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令人意想不到的生日禮物
第1章令人意想不到的生日禮物
一個發生了許多事情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星期一。
暴雨夜,海邊礁石上的破爛小屋裏。
哈利蜷縮在又薄又破的被子和地板之間,潮濕與寒冷好像鑽進了他的皮肉,直往他的骨頭裏去。
他在一分鐘之內翻了第十次身,吃了太多香蕉的胃好像要往外淌酸水一樣咕嚕嚕冒着泡。
哈利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封信就會把他的生活搞成這樣,雖然那封信的數量現在可能已經成百上千,但是本質來說,那确實只是一封信。
一封不知道誰寄給哈利·波特的信。
不過,其實哈利樂于見此,這樣神奇的波折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煎熬,總不會比在家裏更差了。
哈利現在只關心那封信。
天邊轟轟的雷聲,達力的鼾聲和哈利肚子咕咕的叫聲此起彼伏。哈利努力忽視一切不舒服,轉移注意力一般在腦海裏描繪着那封信的樣子。
這樣的行為他駕輕就熟,只需要閉上眼那信封上古怪的徽章圖案就躍然于眼前。
哈利從未在任何地方看過那樣的圖案。
馬上就是新的一天了,不知道那個給他寫信的人現在在哪?明天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信?如果真的會有,那可能會有200封——哈利希望自己能夠搶到一封藏起來,那将是最好的十一歲生日禮物。
他這輩子收到的第一封信……
哈利堅信這封信上一定記錄了什麽事情,或許跟他的父母有關。哈利不奢望它來自一個素未蒙面的親戚或者父母的故交,但也許那是當年車禍案件的轉機也說不定,或許他們并不是肇事者,而是無辜受難的可憐人……如果信封裏能有一些照片,那就更好了。
哈利在黑暗中睜開眼,朝着身邊發出粗重呼吸聲的位置下方歪了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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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力的夜光手表顯示現在是23:50:25,哈利決定守着整點準備許願。
自從明白他的願望都無法成真之後,他已經許多年都沒有許過願了,但這件事至少不是奢望。
23:55:01。
年久失修小屋外面狂風海嘯的聲音越來越大,伴随着奇怪的嘎吱嘎吱聲鑽進哈利的耳朵。
哈利已經夠冷了,他不希望房子再塌掉——如果不是住在這樣一個寒冷又岌岌可危的小木屋中,他是真的喜歡這樣的雷雨天。
23:59:58。
哈利閉上雙眼睛準備許願。
00:00:05。
“轟——”
許完願的哈利睜開眼睛。
這巨大的聲響居然不是炸雷打在了門上,而是有什麽東西重重地錘響了門。
哈利坐了起來。
這捶門的聲音比天上的炸雷還要響,如果他們現在在森林裏,哈利可以确定外面的是一頭狗熊。
小屋外,海風翻湧着海浪。
哈利身後是迷糊醒來的達利和驚慌失措的弗農姨父。
他幾下扯開了一路攜帶的那個神秘的細長包裹,掏出了一把來福槍。
弗農端起槍來,像一個坐吃山空的獵人一樣準備打獵。
“……”
哈利覺得離譜。
誰能覺得這不離譜。
哈利本來只是覺得德思禮一家并不在乎自己,只要他不搞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并且能做好被吩咐的每一件事,認真充當撒氣的工具,只要他這樣,他們就可以大發善心,讓他蜷縮在那個黑洞洞的空間,不至于被餓死——哈利早就已經在這樣的生活中找到了應對的辦法,他現在不算好,但不至于比以往更糟。
按照這樣,哈利本來是想平靜的等到石牆中學開學……他相信自己,相信在那裏他不會比在德思禮家更糟……至少不用這樣隐藏自己。
但是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讓哈利有了新的想法,從那封突然出現的寄給他的信開始。
哈利相信佩妮姨媽和弗農姨父隐瞞了他什麽,并且在這十一年間沒有一刻說漏嘴。
只要拿到信。
哈利隐隐有一種預感,他長久以來的處境就像是在四面環海的礁石之上,那封信或許是能帶他逃離的船。
海格穿過翻湧的漆黑大海,輕巧地攀上礁石。在這樣風雨交加的深夜,他站在那矮小的木屋前,先輕輕敲了一下門。
然後耐心地等待了幾秒。
雷聲轟鳴,海格認為屋裏的人不會睡得太熟,但是半天沒有人來應門,于是他又稍微使了點力氣。
炸雷轟響,海格掏了掏耳朵,聽見小木屋裏仿佛有人說了什麽。
就當他是請進吧——雖然他清楚的聽到了槍這個單詞。
海格推了一下門。
結果吱呀兩聲又嘩啦一聲,遠比他想象中還要脆弱的門板應聲倒地。
