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離婚
第三十章 離婚
沈逢西今晚總是會莫名地心悸。
零點一過,北城上空亮起了不少斑斓缤紛的煙花,将地面的瓷磚照得很亮。
趁着雙方在談價,他才能有根抽煙的空隙,也就是這段時間,收到了孟瓊發來的消息。
【明天能抽出一點時間來嗎?】
距離上次孟瓊主動和他發消息,已經是半年了。
半年前因為沈母帶着佑佑出去玩誤食了餐廳裏的菠蘿粥,導致小家夥過敏,燒得很嚴重,渾身都燙得發紅。
當時他正在和一個加州的客戶商談境外貿易,看到消息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打過去電話,孟瓊那邊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為什麽現在才接電話?”
沈逢西皺眉:“這個重要嗎?你告訴我沈俞佑現在的情況怎麽樣,醫院地址在哪裏,我現在就過去。”
“不重要嗎?”
那頭的孟瓊聲音卻依舊輕聲反問。
因為價格問題談了一整晚,沈逢西現在沒什麽好脾氣,冷冷道:“孟瓊,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孩子最重要。”
“在急救室。”
孟瓊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一絲顫抖,“醫生說,情況很不好。”
那個傍晚高架橋堵得厲害,前方追尾,等沈逢西趕到時佑佑已經從急救室出來了,才那麽小點個身體,被插了好幾根管子,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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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腳步聲,轉頭恰好和繳完費的孟瓊對視,那張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在看到他後麻木別開視線,轉身走到床邊,自動忽視了他的存在。
“孟瓊。”
他開口,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也就是那一刻,他平生第一次感覺有什麽東西好像要消失,失神間要抓住那個感覺,可手橫在半空中,已然沒得到回應。
從那之後,他就再沒收到過孟瓊的消息。
也是那天之後,沒過多久,孟瓊就出差去了悉尼。
現在收到她的消息,沈逢西撣了撣快要掉下的煙灰,放在嘴邊抽了口,吐出煙圈似的煙霧,凝視了這幾個字片刻,才去回複。
【有事?】
等了許久,對方也沒回複。
窗外的煙花聲不減反增,似乎越來越震耳,沈逢西眉頭微蹙,索性給她打過去了電話。
鈴聲結束,無人接通。
到底在幹什麽,連電話也接不了?
沈逢西再次打了過去,打了足足有四五個,那頭才終於接通,他竟莫名感覺心頭那股浮躁被撫平,聲音也淡下來幾分。
“怎麽不接電話?”
“剛哄睡佑佑。”
“嗯。”停頓幾秒,他又問,“找我有事?”
那邊響起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和摩挲衣料的聲音,像是在往外走,沈逢西不知今晚是怎麽了,很有耐心,就這麽聽着她那邊的動靜。
在這繁華而又熱鬧的夜晚,似乎這一刻,就是獨屬他們二人的寧靜。
腳步聲終於停下。
零下七度的天氣,孟瓊走到了陽臺外,周圍沒有遮擋的玻璃或是牆面,風呼呼灌進她寬松的針織衫袖口裏,鼓起飄逸的長衫衣擺。
“的确有一點事。”
她靜靜回複剛才沈逢西的詢問後,才再次開口,“我考慮好了。”
“我們離婚吧。”
聲音輕得不像話。
空氣瞬間凝滞。
沈逢西沉默,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差點讓孟瓊以為他沒聽見,便又出聲重複了一遍,“我們——”
“在別墅?”
沈逢西截住她的話,語氣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對。”
“等我。”
他只撂下這一句話,便挂斷了電話,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也沒說要她等到什麽時候。
回到客廳,仍舊只有那盞昏黃的落地燈在亮着。
孟瓊坐到沙發上,什麽都沒再想,只是靜靜地等着,她已經習慣了等待,也習慣了默默地看着某一個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沈逢西回來了。
兩人一個站在玄關,另一個坐在沙發上,相視而望。
唯有客廳壁爐烤火的聲音滋啦啦響着,很安靜,像是經歷了很多場暴風雨過後疲憊的寧靜。
沈逢西走近時,孟瓊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那股她下午曾在許幼晚身上聞到的香水味。
男人随手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面無表情道:“如果你是因為今晚失約的事,我可以解釋——”
“不用了,不是因為這件事。”
他們走到現在這一步,不會是因為某件具體的事,也不是因為其他任何人。
解釋了又能如何?
孟瓊認真想了想,用挺平穩的語氣說:“之前是因為不想臺裏的工作出任何問題,所以,就幹脆趁着結束了再來和你談,至於離婚這個想法,一直從未改變過。”
兩人之間的對話停頓了幾秒間隔。
“考慮好了,不會後悔?”沈逢西問。
“絕不。”
孟瓊說得很幹脆,語氣格外果決。
她很少會說這樣果斷的詞,以至於讓沈逢西不自覺地低頭看向她。
也就是那一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神情,沉靜而又堅定,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眨着眼。
她坐在沙發上,身形纖弱,像是只破碎不堪的蝶。
讓人抓不住,摸不着,看不透。
說實在的,在一張床上睡了這麽多年,沒能再比誰了解誰了。
孟瓊這人別看好像溫溫柔柔的,實則是最韌最執拗的那一個,她決定的事,五頭牛都拉不回來,寧願撞得頭破血流也要走下去。
是決定了就不會回頭的人。
沈逢西定定站了一會兒,半晌才抽回視線,低頭從兜裏拿出個打火機,咬着煙頭吸了口點上,打火機的聲音清脆,緩緩吐出口煙霧。
“那就如你所願。”
他沒去看她,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桌面上的那遝文件,“看看有什麽需要改的。”
孟瓊拿起那遝文件,才知道原來是離婚協議書。
協議書裏都是從她那份協議書中原封不動搬過來的條例,沈俞佑歸她,只是在此基礎上多了一個條例。
——離婚後男方每個月向她支付三萬的撫養費。
半晌,孟瓊輕眨了下眼。
“謝謝。”
如果是從前的孟瓊,或許會因為不想和他有任何利益牽扯而拒絕,但現在的她知道在這個社會生存錢有多重要,她可以吃苦,但兒子不可以。
有了這三萬塊,能減輕她的很多負擔。
這三年來,兩人的相處中是數不清的争執與矛盾,而唯一算得上平靜的時刻,竟然是在離婚這刻。
沈逢西只覺她真的變了很多。
不過幾年時間,就已經從那個嬌俏靈動少女變成了衆人眼中溫柔賢惠的沈太太。
他別開視線。
“什麽時候去?”
“今早。”
孟瓊沉默兩秒,又說,“如果你有空的話。”
“嗯。”煙霧在空中散開,沈逢西點頭,将打火機随意揣進兜,“有空。”
孟瓊:“材料我會準備,你人在就好。”
住在一起三年,如果要沈逢西找一個東西,大概率是找不到的,因為公司財務方面歸趙助打理,別墅歸孟瓊管。
她知道他所有東西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哪裏,細微到包括是一張照片,一支筆。
生活中好像就是被這種小事包圍着,說輕也不重。
“嗯。”
空氣凝固,手機鈴聲不合時宜響起來。
沈逢西也沒去看是誰就接通,那頭的男聲瞬間冒了出來,在客廳裏響起:“沈總,您可算是接電話了,怎麽合同談到一半人就沒了,再不接我都要以為您……”
“死了。”沈逢西淡漠,“挂了。”
“滴——”的一聲,被挂斷。
那頭的小瞿總:“……”
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