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害怕
害怕
“接下來我們玩啥”
從桌游公司出來後,蔣無的興致依然挺高。
“恐怖片喜歡嗎”風橙又戴上了口罩和墨鏡,鴨舌帽壓得低低的,整個腦袋遮擋得嚴嚴實實,唯有那只被白線圈住的耳朵暴露在空氣中。
白裏透紅,耳輪分明,像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蔣無盯着他的耳朵,有點手癢: “還行,看過幾部。”
在之前的世界,國內市場管控嚴格,優秀的恐怖作品無法上架影院,一些低成本無聊透頂的反而頻頻上映。
在電影院花錢看了幾部爛片後,蔣無就再沒碰過此類別的電影。
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跑電影院去就為了睡覺,在家不好嗎電影院的椅子哪有自家的床舒服。
“這個怎麽樣”風橙指了指投影界面上的一個影片。
他正在選片。
《未來》是部古地球時代出品的老恐怖片,拍攝成本不高,劇情倒是不錯,好評如潮,體驗過的都說棒。
【僵下公司真的技術過硬,我這個身經百戰的老恐怖迷都差點在裏頭吓尿了褲子,太TM有代入感了!】
【跟真的一樣, QWQ我差點以為就是我的故事了。】
【片子是好片子,已經推薦給好朋友了——現在已經絕交了(大拇指)】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愛又怕!】
Advertisement
【帶女朋友體驗回來,她現在依然很愛我(太開心)——這邊WiFi挺好的,醫生說三星期後可以出院了(狗頭)】
蔣無被底下熱鬧的評論區吸引了注意力,一路看下來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喜歡嗎”風橙見他遲遲不表态,忍不住出聲問詢道。
蔣無收回了視線: “可以試試。”
本來是不怎麽感冒的,現在完全被評論給勾起了興趣。
風橙藏在口罩下的唇微微翹了翹: “那我們走吧。”
“現在”蔣無挑了挑眉,斟酌着跟他商量道: “今天都玩一天了,要不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去影片裏也能休息,沒差別。”
蔣無:……
關鍵那是恐怖片。
他倒不是怕鬼,而是怕真進去了,全程神經繃緊,到時候想休息都找不到空,自己沒事,就怕累壞了甜橙。
蔣無得心疼死。
但風橙有時候決定了一件事,就很固執,九頭牛都扯不過他。
蔣無好說歹說,嘴皮子都快磨破,最後還是被青年拉過去了。
巧的是僵下公司也在斯坦狐貍街上,只隔了個路口,沒幾步路就能走到,特別近。
現在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還差五分鐘到公司的關門時間。
接待大廳的燈已經滅了一半,蔣無和風橙是今天最後的兩個客人。
等到他們進去大廳後,公司的門自動落了下來。
風橙把墨鏡和口罩摘掉,徑直走向了服務臺。
“未來。”他報出了電影的名字。
服務臺的AI小姐姐臉上挂着職業笑,拿起掃描槍對着風橙的眼睛掃了一下。
驗證買主成功。
“順着8號門一直往前走就是。”她伸手示意了下通道的位置,紅唇拉開,展露出标準的八顆牙齒。
一個完美到極致的笑容,從他們出現開始就沒變動過分毫。
可就是因為太完美了,反而顯得有些滲人。
蔣無覺得這是公司特意而為之,深更半夜地放一個機器人前臺在這,關鍵是,機器人做得很真。
真實中又摻雜了那麽點不自然的僵硬感。
配合這公司主打的業務,吓人效果十足。
