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纨绔與手機（一）
纨绔與手機（一）
董健出道多年，唱了不少歌，但他基本只負責唱。他清楚自己在作詞譜曲方面存在的缺陷，私下裏試過幾回後，明智地選擇了放棄。
這樣自我定位清晰的他卻在三十歲時發表了一首自行作詞作曲的歌。
歌名大概是為了與《望》相對應，同樣只取了“願”這一個字。這首歌的詞曲顯然比他之前唱的要差上一大截，但畢竟是由他親自創作的第一首歌，還是引起了一陣讨論熱潮。
就是在一次訪談中，他提到，這首歌是為帶他走出深淵的人而作。而當記者問起那人是誰，他眼中的光亮瞬間消去大半。
沉默幾秒鐘後，他嘆了口氣：“很可惜，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董媛隔着電視屏幕，看明白了兒子回答時，那個眼神所代表的意義。她猜測這應該是她昏迷期間發生的一段舊事，兒子願意提、她就聽，要是兒子不願意，她就當沒發現。
董健倒不是不願意說，可落照存在的方式太過離奇，他就算想，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寄托感情的唯一方式，就是讓《願》成為每次演出的必唱曲目。
幾十年後，迎接死亡的時候，董健的情緒很平和。他努力回憶着記憶中那張已有些許褪色的面孔，帶着也許還能再見面的期待，同妹妹張令皇說過再見後，安然閉上了雙眼。
不管能否再遇，沒有死在那間小小的廁所裏，他都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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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照嘗試着動了動身體——完全動彈不得。
不出意外的話，她又當不成人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很好，就讓我來看看，我又變成什麽玩意兒了。”
這是她第二次執行任務，與第一次相比，這次她所處的小世界，要更“神奇”一些。這裏的人，大致可以分為兩種：普通人類，和擁有特殊能力“禦靈術”的靈師。
兩類人原本生活在不同的地域，前者并不知道後者的存在，後者則不想介入前者的生活。但在一場意外發生之後，靈師的家園被毀，不得不前往普通人類居住之地，雙方開啓了長達幾百年共同生活的時光。
剛開始那一百來年，雙方之間沖突不斷，還導致了大量的人員傷亡和財産損失，可伴随着暗精這一共同敵人的出現，他們成了同一條戰線上的戰友夥伴。
暗精是毀去靈師家園的罪魁禍首，在那之後，它們又纏上了人類。
到幾百年後的今日，雖然生活方式仍舊不同，但部分人類和部分靈師已經可以相安無事地住在同個小區中，三不五時還能互相串門，送些新出爐的下酒菜。
落照這回要拯救的男配名叫葉遠州，屬于靈師一族。他父母都是大名鼎鼎的靈師，所以其他人對他也寄托了不少期待。不巧的是，出生名門的他卻是實打實的纨绔，各方面的情況都一塌糊塗，對禦靈術的掌控力更是無限之低，就會些初級的術式。
他和同父異母的弟弟很自然會被拿來對比，而他每次都輸得慘烈。
時間久了，父親對他越來越失望。
葉遠州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仍舊過得随心所欲。結果，他就在成年那天被家族所抛棄，不得不開始了自力更生的拼搏。
那之後，他的人生失敗得非常徹底。不到一年時間，他就死在了“暗精”的利爪之下。
而這個故事的女主角，是葉遠州的妹妹——葉欣燕。
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父母離婚後，哥哥葉遠州跟了父親葉康榮留在本地，妹妹葉欣燕則跟着母親何瑜去往別處生活。
分別時，他們的年紀都不大，一個七歲，一個只有四歲。長期的分別讓兩人之間的感情逐漸冷淡，葉欣燕得知哥哥死訊時，有些驚訝，卻并不是很難過。
直到葉遠州死亡半年後，回到本地的葉欣燕在機緣巧合下碰到了多年前順手救下的故事男主角，從對方的敘述中發現了不對勁之處，才開始着手調查，最終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要是程序沒出意外的話，落照本該變成葉遠州的住家靈醫，通過日複一日的相處走進他內心，改變他行事風格，最後讓他避開被暗精抓死的結局。
但顯然……程序出意外了。
落照盯着天花板看了十分鐘後，還是決定要行動起來，不能就這麽幹等着。
