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
好煩——
想殺人,想砍人,想折人。
想看漫天血花。
去死——
欽玉雙手戰栗。
他恨不得現在就提起劍沖過去捅穿欽昀,削斷欽昀的手。
但僅存的理智告訴欽玉,他不能。
欽昀怎麽比賀蘭敏那個狗崽子還讨人厭呢?
而今搞死賀蘭敏的意義已經不大了,賀蘭敏不過只是個落水狗罷了。
敵人是他的哥哥欽昀。
欽昀後宮都有“數不清”的妃子,怎地還搶他好不容易傾心的姐姐?
更不順眼的是欽昀還每天撐着一個快斷氣的身體,臉慘白得跟個鬼似的,要死不活吊着一口氣,偏偏就是死不掉。
一個病秧子霸占姐姐,簡直暴殄天物!
他還要等多久?
欽玉對元綠姝是喜歡,但還沒到那種必須馬上就要得手的地步。
去西北是欽昀的命令,欽玉需要聽令,只好暫時把元綠姝的事先放一放。
反正只要他的人在長安盯着,元綠姝就不會跑。
而且,欽玉覺着暫時得不到是一種另類的得到,保持他對元綠姝的新鮮感。
當到他真的把元綠姝奪過來據為己時,所體會的心情肯定更有意思。
他逼出了少有的耐心。
之後,欽玉去了西北三個月,他發現自己只要靜下來就會想起元綠姝,對她的思念根本止不住。
是以,欽玉才會馬不停蹄趕回長安,只為看元綠姝一眼,順道暗地裏偷偷嘎掉賀蘭敏,剃光頭發,削掉那見到就煩的臉皮。
然後就可以把賀蘭敏的頭顱當球踢啦。
可是,欽昀的加入讓這個局面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達到地動山搖的境況。
煩,賀蘭敏這個狗崽子幹嘛要帶姐姐出來,他是不曉得姐姐美貌的殺傷力有多厲害嗎?
姐姐那麽有魅力,欽昀動心也說得過去。
但是,為何偏偏是欽昀......
而今,欽玉什麽都做不了,淡下去的忿然郁悶漫上來。
昨日欽玉和賀蘭敏打了一場,兩人都沖對方發洩了無法排解的怒火後,便點到為止,回家療傷,自己給自己舔傷口。
兩人沒受重傷,只是身上都挂了彩,血也流了不少,但是兩個人的臉蛋都完好無損。
賀蘭敏和欽玉都下意識避開了對方對臉的攻擊,從而保住一張俊臉。
沒有多想,只不過是本能反應而已。
欽玉稍加修養後,記着在宮裏的元綠姝,遂立即策馬進宮。
就算欽昀得到元綠姝,他姜欽玉也不會讓事情順順利利發展,讓欽昀徹底得逞。
欽昀動用皇權搶走姐姐,欽玉無法阻止,但不代表他會甘心,更不會就此罷休。
猶記昨夜逼迫賀蘭敏時,他一直不敢看元綠姝,因為無顏相對。
欽玉很後悔當時的傻樣,他就不該不看。
他該和元綠姝說話,同她講欽昀的不好,死命說壞話,讓元綠姝對欽昀沒有好感。
這樣,姐姐肯定不會喜歡上欽昀。
想到這,欽玉懊惱,不禁呲着牙,尖牙不自覺用力刺進柔軟的舌頭,血珠冒出來。
欽玉舔幹淨唇片上沾染的血,細細品嘗自己血的味道。
旋即他壓抑着肩膀,露出一個猶似嗜血的虛假微笑,笑得比花還要好看。
欽玉舒展漂亮的眉骨,大步流星走向欽昀和元綠姝。
在欽玉眼中,有一個認知是雷打不動的:欽昀和元綠姝就是癞.□□配天鵝肉,瞎配。
倘若不是欽昀插足,他姜欽玉和姐姐元綠姝才是天造地設的良配,相親相愛的一對眷侶。
欽玉如是臆想。
另一邊,靜谧之後,元綠姝感受到腰背後的手臂和力道,她怔了怔。
瞅起來風一吹就倒的欽昀接住了她。
撩起眼皮,對上欽昀疏冷的眉眼,隐隐約約可窺道欽昀喉結上的小痣。
元綠姝驚醒,剛要自己起來,欽昀已先她一步扶起她。
旋即欽昀低眸掃過元綠姝的群裾,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昨夜映入眼簾中的白膩潤滑。
女子柔軟肌膚的觸感像藤蔓一般纏綿在欽昀五指指肚上,徘徊盤旋,揮之不去。
他微微扇睫,嵌在喉結上的朱砂痣輕輕攢動,神色如常說:“元娘子腳可崴到了?”
