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賭

第5章 入夢與夢醒

入夢與夢醒

“師傅，市二院！趕時間！”

“上車！”

“師傅，麻煩快一點！”

“師傅，可以再快一點嗎！”

“師傅，我愛人出車禍了！可以快一點嗎？我怕，我怕我去晚了就再也看不到了……嗚嗚嗚嗚……”沈泠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車停好後，沈泠來不及多想直接把口袋裏的錢都摸給了司機。

司機探出頭來:“帥哥，你給得太多了！”

沈泠的身影消失在一樓視線盡頭。

“秋江，秋江，你一定會沒事的，秋江，秋江，秋江，秋江……”沈泠的嘴裏一直念叨，他邊跑邊喊，最後直接肌肉無力與極度恐慌雙重作用下滑倒在樓梯。他扒着欄杆，再次起身，艱難的走。

沈泠看到了宋秋江的母親，和照片上很像。

阿姨說:“秋江搶救三天了。”

“阿姨，對不起，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錯。”沈泠渾身軟爛如泥，忽冷忽熱，腦袋痛得要爆炸了。

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鞠躬:“抱歉，我們盡力了。”

“不會的，不會的，啊！不會的，不會的……”沈泠轉身想走，忽的黑影籠罩在眼前。沈泠暈倒了。

“不會的，不會的……啊！啊！啊——”沈泠驚吼着，猛一發力，睜開了眼。

護士走過來:“這位先生，您先不要激動，做噩夢了嗎？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會的，不會的，啊啊啊啊啊——”

“李醫生，3108號病房，有病人情緒激動……”

一針下去，沈泠再次陷入深睡。

“阿泠，阿泠。你這個懶蟲，再不醒，身上要長蘑菇了。”

沈泠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他的愛人，溫柔的注視着他。

沈泠拔掉了手上的針管，猛地起身用力地緊緊地擁抱他的愛人。

“秋江，秋江，我就知道你還活着，走，走，我們遠離這些壞人，我們遠離世俗，遠離偏見，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的愛人仍舊滿眼愛意，只是，再也不對他說話，沈泠知道，他是生氣了，沒關系，他願意用一生來彌補。

他緊緊地握住宋秋江的手，一步一步踏上回家的路，每一步都那麽堅實有力。

在沈泠看不到的背後，宋秋江的母親看着這一幕，哭得泣不成聲。

她不知道的是，以後的每一年，沈泠都會帶着一個人、一個虛無的人去看望她，叫她一聲“媽”。

路邊燈籠依舊，人如故，故人與故人，誰入大夢？

這天沈泠又喝了酒，這回真醉了，醉得不清。

“秋江秋江，宋秋江，你開門！開門！開門吶！”

忽的有一絲東西從他腦海裏火光石電般閃過，他似大夢初醒。

他的愛人，再也不會給他開門了。

他粗魯的打開門。一進門便看到了那面玫瑰牆。

淚水鼻涕不争氣的往下流。

當初滿心歡喜回到家中，以為會得到認可與祝福，卻不想愚昧家長從未認真看待，自始至終不過認為是中邪闖鬼誤入歧途，“狐貍精”“精神病”“中邪”“艾滋病”，諸名加身，難道一份普通的熾熱的純粹的愛就這麽不受世俗待見？

他不過是喜歡了一個人，他們不過是喜歡了一個相同性別的人，難道真的就這麽天理不容嗎

造化弄人，人生無常，當時只道暫時分別，為世俗枷鎖，親情牢籠所短暫束縛，終有一日會正大光明。卻不想，短短三天，以為是分別，其實是訣別。這不僅僅是三天幾十個難挨的時辰，而是跨越了生與死的天塹鴻溝。

我拿什麽來愛你？我來能拿什麽來愛你？我還配拿什麽來愛你？

宋秋江，你賭輸了，你識人不清啊，是我害了你，我還怎配口口聲聲說愛你？

大夢不過十年，到頭終究空空，這世間是好，可沒有你的世間，我沈泠，不想待了，我喜歡的是有你在身邊的世間吶！

他倒在血泊裏。

我總感嘆時光無常、造化弄人，可歸根結底，是我負了你。

我終于在三十七歲與你相守，跨過世俗，超越生死，一身清白，坦坦蕩蕩。

恍惚間，他聽到那個人說:“贈沈君好詞佳句集精編特別版，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我在未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