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痛
痛
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一旦睜眼就再也難以入眠。她就像個沒糖吃的孩子一樣,拿着那張陳舊的畢業照,一哭就是一晚上。
當天蒙蒙亮的時候,她才會帶着憂愁再次進入夢魇。
這張來之不易的畢業照是秦然給她的。在那個不發達的年代,手機還沒有普及,照相只能用照相機。其實她有個小相機,但卻沒敢留下和他的一張照片。
聽說他已經結婚了。他過的好嗎?他的妻子很美吧。他可能都已經忘了她是誰了吧。
她的頭發沒有了,她變得好難看好難看,出門都要坐輪椅了。
她怎麽敢以這幅鬼樣子去見他呢。
他一定很讨厭她吧。一聲不響的就走了,怎麽會沒有怨氣呢?
她當初為什麽沒能勇敢點去找他告訴他自己也在北京呢?
可同時她也很慶幸,自己當初沒能鼓起勇氣去找他。她不想讓他剛見到她就看到她變成這幅鬼樣子,更不想讓他知道。
…
2013年,裴尹尋和時音迎來了他們幸福的證明。
他開始學着怎麽當一個合格的爸爸,看各種育兒指南,他說他要把她們兩個養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大公主和小公主。
…
2016年2月28日
春節已經過去了,人們都開始陸陸續續的上班了,孩子們也都要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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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中國發展的很快,裴尹尋從國外回來時都震驚了下子。
他當時已經回北京了,這是他和她的妻子一起過的第七個年,也是宋慈去世的第二年。
他帶回了一個特別的東西,他的高中畢業照。
高考完之後他就回了北京,畢業照落在了江蘇,一直沒有想起這東西,今年再次和父母回到江蘇,也是一次突然的想法。
裴尹尋媽媽姓許,他平常喜歡喊她許女士。
江蘇這個家雖然每年都有人打掃,可到他們來的時候還是積了很多灰。
許女士那天掃着掃着掃到了這個畢業照,他們回北京的前一天,許女士才想起來拿給他,說讓他別再弄丢了,放起來留個紀念。
許女士好像很想念之前在江蘇的生活。
…
看到這張照片的那一秒,他的腦海裏又浮現了宋慈的名字。
可惜這張照片上并沒有她的樣貌。
上次聽到她的名字還是在同學聚會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時間過于久遠了,記憶也模糊不清了,他都已經快要記不起來她的模樣了。
只記得他們曾是那段時間的好朋友。
時間沖刷掉的不只有記憶,也許還有感情。
他實在沒想到時隔十幾年再次聽到她的名字卻是她已經去世的消息。
他記得上一次聽到她的名字,還是電視機上播報她考了理科狀元的時候。
他當時想她一定得是付出了天大的努力吧。她一定很累吧。
女孩子學理本來就比男孩子優勢少,可她還是用實力告訴了所有人女孩子也可以優秀的突出。
她的未來一定是一片光明吧。
他們還算是好朋友了嗎?
沒有他這個朋友好像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那麽,就此告別吧。
…
裴尹尋是個不愛留戀的人,他離開的潇灑,遺忘的也潇灑。
可當再次聽到宋慈的消息時,他覺得他應該去看看她。
以曾經的好朋友的身份。
…
他找了很多人,聯系了很多自己已經記不起來樣子的人,才找到了她墓碑的所在地。
他沒告訴時音自己要去看宋慈,他只說自己要去看看一位故人,一位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面的故人。
…
2016年3月1日
他開車來到了宋慈所在的墓園。
他以為她會把自己葬在江蘇,因為那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的根。
可她沒有。
她最終葬在了北京。
為什麽呢?
他也驚奇的發現這個墓園居然是離他家最近的一個墓園。
他并沒有多想。
他買了一束很大的花,顏色很絢爛,但搭配的卻格外和諧,格外的美麗。
他把花輕輕的放在了她的墓碑前,透過墓碑上挂着的開心的笑臉,他仿佛看到了她真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13年了,她好像一點都沒變,可這次她沒再冷臉,而是燦爛的笑着,面對着每一個來看望她的人。
今年,他們都31歲了,可歲月好像并沒有在他們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他想,生病一定很難受吧,何況還是這麽嚴重的病。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的心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慢慢的墜入谷底。
他有千言萬語想問她,可來到她的墓碑前,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不想再給她已去的靈魂添堵了,讨厭他就讨厭他吧,他從來都沒有怨過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把墓臺輕輕的擦拭了一遍,還帶了好吃的給她擺了上去。
好多都是當年她愛吃的。
…
太陽快要落山了,冷冽的風吹打在他身上,他整個人都清醒極了。
最後他站起身來。
只緩緩說出一句:“宋慈…願你下輩子能夠遠離病痛。健健康康的,好好的活下去…安好。”
…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天空呈現出一種藍紫色的顏色,顯得柔美又妖冶。
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駛出墓園,一副動态的畫面栩栩如生的就呈現了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它并不激烈。沒有狂風,也沒有暴雨。
就只是平平靜靜的,小聲的,一滴一滴的。
像一個妙齡少女在偷偷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