元綠姝難得感到幾分不好意思,“沒有,就是踩到......裙子了。”
“能站穩嗎?”欽昀還抓着元綠姝一邊的手臂。
元綠姝穩住腳步,正要點頭,欽玉的聲音突兀飄過來。
“四哥,你們在游苑啊。”
欽昀先松開手,爾後睨欽玉,沉了沉眼色,斥責道:“六郎,你又擅自闖內廷。”
欽玉乜視元綠姝,口上道:“我過來,是為了給四哥賠罪,昨兒我給你添亂了。”
一旁的元綠姝不言,心中思緒飛轉。
得知禹王曾經扮過娘子接近她,還朝她說過那些話,她現在又是他皇兄的妃子,這般想着,元綠姝便覺說不出的尴尬和微妙。
如今的欽玉突然出現,目的定然不純。
且單是欽玉與賀蘭敏是朋友這一點,便足夠元綠姝不待見欽玉了。
元綠姝曾經受到的禮法儀度經受着澎湃浪花的猛烈沖擊,一下又一下。
那浪花正是她親眼目睹過的與世俗常理不對付、背道而馳的一系列駭事。
“別動。”欽昀突然道。
随即欽昀略微俯身,伸出手正了正元綠姝适才稍稍斜倒的發髻,彎曲的指骨若有若無碰過鑲進元綠姝發髻中的步搖。
“好了,方才發髻斜了。”欽昀淡淡道。
元綠姝如釋重負,淡聲:“多謝陛下。”
一旁的欽玉硬生生目睹事情發生,他忍不住咬了咬牙,臉上寫的笑意悄無聲息陰了。
煩。
本來入宮裏是為了給欽昀添堵,不給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誰想他竟然還要眼睜睜看着欽昀對元綠姝動手動腳。
目視欽昀對元綠姝“體貼入微”的關心,欽玉又煩亂起來。
為轉移注意力,欽玉把話題轉到極力隐藏自己存在感的元綠姝身上。
他咧開笑容,光明正大看元綠姝,“姐姐,你是要和四哥去水池上嗎?”
元綠姝遲疑着颔首。
欽昀冷眼睐欽玉,插話道:“姐姐?”
“啊,看來姐姐沒有跟四哥說我們之間的事啊。”欽玉笑嘻嘻,故作高深道。
欽昀慣來在欽昀面前沒大沒小,也不顧忌什麽君臣之儀,姿态随心所欲,不見什麽敬畏。
面對欽昀的孤陋寡聞,他大發善心解釋:“我當時去參加賀蘭老夫人的壽宴,恰好迷路了,不過還好撞見了姐姐,姐姐幫了我。”
元綠姝道:“當時王爺是男扮女裝,我并未認出來,煩請王爺見諒,倘若那時冒犯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姐姐說的什麽話?我豈會怪罪姐姐,我謝姐姐還來不及呢。”見元綠姝疏離态度,欽玉聳拉眼,倍感失落。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欽昀不在乎欽昀的态度,只冷冷注視欽玉,隐有責備之意。
欽玉在女裝這事上頑固不化,不知悔改,叫欽昀心生不虞。
若非欽玉在邊疆待了三個月,欽昀定然要懲治一番他。
而且,姐姐?
