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外
第十二章 意外
mo|隔天早晨,孟瓊團隊出了外景,一個美食類紀錄片。
位置距離市中心不算太遠,開越野過去兩個小時左右就能到目的地,算是一個小村落,風景不錯,當地人也很熱情。
到了地方,工作人員開始布景,籌備拍攝。
“瓊瓊!”
“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喻成笑着走到她面前。
喻成這男孩是從大學實習就和她一起幹的,兩人共同并肩走了整整五年,同甘共苦,快算得上是“戰友”了。
這多年走過來,喻成對她向來是無條件信任,孟瓊自然也是真把他當自己弟弟看,随手拉過一個馬紮讓他坐。
“咖啡還沒喝完呢,又拿了什麽?”
他獻寶似的拿出幾個洗幹淨的柿子,笑道:“這邊人都很熱情,聽說咱們是來拍節目的,就送了不少,我洗了好幾遍,不髒,嚐嚐?”
柿子是村戶自家種植的,到了年尾也沒摘幹淨,挂在樹上剩的挂柿打着霜熟透了,金黃燦燦,看上去格外誘人。
孟瓊吃了一口,果真甜如蜜。
她笑了笑,輕聲道:“真的很甜。”
喻成盯着她的笑顔,怔了幾瞬,才回神道:“對了,我還給佑佑留了幾個,你等會兒記得給他帶回去。”
“不用特地給他留,拿一個回去給他嚐嚐味道就好。”孟瓊問,“倒是你,怎麽身上沾了這麽多的土?”
“沒事。”喻成無所謂笑着擺手,“剛才幫着他們摘了些柿子,可能是蹭了點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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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紙去擦,半天擦不到後面。
孟瓊就讓他轉頭,幫他擦。
一個一米八六的大個子,感受着那雙手在他背後小幅度仔細擦着,坐在馬紮上耳朵根都有點紅。
“還沒好嗎?”
孟瓊沒察覺出他的反常,認真搓着他衣角的一處污漬:“可能擦不太幹淨,回去要洗洗衣服了。”
“好……”他輕咳一聲,眼都不知道該往哪看,“瓊瓊……我……”
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遠處有喇叭鳴笛聲,格外刺耳。
“滴——”
一衆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孟瓊也不例外。
當她看清副駕駛下來的是沈氏集團的趙助時,也就料到了後座的人是誰,緊接着,臺長也從後座下來,替男人打開了門。
沈逢西穿了身板正西裝,深紅領帶,披着件高定款棕色風衣,眉眼深邃,看上去頗有斯文敗類的模樣。
他視線在孟瓊這邊停下,沒說話,就靜靜看着她放在喻成背上的那只手。
也不知剛才的畫面看到了多少。
但大概都看到了。
從孟瓊坐在這裏開始,再到喻成跑過來給她倒咖啡,遞柿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是對甜蜜的小情侶來度蜜月了。
臺長朝孟瓊招手,笑起來:“小瓊啊,快來,沈總今天特地來探你的班!”
來探她的班。
孟瓊在北城電視臺工作了五年,沈逢西沒來過一次,今天這麽大排場,沈氏專車後面跟了六七輛大巴,正在給工作人員分發熱飲和蛋糕,實在是氣派。
她手底下的員工個個擠眉弄眼,還以為兩人是和好了。
“謝謝孟導和沈總的蛋糕!”
“沈總果然大手筆呀!這咖啡豆子我平時都舍不得喝,過年才敢買回去嚐嚐,人家一送就送幾十箱!”
“真羨慕我們孟導,老公又帥又多金,還這麽貼心,跑這麽遠來探班,我家那口子聽說我來這邊出外景,只說讓我多喝熱水……”
聽見她們的嘀咕,孟瓊依舊坐着沒動。
因為她明白,沈逢西不是來找她的。
喻成旁若無人地低頭問她:“要不要帶你去看看那棵柿子樹?你拍兩張照片,回去給佑佑看,他估計還沒見過呢。”
佑佑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出門玩過,因為沈母極其寶貝這孫子,生怕他磕了碰了鬧出點意外。孟瓊想了想,便輕聲應下了。
“那好。”
喻成彎了彎唇,幫她娴熟背起包,走在前面帶路。
兩人離開時,喻成聽到了身後那道低沉的聲音在問。
“許幼晚呢?”
他腳步一頓,笑容也一僵。
不光是他,整個組內的人都懵了。
誰都沒想到,沈逢西如今整這麽大排場居然是為了來找許幼晚的。
這算什麽?
這不是當衆打孟瓊的臉嗎?