“你在看什麽”風橙接過女人遞過來的車鑰匙,回頭正好看到他眼睛直直盯着這個漂亮前臺不放。
“沒什麽。”蔣無收回視線,對上青年不悅的眼神,忍不住一笑,擡起手點點他的鼻子: “我就看個新奇,這種醋也吃——再說了,全宇宙誰還比得上你魅力大”
風橙成功被安撫到,眼神一動,瞳仁中的暗色慢慢退去,又恢複了往常的清澈: “我心裏不踏實。”
他這話說得委屈,聽在蔣無耳中無異于變相的控訴。
“我沒給你安全感”蔣無點在青年鼻尖上的手突然後移,捏住柔軟的耳朵,細細地摩挲了一會兒: “大寶貝,咱們倆是不是反了”
該患得患失是他的蔣無才對。
風橙抛棄了他,還有無數個更好的選擇;而蔣無要是離開了風橙,上哪再去白撿一個巨星大美人
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僅此一次,蔣無可不認為憑他買了五六年彩票沒中過一次獎的手氣,能支撐自己再踩中什麽狗屎運。
“無哥,我想跟你過一輩子。”風橙靠近了些,柔軟的唇沒有任何征兆地貼了上來。
蔣無捏着他的耳朵的手指一松,往下移了幾寸,改為攏住脖頸。
兩人呼吸交纏在一起,蔣無沉醉在青年薄荷清涼的吐息中。
齒關被撬開,有什麽東西長驅直入,蔣無不适地往後退了退,指骨微屈,加重了力道,在那滑膩的皮膚上按出了幾個淺淺的小坑。
風橙的發尾落在他的手指上,像是有生命一樣細細地擺動着。很癢,還有些刺痛。
蔣無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刺痛感越來越強烈,肉眼可見的血珠滲了出來,又被頭發盡數吸收。
那些發絲像是吸管一樣,插在他的手指上,不斷地汲取着養料。
蔣無眼神一震,偏頭脫開了唇上的追擊,迅速将手收了回來。
發絲剝離了他的皮膚,有清晰的撕扯感。
“你的頭發在吸我的血。”蔣無看着自己手上四個針眼大小的血洞,眉頭緊鎖。
風橙的灰眸迷蒙潋滟,泛着水光,顯然還沒從剛剛的狀态中抽離出來。
“它們不會傷害你。”
只是身為血族的天性在作祟,還摻雜了龍族在J。P期的特性。
他能很好的控制,之所以會選擇小小的放縱,其實是想趁機告訴蔣無自己的異族身份。
風橙拉過男人的手,伸出舌頭舔了舔,那些小傷口立刻就消失了。
蔣無的心裏好受了些,聽到青年的保證,又不怕死地把手伸了過去,按在對方烏壓壓的發間,往上撩了一下,迅速脫開手去。
那些頭發被他撥弄得翻起,又像羽毛一樣層層疊疊落回來,手感柔軟順滑,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風橙眼尾微彎: “好玩嗎”
“真沒事啊。”蔣無的膽子徹底肥了,手摸到他頭發那,又搓又揉得過足了瘾。
風橙的發質很好,被這麽摧殘一通,最後都能恢複到起初完美的狀态。
吸不吸
蔣無刻意把指腹抵到了發尾那,還用了點力往上擡了擡,這回那些頭發只是死氣沉沉地随着他的動作而動,再沒出現過兩人接吻時自帶生命力的詭異現象。
手指安然無恙,啥事沒有。
風橙卻有些異樣,之前輕松的笑眼慢慢眯起,淡淡的嫣色爬上眼尾,像塗了胭脂一樣好看。
他迅速拽住了男人作亂的手,呼吸短促,耳朵紅得不正常。
“先進去。”
蔣無被風橙帶着,往八號門的方向走去。
進入通道,光線很暗,每隔幾米才有一根藍色的燈管為兩人照明。
通道的盡頭停着一輛黑色的私家車,車門開着,露出裏頭灰色的軟座。
風橙抓着男人的手很用力,腳下的步子倒是走得不快。
蔣無慢慢悠悠地跟在旁邊,時不時扭頭看他一眼。
風橙頭發為什麽不能碰——他好像有點明白過來了。
《未來》是一部拍攝在地球時代的電影,講述的是一對夫妻倆在蜜月旅行的途中遭遇的一系列詭異事件。
蔣無:夫妻蜜月倒是挺貼合他們倆的。
到達轎車旁,風橙才把他的手放開,汗濕的掌心按住半開的車門,往旁邊拉了拉。
