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結局（下）
結局（下）
昭明殿前，血染長階，嘈雜的厮打聲此起彼伏。
五皇子手持長劍率軍來到昭明殿前，巧的是，玉階之上還有一人也在等着他。
“五哥，別來無恙啊。”傅柏長身而立，面容平和，像在同舊友打招呼般。
“傅柏，你的大勢已去，投降吧。”傅辰冷眼看着他，似不打算與他多浪費時間一樣。
從昨夜傅柏得知天牢中的傅辰越獄失蹤後，他就有預感到兩人會有這一天。
結果不出一日的時間，傅辰便能憑借五萬将士攻入皇城，他便猜測到了原來一直駐守西南的吳老将軍，也就是傅辰的祖父離京前給他留下那支軍隊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而傅辰能夠悄無聲息地從天牢中脫身，以及京郊院子的人來禀告周江寧被救走，能如此迅速完美地做到這些事情的只有李長霖了。
原來自己一直都中了他的圈套，他的假意服軟，受人脅迫都是一場騙局。
“憑什麽！憑什麽你能坐上那個位置孤不行，孤從來不比你差！”傅柏厲聲質問道，握着長劍的手微微顫抖。
傅辰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眼，而後朝身後人揮了揮手，獨自一人走向傅柏。
“來，比一場。”傅辰眼神沉靜，沒有一絲玩笑的感覺，周圍人都一驚，想上前阻止，可卻被他喝退。
“好。”傅柏握緊手中的劍，陰鸷的面上帶着一絲邪笑。
天邊的晨光熹微，帶走了黑夜。
這邊，李長霖率領着黑甲軍正在與六皇子手中的禦林軍交戰。
秦自天年近不惑，作為禦林軍的副統領他是經過一層層選拔而來的，可現在他卻被一個年輕人逼得連連後退，說出去都要被人恥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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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霖，你的劍法是李老将軍教的吧？”李老将軍就是李長霖過世了的祖父，秦自天咬着牙，捂着胸前的傷口，言語中帶着幾分懷念。
他從前也是李老将軍手下的兵，熟悉他的劍法，對于李老将軍他心中只有敬仰。
“你不配提起祖父。”李長霖冷眼看着他，話語不留半分情分。
是啊，他這些年助纣為虐，謀害忠良，無論是燕帝還是六皇子都不是明君，他是知道的啊，可是為了這多年的榮華富貴，他妥協了。
秦自天望着自己手中的劍，沉默許久，最後看向了面前的男人，長劍掉落。
待李長霖趕到昭明殿這邊時，傅柏和傅辰之間勝負早分。
傅辰将劍架在倒在地上的傅柏脖頸上時就已經分出勝負了，亦或者更早就已經分出勝負了，只是傅柏還不願承認罷了。
就在傅柏以為他要一劍殺了自己的時候，他閉着眼感受到身邊一陣風帶過。
傅柏緩緩睜開眼，只見傅辰背着手，李長霖手中握着劍朝昭明殿走去，經過時李長霖低眸掃了他一眼，同樣跟着傅辰進了昭明殿。
殿內，只有燕帝和趙方兩人，燕帝身上的毒早已經蔓延，雖然傅柏手中的确有解藥，可燕帝不知道，而趙方也早就被六皇子的人喂下毒藥，只不過眼下才發作。
傅辰和李長霖走入殿內，身上皆是濃重的血腥味，只見前者神情有些興奮，神情莫名地盯着坐着的燕帝，而後者神色淡淡，事不關己。
燕帝此時還不知道他将面臨的是什麽，剛剛聽着外邊五皇子與六皇子的打鬥聲，随後打鬥聲停止，傅辰和李長霖走了進來，燕帝下意識地以為傅柏被殺了，而眼下他們二人是來救自己的。
可看着兩人平靜的樣子，燕帝心中一咯噔，想也沒想聲情并茂地開口道：
“辰兒，父皇可算見到你了，快救父皇出去，父皇馬上立你為太子，還有長霖，朕馬上封你為閣老。”
“臣來遲了。”李長霖沒有想象中聽到時的激動，反而愈發平靜，這令燕帝莫名害怕。
“不過，眼下也還不算遲，對吧？”他的話音未落，燕帝只見銀光一閃，一道重物倒地聲響起。
趙方被殺了！
燕帝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趙方，像是反應過來一樣，連連後退，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長霖。
“辰兒，父皇直接傳位給你，你別殺......”後面的話，燕帝沒有說出口，只是驚恐地望着傅辰。
什麽皇室顏面、天子威嚴他都可以不顧了，他現在只想讓傅辰留自己一命。
屋內一時間沒有別的動靜傳來，傅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看着燕帝狼狽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揚聲道：
“傅柏，進來。”
傅柏還沒死？
燕帝壓下心中的疑惑，不敢開口。
