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歸來
第九十三章 歸來
翌日，等孟瓊醒來時，胃已經不疼了。
她隐約記得，晚上小腹上一直有暖暖的熱氣焐上來。醒後，看着自己小腹上多了個變涼的暖水袋，愣了下，才回想起昨晚的事來。
她起身，下樓。
祝黛看見她下樓，關心地問：“孟瓊姐，你醒了，胃還難受嗎？”
“你怎麽知道的？小黛。”
孟瓊輕聲詫異。
“我半夜醒來看桌上放了你之前吃過的那個胃藥，就知道你肯定是胃疼了，就上樓給你的熱水袋裏添了些熱水。”
原來是小黛。
孟瓊輕輕“嗯”了一聲，點了下頭道謝：“已經好了，不用擔心我。”
和佑佑道別過後，孟瓊便出了沈宅。
天氣雖然放晴，但空氣的潮濕不減。
看樣子，這兩天雨應該是不會停了。
“太太，上車吧。”
“嗯。”
孟瓊捂住領口，微微彎腰上了沈氏專車的後座，聽到身前的司機說：“太太，您今天下班和我說一聲，我過去接您。”
“不用了。”
汽車駛出，司機又道：“這雨天路滑，老夫人擔心您，這……您要是拒絕了，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真的不用。”明白是沈母的想法，孟瓊語氣溫和了下來，“您也不是為了我服務的，怎麽好總麻煩，況且不過是下幾場雨罷了，我沒關系的。”
從前別說是雨，就是暴風雪來了，節目該拍還得拍下去。
怎麽可能因為幾場雨，就嬌氣成這樣。
再三拒絕，司機也沒好再問了。
直到到了電視臺，小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孟瓊拿走了司機遞來的傘，走進雨中。
開例會時，臺長突然給了喻成一個任務。
要去南方談一個項目。
對於喻成來說雖然算個挑戰，但也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孟瓊是替他開心的，但怕喻成不想去，可沒想到，他答應得很快，幾乎是當場就答應下來了。
團隊裏瞬間熱鬧了。
“南方唉，一去就得小半年吧，我得這麽久都見不到喻成了……”
“天哪，想想都覺得難過，以後沒人替我打飯了。”
甚至有人開起玩笑：“我沒聽錯吧，喻成，你居然舍得離開孟導？！”
喻成還是穿着那身幹幹淨淨的白襯衫，在人群中低着頭笑了笑：“也就是去出趟差，沒那麽久，頂多三四個月，再說又不是不回來了，況且這個項目要是能談下來，我今年都可以躺平了。”
但大家還是舍不得他走。
尤其是攝像師，差點沒一把鼻涕一把淚蹭他身上。
“我說喻總監！我都打算當你大舅哥了，你現在居然敢給我跑……”
喻成無奈，被他抱着又搖又晃好一會兒才肯作罷。
等去到孟瓊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将近中午休息的時間了。
他走到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
“進。”
是孟瓊熟悉的輕聲。
不知怎的，在這一刻聽到她的聲音，喻成竟然有些緊張。
他深吸口氣，拽了拽身上的襯衫，做足了思想工作才走進門去。
孟瓊正捧着杯咖啡靠在辦公椅上看文件，瞧見他進來，溫溫笑起來，關心問道：“第一次出差，是不是有點緊張？”
這一幕，就跟他剛進臺那年一樣。
那會兒他因為長相還算看得過去，被HR領錯了路，帶去了模特面試的地方，後來聽他解釋說自己是來面試導演助理的，幾個人紛紛笑出了聲。
悶頭悶腦的愣頭青，靠着臉或許還能在模特裏當個中下游掙份吃飯錢，可導演助理那不是一般人能當的，強執行力，強號召力，也得有眼力見，會看事，會做事。
所以，HR當場給他下了判決書，說他不适合。