“你會開”這可是古早的代步工具,蔣無不覺得青年會。
風橙點點頭。
蔣無還是不放心: “我來吧,你去旁邊休息去,都一天沒睡了。”
“我開。”風橙把男人推進了副駕駛位上,拉過安全帶扣上,再嘭得一聲把門關上,根本沒給蔣無反應的時間。
“你開你開。”到時候出車禍可別找他哭。
“在影片裏,不會死。”風橙像是洞悉了蔣無眼神傳達的意思,關上車門,插上鑰匙,輕輕一轉,發動了汽車,他的腳踩上油門,壓到最大,車就跟火箭似的往前蹿去,眼看着要撞上前面的牆壁,沒想到直接穿了過去。
原來是個暗圈,前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
蔣無看他動作那麽飒,有點擔心地提醒道: “安全帶不系”
“沒什麽用。”風橙眼睛盯着前方,手卻是伸到敞開的車前櫃裏,拿出一個小噴瓶,對着自己的嘴噴了幾下。
有幾滴液體沾在唇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盡數吃了進去。
蔣無眼瞅着青年的呼吸慢慢平複下來。
車內燈打在他的耳朵上,能看清耳廓上每一道彎曲轉折,深深淺淺之處透着光,雪一樣白,連之前的緋色都消失了。
蔣無從他手裏拿過噴瓶,轉了一圈也沒看到一個字。
“這是什麽”
“鎮靜用的。”風橙長長吐出一口氣,也許是身體得到了放松,他的腳擡了擡,将車速放慢了一些。
蔣無把噴瓶丢回櫃子,挑眉問道: “你怎麽知道”
“我看過這部電影。”風橙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在通道即将到盡頭時突然轉動把盤換了個方向。
“真行,不帶我一起看。”車廂有點窄,蔣無的長腿無處安放,他只能把靠背調低一點,盡可能地讓自己能舒展身體。
“知道劇情就不刺激了,我想給無哥一個好的體驗。”風橙理由充分,言之鑿鑿。
蔣無叉開腿半躺着,懶洋洋地笑道: “這麽替老年人着想啊,吓壞了可怎麽辦”
“不吓人。”風橙挑了挑唇,跟着笑起來。
蔣無放心了,舌頭舔過口腔,睜着眼睛發了會兒呆,突然側過頭: “還有多久進去”
周圍太黑了,什麽都看不到。
“快了。”
再次穿過一個黑圏,眼前大亮,他們置身在一條平坦的公道上,兩旁是路燈,窗外不時有貨車和私家車呼嘯而過。
這是進電影裏頭了。
黑夜中樹影重重倒退而過,蔣無直起身體,突然覺得下半身有點涼。
他低頭看去, “我褲子呢”
兩條腿赤條條地叉開在那,實在羞恥,蔣無連忙合攏,将襯衫下擺抻直,也只能堪堪遮過腿根。
不光是褲子,連外套都沒了。
蔣無盡可能地把遍布腿毛的小腿藏進車前廂下的暗區中,試圖拯救一下自己在青年面前的形象。
“行李箱中有,但是現在在國道上,不方便停。”風橙略顯為難地看了他一眼: “無哥,只能先委屈你一會兒了。”
就光個腿,說委屈有點太過。
蔣無沒這麽矯情,側過眼看了青年一眼——
西裝革履,腦袋以下包裹得嚴嚴實實。
領帶束着喉結,制服貼着腰身。
對比自己,完全是禁和欲的鮮明典例。
蔣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這是被風橙擺了一道。
在全息體驗影片中,初始進場座位很重要,你坐在哪,就對應着電影開篇的角色,後續必須根據提示扮演角色的行為,不然劇情不會進行下去。
蔣無摸着自己的大腿,嘆氣道: “可以啊,欺負我沒看過電影。”
風橙的眼裏漫上笑意,唇角愉悅地彎着。
他看過電影,所以知道前面很長一段路都是直道,閉着眼睛都不會開錯。
手搭在方向盤上甚至都不用怎麽動,趁着這空檔,風橙偷偷往身旁看去,男人露在襯衫外頭的腿肌肉勻稱,修長有力,皮膚緊致,沒有一點多餘贅肉。