欽昀記得元綠姝好像才芳齡十七,而欽玉已經十八了。
穿着女裝套近乎,可真會占便宜。
元綠姝中規中矩道:“王爺說笑了。”
“我說的話句句屬實,姐姐可千萬信我。”欽玉熱情道,但元綠姝只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看着不是很想搭理欽玉。
欽玉卻像眼瞎了一樣,就是看不到,不知想到什麽,他揚起下巴,沖欽昀瞥去眼神,“要說,我可比四哥你還要早認識姐姐。”
他像個純粹的稚童似的自傲道。
欽昀一聲不吭,目光掠過元綠姝頭上步搖。
元綠姝淡然道:“王爺,懇請您不要再稱呼為我為姐姐,于禮不合。”聽着也別扭。
欽玉臉色稍凝。
“六郎,你多大?”欽昀不緊不慢問道。
“十八還是十九,我也不太記得了。”欽玉随口道。
“是十八。”欽昀道,“元娘子,你年庚幾何?”
撞進欽昀深如沉潭的鳳眸,元綠姝道:“十七。”
“六郎,聽清楚了?往後慎言。”欽昀扭頭叮囑欽玉,目光定定落在欽玉身上,像個長輩一般。
欽昀正色道:“她是朕親封的貴妃,是你的皇嫂,不是你口中随随便便說出來的姐姐。”
欽玉只好先賣乖,妥協道:“知道了。”得在元綠姝面前維持一個好形象。
“元娘子。”他重新稱呼元綠姝,笑容再度如初見元綠姝時那般燦爛,
欽昀斜眼欽玉。
欽玉把不争氣的手縮進衣袂中,收束袖管,改口:“貴妃。”語調沒有叫“姐姐”時那般甜,口吻并不是很走心。
“王爺。”元綠姝道。
短短一聲對喊稱呼,斷開兩人那如過眼雲煙的交集,也把元綠姝和欽玉之間的距離拉出界限之外,将二人簡單的叔嫂關系挑明。
秋日天空澄碧,日光溫暖,池面波光潋滟,氣氛祥和安寧。
風弄樹梢,輕輕盈盈,耳邊時常可以聽到自然發出的動人聲響。
欽昀和元綠姝站在一起,兩人間隔不過半尺,而欽玉立在兩人側前方,三尺之外。
調皮的清風逗弄元綠姝鬓角的一縷發絲,元綠姝稍稍低首,慢慢把鬓邊發絲挽至耳後。
元綠姝清冷眉目染上幾分如水般的柔情。
她臂彎間的碧色披帛随之流動。
欽昀和欽玉看在眼底,亦雙雙聞到元綠姝身上散發出的女子清香。
二人不約而同,口齒生津。
欽昀面色古井無波,瞧不出什麽來。
欽玉則想,好香。
他抑制不住渴望,略微眯眼,深深嗅一口,瞬間沉迷在女子香中。
欽玉卷了卷自己的舌頭,口中又幹又燥。
腦中忽然迷惑茫然,他上次怎麽沒注意到姐姐身上的香氣,好香好香好香。
欽玉心神蕩漾,恍惚中想:
姐姐這麽香,他都舍不得把她變成他最喜歡的藏品了。
死物會臭的。
至此,欽玉意識到他精心準備的那些東西沒用了,該扔掉了。
他想天天聞着香味抱着睡,寸步不離。
欽玉飄飄然,樂此不疲臆想。
腦海中的美好叫他的碧綠的眸子都漫上些許詭異的光。
驀然轉念一思,賀蘭敏竟然霸占姐姐那麽久,欽玉氣得牙癢,忍不住磨了磨森森白牙。
要不要生吃了賀蘭敏解恨?
回過神瞥見欽昀,欽玉對欽昀的妒恨愈發強烈。
“既然你要來,便一道去漸臺吧。”欽昀目光橫過出神的欽玉,緩聲道。
緊接着他抑制不住蒼白面色,低頭咳了幾下。
欽玉迅速收斂了思緒,雙臂交疊于胸,斜視欽昀。
旋即他佯裝關心,實則背刺道:“這秋風有些大,四哥,你這龍體受的了嗎?不若讓我帶貴妃去瞅瞅?你先休息一陣。”
欽昀收了帕子,反問:“你昨夜受的傷全好了?”
