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新郎新娘
新郎新娘
江玉瑤和顧雲琅回到廳堂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兩人衣衫整齊發絲不亂,江玉瑤面色如往常一般淡然,顧雲琅倒是有些難掩的疲憊之色。
燕琢在心裏嘆息了一聲,默默上前拍了拍這位雲老板的肩膀,低聲道了句:“好兄弟,辛苦了。”
顧雲琅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而是跟着江玉瑤繼續往前走去,徒留燕琢一人擡着手,尴尬地停在原地。
朱朱翻了個白眼:“二百五。”
燕琢惱羞成怒,剛想開口還擊,又瞥到江玉瑤望過來的淡漠眼神,嘴裏的話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他只能憤怒地朝着朱朱揮了揮拳頭,然後就此作罷。
喜婆再次憑空出現在門口,臉上洋溢着滿滿的笑意。
“感謝兩位相助,左丘家在前廳擺了喜宴,諸位可以前往享用。”
“享用喜宴?這麽好?”夜螢不相信,“總覺得你後面還有個‘但是’。”
喜婆沒理會她,而是轉向江玉瑤和顧雲琅:“但是你們兩位,需要随我去見一見新娘。”
這次連夜螢也翻了個白眼:“果然有‘但是’。”
“我們?”顧雲琅皺眉,“新娘在新婚之夜見其他的男子,不合禮數吧?”
喜婆笑盈盈看着他,似乎沒聽到他說什麽,只是等着他們給出“去”或者“不去”的答案。
看來又是通往陣眼的必經事件。
江玉瑤看着喜婆眉心跳動的魂火,斟酌了一下道:“可以。不過在那之前,我們想先去喜宴上看看,一來湊個熱鬧,二來确認下我們同伴所在的位置,到時候好與他們彙合。”
喜婆點頭答應:“自然可以。”
喜婆帶着衆人走處廳堂,走過抄手游廊和垂花門,走入前廳和相鄰院落,入眼的便是一桌桌擺好的喜宴。
尋常喜宴定然充滿了賓客寒暄和談笑聲,但是這場喜宴,安靜得近乎詭異。
除了角落裏的幾桌外,其他桌上的賓客早已坐滿。那些客人一個個面色慘白,額間跳躍着或明或暗的魂火,他們有的目光空洞,有的低頭掩藏着眼中的恐懼,有的偷偷瞄看四周,卻會被站在周圍手持巨錘的扈從瞪眼吓退回去,沒人敢說話,也沒人敢去動桌上的美酒菜肴。
朱朱“咦”了一聲,指着其中一桌賓客對江玉瑤道:“那幾個人,不是我在破廟殺死的匪人嗎?”
江玉瑤看過去,她在重丘帶回來的屍塊中确實見到過一兩顆頭顱,雖然血肉模糊,但是眉眼尚能看清,确實是其中的兩人。
他們肉眼可見的渾身顫抖,有一人慌張地打量着四周,突然看到朱朱,不由一愣。
他鬼使神差一般顫顫巍巍站起身,毫無防備的跑到朱朱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你額間沒有魂火,你是人,你是人對不對!”他抱着朱朱的大腿哭喊道,“是你殺了我!你要負責!你帶我出去,帶我離開這裏!!求求你,求求你!!!”
朱朱滿臉莫名其妙,這人是瘋了還是傻了?需要被吓成什麽樣子,才會來求殺死自己的人帶自己離開這裏?
一名高大扈從面無表情的走過來,手中巨錘朝着那人——或者說那鬼——的腦袋轟然砸下。
那鬼魂瞬間破碎消散,只剩魂火兀自漂浮在空中,顫抖不已。
朱朱一把抓住那枚魂火,在扈從伸手來搶之前,直接将它丢進了嘴裏。
“好吃。”朱朱舔了舔唇,對那扈從抱歉一笑,“你也想吃啊?那下次你早點說,我讓給你嘛。”
扈從鐵青的面色更黑了幾分,他徑直揚起手中巨錘就要砸向朱朱!