偏偏蔣無有意識地把腿往暗處藏,顯在亮區中的風景就吝啬的可憐。
風橙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無哥。”
蔣無疑惑地側過臉, “咋”
“分開一點。”
蔣無:……
一張臉肉眼可見地黑下來,雙腿越發僵硬地并着。
*
“你壓到地圖了。”風橙解釋道,雙眼純良又正經。
蔣無的臉由黑轉為紅,這才意識到是自己會錯了意。
分開。腿往座位上看了看,底下果然有一張被壓得皺皺巴巴的地圖。
他正準備去拿。
一只修長的手從旁邊伸過來,越俎代庖地把地圖抽了出來。
風橙的手很規矩,只是拿地圖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和他腿側的嫩肉有接觸,涼涼的體溫激得蔣無抖了抖,差點又把腿并上了。
這要是夾到了對方的手,不就跟X暗示差不多
蔣無都不敢想象那畫面得有多尴尬。
多虧他控制住了,保住了自己最後的臉面。
風橙抖開還帶有男人體溫的地圖,放在方向盤上,看似十分認真。
只有他自己知道,沿着地圖線劃動的指尖只是在貪戀上面的溫度而已。
剛剛有意觸碰到的美好大腿幾乎塞滿了整個腦子,手心被薄汗濡濕,黏黏糊糊的。
抿了抿唇,又心猿意馬地往旁邊看了看。
正好對上蔣無黑黑的眼珠子。
“看明白了沒”他指的是地圖。
“恩。”風橙把地圖揉成一團,丢在了腳下。
蔣無想接過的手一頓,又縮了回來: “這要開多久才出國道”
他等着停車找褲子穿啊。
風橙還是輕聲應着,非常的敷衍。
蔣無自說自話也沒趣,閉上嘴終于安靜了下來。
車子勻速朝前行駛着,旁邊經過的車輛也越來越少,這個路段的燈好像都壞了,周圍黑漆漆的,能看清的只有車前燈照出的區域。
光腿光久了,也就習慣了,蔣無不再像剛開始那麽不自在。
腿松了又松,最終朝兩邊歪着,叉出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身體懶散地躺在靠座上,瞌睡蟲侵襲,意識逐漸渙散。
沒過一會兒,就打起了呼。
風橙這才把眼睛大膽地轉過去。
甚至還伸出了手,手指将襯衫領邊的扣子解開,拉扯着露出半邊鎖骨。
男人鎖骨的弧度很淩厲,像一把凹折的弓。
風橙用指尖描摹着它的形狀,來回劃拉了幾下,突然有一只不屬于他的手加入了其中,毫無章法地在鎖骨上用力撓了撓。
抓出了幾道紅色的長痕。
風橙無聲地笑了笑,放開方向盤,俯身過去半趴到皺着眉睡得依然酣甜的男人身上,在那些痕跡上落下細碎的啄吻。
他心裏數着時間。
十,九,八,七……三,
二,
一!
風橙擡起頭,将臉埋在了男人頸窩,手圈住他的身體,緊緊擁住。
嘭!!
巨大的響聲伴随着車子的震顫将睡夢中的蔣無驚醒,他睜大了眼睛,胸口起伏激烈,驚魂未定地看向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沒事,是劇情開始了。”風橙安撫地在對方臉上親了一口。
蔣無盯着青年額頭上蜿蜒流下的兩道血線,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你受傷了”,
風橙的腰身被圈着,臀部貼着對方緊實的大腿,從一開始的進攻位變成了弱勢位。
他搖搖頭,手按上蔣無的肩膀把他又壓了回去。
“沒受傷,只是劇情送的一點小裝飾。”
蔣無不信。
風橙就用手沾了點血,送到他鼻尖: “番茄醬的味道。”
的确有一股甜氣。
蔣無這才放下心,他的掌心握住青年的腰,加了點力道地捏着: “賴我身上想幹嘛”
想幹你。
風橙不言不語地直視着男人,車內被撞脫下來的小燈晃動着,為那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一層交錯的光影。