“哦……”海格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咕哝,勉強從那個狹小的門洞擠了進去,然後立刻彎腰撿起門板,把它怼回門框裏。
這小破屋子……海格心想,他轉過身,弓着腰保證自己的頭不會撞到天花板上。他在蓬亂的頭發和胡子遮蓋下的臉上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詢問房子裏的人是否能請來的客人喝一杯熱茶。
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旅行後,喝杯熱茶那簡直是一種享受。
海格牢記鄧布利多的囑托,表現出了最多的禮貌和友善。
顯然,對面的人顯然沒有看出他的友善,他們一動不動。
海格有些無奈,只好叫那個白胖的傻大個讓開一些。
然後在他的尖叫聲中坐上了沙發,并且還用餘光瞟了一下那一家人。
海格看向哈利。
根本不用問,那當然是哈利。
“很高興見到你!哈利!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小毛毛,雖然現在也沒長大多少……”海格感嘆着,“你長得和你爸爸簡直一模一樣,除了眼睛,眼睛可真像你媽媽。”
海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這個矮小的男孩,看着他烏黑蓬亂的頭發和那雙翠綠的眼睛。
也注意到他那完全不合身的舊衣服,遠比同齡小孩要瘦弱的身材和消瘦的臉蛋。
哈利從這巨人進屋那一刻開始就目不轉睛地盯着看,他高大到自己必須仰起頭來,才能把他那蓬松大團的頭發盡收眼底。
在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面前,平日裏高大魁梧的弗農姨父都矮小得像站在狗熊旁邊的浣熊。
就連他的大胡子也不如人家濃密。
佩妮姨媽像一只受到了驚吓的鵝一樣,達力就是那被保護的大鵝蛋。
哈利心裏有一種直覺,他是來找自己的,然後就聽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并說出那樣一番話。
哈利腦袋裏從收到信開始一直嗡嗡直響的那根橡皮筋此刻啪地斷裂了。
他聽不見弗農姨父的吼叫與質問,他看着那巨人伸長胳膊越過沙發,從弗農姨父手裏拿走了槍,輕輕一撅就打了個結。
小木屋可憐的牆角根本擠不下弗農一家。
哈利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許願的時候睡着了。
這也太像個夢了。
他掐了一下自己。
很好,是疼的。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打了結的槍管,哪怕是橡膠做的玩具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像麻繩一樣被打結。
哈利感到離奇。
他擡眼,忽視了那張兇狠、粗野、面貌不清的臉,對上了巨人甲殼蟲一樣黝黑發亮的眼睛。
對方眯起了眼睛,沖他溢出笑意。
哈利也微笑起來。
離奇,但是有趣。
哈利敏銳的察覺到了有些事情向他從未設想的方向發展,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等待着面前這個異常和善的陌生人接下來的舉動。
海格眨了眨眼,他想起來了這一路在心裏反複提醒自己的那件事——不要碰到蛋糕,但是那小船在海上搖得太厲害,自己一定壓到它了。
梅林保佑,壓得不要太嚴重。
海格從衣服內袋裏掏出蛋糕盒子,還好它看起來問題不大,他提起來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他說着話,把它遞給哈利,看着那個從他進來就一言不發的瘦小男孩用顫抖的手指打開盒子。
“哈利,祝你生日快樂。”海格笑着說,“這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保證味道很美妙。”
“……謝謝。”哈利盯着蛋糕上用綠色糖汁寫成的他的名字,由衷感謝着,“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蛋糕,它看起來很美味——你是我父母的朋友嗎?”他試探道。
“第一次收到——”海格的思索被哈利後面的問題打斷,“詹姆和莉莉,哦,我們當然是朋友,你可以這樣說。嘿,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魯伯·海格,是霍格沃茨的鑰匙保管員和狩獵場看守。”海格說,“但是我這次是受人之托來找你,因為有一群天殺的壞蛋始終不讓你收到信。”他說着沖牆角撇了撇嘴。
“信?”哈利抓住了關鍵詞,“是你給我寫的信嗎?”
“你不知道那是什麽嗎?”海格驚呆了,“那是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我記得上面應該有校徽呀,你沒有看到信嗎?”
