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26哥哥
##26哥哥
張山震驚三聯,張張嘴,轉變為沉默三聯。
這西門茶茶茶還真的是不按常理出牌啊……他內心暗想,嘴上說:“我先去看看會議室。”
賀霖平常在酒店哪怕自己一個人,都習慣保持衣裝整齊——演員這行業想要走得長遠,就必須謹慎和克制,正好,這方面也符合他的習慣。
握着手機出門,進電梯口已經收到張山微信:檢查過了,沒什麽問題。
賀霖低頭回了一個字:好。
電梯打開,賀霖走進去,到五樓時他瞥了眼,門并沒有開。
不是同一趟。
如果西門茶茶茶提早到了,張山也會發微信。
所以她估計會慢一會兒。
賀霖獨自站在電梯中,重新點開西門茶茶茶發的照片。
照片中的風情萬種,調笑大膽,顯然是在party中玩得開并能控場性格,符合賀霖對西門茶茶茶之前的判斷。
只是她為什麽會突然把這種照片發給自己?對于明星來說,爆出這種照片是醜聞,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壓下去才對,絕對不可以随意讓別人知道。
如賀霖,跟西門茶茶茶的床照,無法證明自己确實不情願。
所以他不願意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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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出來不僅僅是負面緋聞的問題,而是……
這種幻滅感,如同親眼家裏的盤子被蟑螂爬過,就算已經洗幹淨,人的大腦也會用的時候克制不住地聯想到這件事。
演員的負面緋聞,文字不太會影響大衆觀感。
但如果是照片,尤其是床照/□□之類,印象一旦進入腦海,就會極其影響觀衆對于這個演員以後角色的接受度和代入感。
賀霖将照片保存下來。
同時截圖發送日期聊天記錄保存。
恰好電梯門開,他走出來。
張山已經站在門口等。
會議室門敞開着,很寬敞,窗戶窗簾緊閉,連空調也都開好了,适宜的暖風。
賀霖選擇靠近門口的位置,也就是圍讀時他自己的座位,手機扣在桌面,雙手十指交叉,長睫微微低垂,凝神細思。
西門茶茶茶究竟會跟自己說什麽。
不到兩分鐘,宋容容下來。
張山仍然在會議室門口,坐了個請的姿勢,等她進去後,也沒關門,還是在門口站着,只不過走遠了些。
宋容容明白:這是防止緋聞的方式。
“我來晚了。”宋容容本來想坐在更加面對門口的位置,不過那是之前劉導的座位,雖然之後也不會圍讀,她還是不太想占劉導的位置,默默地走到對面去。
“沒關系。”哥哥好整以暇地回答。
古裝戲妝發很麻煩,所以平日裏他們基本都是帶着發套見,還是很少這樣私下淡妝便服面對面聊天。
哥哥是雪白的襯衫,連扣子都沒松一顆,還挺正式。
瞧他的表情,看見那種照片,居然也沒生氣麽?
宋容容心裏面打鼓:“那個照片是我在進組前拍的。具體是誰拍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如果爆出來可能影響劇組,也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所以有必要讓你先知道。”
“你想怎麽處理?”哥哥問。
“這種緋聞,會影響劇嗎?”語氣弱弱的。
哥哥認真地打量着她。
宋容容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內心最想問的問題:“吳透睡粉,雖然也沒有犯法,不過他不是涼了嘛。我現在摸不準這個情況會演變成什麽樣。所以,有點擔心。”
娛樂圈的瓜,牽一發動全身,就比如吳透睡粉,他的隊友一個都逃不掉被扒,連稅務都有網友在查。
西門茶茶茶跟吳透這個聚會很多人,也很有可能被扒出更多,萬一這是個那種類型的派對,說不定就收不住了。
而西門茶茶茶現在風評很不好,被拎出來“殺雞儆猴”也不是沒可能,網友只會叫好。
“萬一會影響,你打算怎麽做?”
宋容容垂下眼兩秒,哥哥問到了她最害怕的問題。
雙手不自覺地放上桌面,她問:“現在剛開拍不到一個月,如果換人的話會減少損失嗎?”