都是跟在孟瓊身邊幹了多年的人,頓時放下了手裏的咖啡,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是無奈和不解。
片場內一陣低落氣氛。
到底是臺長先反應過來,拍了一下身邊的人,皺眉吩咐道:“愣着幹什麽,沒聽見沈總說什麽?快去請許小姐過來。”
許幼晚站在隊伍裏的最角落,感冒好像更嚴重了,抱着一堆工具搖搖晃晃快要跌倒,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聽見有人來叫自己,整個人怔住,确認了好幾遍:“沈總真的是來探我的班嗎?”
叫她出去的人本來就看不慣,翻了個白眼:“愛信不信。”
許幼晚也沒跟他計較,潑天的喜悅快要将自己淹沒,匆匆跑了過去。
“沈總,您找我?”
沈逢西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兩秒,最後停在她手上那道醒目的血痕上,皺了下眉,問:“你的手,怎麽回事?”
許幼晚連忙将手藏到身後:“沒、沒事,……只是剛才在外面搬攝像機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
她藏手的動作有些欲蓋彌彰。
挺刻意的。
而且是那種,讓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刻意。
在這圈子裏混的,哪個不是人精,誰看不出來她那點小心思?
“搬椅子?”沈逢西随意點頭,語氣不輕不重,“臺長這是沒人了,同樣是女員工,還需要區別對待。”
明裏暗裏,嘲諷了剛才在棚子裏坐着的孟瓊。
原本許幼晚一個主持實習生是不用着幹這些的,但奈何她在臺裏人緣太差,這次若不是自薦說幫着來扛東西,恐怕外景都沒人帶她出。
難為五十多的臺長還要賠笑:“抱歉抱歉,瞧我這也是剛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我怠慢了許小姐,沈總您可千萬別生氣。”說着招呼幾個助理過來,連忙替許幼晚包紮。
眼瞧着幾個本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助理匆匆圍上來,許幼晚心底沒由來的一陣喜悅,偷偷看了眼邊上的孟瓊,忍不住在心底雀躍,紅着臉當起衆人面道謝。
“謝謝沈總……其實一看見您,我就什麽都不疼了,病都好全了。”
聽見這話,孟瓊手底下那群員工一陣惡寒。
剛拍完照回來的孟瓊,恰好也聽到了這句話。
反觀衆人的表情,她倒是最平靜的那一個,拍了拍手,朝衆人淡定說了句:“走吧,去吃飯。”
大家夥氣氛都不是很高漲,零零散散應了幾聲。
“我來吧,這東西沉,小心勒手。”
喻成接過孟瓊手裏的工具箱,跟着她上了車,卻仍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始終緊盯着他,如芒在背。
他坐上車,向窗外望去。
卻什麽也沒看到。
——
中午,團隊是在農家院吃的飯。
這裏雖然比不上北城的美食,倒也算得上是特色菜,再加上一聽都是大老板大導演,店老板宰了最新鮮的土雞和活魚,做起了招牌。
結果菜剛上桌,就被沈逢西吩咐換了重做。
臺長關切:“怎麽了,沈總?您是對什麽過敏,還是吃不了哪些菜,我去囑咐後廚注意點。”
“臺長怕不是忘了,幼晚的手還傷着。”沈逢西淡淡提醒。
“……哎喲,您瞧我這記性,現在就讓他們重做。”臺長拍了下額頭。
許幼晚聞言,有些受寵若驚。
居然是因為她的傷口吃不了辣。
她從沒想到,沈逢西竟然會這麽在乎自己,從臉紅到耳朵根,喜不自勝,看着孟瓊的眼裏也多了些自得。
團隊裏的小家夥們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成天圍在一起湊堆吃飯,也互相知道愛吃辣,但現在這種情況,愣是誰也不敢言,饑腸辘辘,只能眼巴巴望着那些菜被送下去。
這種地方做菜慢,再等一桌子上齊,恐怕又得一個小時左右。
“今天累了一天,大家都很辛苦,”孟瓊阻止店員要撤下去菜的手,輕聲說,“她要吃什麽就單獨做吧。”
這一桌敢反駁他的估計也就是孟瓊了。
但她說話總是這麽慢條斯理,說出的話從不會讓人覺得沖,就像現在這樣,沒人覺得她是在嗆人,孟瓊的形象反倒在他們心裏更偉大了幾分。
“是啊,總不能讓我們這麽多人遷就她一個。”喻成支着下巴,淡淡笑一聲,“你說是吧,沈總?”
