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瓦爾鎮的魔鬼(八)
瓦爾鎮的魔鬼(八)
所有人在教堂裏找了好幾遍也沒找到理查德的影子,反而是教堂中幾個人反複哭哭啼啼把小醜吵得很心煩。
“那邊到底在哭什麽?”謝曼也有些頭疼,陸昀難得主動和她說話:“好像是他們也有幾個人在外面被剛才那場雨弄死了,哭也正常吧。”
“那個女的弟弟死了都沒哭,他們哭個屁!”小醜伸手一指已經坐在一邊半天沒說過一句話的女領隊,憤憤然朝正在哭的幾個人走了過去,謝曼沒有要拉住他的意思,顯然并不打算制止他。
慕響背靠在牆上,旁邊是一扇窗戶,窗戶原本是被木板封死的,可此時卻神奇地少了幾顆釘子,慕響伸手戳戳,一塊松松垮垮的木板掉在了他腳邊。
他本就沒有心思去管小醜想幹什麽,此時更是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這扇窗戶上——因為他發現窗戶外頭似乎刻着字。
窗玻璃早就碎掉了,怪不得昨天晚上睡覺一直覺得冷,這裏冷風呼呼吹,不冷才怪。
碎玻璃還零零散散懸挂在窗戶四周,慕響得提起十二分精神,還得使勁把手往外伸才能勉強摸到那行字。
指腹在經過長年風吹雨打的木窗窗棂上摸..索着,想要辨認出反着的字實際上是非常困難的,更讓慕響絕望的是當他發現這行字還是用英文刻上去的時候。
慕響欲哭無淚地側着身子,努力不讓別人看見自己這邊的動靜,手指則是更加努力地記下每一個字母的走向和組合,然後再一個個地将它們拼起來。
事實上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小醜在那邊搞出來的動作已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你不能這麽對我們!薇薇的父母才剛剛死去!”被小醜拎起來踩在腳底下的一人不服氣道,“你這個莽夫!完全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一問一個不吱聲!我能知道什麽!”小醜已經氣得不行,啪啪給了他兩個耳光,将他拎起來問道,“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要麽我就把這裏所有人都殺掉,反正到時候你們也都會消失!”
陸昀呆呆道:“這是要把我們也一起做掉的意思嗎?”
元斛拍拍他的肩膀,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但結合他看智障的憐憫眼神,一切皆在不言中。
“你們不過是一群外來者,還不如趕快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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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曼終于忍不住了,上前去踹了他一腳:“你以為老娘不想走?!”
慕響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趕緊穩住手繼續摸,終于在小醜嚷嚷着要把那男人的腦袋砍下來去雨中玩玩的時候,他将最後一個單詞拼了出來。
—— You will go to hell
——你會下地獄的
這些英文被刻下時,當事人一定又生氣又着急,否則也不會将字跡刻得又深又粗糙。
當時發生了什麽,一定是這次任務最重要的線索,他們從這個窗戶路過這麽多次,居然沒有注意到這裏的異常。
慕響忽然想知道刻字的人是用什麽刻下這些話語的,于是他伸手又去摸摸,正巧此時小醜那邊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帶着哭腔嗯尖叫,慕響抖了一下,碎玻璃頓時在他胳膊上劃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慕響:“……”
他捂着手臂收回手,疼痛倒是次要的,最主要也最驚悚的是,他從字跡之間摸到了——一塊碎掉的指甲蓋。
好的。
現在他知道是用什麽刻的字了。
血珠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元斛嗅到空氣中一陣不自然的鐵鏽血腥味,一回過頭就看見慕響聚精會神地盯着手裏什麽東西看。
而他垂下來的一條手臂已經快要變成紅色的了,血色爬滿了他整條手臂。
“怎麽回事?”元斛快步走過來,用身體将他擋住,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了出血點上,“說話。”
慕響眼睛亮亮地盯着元斛:“我好像抓到一點線索,但又不太确定,這個地方一定發生了什麽,我懷疑當時有人被關在了外面……疼疼疼!”
他苦着臉看元斛扯下他身上的一條帶子,又撕下自己的衣服将他的手臂胡亂包紮起來,快要包紮好的時候,元斛忽然停下了動作。
慕響疼得臉色蒼白,但想着反正都快包好了,元斛偏偏不動了:“怎麽了?”