越說聲音越小。
好不想退啊。要知道能夠演到自己最喜歡的小說角色是多開心的一件事。
可西門茶茶茶真的……是個大坑。
萬一這部劇因為自己埋了,那還不如退出呢。起碼不會影響劇組那麽多工作人員,不會影響投資了那麽多錢的哥哥。
哥哥像是思索了會兒。
宋容容提心吊膽地等着他回複,眼巴巴:哥哥,拜托拜托,千萬說這件事好解決。
“除了這件事,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哥哥問。
“我不太清楚。”宋容容含糊地說,“連這個照片我也不知道拍了,不過稅務應該沒有。我中午剛打了電話給工作室會計查稅!還問了經紀人和小西,這方面應該沒問題。”這個她可以篤定。
哥哥微微笑了笑,不明所以,他以一種仿佛探究某種瓷器的神情,将宋容容的臉龐徹底地轉圈般地觀察一遍,稍後他放緩語氣:“你真的想退出劇組?”
“……也不是。”宋容容哭喪着臉,“我只是想知道憑你的經驗,這個事萬一爆出來好解決嗎?”
“照片誰給你的?”
“林茜。”
“她還跟你說了什麽?”
“倒沒說什麽,只是說會幫我保密。”停頓,“還有我們那啥的照片也在她手裏。”
說起這個,宋容容有些害羞,不自覺地整理裙子,稍後,她鼓起勇氣說:“所以這件事于公于私我都想讓你知道。我們在前,吳透這個照片在後,是我對不起你。”
哥哥靜靜地。沒說話。
宋容容也不敢看他:“總之,無論怎麽樣我都不該傷害你的。”
其實宋容容也有想過,西門茶茶茶跟哥哥會不會只是一夜情。
像萬甜說的那樣劇組夫妻。
可她一直認為哥哥是個潔身自好,對待感情認真的人。林茜這種白富美主動追他,他都不為所動,也沒說跟人家發展個一夜情,她就更寧願相信哥哥和西門茶茶茶是真的戀愛關系。
只不過哥哥可能不太了解真正的西門茶茶茶。
“嗯。”哥哥淡淡地應。
“你原諒我了?”宋容容猛地擡頭。
哥哥微微笑,宋容容望着哥哥,昏頭昏腦的,也跟着笑:“賀霖。我告訴你,因為你也算這部電視劇的投資人,想讓你評估風險,萬一真的爆出來你們也有個心理準備。但我還是想演這部戲的。”
沒忍住把手拿出來擱在桌面,左右手兩根食指互相繞圈圈,宋容容身體微微傾前,争取:“我真的很喜歡陳小九這個角色,很想演好她。”
“你喜歡原著?”哥哥問着話,視線往下落着。
“嗯。”宋容容點頭,“看過很多遍。”
“最喜歡原著什麽?”
“愛情啊。”宋容容傻笑,“我喜歡那種為你出生入死,上天下地窮盡此生的愛情。很浪漫,很動人。我喜歡青幾,也喜歡小九。我喜歡執着的人。”
停隔了很久,久到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宋容容眼巴巴等待着哥哥答複。
“這件事對你影響不大,可以繼續拍。”哥哥開口。
“真的嗎?”宋容容不可思議。
“明星間經常會組這類酒局,雖然有些惡俗,确實只是玩,整體還不至于到法律程度。更何況這張照片拍攝角度來看,對方也是酒局中人,甚至可能還是主辦人,別人反而是不得不買她的賬。只要爆了,她未必能脫開身。”
“太好了。”宋容容開心,坐正。八根手指頭都壓在桌面上,像彈音樂般來回躍動。幸虧告訴哥哥了,不然真得提心吊膽。事情解決了,總算可以繼續毫無負擔地飾演陳小九了。
哎,這是真愛吧。宋容容望着他。
之前表面上不搭理西門茶茶茶,其實是因為林茜,現在真正出事的時候還是願意為她出謀劃策,解決麻煩,哥哥真好。
哥哥的眼神突然很溫柔,溫柔得宋容容有些不好意思對視:“額,現在有點晚了,為了不影響明天的拍攝,那我就先走了。”
宋容容主動起身離開,走到門口。
“茶茶。”
有人叫她,宋容容回頭,咦,印象中,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哥哥單獨叫她茶茶吧,很好聽。
“我們是戀人關系,對吧?”