蔣無看着他,由衷地誇獎道: “真好看。”
“恩……”風橙的聲音有些低低啞啞的,視線落在被扯開的領口,下腹像着了火一樣難受。
瘋狂的念頭如臺風過境,席卷了整個大腦。
他想撕開那層礙事的衣服。
想跟無哥親密無間地契合到一起……
“親一口。”蔣無擡手控住身上人的後腦勺,帶着往自己這邊壓下來。
風橙的呼吸驟停,在兩人的唇快要碰到一起的那刻,突然躲開了。
蔣無:……
他讪讪地收回手,任由青年從自己身上下去。
車門被打開,夜晚的涼風倒灌進來。
蔣無立刻往裏縮了縮,皮膚上成片的雞皮疙瘩冒出,兩只腳快抖成老寒腿。
風橙迅速下車,繞到後車箱,把行李箱拉出來,從裏頭挑了一件長褲拿給男人。
蔣無頂着寒風套上褲子,暖意慢慢回籠,這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他跟着走下車。
轎車的車頭撞在欄杆上,已經毀得差不多,這荒山野嶺的,手機信號都很弱,哪裏找得到人來修。
如今這處境,倒是讓他聯想到恐怖片的經典橋段:
不管車子壞在再怎麽荒僻的地方,附近一定有家汽車旅館,經營旅館的是一家殺人魔,特地在這條不怎麽有車經過的荒廢路段上設下路障陷阱(比如說地釘,鋼絲繩),剛好就時不時地會有那麽一兩個作死的倒黴蛋中招。
倒黴蛋不僅運氣差,還蠢。
大半夜地棄車而走,沿着路找到一家傍山而建的詭異旅館,再然後是一通降智操作,颠颠地把自己作進了殺人魔的廚房。
慘!
蔣無現在體驗的就是作死的倒黴蛋角色。
他必須按照角色的腦回路那麽幹,否則劇情不會往下演。
門票錢自然也就白花了。
“走吧。”蔣無壓下心裏那點想要退縮的念頭,當先邁開腳往前走。
“我記得旅館在這個方向。”風橙指了指欄杆外的林木深處。
“這”蔣無收住了腳,順着他指的方向跨出了欄杆,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 “沒路啊。”
“跟着我。”風橙越過他,在前面開路。
天幕很黑,一輪明月挂在上頭,只有幾顆明亮的星子作為陪襯。
月光冷冷地從樹木縫隙之間傾瀉下來,變為一縷縷柔和的光柱。
四周靜極了,只有他們腳下踩踏出來的聲音,哔哔啵啵,還有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身旁偶爾撲扇着飛過一兩個黑影,蔣無起初還會扭頭看一眼,只是蝙蝠。
到了後來,一些小動靜已經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風橙在前面不遠不近地帶着路。月光下,只有一個被拉長的黑影在地上晃動着。
蔣無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認是不是自己看錯。
他也沒留神腳下,剛巧就被一簇橫向生長的灌木給絆到,多虧反應及時,手撐住了旁邊的樹幹,才沒有以丢人的姿勢摔到地上。
拍了拍掌心沾到的木灰,重新擡眼的時候,哪裏還有青年的影子。
前方的視野已經趨于平坦,這是下了山坡,走進窪地裏了。
蔣無也不慌,閑庭信步地繼續往前走着。
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其實早有心理準備。
恐怖片嘛,一切超出科學自然的現象都是合理的。
一個人走在荒郊野外,剛開始還好,時間久了就有點無聊,蔣無停下腳,往四周看了看。
樹林裏很黑,顯得他身上這件白襯衣特別亮眼。
‘這不是現成的靶子嗎’
蔣無這麽想着,前方還真的響起了電鋸拉動的聲音,聲音很大,好像離得不遠。
對方明顯是發現了他,才拉動電鋸的。
艹,電鋸殺人狂!