“我看到了,先生,但是我并不認識那個圖案,那是一個校徽嗎?霍格沃茨是哪裏的學校?”哈利的餘光掃了一眼牆角,“我想我的姨媽沒有給我報名除了石牆中學之外任何的學校,不知道達力的舊衣服有沒有染成我的校服。”
“哦——梅林——”海格猛地站起身,狠狠瞪着縮在牆角的德思禮一家,“麥格教授的話是對的!你們是最壞的麻瓜!”
哈利注意到佩妮姨媽在聽到這句話後握緊了拳頭。
哈利确認顯然不是“最壞的”這個字眼觸動了佩妮姨媽那本來就敏感的神經。
那麽——“麻瓜”?
“對不起,先生,什麽是麻,嗯,麻瓜。”哈利疑惑不解,他倒是聽出了麥格教授應該是那學校裏的一個老師。
“麻瓜就是不會魔法的人。”海格又撲通一下坐回沙發上,那破舊的沙發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他氣哼哼道,“叫我海格就行,大家都這麽叫我,不用這麽客氣。”
佩妮姨媽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魔法?”哈利此刻又覺得這是一個夢了,按照常理,事情不應該離奇到出現魔法到這種程度,“我見過馬戲團裏的戲法。”他說。
“我不許你告訴他!”弗農姨父用顫抖的手指着海格怒吼。
哈利翠綠的眼睛輕輕掃了一眼牆角異常緊張憤怒的兩個人。達力躲在父母後面,皺着眉頭,臉上仿佛是一種思考的表情,或許吧。
但是魔法……哈利将面前這個将近4米的巨人從腳看到頭,耳朵裏聽着他對弗農姨父吼叫和怒罵。
那真是一些直白粗俗的詞彙,哈利心中默默鼓掌。
他在這樣的暴雨夜出現,穿過茫茫無邊的大海來到這座礁石小屋,哈利知道外面是怎樣的天氣,不論是海水還是雨水,這個巨人的身上壓根沒有一絲水氣——他認識自己,并且還親手做了蛋糕。
就沖着11年來第1次有人對自己說生日快樂,哈利此刻願意相信世界上有魔法。
當然,也因為佩妮姨媽和弗農姨父這異常的反應。
哈利只能大概聽懂他們在争吵什麽,但他确定自己一定被隐瞞了很多事,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海格此刻重重地坐在沙發上,他喘着粗氣,看起來怒不可遏。
“海格,我就直接這麽叫你了,我聽到你跟佩妮姨媽說到了我的父母……”哈利嗫聲嗫氣,他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等到海格與自己目光相對的時候才繼續說,“你們的世界,我父母的世界……我的世界究竟是指什麽……就是你口中的魔法嗎?”
“梅林!哈利?難道你從來沒想過你父母是在哪裏學會那一切的嗎?”海格又氣沖沖地站起來,哈利下意識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小心。”海格用一只手拉住了哈利的整只胳膊,把他拉住,吃驚地說,“天啊哈利,你就像剛從黑湖裏撈出來的一樣冷。”
他說着走到壁爐前,巨大的身體輕而易舉擋住了衆人的視線,等他從壁爐前挪開,火焰已熊熊燃燒起來。
“坐到我旁邊來哈利,離火近一點。”海格拍了拍身旁,把哈利拉過來按住。
哈利覺得自己在他手上就像達力的玩具一樣。
這個叫魯伯·海格的,哈利雖然還沒有搞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麽,但已經能确定他和自己父母是認識的,也能肯定他是一個思維簡單容易被打斷又脾氣火爆直來直去的,好人。
“既然他們沒有茶來招待我,那我來招待你吧,哈利,我非常擅長煮茶,蛋糕和茶是最搭配的了。”海格到處掏了掏,“哦,果然,我就記得還有一袋香腸。”
騰躍起伏的火光映在哈利的臉上,映在他碧綠的瞳孔中,光影劃過鼻梁,将他的臉分出明暗。
哈利在海格用撥火鉗烤香腸的時候把話題帶了回去。
“佩妮姨媽說我父母是因為車禍而死,瑪姬姑媽說我父親是一個瘾君子——我不知道,嗯,你所說的學會一切是指什麽?”
海格伸出粗大的,因為憤怒而顫抖的手指,他另一只手上,撥火鉗上的烤腸在火裏跳舞,“你不知道你父母的事,”海格曲起大拇指。
“不知道你自己的事。”
“不知道霍格沃茨。”
“不知道魔法。”
“你不知道自己是個巫師,哈利。”海格眨了眨看那甲殼蟲一樣油亮的黑眼睛,閃動的淚光使它們更加晶瑩,“你不知道你的父母,還有你,你們一家在魔法世界中都是偉大的人物,你不知道你的父母為了保護你而死!甚至他們在別人的口中還是什麽瘾君子?車禍?車禍怎麽可能殺得了詹姆和莉莉!”