“對啊。”宋容容回答,同時對哥哥充滿同情:哥哥果然很愛西門茶茶茶,這個時候居然還刻意強調戀人關系,是怕西門茶茶茶主動分手嗎?
哥哥你好卑微。
“那就好。”
張山停在門口不遠的地方,眼見西門茶茶茶離開,他走進會議室,見賀霖仍然坐在椅子上,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認真思考什麽。
隔了十幾秒,賀霖說:“你現在幫我跟禪心師傅的助理聯系一下。”
張山:“他們咨詢費最低标準十萬塊,不先交錢問不到東西。”
賀霖:“問。”
“這麽晚不知道在不在,我先發微信試試。”張山知道賀霖向來說一不二,所以很快打字,“助理在線。要先交錢。”
賀霖拿起手機:“賬號給我我直接轉給他。”
網銀轉賬很快,張山沒多久就說:“禪心師傅助理說收到了。他問我們有什麽想咨詢的?師傅已經睡下了,可以先問,明天解答。這是他給我們的報價表和案例。”
賀霖:“轉發給我。”
不到五秒,賀霖收到了一份《禪心大師功德事件案例》。
報價不菲。最低都是二百萬。
消災解難:建造商建造的地基倒塌,如何才能躲過被問責這一劫。
化險為夷:某公司二把手貪污是如何在他手中平穩度過。
死裏求生:事主從年初開始試試不順,不僅受人威脅,還犯下無可挽回危及性命大錯,幸得找禪心大師找其他同年同月同日生魂魄取代肉身半年,偷梁換柱,成功度過大煞,轉危為安。
賀霖視線聚集在“取代肉身半年”六個字上,久久沒有挪動。
張山也把報價表大概掃了眼,他學理的,正統社會主義接班人,壓根不信這些東西,見賀霖看得認真,忍不住開口:“小西說她老去梧桐寺找這個禪心大師,被人推薦去的,聽說很靈驗。這禪心肯定很會忽悠,咨詢費起步都是十萬。”雖然不是張山的錢,但眼睜睜地看着花這種錢,真的有種肉疼感,“怎麽有錢人都信這玩兒?”
賀霖:“你問一下‘死裏求生’具體怎麽操作。最好約一個我跟禪心大師視頻,我想詳細問問。”
張山:“……”
回酒店房間的電梯內。
找禪心大師這個事讓張山很疑惑,西門茶茶茶信也就算了,賀霖學歷很高,聰明有決斷力,工作都不用他表哥宋才操心的,他表哥早早帶新人去了。
這會兒又是事業上升期,不像那些糊得病急亂投醫的,根本沒必要求神拜佛。
要說為了查西門茶茶茶,花好幾百萬也太不值得了,而且這禪心大師能查到西門茶茶茶什麽?
張山瞥瞥他,賀霖一直很安靜,但這回的安靜又似乎不同以往。
說不出來。
電梯無聲地一層一層往上升。
在第三層的時候,賀霖突然說:“你相信這世上會有夢嗎?”
張山愣了愣,沒懂,所以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在賀霖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說:“明天你再幫我跟小西約個時間。”
張山:“好。”還是這樣他比較習慣。
獨自回到房間,賀霖收到一條微信。
西門茶茶茶:謝謝。
賀霖回複:不客氣。
西門茶茶茶:哇,這次回得好快。開心(轉圈)
——
天氣晴朗的上午。
下車後,出現在賀霖眼前的是院內寬闊平整的草坪,略微顯得但平整幹淨的樓棟,爸爸媽媽跟院長去談事,讓賀霖在這待一會兒。
操場上有其他小孩在玩,跳橡皮筋,或者瘋跑。
可他偏偏就是注意到了蹲在花叢角落背對着所有人一動不動,不知道在幹什麽的小女孩,她穿着紅背帶裙很搶眼。
所以在松開媽媽的手,并被叮囑“你找其他小孩玩一玩”的時候,賀霖是立刻朝對方的方向走過去。
走得近了,才發現她是在挖土。
左邊放這個小紅桶,右手那這個小鏟子,一下一下鏟進去,聽見動靜,她回過頭,以一種奇怪眼神打量他。
“你在幹什麽?”賀霖問。
“挖土。”
“挖土幹什麽?”