蔣無動了動腳,往後退了一步。
海王突然冒出來提醒道: 【按照古早恐怖片的套路,你必須站在這裏等,等殺人狂露出真面目再跑。】
蔣無: 【這不是等死嗎。】
海王: 【放心吧,這年頭誰還花錢找虐啊,僵下公司要這麽亂來也做不下去,你肯定是主角,沒那麽快領便當的。】
蔣無想想也是,于是定在了原地。
一個臃腫的影子慢慢從灌木叢中站了起來。
他的腦袋上戴着一頂亂糟糟的紅色假發,面上用重油彩畫了一張嬉笑的小醜臉。
根本辨不清五官。
蔣無和他對視的一瞬,轉身拔腿就跑。
小醜從嘴裏發出尖細古怪的,像猴子一樣的笑聲。
刺得蔣無耳膜疼,電鋸的聲音越來越近,鋼鐵攪動空氣帶起的呼呼風聲幾乎刮到他後頸。
蔣無往後看了眼,小醜的速度快得驚人,就跟腳下裝馬達一樣,沒幾步就要攆上來。
他大喘着氣往前一撲,滾進了落葉堆裏,剛好躲過了小醜的一劈。
電鋸砍在旁邊的泥土裏,拉出了深深的溝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小醜并不氣餒,拔出電鋸,再次向他劈來。
落葉堆太軟,蔣無壓根沒料到這一摔進去就爬不出來了,身體被軟泥裹着,掙紮中越陷越深。
明顯是鋪着一層落葉的沼澤陷阱。
蔣無不敢再亂動。
小醜的準頭實在太差,這一電鋸下來又劈到了沼澤中,濺起的污泥糊住了蔣無的視線。
他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閉着眼睛等死。
“嘻嘻嘻,”
小醜的笑聲戛然而止,連帶着電鋸聲都停了下來。
有滾燙的液體噴到他臉上,配着泥漿,混合成難聞的腥臭氣味。
再然後,一雙手抓住了蔣無的肩膀,将他從沼澤中提了出來。
他一個一米八八的漢子,被這人像提小雞一樣輕輕松松地救了上來。
蔣無渾身黏黏糊糊的,眼睛還睜不開。
手上都是泥,越抹越髒。
那人把他扯到實地上後就放開了。
蔣無自己摸索着樹幹靠着,慢慢平複心情。
咚——
聽着像是重物落進沼澤的聲音。
那人走了回來,套着牛皮的手指捏住他的半邊臉,在眼皮上蹭了蹭。
一股子的皮革味。
泥漿被抹走,眼睛總算是能睜開了,出現在視野裏的首先是那根翹起來的大拇指,它被黑色皮套包裹着,突然朝眼球按過來。
蔣無吓了一跳,連忙又閉上眼睛。
那柔軟厚實的皮套轉而掐住了他的腮部。
蔣無迅速睜眼,放大在眼前是的一張扭曲的小醜臉。
同樣是用重油彩塗抹出來的,卻不管怎麽看都比前面那個怪笑的電鋸小醜還恐怖。
他本身的五官已經被毀得不成形,鼻子歪着,上半邊臉上遍布坑坑窪窪的傷疤,就像被濃硫酸潑過一樣。
唯一完好的是嘴唇,卻被紅色的油彩畫成了裂口的形狀。
小醜貼過來,蔣無條件反射擡手一擋,潔白的牙齒便咬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重,像是洩憤一樣。
濃重的顏料味,混合着自己身上的泥漿臭味,直接把男人給熏吐了。
蔣無顧不上腕部的疼痛,扶着樹幹,低下頭幹嘔起來。
小醜并不打算放過他,套着黑色皮套的手指捏着一張紙條伸到他眼前。
蔣無看清那幾個字——別跑了。
手指一松,紙條旋轉着落到地上,還沒呆幾秒,便被小醜的鞋底給踩進了土裏。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蔣無把頭擡起來,眼圈在之前的泥土加嘔吐的雙層刺激下紅的不成樣子。
小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會兒,搖搖頭。
“我才剛到這,車子就停在上頭的公路,咱倆之前絕對沒見過。”蔣無說着往後退去,小醜立馬跟進了幾步。
“你是個好人,剛剛還救了我一命,就此別過吧,啊”
他試探着又退了一步。
小醜嘴唇掀起一邊,不耐煩地擡手直接扼住了男人的喉嚨。
鋼鉗一樣的手指大力收緊,像是要壓斷他賴以生存的氣管。
蔣無的臉瞬間脹成了豬肝色,求生欲迫使他說了謊話。
“不……沒……認……錯……”
小醜松開了手指,還揉亂了蔣無的頭發,仿佛在嘉獎他難得的‘誠實’。
————————
肥肥的一章獻上,鴿子作者也粗長起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