欽玉若無其事地聳兩下肩,“當然了,生龍活虎。”說罷,欽玉撿起地上一顆石頭,一邊翹起嘴角說,“貴妃,你看。”
一邊随手把石頭子輕輕松松投擲出去。
近看之下,欽玉似乎沒用多大力氣,但石頭落水的地方卻很遠。
只見石子抛出高高的弧線,然後聽一聲“嘭”,遠遠地掉進射深不見底的太液池中。
“朕帶你過去漸臺。”見元綠姝在看欽玉打水漂,欽昀轉移元綠姝注意力。
元綠姝猶豫一瞬,知道欽昀這般說是因為方才她險些摔倒一事,但她還是婉拒:“陛下,我可以自己走。”
她非三歲小孩,吃一塹長一智,不會再誤踩裙擺了。
更關鍵的是欽昀對她釋放的好意,元綠姝時刻警惕,不敢放松半點。
太奇怪了,身為聖人,何致如此?難道不該自恃身份,高高在上命令她嗎?
疑慮無法打消,也想不太通。
元綠姝随即收斂疑惑,雙目明澈,同欽昀并排走向池上水橋,前往漸臺。
伴随元綠姝一下又一下的腳步,她心裏某個尚且模糊的信念逐漸明晰。
皇宮比之賀蘭府更大,卻也比賀蘭府更加固若金湯,想從這裏逃?
白日說夢。
更遑論從天子股掌之間逃走。
她一介弱女子,無法憑借自身之力與命運抗衡,那便試着順從......
也許路上會有意料之外的驚喜與收獲。
況且,就算逃走,憑她的相貌,往後平生或許也不會安寧,逃離了賀蘭敏,逃離了欽昀,還有其他人。
元綠姝或多或少清楚,賀蘭敏、欽昀、欽玉他們大概是因為她的“色”。
天下之大,牛鬼蛇神層出不窮。
老天在給了她得天獨厚的樣貌後,又給予了她懲罰與苦難。
她需要接受,需要承受。
同時,她需要保護自己,保護親人。
大抵是适才釋放了些心中堆積的委屈、憎恨、憋屈......
元綠姝心思漸漸通透。
從賀蘭敏手中到欽昀手中,這一次,元綠姝沒有想掉眼淚。
彼時,後知後覺的欽玉回頭,只見到欽昀和元綠姝貼近的背影,其影猶似難舍難分,形影不離。
深深刺痛欽玉的眼。
背影直叫欽玉冷了臉,妖冶靡麗的面龐罩着肉眼可見的烏雲陰翳。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欽玉拍了拍手,調整面色,揚起笑容,信步跟了上去。
不能讓欽昀和姐姐一起。
三人齊齊抵達漸臺,在漸臺憑欄處駐足。
迎面清爽,自此處眺望,所目及的景色又與衆不同。
欽玉在一旁追随元綠姝投過去的目光,十分熱情給元綠姝解釋遠處的瓊樓玉宇。
說實在話,欽玉對宮裏的建築根本不了解,欽玉純粹是在瞎編捏造,偏偏臉不紅心不跳,坦坦蕩蕩,叫人不由自主相信他的話。
他一面說着,一面存了隐秘心思,悄悄靠近,欲意橫插進兩人中間,分開二人。
元綠姝聽着耳邊的話,覺着欽玉像個鳥雀一般,啼叫個不停。
元綠姝見欽昀無動于衷,也不知他存的什麽心思。
同時,元綠姝不明白為何禹王現在的模樣同傳聞中的不一樣。
世人評價禹王殘忍冷血,可元綠姝沒看到,倒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懵懂純粹,還有點話多,聒噪,不太注重禮法。
明明元綠姝是欽昀的貴妃,可欽昀卻沒有說話,反倒是禹王,十分積極。
換句話說,禹王對元綠姝的心思昭然若揭,明晃晃擺在面前。
他對元綠姝的心思都寫在言行舉止上。
所以,思量着的元綠姝并未察覺欽玉小動作,以及欽昀不着痕跡帶她往側邊移動,依此躲過欽玉。
欽昀終于打斷欽玉,微凝眸光,聲音平靜:“六郎,自重,不要毫無分寸。”
欽玉立即止聲,保持微笑,慢慢側眼。
樹靜風止。
兄弟兩個真真正正對上視線。
他們兩個雖面相不同,但眼形卻十分相似,皆是一對鳳眸。
不消片刻,欽玉主動移開眼,語氣随意:“四哥,我要注意什麽啊,我這不是在同貴妃培養叔嫂感情嗎?”