“他們什麽都沒有告訴你?哈利……”
哈利沉默了片刻,突然說:“我或許知道——知道我的父母是為了保護我而死,我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我想就算是車禍,也不該只有一個一歲的小孩大難不死。”
巨人一般的海格發出小狗一般的哽咽聲:“佩妮·伊萬斯,我聽說過的,你答應過鄧布利多——他還給你寫了信,就放在哈利的襁褓上。”
“鄧布利多?他有問過我的意願嗎?”佩妮突然尖聲說,“我跟莉莉已經沒什麽瓜葛了,我不在乎他們為什麽而死,他們一家是否偉大與我無關!我也可以收養他的孩子,我把他拖進家門的時候就發過誓,什麽巫師,什麽魔法,我不允許那些荒唐事出現在我的家裏!我把他養到這麽大,什麽也不在乎,只希望那些事情離我們遠一點!”①
海格用更大的聲音吼回去:“你也好意思說養他!你的兒子肥頭大耳,哈利瘦瘦小小!”
“閉嘴,不要再說了,你這個巨大的怪胎!”弗農姨父也加入戰局,“到此為止!我不準你對這孩子講任何事!”
“你們瞞着他,一直瞞着他,甚至還編撰詹姆和莉莉的死因,你們是在侮辱英雄……哈利·波特!我們世界裏的每個孩子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們一家的事跡被記錄在《魔法史》中,但是他卻在這裏受盡你們一家的欺負!”
哈利沉默着聽着他們的争吵,他的眼睛看着佩妮,和他血緣至親的姨媽,哈利不知道他和自己的母親是否相像,哪怕是在她溫柔的對待達力的時候,他也從未在她身上帶入過自己母親的一點影子。
但是他知道 ,佩妮姨媽曾經短暫的,通過他看着什麽人。
哈利不知道她是否真如自己所說,并不在乎莉莉為何而死,但是他堅信在她凝視自己出神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傷心。
只有那一刻。
只是那樣一張沉默悲哀的臉,似乎沒法安在面前這個驚慌恐懼又憤怒的女人身上。
“住嘴!我不準你說!”弗農姨父驚慌失措,大喊大叫起來。
佩妮姨媽吓得上氣不接下氣。
哈利又看向海格,從他被頭發和胡子遮蓋的臉上看出了一點快意。
“哦,氣死你們,把你們兩個統統活活氣死。”海格說,“哈利。你是一名巫師。”①
魔法……
巫師……
“我是一名巫師。”哈利重複着海格的話,“就像我父母一樣,是嗎?”
“當然,哦……”海格彎下腰,急忙拯救火堆上烤爆了的腸,“你絕對會成為你父母一樣優秀的巫師,歡迎回來我們的世界。”他伸出手,将那封哈利等待已久的信遞給他。
哈利雙手接過信,看着那翠綠色的墨水寫出的,無論他在哪都能找到他的地址,輕聲問:“你說這是一所學校,我父母就是在這裏學到的那些嗎?”
“是的!”海格拍拍胸脯,“霍格沃茨,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學校。”他将滋滋冒油的烤腸遞給哈利,“給你,邊吃邊看吧——我正好給鄧布利多回信,我本該一找到你就告訴他。”
哈利看着海格從那神奇的大衣裏掏出一只活蹦亂跳的貓頭鷹,還有長長的羽毛筆和羊皮紙。
那貓頭鷹是真的活蹦亂跳,哈利覺得它看起來很生氣。
他看着海格寫下每一個字。
親愛的鄧布利多先生:德思禮一家簡直可惡,他們隐瞞了一切,您簡直猜不到哈利過着怎樣的生活,他對我們的世界全然無知。我明天帶他去對角巷好好看看。
祝您安好。
然後,哈利知道貓頭鷹的作用了。
在海格把貓頭鷹放飛進暴雨夜又安上門的同時,哈利拆開了他的信。
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國際魔法聯合會會長、巫師協會會長、梅林爵士團一級魔法師)。
親愛的波特先生:我們愉快地通知您,您已獲準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就讀……①
九月一日……
鄧布利多、麥格、霍格沃茨、對角巷……
魔法……
巫師。
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