朱朱面色一沉,剛要出手,便聽到旁邊有人喝了一聲:“住手。”
身穿喜服的新郎站在不遠處,向着扈從揮了揮手,那扈從順從地停下動作,躬身退下。
新郎走過來,朝着衆人行禮道:“幾位是我左丘家的貴客,剛剛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衆人看向新郎的神情都有些驚訝,因為新郎擡起頭時,衆人發現他的額間居然沒有魂火。
難道他是陣眼?江玉瑤不動聲色地與他點頭示意,新郎又客套了幾句,才嘆息一聲道:“我左丘家這場喜事已經操辦了許久,其中辛苦,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說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玉瑤和顧雲琅兩人,意味深長道:“若今日兩位可以說服我那新娘,讓她解開心結,我們這場婚事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禮成。”
他退後一步向兩人躬身一禮:“拜托二位了。”
周圍的鬼魂被之前的突變吓破了膽,一個個低着頭都不敢看這邊。
那些扈從也仿佛沒有留意到這裏,只是監視着那些坐在喜宴上的鬼魂。
新郎直起身後朝着他們歉意一笑,轉身走開。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心中都覺得這個新郎應該是出陣的關鍵,既然他也希望他們去見見新娘并且幫她解開心結,那說明,新娘本身應該就是最關鍵的一步。
燕琢等人落座後,旁邊還空着不少位置。江玉瑤正要開口吩咐他們些什麽,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一隊人自外面魚貫而入,走在前面的一人看到他們先是一愣,随後加快腳步帶着後面的人向他們這邊走來。
“赫連沙?”江玉瑤看着她和她身後那些目光空洞的路人,皺起了眉,“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有人找到了我們,并且逼着我們過來的。”赫連沙道。
他指了指身後的那些木讷的人:“他們只是普通魔族人,沒什麽修為,在這裏被困得久了,神魂已經出現了不穩,我擔心這麽下去他們會命喪于此,就像那些額間帶着魂火的鬼魂一樣。”
燕琢和夜螢看向那些神情呆滞的魔族普通人,同樣開始憂心了起來。這些人不過是上街逛逛買買東西,誰能想到會陷入這樣的橫禍之中。
尤其是燕琢,尊上将海市交給他管,他自然知道尊上是看中了他的皇子身份,雖然自己只是個不受寵的小皇子,但是這個身份用來壓那些月海市的各方勢力和地頭蛇還是很方便的,同時,尊上也希望他能從中歷練成長,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很上心。
若是在自己的管轄之內出了這麽嚴重的事情,他覺得自己以後再也無顏待在尊上身邊!
江玉瑤卻從赫連沙的話裏聽出了別的味道,她剛要開口詢問,便聽一旁的顧雲琅已然問道:“你以前見過這樣額間帶着魂火的鬼魂?”
這剛好也是江玉瑤想要問的問題。
赫連沙沒有回避:“見過,只是不方便細說。”
顧雲琅點頭,沒再追問,當下也不是追問的時機。
“若要護住他們的性命,需要有人用真元穩固他們的神魂。”顧雲琅又道,“我和尊上要去見新娘,赫連……公子,你若是有心救人,只能嘗試此法了。”
赫連沙看向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玉瑤。
她這次沒有再“慷他人之慨”,而是點了點頭,直接擡手點上自己的眉心,引出一縷金色真元。
江玉瑤沒再去看她,轉身對顧雲琅道:“我們走吧。”
喜婆還在不遠處候着他們,見他們過來,便引着他們向新房走去。
路上,江玉瑤低聲對身旁的雲老板道:“那個新郎的話,你聽明白了?”
顧雲琅點頭。
江玉瑤放下心來,又問:“那個赫連沙,你怎麽看?”
顧雲琅輕笑一聲:“用眼看。”
江玉瑤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麽。
顧雲琅看着走在自己身前半步的玉堯宮主,心情十分複雜。
即便是故作輕松,他也無法放下心中的那個疑問。
這一天本是他業火發作的日子,他記得自己被這位宮主一記手刀劈暈了過去,等他再度醒來時,卻發現業火已經安靜下來,居然消解了。
為什麽會消解?是因為自己自行隐忍了過去?還是……?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麽,想去問那位玉堯宮主,對方卻一臉雲淡風輕,衣裝整齊地坐在那裏平靜地看着他,讓他根本問不出口。
或者,他們月海宮有什麽特殊的術法可以用以消解業火?
顧雲琅只得暫時壓下這團疑問,先想辦法離開這處“鏡花水月”再說。
兩人進入紅燭搖曳的喜房之中,喜婆躬身退出,房中只留下他們二人,以及端坐在床榻以卻扇遮面的新娘。
新娘緩緩放下卻扇,露出清秀卻蒼白的面容。
而她的額間,則跳躍着三團熒藍的魂火。
“兩位恩人,”新娘突然站起身走到兩人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求你們,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