也就是孟瓊那時候替他解了圍，明明那時候自己也是個青澀的小導演助理，卻含笑看着他，柔聲說：“怎麽會？我覺得你很适合，如果不嫌棄，可以來幫我打下手。”
“嗯……雖然不會有很多錢和機會，但只要你願意，來學學經驗也好。”
喻成那時候看她都看傻了。
半天沒說話。
“願意嗎？”孟瓊輕歪了下頭，在等他的答話。
“願、願意。”
喻成憨憨的，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從包裏拿出來自己在路上買的兩個橘子遞給她。
“這出手可不一般啊，別人都拿錢收買人，咱們這位小帥哥用橘子。”不知誰開玩笑說了句，把邊上的人又都給逗笑了。
喻成有些窘，才二十出頭的少年，手足無措。
但孟瓊這次卻沒再笑，伸手接過他的橘子。
“謝謝，一定很甜吧？”
她笑得溫柔如水，一雙水眸清澈柔和，讓人挪不開眼。
那是喻成第一次知道。
原來一個人的眼睛可以好看到這種地步。
……
孟瓊於他來說，一直是個溫暖的存在。
在北城這個地方，是他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溫暖的存在。
“其實到南方那邊也好，不用拿太多厚衣服，趁着天冷之前也就能回來了。”孟瓊沒發覺他的失神，甚至替他想着，又去看看那邊的天氣預報，提醒他到那記得買幾把雨傘，時常備着。
“姐。”
他叫了她一聲。
“嗯？”孟瓊不解，擡眼看他。
喻成緊了緊喉嚨：“以後受了委屈也要和我說，就算是很遠很遠我也會回來找你的，所以，不要總覺得自己在這兒沒親人。”
他笑一聲，眼卻是紅的：“我不就是你的親人嗎？”
孟瓊愣住了。
安靜了幾秒，輕輕啓唇：“喻成……”
“我沒事兒。”喻成擡頭望天花板，故作自在笑了笑，“就是覺得挺難過的，現在節目幹不下去，我自己一個人居然還要臨陣脫逃，什麽也幫不上你。”
《文物檔案》是她的心血，雖然孟瓊近期很少再提，但喻成看得出來，她現在比誰都焦慮，也比誰都難過。
“怎麽會這麽想？”
“你能邁出第一步，變得原來越好，才是我最想看到的。”孟瓊隐隐覺得不對，“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沒有。”
“那我問你，去南方出差，真的是你自己想去的嗎？”
孟瓊将杯子放下，看向他的眼神平靜而又直白。
喻成也回望着她。
認真，點了點頭。
“是，沒有任何人威脅我，是我自己想去的。”他笑，“就像姐你說的一樣，我要給我自己一個向上爬的機會，不能一輩子只在這裏做一個小總監。”
“你說對吧？”
喻成眼神赤誠，幹幹淨淨的。
說實話，很少有人能在臺裏幹了這麽多年，在看盡了圈子裏那些彎彎繞繞之後，還能有如此幹淨不染塵的眼神。
安靜了幾秒。
孟瓊終於出聲。
“那好。”
她彎唇笑笑，伸出手要和他握手：“那就等你幾個月後勝利歸來了，喻總監。”
喻成直勾勾看着她，再沒忍住，将她抱進懷中。
“再見，瓊。”
語氣沉緩，帶着極其鄭重的口吻。
這個擁抱來得太快，松開的也太快，幾乎沒有給孟瓊任何反應的時間，喻成就已經松開了她。
喻成沒再給她看自己的機會，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走出去門去。
“走了，別太想我。”
其實他一直都很明白，他不是那個能讓孟瓊幸福的人。
喻成在離開前的最後一秒，在她辦公桌一角，掃到了那張熟悉的團隊大合照。
他和孟瓊并肩站在第一排的位置。
當時因為被人擠得不得已靠孟瓊近了些，兩人的肩幾乎挨到一起，他一口白牙笑得幹淨，還有些局促。而旁邊的孟瓊雙手交疊搭在腿前，面對着鏡頭，眼角眉梢盡是笑意。
那時候的他又怎麽能知道。
或許，這就是這輩子離孟瓊最近的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