“阿姨說,孤兒院要是再沒錢就要吃土了。我想提前囤一點,免得被他們挖光了。”說完她繼續挖。
“……”
挖了幾勺,她才又想起什麽,扭頭打量着他:“你是新來的?”
“不是。我是陪我爸爸媽媽來的。”
“ 哦。”她主動伸出一鏟子土,“你要吃點土嗎?”語氣還頗為熱情好客。
這已經是賀霖第二次沉默,他蹲在她身邊,告誡:“人是不可以吃土的。”
“你怎麽知道不可以?”她理直氣壯地表示,“不信你試試。”
“賀霖——”遠遠地,媽媽在叫他,招招手,賀霖只好向着媽媽的方向走過去,但仍然忍不住回頭看他,見她把鏟子伸到了身前。
到了孤兒院院長辦公室,很破舊,辦公桌對面有面牆全是貼着的照片。
賀霖在一張照片中又發現了她,因為她齊耳短發,紅衣背帶裙,在最前面站着,真的很顯眼。
媽媽坐在椅子上,翻開孤兒院可收養的相冊裏。
上面有照片和資料,包括年齡身高血型被遺棄原因等,翻到了她那張照片,賀霖按住。
媽媽扭頭:“你覺得她合适?”
賀霖點點頭。
孤兒院院長是個很親和的中年女性,胖胖的,皺紋很多,她說:“那就叫她過來看看,王老師。你去把宋容容叫過來。”
名叫王老師的人出來,随後牽過來一個小女孩。
宋容容。就是她,只不過嘴邊多了些灰灰的土,賀霖震驚:還真的吃了?
院長阿姨握着筆,慈眉善目,也不着急,只對媽媽說:“你看看。”
媽媽左右端詳她:“倒是很可愛。”
宋容容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他媽媽問:“你們是要收養小孩子嗎?”
媽媽說:“是啊。你願意被我們收養嗎?”
宋容容點點頭:“願意。”
媽媽笑着:“這麽快就決定了?不多考察考察我們?”
宋容容搖頭,上前一步,認真吹捧:“阿姨你長得真好看!”
“是個嘴甜的孩子。”媽媽笑着摸摸她的頭。
媽媽和院長阿姨有事要談。
讓王老師帶他們隔壁的會議室坐着。
宋容容坐在他對面,朝着玻璃牆,像是這會兒才發現自己臉上髒髒的,用力抹抹,賀霖說:“以後就不用吃土了。”
“誰說我吃土了,這是巧克力。”宋容容辯解,過了會兒她的八根手指搭上桌面邊緣,“哥哥,你叫什麽?”
突然自己就成哥哥了,賀霖覺得這個小女孩一會兒笨一會兒聰明:“賀霖。”
“賀霖呀。”她的手指像音樂般跳動,念他的名字,“賀霖。嘿嘿,賀霖。”
她念得很開心,一個勁兒傻樂,明明都還沒說定呢。可賀霖望着眼前的人,被這股快樂感染,總覺得她好可愛,心想,如果媽媽真的要收養,那就一定收養她。
宋容容。賀霖回去後,晚上坐在臺燈下寫日記時記下了她的名字。
日記在賀霖上中學後就很少寫。
大學和出道後更是不寫。
不過在她死的那天,賀霖在同樣那本日記上寫了三個字:宋容容。
她的名字。
日記從來沒有丢掉。
正如認識她的第一天,以及她的最後一天,賀霖從未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