元斛聽着他說話都在打哆嗦,不忍心但還是道:“我忽然想起來我們有醫生。”
慕響:“……”
于是看熱鬧看得正高興的陸昀被抓過來了。
三個人湊在一起,一邊處理傷口一邊把慕響剛剛的發現梳理了一遍。
“教堂裏一般只有神父或者牧師會住下來,我們假設當時有位神父正在教堂裏,而外面恰好發生了什麽無法阻止的事……”陸昀低着頭給慕響縫針,一邊還得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外面的人肯定想要進來避難,那麽神父會做什麽?”
慕響覺得自己的皮肉都被陸昀手中的針勾了起來,咬牙道:“他會……他肯定會把人放進來。”
“然後呢?”元斛按住他的肩膀,避免他疼得亂動,慕響把自己代入到神父的位置上:“然後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慕響已經不用兩人提醒就能自己把這個故事想象完整——神父出去之後,不論他發現了什麽,身後的門一定都會被驚恐的衆人關上。
他就這樣絕望地敲着門,等待着死亡的降臨,最後在窗邊刻下對他來說信仰中最為惡毒的詛咒話語。
這種想象的推理并不能作為證據,可他們所在的世界并不能用科學來解釋,所以被稱為“混亂推理”的理論也是可以的成立的。
“所以他現在回來複仇了?”陸昀落下最後一針,迅速地給慕響包紮好傷口,叮囑道:“小心點,用力的話可能會崩開。”
“你就不能包得好一點?”元斛把慕響拉到自己懷裏,給他暖暖手,頗為埋怨道:“庸醫。”
陸昀朝他比了個中指:“如果沒有你先胡亂處理傷口,我一定會處理得更好。”
“所以誰是神父?”慕響問道,“理查德?”
“估計是。”元斛想起老威爾死之前大喊着理查德的名字,心裏一沉,“恐怕這些避難的人并沒有把神父放在心上,否則也不會是這樣的态度。”
“你們要找理查德?”
一個冷淡的女生突然在幾人身後響起,伴随她聲音落下的還有小醜肆意破壞教堂長椅的聲音。
慕響扭頭看去,是那個女領隊。
“我記得你叫……”陸昀對她的印象很少,女領隊道:“我叫羅晴,我聽見你們說到了理查德名字,所以想來提醒一下,他剛才好像朝着那邊跑了。”
她所指的方向是之前幾人前往教堂後面告解室的方向,慕響猛地站了起來:“我知道告解室為什麽會在教堂後面了,他已經進不來教堂了,可他潛意識裏依然有着作為聖職者,為他的教衆聆聽煩惱和忏悔。”
“可我們看見了他的屍體。”陸昀想起那一幕還是覺得心裏發毛,元斛道:“你手若有行善的力量,不可推辭,就當向那應得的人施行——箴言3:27——他将自己作為了奉獻,以血肉作為食物服..務他的人們。”
羅晴蹙眉道:“你信教?”
“不,白狼會的上一任會長信教。”元斛道,“所以他可能會死無數次,我懷疑鐘聲響起時就是他複活的時候。”
“所以?”
元斛看向陸昀,“你之前說理查德有老婆孩子,聽誰說的?”
“我聽見謝曼這麽說的。”陸昀道,“怎麽了?”
元斛搖搖頭:“我懷疑那兩對母女根本和他沒有關系,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除了我們還有薇薇,根本就沒人和理查德有過交流——而且回想一下,他第一次出現是在做什麽?”
“關門。”慕響下意識回答道,“他在保護這些人?”
他忽然想起車票上的線索提示語。
——願我的仁慈,勝過我的憤怒
“……這會不會有些太聖母了?”慕響自言自語道,“居然要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就為了保護這些曾經将他關在門外的人?”
“也不一定吧,不是有人變成了吃人的魔鬼嗎?”陸昀道。
慕響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回答陸昀:“可是這些魔鬼最後不都是把他吃了嗎?甚至還把他剩下的身體做成了……”
他說着忍不住看了一眼羅晴,後者愣了一下,即便慕響已經努力想要瞞着她了,羅晴也自己反應了過來:“你是說我今天吃的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胃裏一陣翻滾,連忙找個角落去吐了。
“沒時間同情她了。”元斛把他的腦袋轉回來,“我懷疑每一次鐘聲響起就是理查德複活的時候,我們得抓緊時間找到他。”
“然後打破線索。”慕響看向周圍形色各異的人們,“救下理查德才行,畢竟……他們才是瓦爾鎮真正的魔鬼。”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路面上的刀片化成了水,卻留下了一地變成肉泥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