第30章 吃醋
吃醋
與上次一樣,她們還沒有來得及跑出去,就被突然爆開的火勢包圍了,從樓道裏看得更加清楚,這火果真是突然起來的,上一息,還能聽到妓子們的調笑聲,下一息,所有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房屋崩裂,濃煙四起。
慕扶柳能夠想到的是,裏面的人大概與她們一樣,重開了。
與她們不同的是,他們沒有記憶。
慕扶柳在房檐下避了會雨,又重新梳理了一下現有的情報,才慢慢起身朝醉雲樓的方向走去。
這次的流程依舊如故,小七蹦蹦跳跳把她引進去之後,就像是完成了任務,只顧着自己到處玩去了。
慕扶柳也沒管她,接下來她們就要去六樓辦正事了,帶着她反倒不便。
兩人買了牌子,一路順着樓梯上了五樓,只見五樓果然與下面的裝飾不同些,大概五樓都是些當紅的娘子,不僅屋子大,整個樓層只有四間,連接引的婆婆也十分及時和恭敬。
還不等她們擡腿往六樓走,就被攔了下來。
“兩位小姐要找的是眉娘啊,來,這邊請。”那婆子不着痕跡地接過牌子,滿臉笑意地躬下身去,給她們指了個方向。
無法,兩人只能先緩一緩。
跟着婆子一進門,還沒見人,先是一陣清香撲鼻,這香氣其實并不太沖,但慕扶柳最聞不得這種香料的香氣,聞得多了,身上甚至會起疹子。
當下,她就掩了掩口。
不想這麽小的動作,立刻就被迎上來的眉娘注意到了,她頓了頓步子,給身後的侍女使了個眼色,輕聲道: “把香爐撤了,客人聞不得。”
那侍女年紀雖小,反應卻機敏,取起桌上的茶往香爐裏一潑,再用布巾遮了,端着就順牆根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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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連串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慕扶柳看在眼裏,忍不住贊道: “不愧是頭牌。”
眉娘這時已經走到兩人面前,待看清楚後她們的容貌後,先是吃了一驚,但驚訝的表情稍縱即逝,就立刻恢複了平素的婉約。
“兩位小姐才是天姿國色,眉娘自愧不如。”她福了一福,便對她們身後的婆婆道: “辛苦婆婆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說着,便引着二人到了桌前。
慕扶柳本來打算進來之後就找個借口和蓮青衣開溜,可對方的服侍無可挑剔,一時還真找不出什麽借口,只能先坐下來,看着對方炫技似的倒酒。
之所以說是炫技,是因為她桌上的這酒壺明顯與之前在菲娘子處見到的不同,壺是青綠色的琉璃,酒盛在裏面微微蕩漾,透着光,有種說不出的可口。
壺雖不大,但壺嘴卻很長,眉娘子也不言語,只把酒壺放在手中把玩數圈,接着高高抛起,再落下時已到了她身後的手上,接着她躬下身來,從背後将酒斟了出來。
她本是有些溫柔的長相,但做這件事時眉眼堅定,每個動作都像算好了似的,既飒爽又漂亮,手腕上的銀鈴随着動作輕輕作響,直讓人離不開眼。
慕扶柳心道頭牌是不同些,光這一套動作,就值三塊下品靈石,雖說心裏還藏着事,但錢都花了,看看也不妨事,當下就捧場地拍了拍掌: “好技法!”