殿外的傅柏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眼中一片疑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人推入殿內，沒辦法進都進來了，他緩緩走入殿內，走近一看，發現趙方已經倒下，循着手中的劍看向李長霖，眼神中滿是詢問。
可惜李長霖并沒有理會他，只是朝後退了一步，給他讓了個位置，然後不急不慢朝他開口道：
“解藥。”
傅柏愣了一會，這才明白過來他朝自己要的是給燕帝的解藥，可是，他到底該不該給呢？
就在他還在糾結時，帶着血的長劍指向他，持劍人漆黑的眼睛裏一片冷意，不容拒絕的聲音：
“拿來。”
好吧好吧，命都在人家手中了，能怎麽辦？乖乖聽話呗，誰讓他向來識時務。
傅柏很快找出解藥遞到李長霖手中，他接過解藥後便收回了劍。
燕帝看到傅柏拿出的解藥，馬上就想到了這是解自己身上毒的解藥，于是也顧不得旁的了，着急起身朝李長霖走來，眼看着那枚解藥近在咫尺時，他就被人一腳踹在腿上。
撲通一聲，燕帝整個人倒在地上，本就虛弱的他被踹後竟然怕都爬不起來。
就在他眼冒金星下意識要開口訓斥起來時，一枚褐色的小藥丸跌落在地上。
燕帝想也沒想，撐起身子想要撿起藥丸時，一只長靴踩在了藥丸上。
誰！！！
燕帝暴怒地擡起頭看向靴子的主人，入目卻是一雙冷漠的眉眼。
“李......李長霖，你這是要做什麽？”燕帝後背一涼，想着他剛剛一劍殺了趙方的情景，也不敢叫嚣了。
“這麽多年，陛下可曾後悔過？”李長霖沒有一絲溫度的眼裏露出了淡淡的哀傷。
“什麽？”燕帝一頭霧水，可當他再次望向李長霖的臉時，那眉眼卻是熟悉得很。
“李北定！你是為他向朕報仇！”燕帝瞳孔收縮，好似被吓得找不着魂似的。
沒錯，李北定就是李長霖的祖父，那位一生為國卻慘死的老将軍。
“你不配喊我祖父的名字。”李長霖将長靴移開，朝着燕帝又是一腳。
“噗！”接連兩腳，燕帝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像一只紙片，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啧。”傅柏默默在一旁，沒忍住發出一聲。
傅辰掃了他一眼，沒作聲，只是接過李長霖遞來的手中的劍盒，将裏邊的劍取了出來，又拿出帕子一點一點将幹幹淨淨的劍給擦拭一遍。
“辰兒......”燕帝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哪裏還有半點一國之君的樣子，仿佛一只喪家之犬。
“父皇可還記得這把劍？”傅辰的目光落在劍上，面帶微笑的，像在看珍寶似的。
燕帝根本認不出這把劍，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傅辰瞧見他這個樣子，輕嘆了一口氣，平靜的面容下隐含着一絲暴虐：
“也是，這是當年母後用來自刎的長劍，您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聽到他口中說的話，燕帝一時間才知道真正的恐懼是什麽，傅辰自進殿起，就沒想過讓他活着走出去，所以任由着李長霖欺辱他。
“這下，您總算能好好上路了，永別了。”
唰的一聲鐵器穿過肉身的聲音響起，一代帝王瞠目結舌地死在了血泊之中。
一時之間，三人都沒有說話。
“做的好。”傅柏先打破了這一安靜的局面，眼中甚至閃爍着亮色。
傅辰沒理會他，只是自顧自地将手中的劍擦拭幹淨再次放回盒子裏。
李長霖也看了傅柏一眼，傅柏被看得莫名其妙的，不知怎得，他莫名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還沒等他深想，只見自己手中多了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
傅柏低頭一看，這不正是原本李長霖手中的長劍嘛？什麽意思？
“這劍自始至終都是六弟你的。”傅辰波瀾不驚地開口道，說完笑着看了眼他，然後擡腳朝外走去。
就連李長霖在經過他時，還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說了句：
“有勞了。”
“我艹！”
過了好一會兒，傅柏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一個沒忍住國粹輸出。
這兩人拿他當冤大頭呢，明明他是莫名其妙被喊進殿，什麽也沒做就看了場戲，結果這弑父的罪名就落他身上了？？？
可是很快，傅柏便接受了，畢竟一個打着救駕旗號入宮且即将上位的帝王絕對不能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弑父的名聲；還有就是一個表面風光霁月的賢良臣子也不能有難聽的罪名傳出。
所以總而言之，只有他這個倒黴蛋了......