和之前不同，這次的她，行動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她好像被困在了一個長方形的容器裏，無法像當大水珠子時那樣伸展開手腳。
不過，她卻能從三個方向看到東西。
前方和後方都是一片黢黑，這種黑暗稍微有些不同。後方是純粹的黑色，前方則是半夜裏、關上燈拉上窗簾，一個房間裏勉強能看出擺設的昏暗。
正是在眼睛漸漸适應了這種昏暗後，她才能看清天花板，和天花板上的一個球狀物。球狀物起到的作用，和人類的電燈類似。
靈師是不用電的，差不多在幾十年前，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才感受到現代科技的魅力，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而葉家不屬于此道，是極為傳統的靈師家族。
至于最後那個能看到東西的方向，在頭頂之上。
上方隐隐約約有許多光點透出，但落照看得不是很清楚。要是再多花上一點時間，她一定能搞明白裏面是什麽東西。
就在這時，她身邊有了變化。
一只手有力地攥住容納她的長方體，幾秒鐘後，她的前方出現了一張被放大的臉。
因為提前看過任務資料，落照一眼就認了出來。
眼前這張被白光照得毫無血色的臉，正巧就屬于葉遠州。他看上去，精神狀态實在算不上好，眼下的兩抹烏青足以證明他睡眠質量堪憂。她見過這種面相，一般出現在連續熬了幾個大夜、距離猝死也就幾步之遙的人臉上。
這麽說來……
葉遠州能撐到成年後離家才意外身亡，已經算是好運了？
又是幾秒鐘後，落照頭頂上出現了全新的畫面。她眨了三次眼睛、确認三輪後，得出了結論：那是某個游戲的界面。
與此同時，葉遠州的聲音同時從兩個方向傳來。
“家人們，已經四點了。我們準時上線，來探索一下新地圖啊。感謝‘遠哥今天還在呼吸嗎’的投喂，我還在喘氣吶，謝謝關心！”
電光石火之間，落照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顯然，她這次變成了一個手機。這确實是個長方體，難怪會讓她産生一種自己在躺板板的錯覺。
好消息，她還沒死。
壞消息，任務對象看着快不行了。
落照想了想，為避免意外的發生，還是有必要對任務對象進行一番搶救的。好在，她已經摸索出一點頭緒了。
葉遠州一邊和進入直播間零零星星的觀衆互動，一邊探索着游戲《妄念之地》的新內容。這次是小更新，新加入的設定不多，所以他原本的計劃是，打個一兩回、大概嘗試過就下線。
這是一款肉鴿類的游戲，游戲中自由度很高，游戲進程為單向性，本局獲得的道具和各種buff并不能帶到新一局。之前，他過一輪基本需要一到兩個小時，還常常死在半路上，一怒之下就順手開了新一局。
今天他的運氣卻出奇好。他随機抽到的所有道具都是金色品質，且基本是一系列的藏品，湊齊了有特殊加成，他過每一關都跟開了挂似的一陣亂殺、酣暢淋漓，僅用半個小時就打出卡關了半個月的新結局。
葉遠州一下興奮起來，蒼白的雙頰也因此帶上了不正常的紅色。他有些激動地将手機一舉，對着耳機上的話筒說：“兄弟們，我合理懷疑這次更新更的是金品掉率，這運氣也太離譜了！我再開一局驗驗真假，走……”
話未說完，被他舉起的手機忽然一陣震動，他手沒拿穩，哐當一下被手機砸了個正着。
沒體驗過手機砸臉的人，很難理會那種感受。它能把昏昏欲睡的人一把拍醒，也能讓葉遠州這類過于亢奮的人陷入昏迷。
主播聲音突然消失，讓直播間裏的觀衆有些混亂。好在這時屏幕上出現了一行手打的解釋——
哈哈，主播的麥壞了，兄弟們，我先去看看能不能修，等修好了咱再見哈！
幾秒鐘後，直播間被主播方關閉。觀衆本就人數不多，又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并沒有太在意此事，開過幾句玩笑話很自然就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靈醫丁娴接到一通無聲來電。
靈師在與暗精作戰的過程中，常常會受傷，所以像葉家這種靈師大家族，會請來專修醫術的靈醫，日常負責家中衆人的身體健康狀況。
丁娴一看電話是葉遠州打來的，就想皺眉。她常聽葉家人對這位小少爺的議論，基本上都不是好話，所以她對他的印象也不好，停留在“不學無術、好吃懶做”之類的标簽上。
不過，作為一名專業靈醫，淩晨四點半還在修習禦靈術的她有優秀的職業素養。于是她放下芥蒂，拿起必要的醫箱，往葉遠州的住所趕去。
她是住家靈醫，在葉家有一間專門的屋子，離家中每個人的所在之處都不遠，走路一兩分鐘就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