沈逢西聞言,微微側眸轉向他,陰冷的目光打量着。
許幼晚連忙出聲:“……沈總,我沒關系的,我吃什麽都可以,你們別撤了。”
她伸手去攔,但沒人聽她的,頗有些尴尬。
最後,還是孟瓊輕聲:“趙助,不用撤了。”
趙助頓了下:“是,太太。”
這兩個字在現在聽來,多少有些嘲諷。
太太當的不像太太,反倒是小三明目張膽,像是位嬌貴的沈太太。
酒過三巡,有了會捧場看眼色的臺長在,氣氛倒也沒方才尴尬,緩和下來不少,他主動端起酒杯,站起身朝主座的男人敬酒。
“沈總,合作了這麽多年,話我就不多說了,總之就一個詞,感恩!”臺長滿臉紅光,“日後,臺裏還得需要您多加照拂。”
平日阿谀奉承他的人多得排不上隊,沈逢西早已習慣,面無表情點頭。
他言簡意赅:“她還小,這種地方以後就不要讓她來了。”
臺長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誰,回過味來,立馬露出個笑臉:“當然!既然是沈總您賞識的人,那肯定也是咱們臺裏重視的新星啊,這種話就是您不說到我也得做到。”
許幼晚沒面對過這種場景,手揪着衣角成一團:“謝謝臺長的肯定……”
聲若蚊蠅,一副小家子氣。
衆人咂舌,實在不知道沈總到底看上她哪點。
難不成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這邊你一言我一語,倒是讓喻成不由自主想起孟瓊剛進電視臺那會兒,沒權沒錢,也是從打雜一步步混過來的,可比許幼晚現在慘多了。
臺裏向來有句俗話。
女的當男的用,男的當驢用。
那時候缺錢,她背着幾桶泡面和抗造的燒餅就進拍攝組了,在深山拍攝幾天下來運氣好點能碰上流動水洗把臉,但大多數晚上直接背包一放靠在臺階上就得睡覺,誰還管是男的還是女的。
孟瓊當年扛着攝像機跑了大半個山頭,低血糖直接躺在半山腰上動不了了,要不是他扛着下了山,估計兩三天都不會有人發現,結果隔天吊着葡萄糖還挨了領導一頓臭罵的情況都還歷歷在目。
那時候,怎麽就沒人能替孟瓊說一句。
她還小。
喻成想着,心裏挺不是滋味的,飯也吃不下。
孟瓊給他夾了一筷子蝦:“再吃點,等會兒開工了會很忙。”
喻成其實沒什麽胃口了,但怕她擔心,就一口咬了下去。
兩人随意聊着,絲毫沒有注意到遠處的視線。
孟瓊平時工作時很少會穿大衣,大多會穿着行動方便的沖鋒衣,擋風也耐髒,一身黑色的工沖鋒衣工作服及至下巴,紮着低馬尾,愈發顯得那張臉白淨素氣。
和那個男人說話時,微微側過去臉,眉眼低垂,是在認真聆聽的模樣。
整個人散發着種溫柔的親和力。
倒是沒見過她在自己面前這樣。
半晌,沈逢西用拇指揉着虎口的位置,淡淡出聲:“這蝦一般。”
邊上正朝他谄媚笑着說話的臺長突然被打斷,話匣子一收,連忙和身後站着的服務員對了個眼色:“确實,我也嚐出來這蝦不怎麽好吃,快讓後廚再去上盤新的來,好好做。”
等菜被端下去,他轉頭一看,才發現沈逢西那骨碟裏哪有一點吃過蝦的痕跡?
沒吃過,怎麽知道一般?
臺長眉頭皺了下,覺得莫名其妙。
見沈逢西杯中茶水已空,許幼晚很有眼力的要替他倒水,但茶壺在孟瓊那邊,她離得遠拿不到,就只好站起來半彎腰去拿。
結果茶壺太重,拎起來晃蕩了兩下,仍舊是沒拿住。
“砰——”地一聲。
還冒着熱氣的茶水就這麽澆在了孟瓊的手上。
遲鈍的痛感襲來。
孟瓊疼得眉頭緊皺。
下一秒,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身邊的喻成就已經緩過神,帶着她往外跑,邊跑邊喊:“快!水龍頭在哪兒!”
員工也都匆匆跟着跑出去看情況。
一時間兵荒馬亂。
包廂瞬間只剩幾個人,許幼晚望着他站起來的身影,也被吓了一跳:“沈總……”
話音未落,沈逢西闊步推門而出,将孟瓊從喻成身邊拉開距離,手從下攬住她的腰帶着她往洗手間的方向去,聲音冷硬。
“叫醫生。”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