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唯妙對于霍蕭寒的提問猝不及防，她愣了兩秒，才低下頭，慌亂地說，“不……不可怕……”
她的确不怕他，就是太緊張了，又有點心虛而已。
可是在別人眼裏，徐唯妙分明怕極了霍蕭寒，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霍蕭寒垂下眼睫。他總是莫名在腦海中看到一些和徐唯妙有關的片段，讓他不堪其擾，霍蕭寒性子又利落果斷，所以才幹脆見面，想看看這個一面之緣的女明星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沒想到見到她之後，霍蕭寒覺得自己的心情反而更加煩躁了。
他沉默不語地拿起酒杯，淺嘗辄止，算是回了徐唯妙的敬酒，徐唯妙這才像是個小兔子一樣顫顫巍巍地坐了回去，又縮回椅子裏，用李制片去擋他的視線。
霍蕭寒心情全無，他敷衍地聽着李制片的場面話，然後在對方期盼的目光下刷刷簽了合作合同，成為了《大雲之盛》最大的投資方。
他其實并不在意這劇組拍的是什麽東西，質量好不好，本來也就是個借口而已。霍蕭寒放下筆，他不用看徐唯妙，就知道她已經在期待宴席結束。
等到宴席真的結束的那一刻，果然——李制片還在和他客套，其他幾個女演員站了起來，都眨着眼睛注視着他，想等個告別的機會說說話。
唯有徐唯妙，拿起手包轉身就溜，霍蕭寒一個擡頭的時間，便只看見徐唯妙那一抹藍色裙擺搖曳着從門縫滑走消失。
霍蕭寒頓時心情不好起來。他微微眯起眼眸，注視着徐唯妙離開的方向。
從反映來看，她一定認識他，甚至知道些什麽，不然為何如此怕他……？霍蕭寒又想起那些莫名出現在他腦海中的片段，周圍氣溫便又降了兩度。
“李制片。”他淡淡地開口，“為了保證劇集質量，我不會插手你們的創作，但是我要看你們拍攝的原片，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李制片趕緊說。
霍蕭寒投的錢是之前金投投資的四倍有餘。在如此的金錢攻勢下，只是看看原片，又不插手劇組，任是彭輝然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劇組的人還想客套幾句，霍蕭寒已經不耐煩起來。熟知他性格的溫墨良恰到好處的出現，溫和而禮貌地請劇組離開，替霍蕭寒完成最後的交際任務。
溫墨良其實一貫不太喜歡和娛樂圈的人交際，在國外時也是如此。因為總是會有一些女星、甚至是男星在正常的交流中欲拒還迎地給他眼神。
幸好國內還算含蓄，女演員走的時候只是目光在他的臉上流連了一會兒，這要是在國外，外國女星甚至會直接奔放地上手摸他的手臂。
送走劇組，溫墨良這才回到包間，霍蕭寒仍然坐在主位上，男人的目光看向他。
溫墨良知道霍蕭寒眼神的意思，他在問徐唯妙的去向。
整個酒店都是他們的人，哪怕離開視線，溫墨良也對她們了如指掌。
“她沒走。”溫墨良說，“只不過……她好像被她的經紀人拉進緊急通道的樓梯，應該在下一層，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溫墨良不明白為什麽霍蕭寒忽然對一個女明星那麽感興趣，這在幾天前，溫墨良都是絕對不會相信的。然而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
“用派人去聽一聽嗎？”溫墨良周全地問。
霍蕭寒蹙起眉，他一向冰山臉，看不出是什麽心情，也沒回答溫墨良的問題。他起身走向屋外，溫墨良跟在他的身後。
來到走廊，電梯在左面，樓梯間在右面。
霍蕭寒停住腳步，半響，還是走向了樓梯間。
溫墨良眼睛微睜，他沒想到霍蕭寒為了見徐唯妙不僅忍耐了和其他人同桌吃飯，浪費了四十多分鐘的時間，現在竟然還要親自去看這個女明星在做什麽？
能讓鐵樹開花，這個徐唯妙到底是什麽來頭？
職業素養讓溫墨良迅速将震驚壓了下去，并且上前無聲地幫霍蕭寒打開了消防通道樓梯間的門，他注視着自己老板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
可能所有反派都是屬貓的，霍蕭寒下樓梯連聲音都沒有，樓梯裏的自動感應燈都沒亮。
他來到下一層，在黑暗的樓梯間中緩緩地将門推開一個縫隙。這一層并沒有營業，所以走廊的燈也是關着的，霍蕭寒将門又推了推，留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門縫。
他側過身，向着走廊望去，果然在走廊盡頭看到了徐唯妙和另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似乎正在低聲争執。
“……不争氣！”仲欣美低聲道，“我從李制片那裏都聽到了！讓你敬酒，你竟然害怕的連話都不會說？這麽好的機會，就讓你給糟踏了……”
女人的對面，身穿藍色長裙的徐唯妙站在月光中，她雙手背後，抿着嘴，那雙漂亮的眼睛在月光下就像是閃耀的星光。