眉娘卻是波瀾不驚,輕聲道了一聲謝,就坐下來,笑問: “小姐們今日來,可是有什麽煩悶之事”
這一句話直接說到了慕扶柳的心坎裏。
何止煩悶,簡直是累垮了。
先說遠的,她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變回貓,萬一時機不合适,在蓮青衣前大變活人了,到時還不知會有多尴尬,更不知該如何解釋。
近的,還得去找那個神秘的醉雲樓主人,照李婆婆的說法,這人肯定不是個好相與的,到時免不了破財先不說,萬一對方說這裏沒有個原風原雨,她們又得從頭再來。
唉,好難啊。
慕扶柳沒答,但忍不住灌了口酒。
那句話怎麽說,如果別人不問,她也能忍一忍,但一聽有人關心,她反倒繃不住了。
眉娘子又給她添了一杯,才柔聲道: “小姐的意思我知道,這世間的不如意事常八/九,能與人言無二三,你便是不說,我也明白。”
這個眉娘子的長相其實最多算清麗,但說話時的語氣十分平緩溫和,笑起來也沒有一點攻擊性,好似你的一位舊友,天生就有那種能讓人卸下心防的魅力。
慕扶柳望着她,總覺得有點像一個人。
大師姐。
以前被師尊責罵了,大師姐也總是這樣安慰她,她的聲音總是柔柔的,好像永遠不會生氣,就算你做了再過分的事,她也只會含着淚說沒關系,我理解。
聽起來沒有主見,傻乎乎的,可她卻是師尊最得意的弟子,這世上不吃硬的很多,不吃軟的卻很少,你再有多少火氣,對上這樣的一張臉,也會變成繞指柔。
而慕扶柳不知道,自己這帶着思念的目光,全部落進了對面蓮青衣的眼睛裏。
蓮青衣捏着杯子,骨節發白。
從剛進門,慕扶柳就誇了一句不愧是頭牌,進來之後更是玩得興起,這時候更是癡癡望着眼前人,那目光是說不出的缱绻,便是一個瞎子,也看得出她對這個眉娘有意。
見面不過一刻而已。
明明是自己先來的。
蓮青衣細數了自己和慕扶柳在一起的時間,又看着桌上的沙漏比對了一番,得出一個數字來。
三十二倍。
她和慕扶柳在一起的時間比這個眉娘要多三十二倍,可慕扶柳并沒有這樣看着她,一息都沒有。
她有些委屈,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便騰地站了起來。
果不其然,那邊的兩人同時看向了她。
“怎麽了”慕扶柳轉了過來。
蓮青衣有些得意,道: “沒事,就是腿坐麻了。”
慕扶柳看她定定地盯着自己看,才發現自己剛才不小心沉浸在了回憶裏,竟把她們要做的正事都給忘了。
而且——
這個眉娘所用的手段并不高明,都是合歡宗用剩下的東西,也怪她一時大意,竟然在知道對方是在用計的情況下,還是着了道。
眉娘則以為蓮青衣是嫌自己冷落了她,忙給她倒了杯酒,道: “小姐勿怪,我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若是凳子太硬,我去取幾個軟墊來就是。”
但她沒料到,這位卻不那麽好打發。
“不必了,我出去走走就好。”蓮青衣瞟了慕扶柳一眼,便施施然推門出去了。
慕扶柳當然懂她的意思,她們本就是要借機出去的,這下好不容易尋了一個由頭,便道: “我朋友性格有些內向,可能是害羞,我去追她回來。”
說着,也跑了出去。
眉娘端着酒壺的手頓了一頓,終是放了下來,她仔細回想了一通,确定自己并沒做錯什麽,甚至那個紅衣的都要入套了,怎麽突然之間兩人都變了臉
但脫鈎就是脫鈎,她只能認栽。
蓮青衣出門後剛走出兩步,就聽到慕扶柳出門的聲音,心下不由一喜,以為對方是看出她在生氣,特意追上來哄她的。
誰知慕扶柳只若無其事問: “六樓的樓梯口在哪”
蓮青衣噎了一下,道: “不知。”
慕扶柳聽她說話悶悶的,因問: “你怎麽了是不是沾了雨得了風寒”
“沒有。”蓮青衣言簡意赅。
慕扶柳看出她有些不高興,卻想不通是為什麽,心知這個時候最好是不要多說多錯,便閉了口,只一門心思地找起入口來。
幸好這個地方并不大,轉了一圈,就在樓道的盡頭發現了一條通往樓上的窄梯,只是五樓燈火通明,樓梯上卻是漆黑一片,一眼看過去還有些瘆人。
慕扶柳不敢率先上去,就等了一等。
蓮青衣見她在那裏站着不動,猜測她是在等自己,委屈多少消去了些,但到底沒有主動去牽對方的手,只從一旁取了盞琉璃燈,并肩與其站在一起,道: “一起吧。”
慕扶柳膽子這才壯了些,與其并排踏上了臺階。
琉璃燈能夠照亮的距離并不遠,她們踩着那可憐的一點光斑,緩慢爬了上去,也不知爬了多久,總算到了樓梯的盡頭。
再回頭望去,樓梯口的光亮已經變成了一方小小的格子,慕扶柳心道奇怪,五樓的層高有這麽高嗎
“鎖着。”蓮青衣撥弄一下了門上巨大的挂鎖,道: “不知是不在,還是其他原因。”
慕扶柳探過頭去看了看,這挂鎖非常大,鎖眼也大,上面積了些灰,她想了想,從頭頂拔下一根釵子來,朝鎖眼捅了進去。
不多時,鎖就開了。
慕扶柳把鎖放下推開門,一擡頭就撞上蓮青衣訝異的目光,只好解釋道: “這種鎖很簡單的,只要是個人就能捅開。”
蓮青衣倒沒多追問,她們宗門的規矩都是用來約束自己的,別人怎麽做那是別人的事,她也不會多管閑事。
門開之後,兩人就愣住了。
樓上的空間非常大,而且安安靜靜漆黑一片,可只除了一點——在她們的正對面,也有一盞亮着的琉璃燈。
燈後,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正偷眼看着她們,看不清楚臉,但不發一言,十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