此話一出,氣氛莫名僵持,微妙起來。
元綠姝夾在一冷一熱中間,默不作聲。
元綠姝摸不清欽昀心思。
她已經表了态度,但欽玉窮追猛打,跟個狗皮膏藥一樣湊上來,由于無法對欽玉指手畫腳,所以甩不掉他,只可靜觀其變。
單論平生,元綠姝是頭一回見欽玉這般的人,跟沒有臉皮似的。
元綠姝另一方面又覺着有些好笑,心情竟然又輕快幾分。
雖是如此,元綠姝分外拘束,到底是為緩解氣氛,元綠姝手指前方蒸騰煙霧的島嶼,轉移話題詢問:“那座島有名字嗎?”
欽玉口快:“是蓬洲”
欽昀更正:“瀛洲島。”
欽玉面不改色:“原來如此。”
“要過去看看嗎?可以乘船。”欽昀提議道。
元綠姝搖頭,佯作好奇的模樣,正要再往前走一些,突然腳下好似絆到什麽,她不慎往前一倒。
一道金光閃過,元綠姝頭上那不知何時松動的步搖脫落,往下掉去。
“撲通”一聲響。
步搖沒入水池中,不見蹤影。
而元綠姝并未像步搖一樣往前倒,因為有人拉住了她。
還是兩個人。
一個牢牢掬住她的腰肢,一個緊緊捉住了她的手。
死寂。
無比的寂靜。
兩個人各自用力朝自己那邊拉扯元綠姝。
元綠姝不禁蹙起秀眉,猶覺自己身體就要被掰扯兩半了,腦袋也要被分成兩半。
她不得不仰頭,觸及欽昀的下巴,鼻尖鋪滿了滲着淡淡藥香的龍涎香。
旋即元綠姝又低眸,欽昀目光也同時垂下,齊齊看向另一頭——欽玉抓住她的右手。
“還請王爺放手”元綠姝聽到自己冷淡的聲線。
欽昀言簡意赅:“放手。”
欽玉沒有反應,他像是魔怔了似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那只握住元綠姝的手。
他想,姐姐的手怎麽會這麽好摸?好軟。
欽玉加重了力道。
元綠姝見欽玉心不在焉,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可惜沒成功。
好在欽昀扶好元綠姝後,便伸出手刀,無比利落地往欽玉小臂上砍去。
劇痛來襲,欽玉終于回神,也松開了元綠姝的手。
“你是要輕薄朕的貴妃嗎?”欽昀眸光落在欽玉的那只手上,冷聲道。
旁邊的元綠姝趁兩人對峙正好身姿,思量片刻,微不可察觑了觑欽昀。
方才是他?
欽玉搖頭,适才的事叫他心神不寧,是以并不是很在意欽昀的話。
他目光悄悄盯着自己的手,想,會是什麽味道?有香味遺留嗎?
面上欽玉語氣輕飄飄的,狡辯道:“我這不是看貴妃要摔倒了嘛,剛才我可不是故意逮着不放。”
欽昀自顧自拿出一張帕子遞給元綠姝。
元綠姝會意,擦拭幹淨的右手。
見狀,欽玉撇嘴,咬咬牙,收五指。
忽然,欽昀道:“六郎,元娘子的步搖掉進池裏了,你下去找出來,朕就寬宥你這一次的唐突。”
元綠姝聽言,她想說只是一支步搖,但那步搖又不是她的東西,而是欽昀的,欽昀要追究,那她也不好說什麽。
只是讓欽玉下去撈步搖,未免顯得有些刻薄刁鑽,這無異于大海撈針,且照欽玉的秉性,會同意嗎?