不過，他也不能白白做這個冤大頭，談談條件總是能的吧，畢竟他還有母妃和妹妹。
起雲小院內。
“為什麽？”
周江寧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身體沒有任何的不是，不是任務失敗了嗎？這是怎麽一回事？
顧不得旁的了，她急忙詢問系統。
系統聲音平靜地解釋道：“你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
周江寧滿臉問號，怎麽可能？
系統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淡笑一聲，這才慢慢同她解釋道：
“你的任務從始至終只是改寫李長霖的結局。”
改寫結局？什麽意思？
難道意思就是只要李長霖的結局不再悲慘，哪怕走上弑君逼宮道路她也算成功的？
系統本來就是為了李長霖而存在的，只要他的結局是美滿的，這個世界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這樣系統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
系統：“再者說，李長霖沒有弑君，逼宮的話嚴格意義上也不算，他是為了護駕。”系統換了個說法解釋給周江寧聽。
“額......好像是有點道理啊。”
周江寧：“那你一開始怎麽不跟我說清楚啊？”
系統：“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升級之後這才接收到的。”好吧，沒用系統。
周江寧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于是還想再多問兩句，誰知系統便傳來了聲音：
“宿主，你的任務到此結束了，我的工作也完成了，現在我例行詢問，你還要待在這個世界嗎？”
周江寧聽了系統的詢問，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又突然想到系統看不到于是正打算開口回答，就聽到系統又傳來一聲：
“果然如此。”
“？”
系統：“那就祝你幸福美滿了。”
周江寧一愣，随後莞爾一笑：“謝謝，你也一樣。”
一場說下就下的大雪，像是老天要洗去這一夜的混亂。
漫天大雪的皇宮沒有了往日的肅靜和莊嚴，有的只是一片又一片血泊，一具具冰冷的屍首倒在道路上，這是一條通往權力之巅的道路。
李長霖與傅辰處理好昭明殿的事就想告辭了，從副将手中接回自己的寶劍後，便一人冒着風雪離去。
原本傅辰還想多留他一會兒，等着雪小些了再派人送他回府，可惜李長霖拒絕了。
他說：“再不早點回去，家中有人該着急了。”
行行行，他一個孤家寡人不懂這些，傅辰揶揄瞧了他一眼，而男人也不怕被揶揄，反而一貫清冷的臉上還帶着幾分驕傲，仿佛在說你不懂。
傅辰見他一臉柔情，歸心似箭，輕啧了一聲，也沒再挽留他，直接大手一揮放他歸家去了。
李長霖走在宮道上，手中握着長劍，鋒利的銀劍上流淌着無數人的鮮血，暗紅的，鮮紅的，一層又一層，暈染在一起。
這時，他仿佛聽到了一聲震動，心神一動，他朝着那個方向望去。
“咚咚咚......”喪鐘敲響了，一切都結束了。
待最後一聲鐘聲落下，李長霖一口黑血吐出，血跡落在白雪上。
因腹部的傷痛，他單膝跪在了厚厚的白雪上，眉眼卻是舒張的，俊美的臉龐上是不知何時濺到的點點鮮血。
這時，一道熟悉的腳步聲傳入他的耳中，他微微一愣，腳步聲愈發近了，他這才擡眸望去。
風雪不知何時慢慢變小了，風雪不再迷人眼了，一名披着狐裘的女子撐着傘一步一步朝他走來，一步一個腳印。
在離他還有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緩緩蹲下身，從懷中取出柔軟幹淨的帕子一點一點将他臉上的血跡擦去，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像是擔心弄傷男人一樣。
順着女子的手看去，李長霖這才發現女子厚厚的狐裘下是一身紅衣，緋紅的衣裙此時正蓋在他的黑甲之上，黑與紅交織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離。
周江寧看着面前渾身是血的男人，在來的路上就想過要是他受傷了就要好好說他一頓，不會愛惜自己，亦或者哭哭啼啼地沖進他的懷中。
可現在，他就在眼前了，她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想好好看看他，過了許久，周江寧臉上一道淚珠滑落，朝他伸出手，顫着聲音開口道：
“小李大人，我們回家吧。”
李長霖看着女子瑩白的小臉，和一雙微微泛紅了的手，笑着接過她手中的傘，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珠，然後回握住女子冰冷的小手，靜靜地凝視着她，漆黑的眼眸只能裝下她一人，清冷玉如石的嗓音響起：
“好，我們回家。”
男子與女子緊緊握着手，朝着前方走去，再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們的了。
紅牆白雪之下，一柄傘，兩道人影，紅衣黑甲相伴而行。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