這一次的碰面，霍蕭寒覺得徐唯妙是一個軟弱美人，性子像是小動物一樣膽小。可是沒想到，這個離開他的視線、站在自己咄咄逼人的經紀人面前的女孩，她并不軟弱，與之相反，她的表情十分倔強，毫不退縮。
“你這是什麽表情？”仲欣美同樣也發現了，她頓時惱火地說。
“敬酒就敬酒，有什麽機會不機會的？”徐唯妙不屑地嘟囔道，“我還一口悶了呢。”
“誰讓你拼酒量了啊！”仲欣美擡高聲音，“不趁這個機會多在霍總面前表現自己，你腦子裏都裝着什麽？我之前讓你機靈點，你怎麽一點都不開竅？那蒼穹多大的集團公司，他一高興給我們投點錢，你不是要什麽資源有什麽資源？如今這個時代，敢于放下身段的人才能笑到最後，你難道不知道嗎？”
徐唯妙便不說話了。
她擡起眼眸，冷冷地注視着仲欣美。
“我知道你想讓我做什麽。”徐唯妙嘲諷地笑道，“欣姐，你這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霍總啊？”
“你——”仲欣美氣憤地說，“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徐唯妙，你都出道八年了，混到如今連演女配都要被人挑挑揀揀的地步，你就一點都不着急嗎？你以為你仗着這張臉還能混多久？女人都會老的！”
徐唯妙笑了起來。
“我是怎麽混到現在這個境地的，欣姐你還不清楚嗎？”
她冷笑道，“我十九歲那年因為《海洋愛情》與穆清爍一起一炮而紅，他的經紀人幫他挑選劇本和綜藝，一路過來這些年，他都已經是一線明星了。而你呢？你和公司只顧着把我當賺錢機器，從不顧我的星途。如今你要把我壓榨幹了，竟然反過來怪我不努力？仲欣美你還有良心嗎？”
“徐唯妙，你瘋了！你怎麽敢這麽和我說話！”仲欣美尖聲道。
她根本不知道這短短的兩個月裏發生了什麽，讓徐唯妙從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忽然覺醒。要是放在以前，徐唯妙絕對不敢和她這麽說話。
卻不知道，徐唯妙所有為了自己未來星途而着想的隐忍，在看到霍蕭寒那一刻便分崩瓦解了。
似乎人都是這樣，一個人的時候，受再重的傷都要咬牙挺着、忍着，也沒什麽事。可是一看到親人，委屈就不争氣地跑出來了。
徐唯妙以為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孤單活着的時候，尚能隐忍周邊人的欺壓，只安慰自己未來會一鳴驚人。可是她遇到了霍蕭寒，讓她理智的那根弦就此崩壞。
什麽他媽影後不影後，她只想逃避，想躲得遠遠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自責和心虛而不敢見霍蕭寒，還是因為霍蕭寒對她那淡漠的目光實在讓她太疼，把所有勇氣都變成了泡沫。
仲欣美注視着徐唯妙，她冷笑起來。
“徐唯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她說，“你翅膀長硬了，是吧？蘇斐斐告訴我說你在攢錢買豪宅，我看買房是假，準備違約金是真吧？”
仲欣美緩緩地向前兩步，她伸出手要抓徐唯妙的下巴，徐唯妙将她的手拍開了。
“就以你以前的消費習慣，你就算把房子賣了，也還不上那三千萬。”仲欣美陰冷地笑道，“別看我們公司小，你信不信，封殺雪藏一個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徐唯妙淡淡地說，“那我就退圈，有什麽大不了。”
“好。”仲欣美說，“很好。徐唯妙，我希望你不要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
仲欣美後退幾步，她轉過身，摁電梯離開了這層。
徐唯妙就保持着那副冷硬的目光瞪視着仲欣美，直到女人消失在電梯裏。
電梯門關上，這一層又恢複了黑暗。
徐唯妙的表情這才松懈下來，對峙的神情不見，她的目光變得茫然而恍惚。
她向後靠在牆壁上，身體無力地緩緩下滑，直到坐在地上。她抱住膝蓋，在牆角縮成一團。
褪去所有外殼之後，徐唯妙的身影看起來那麽單薄而難過。
霍蕭寒就這樣在黑暗中沉默地注視着走廊中的她，她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長很長。
直到坐上車，那個脆弱又倔強的身影仍然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砰——！！
忽然，霍蕭寒用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車門，把前面開車的溫墨良吓了一跳。
他從後視鏡看向後排的霍蕭寒，只見男人神色陰霾，漆黑的眼眸懾人的危險。
“查！”霍蕭寒聲音冰冷陰森地說，“把徐唯妙的背景給我調查清楚，尤其是她的公司，我要知道全部細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