元綠姝正不确定地忖度,欽玉道:“自然要找回來,不過這真的是貴妃的所有物嗎?”
欽昀替元綠姝回答,言之鑿鑿:“當然,并非朕為難你,朕身體有恙,貴妃只是個女子,是以也只有六郎你可以下去。”
“無須勞煩王爺,陛下,我其實會泅——”
聲音戛然而止,欽玉打斷了元綠姝,“六郎,你還磨蹭什麽?”
欽玉勾起笑容對元綠姝道,“貴妃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回來。”
說罷,欽玉确定好步搖掉下的位置,直接從漸臺上一躍而下。
躍下時,沒人看到欽玉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手心,好像有點香味,随後欽玉意猶未盡地落水。
欽玉知曉是欽昀故意的。
他身上還有未愈的傷口。
但是——
他就是樂意下水給元綠姝撿步搖。
不能奪走姐姐,那他就要讨姐姐歡心,這樣姐姐肯定會喜歡他,發現他身上的特質。
欽玉是在自己本能的驅使下讨好着元綠姝。
他要在欽昀之前在元綠姝心裏占據一席之地。
做最好的小叔。
日後等欽昀死透了,姐姐一定會選擇倚靠他,而他也可以更正大光明擁有姐姐了。
欽玉雀躍又激動,完全不感到憋屈。
欽玉激起的水花很大。
待落水聲餘韻消失,欽昀說明:“不用擔心六郎,他水性極好。”
元綠姝不多言,颔首。
欽昀解下身上的狐裘,鋪在邊緣築起的石臺上,“坐。”
元綠姝受寵若驚,垂眸:“而今天冷,陛下您會不會受凍?而且這裏并不髒,陛下不用脫下狐裘墊的。”
欽昀:“朕覺着不幹淨。”他話鋒一轉,“在你心裏,朕很孱弱?”
“陛下誤會,我并未這麽想,只是擔心陛下龍體。”
“娘子無須操心,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就算是——”欽昀頓了頓,頂着虛弱面色,莫名其妙來了一句,“綽綽有餘。”
元綠姝眼珠轉動,何意?
半晌,元綠姝微微羞赧,直覺欽昀是在調戲她。
最後,元綠姝順了欽昀的話,同他一道坐在狐裘上,觀望水池情況。
過了一會兒,也不見欽玉蹤影,只瞧見水面偶爾冒出小泡。
元綠姝不經意間轉動視線,恰好目及欽昀看着泛起波紋的水池。
欽昀眸光如雪霜,眼底不帶半點情感,無波無瀾,冰冷凍骨。
元綠姝神情微滞,正要移開眼時,欽昀不知從哪拿出一個石頭,擲進湖面,輕輕松松打了好幾個連貫又漂亮的水漂。
緊接着欽昀側首,目視元綠姝,伴随他擡起下頤,喉結紅痣若隐若現。
他淡聲道:“朕打得也不錯。”
元綠姝怔然片刻,說:“陛下所用技巧勝于王爺。”
好勝還是幼稚?
欽昀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還不見欽玉現身,元綠姝道:“陛下,王爺都找這麽久了,估計是找不到了,可要把他叫上來?”
欽昀不慌不忙:“不急,再等等。”
元綠姝只好作罷。
就在元綠姝繼續等待時,水面湧動,漣漪散開,猛地響起嘩啦啦的出水聲。
随即欽玉破水而出,水花四濺,帶起密密匝匝的小水珠。
他舉起千辛萬苦找到的鎏金色的步搖。
“找到了。”
步搖在日光照耀下,其身熠熠生輝,一如欽玉瑰麗面容,泛濫澄亮水光,迷着人眼。
如果不看纏繞在他頭上、臉上的水草的話——
欽玉露出水面的半身全都水淋淋的,頭發濕噠噠滴水,周身還有滑膩潮濕的水草作伴。
總之相較适才幹淨豔冶的禹王,此時的欽玉更顯狼狽。
但——
元綠姝沒忍住,輕輕笑起來。
天上陽光明亮,但元綠姝的眼睛更亮。
作者有話說:
日萬失敗,明天繼續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