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晚安
第九十五章 晚安
這兩天，孟瓊始終埋在《文物檔案》的劇組內，不停地和幾個制片人改修內容，所以下班時間也就晚了些。
她提着公文包去打卡，還碰巧遇見幾個實習生小姑娘站在大廳的玻璃往外看，瞧見她在後面，都慌慌張張禮貌到了個好後匆匆跑開。
孟瓊溫柔點了下頭。
直到走出門外，才明白她們剛才為什麽會有那樣的表現。
沈逢西就站在門外，靠在那輛邁巴赫前。
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掠過那個位置，轉身要走，那道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身後的不遠處響起：“東西給你我就走，不會煩你。”
這次，是老太太拿給她的中成藥。
老太太也聽祝黛說了孟瓊胃痛的事，花了大價錢請了位老中醫開了些中成藥。
孟瓊終於停下步子。
看着沈逢西将東西遞給她，真的一句話都沒說，就那麽走了。
在此之後的兩三天，都是如此。
而《文物檔案》進程也并不順利。
這檔節目現在算是進退維谷，不得不做，也不能放棄。因為展品的原因，節目早已和各地區的博物館早已簽訂好了協議，如果此時宣布不做，血本無歸不說，光是那些巨額的違約賠償款就不是她們所能負擔得起的。
於是，這一個重擔再次壓在了孟瓊的身上。
如何做好節目，如何把這檔節目做出來，則成了孟瓊現在最大的難題。
都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可到了她這裏，倒還真是兩頭難。
又是一整天滿滿當當的排期，和制片人在臺內做了無數的計劃和設定，又被她們自己無數次否定，一天到頭下來，進度還是為零，止步不前。
這樣下去不行。
孟瓊的思緒已經亂如麻線。
揉了揉已經泛酸的胳膊，她打卡下班，走出電視臺，便再次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不知道在這裏等她有多久的男人。
“這次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孟瓊看着他，靜靜地問，“送藥，還是送粥。”
沈逢西沉默了一會兒，将手中的那半根煙碾滅，如實回答。
“還沒想好。”
今天被那群老狐貍攔住開會開了得有兩個小時，當他出來時，已經錯過了孟瓊下班的時間點，疾馳而來，所以，沒有什麽給他想理由的時間。
看的出來，他今天很趕。
趕到連西裝外套都沒穿。
只單穿着一件襯衫，領口的扣子也是敞開的，開了一顆，其間還系着那條她很久之前送給他的領帶，暗紅色條紋的。
這兩天下了幾場雨，天氣涼爽得有些過頭。
察覺出了她今天的不對勁，沈逢西定定看了她幾秒。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的語氣是在詢問。
許是在電視臺裏悶得情緒有些憋，孟瓊此刻是真的有些疲倦，沒了和他再針鋒相對的力氣，只是聲音平和地說：“不用了，我想透透氣，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那我陪你。”
沈逢西聲音沉了沉，從車後座拿出了他那件沒來得及穿的西裝外套，披在了她不堪一握的瘦弱肩頭上，他的手寬闊而又溫熱，隔着那件外套覆在她的肩頭。
他們的距離頃刻靠近。
整個人身周都覆上了他的味道，那股凜冽而又清澈的，夾雜着幾絲淡淡煙草味，獨屬於沈逢西的味道。
孟瓊想要拒絕，他卻沒有往前那般松開她：“我陪你走回去。”
安靜了幾秒，孟瓊輕輕吐出口氣。
“其實你不用為我做這些的，沒什麽意義……”
“有意義。”一側有汽車輪胎滑過被雨潤濕過的瀝青路，夜晚紅綠燈閃爍，沈逢西的臉被照得影綽，并不清晰，“對我來說，有意義。”
送孟瓊回去只是借口，沈逢西看得出來，她現在情緒不對。
所以，他不想讓她一個人待着。
哪怕幾分锺也好。
他想陪陪她。
孟瓊最終上了車，原本是要去後座的，可上面多了些購物袋，看起來又是沈母買的。
她便坐了副駕駛。
因為下班晚高峰，回去的路有些堵。
這些天經歷了太多事，孟瓊輕閉上眼，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沒有說話。
沈逢西刻意将車速放緩。
全程真的沒說一句話。
就這樣慢慢地，很寧靜地度過了一小段時間。
等到了公寓的樓下後，孟瓊感覺到了車緩緩停下來，也睜開了眼。
她盯着前面過路的行人看了一會兒，輕聲道：“以後真的不用來了，你應該還有很多比這件事更急也更有意義的事等着你去做，真的，不需要這樣的，也不用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
即使他不想聽，她也要說。
因為這些對她來說真的沒必要，也沒意義。
她可以步行，也可以打車，如果雨大甚至可以在電視臺留宿，她自己什麽都可以做，不需要他這樣來付出自己的時間做無謂的關心。
沈逢西眼皮半垂着，手搭在方向盤上。
“嫌我煩了。”
“是。”孟瓊回，“你的出現會影響我的工作，已經有很多人在議論了。”
這些天沈逢西在這等着，那車長得顯眼，偏偏他人也很顯眼，還沒等下班點就叼着根煙靠在車旁緩緩抽着，微眯着眼盯着電視臺的方向。
誰看誰不怵？
不知道的，還以為追債來了。
沈逢西沉默了下：“那以後我盡量不讓你看到我。”
孟瓊還以為他是想通了，不再來找自己，可偏偏下一秒，就聽他說：“我跟在後面，不出聲，也不鬧出動靜。”
“……”
無話可說。
孟瓊解開了安全帶，下車。
“孟瓊。”
他卻突然又叫住她。
孟瓊回頭。
沈逢西靠在椅背上，一手撐着方向盤，靜靜看了她很久很久，聲音卻淡得有些不像話，沙啞的，低沉的，許是被這晚的風給削去了銳氣，他說——
“對不起。”
他的道歉突如其來，卻又鄭重無比。
“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也知道這三年做得的确不稱職，這些我都知道。”
“所以，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只是希望再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別再把我拒之於千裏之外。”他說，“将死之人也有上訴的權力不是嗎，我只是，想要再争取一個機會。”
這樣的沈逢西，有些陌生。
即使他現在整個人看上去依舊是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和他生活了這麽多年，孟瓊清清楚楚，知道他現在到底用了多少力氣才能把自己僞裝成這樣的漫不經心。
那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甚至不用攥得很緊，就已經隐現出了青筋。
沈逢西看得出來孟瓊想說些什麽，卻先一步收回了視線，頭靠在椅背上，逃避地閉了閉眼。
“別說，什麽都別說。”
他怕孟瓊再說出那些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話。
所以他選擇不聽。
“你看上去很累，早點休息。”
車子掉頭，在孟瓊面前離開，最後的道別險些埋進了風裏。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