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談不攏價
漢子從門縫裏探出來一只鷹爪子一樣枯瘦的手,“拿過來!”
錢大雙當然不會配合,她似是害怕地摟緊了籃子,“媽媽說這些土特産只能給她一個人看,如果被別人摸來摸去,她就生氣了,很可能會遷怒到我身上,也可能會牽連到你。”
漢子縮回去手,因為他曉得媽媽鸨兒的脾氣,用喜怒無常形容毫不誇張,聽說這幾天更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漢子眯眼端詳了一番,門外的這個小子一身粗布衣服,要多土有多土,膽小呆懦得像只土老鼠。
他本來想摳唆幾個銅板兒喝茶水,可這小子卻吓成了這模樣,應該是個土生土長的村小子。
最終漢子不耐煩地擺擺手,“麻溜點,滾進來!”
錢大雙心裏一喜,但卻怯怯低下了頭,從門縫裏擠進去。
好,第一步走完,現在需要找到那個媽媽的置身處,錢大雙順着回廊不緊不慢地往裏溜達。
沒走多遠,錢大雙看見迎面走來三個人,為首的是個面相兇悍的壯婆子,後面跟着的兩個都是江湖郎中的打扮。
其中一人正給這婆子說着軟話,“楊媽,這事兒就拜托你了,你等鸨兒媽媽氣消了,一定要記得幫我說說好話,事成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楊媽沒好氣地啐了一口,“剛才眼瞎了不是?鸨兒嫌你們弄出來的東西寒碜,我要是幫你們說話,那就等于砸自己的飯碗,快走快走!”
另一個江湖郎中見狀,張張嘴,一肚子的軟話卡在了喉嚨裏,最終兩人都沮喪離去。
楊媽朝着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斜眼剜了錢大雙一眼,“小子,站住!”
錢大雙故作怯怯地縮梗着脖子,往前湊了湊,還是那句臺詞,既然好用那就繼續用,“楊媽,鸨兒媽媽讓我過來送土特産。”
話落時,錢大雙已經将一串二十文的銅板兒塞進了楊媽的胖手裏,後者麻利地揣入懷中,似笑不笑地瞅着她。
錢大雙順杆子爬,“楊媽,你也知道,鸨兒媽媽貴人多忘事,怕是不認得我這個醜小子了。”
楊媽人精兒似的,先前那兩個江湖郎中只許諾事後的好處,也就是牆上畫大餅,看得見,拿不到的好處,怎比得上這熱乎乎的銅板兒。
接下來的半刻鐘裏,錢大雙向楊媽說了美顏膏的種種奇妙好處,其中不乏誇張功效的成分。
楊媽也就是象征性地聽了聽,“小子,你模樣磕碜點,可腦瓜子蠻靈光的,我可以帶你去見鸨兒,但她能不能瞧上你的東西,只能靠你的運氣了。”
錢大雙連連稱是,又說了幾句應景的奉承話,跟在楊媽身後緩步徐行。
拿人錢財替人說話,這點楊媽真做到了,進了鸨兒的房間,她賠着笑臉。
“鸨兒,那兩個江湖騙子被我打發走了,見你動了真氣,我也憋屈的厲害,就在後門那兒站了一會透透氣,剛好就看見這位小哥賣補品呢,看着挺新鮮漂亮,我就帶進來讓你瞧一眼。”
錢大雙已經将自己定位成一個醜小子,所以她斂眉垂眼,眸角餘光中瞥見,精致的茶幾旁坐着一個珠光寶氣的半老徐娘,元寶髻,繡襖錦裙。
鸨兒瞅一眼錢大雙,不耐煩地放下了茶杯,烏鴉嗓子透着急躁,“補品?”
錢大雙趕緊從籃子裏取出一顆美顏膏,先遞給楊媽,後者轉給鸨兒。
鸨兒肥厚的手掌中托着這顆美顏膏,寒碜的包裝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但是,繡線挽出來的蝴蝶結讓她心動了一下,這麽醜的小子竟然可以這般細致,難得!
扯開蝴蝶結,打開荷葉,美顏膏的品相輕易地吸引了鸨兒,她拈起來放在眼前端詳,心底竄出兩個字,漂亮!
而且她輕易地聞嗅到了藥香,裏面含了那種參香味兒,太熟悉了……
幾年前,她身染奇症,虛乏無力,一個游街串巷的鈴醫賣給她三顆補藥丸,藥到病除。
也就是在那時,她記下那個鈴醫說過的一句話,但凡補藥必含參類藥材。
鸨兒記得真真兒的,鈴醫的補藥丸散發出來的參香,與她現在聞到的參香一般無二。
錢大雙看懂了鸨兒的眼神,适時地解說着美顏膏的各種好處,後者耐着性子聽完,神色間多了些許禮貌。
“小哥別見外,我們坐着聊,不知你怎麽稱呼?”
錢大雙落座,不假思索,“媽媽,不才小子金一戈。”
鸨兒開始提問,“金小哥,我手上新進了一批姑娘,都是金釵之年,但面色粗糙,體質不佳,你這個美顏膏管用嗎?需要多久?”
錢大雙了然金釵之年就是與小雪的年齡相當,在翠紅樓這種地方,從各處買來的姑娘調養,調教好後的用處可謂是路人皆知,自然是給鸨兒賺銀子。
畢竟女人同情女人,錢大雙也希望那些小姑娘多過幾天清閑日子,故意說了個最長的期限,“媽媽,你讓姑娘們每日清晨空腹服用一顆美顏膏,只要不是體質羸弱到卧病在床的,一個月就見效果。”
鸨兒心裏舒展一些,剛才她說新進的那批姑娘其實不新了,已經白吃白喝了三個月,而現在只要再養活她們一個月,就可以往回撈本,然後給她賺銀子。
她按捺着随之而來的狂喜,繼續,“金小哥,我這幾日頭痛得厲害,夜夜難以入眠,服用你這美顏膏,幾天能見效?”
錢大雙胸有成竹,語氣篤定,“媽媽,你這種情況更快一些,只要睡前服用一顆,最多三天後就不再失眠,不過同時還講究忌口,就是睡前不要喝濃茶。”
鸨兒心裏滿意得不能更滿意,示意楊媽沏茶水,她抿了一口,“金小哥,你的美顏膏,我包圓了,你開價吧!”
錢大雙毫不猶豫,“媽媽,你家算是我的大主顧,我給你一個優惠價,一顆九十九文!”
鸨兒聞言,面上起了一陣風,落下一臉郁色,她重重地放下了茶杯,烏鴉嗓子透着極致的嘲諷,“當我這兒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楊媽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