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蜜顏在雪地裏昏迷過去，不知睡了多久，才漸漸從昏迷中醒轉。醒轉的原因說來也好笑，竟然是因為打雷了。
她在這蝕骨崖下，居然還能看到打雷閃電，這是不是有些過分啊。把她冰在這麽個鬼地方還不夠，還要讓她被雷劈被=電閃嗎？
她撐着身體坐起來，靠在山壁上，心裏想，既然這樣，那我随了你們的心願便是。
她坐等着那團烏雲過來，等着裏頭的雷電将她直接劈死，卻沒想到，在漫天風雪中，她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過來。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幻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發現那是真的。
可這怎麽可能呢？她居然看見了堂堂的戰神大人。他不是最恨她的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蝕骨崖？
蜜顏想想，恍然大悟，大概是因為她快要死了吧，所以他不想錯過這欣賞她最後一刻的機會吧？
呵呵。哪怕是死，她都得死出點價值來才行。好吧，如果能讓戰神高興高興，那她就算完成她這一生的使命了。反正，她原本就是他摘下來的果子，如果沒有他，她也不可能多活這麽些年。
她看着戎戈急匆匆地跑到自己跟前蹲下，頓時裂開嘴角一笑：“你來啦？來得還算及時，我馬上就要死了，你等一下就能看見了。”
下蝕骨崖之前，戎戈從沒想過，自己會看見這樣一幅場景，她蜷縮在雪地裏，渾身已經被凍得發紫，從上到下的皮膚全都開裂，像是幹涸的土地一樣，沒有一處皮膚是好的。
他更沒想到，看見她這副樣子，他心裏浮起來的第一抹思緒，竟然是心痛。
他不敢應對她話裏的諷刺，将身上的披風披到她身上，伸手去抱她：“我帶你上去。”
她卻搖頭：“是天君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戎戈不懂，這時候她還執拗于這些做什麽？這很重要嗎？難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嗎？
他不說話，蜜顏卻也猜到了。如果是天君的命令，現在來接她的就不是他了。可她不明白，戎戈怎麽會來救她呢？他不是恨極了她嗎？
她搖頭：“如果想看我死的樣子，就站到一邊去；如果不是，就走，我不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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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底的萬念俱灰和冷漠刺痛了戎戈，他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她從前是天真愛笑的小女孩，調皮搗蛋，卻不知世間什麽是難過悲傷。可現在，她眼底除了灰暗，只有濃濃的絕望。
他這才明白蝕骨崖為什麽是仙界第一牢籠，這裏會将人的絕望放大無數倍，讓你時時刻刻沉浸在痛不欲生之中。
她在這裏度過了那麽多天，也許，早就不想活了吧？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此刻他心裏是有悔意的。這個懲罰，不知是天君給她的，還是給他的。
他不由分說地将她抱起來：“就算你要氣我要恨我，不想見到我也罷，都等你出了這個蝕骨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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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她也曾住了一段時間，對陳設了如指掌。現在她一醒來，立刻便反應過來，自己睡在戎戈的房間裏。
屈辱感和危機感讓她立刻從床上爬起來，就要奪門而出，結果剛開門，就見風靈端着盤子正要的進來，兩人碰了個正着。
風靈驚喜道：“你終于醒啦。”
蜜顏看見他盤子裏的湯，和她在蝕骨崖底喝的如出一轍，頓時反應過來，當時那個好心人就是風靈。
她愣了愣，有些喜悅，可又不知怎地，有些失落，扯了扯嘴角，半天才道：“ 原來之前一直給我送炭火和熱湯的人是你。”
風靈将她拉進房間裏：“說這麽多做什麽？你從蝕骨崖上來，身體受了寒氣侵襲，仙基不穩，你趕緊将補陽氣的湯喝下去，否則，以後是要落下病根子的。”
雖然知道了風靈是救自己的人，蜜顏卻還是不想接受他的饋贈。只要想到現在她是在赤明宮，這個房間是戎戈的，風靈又是戎戈的人，她就根本坐不下去，一刻也不想待了。
她推開風靈給自己的湯：“不必了，我什麽胃口都沒有。你讓我走吧。”
“你想走去哪裏？”一道聲音突然插進來，清冷的調子帶着幾分威嚴。她一擡頭，就看見戎戈現身在房門口，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一見到他，蜜顏的臉色立刻垮下來，她站起來，直視着門口的人，眼色不善。
戎戈走進來，朝風靈使了個眼色。後者接收到眼色，然後選擇了繼續留下來。
戎戈：“……風靈，你先出去。”
風靈近來膽子是越發大了，聽完主子的話後，思前想後，居然開口反駁：“神上，我覺得蜜顏不是很想見您。要不，您改日再來？”
戎戈瞪大眼睛，幹脆将他抓起來扔了出來，手一揮将房門關上。蜜顏見狀，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往後退一步：“有什麽話你直接說，離我遠點。”
戎戈知道她現在還在氣頭上，也知道她不想接受任何來自他的幫助，但他卻無法放任她不管。
他走到床邊坐下，對她命令：“坐過來。”
蜜顏充耳不聞，當他是個擺設，根本不想理會。
戎戈直接拉過她的手腕，輕輕一拽，她便坐到了他對邊。然後，他舉起她的手，在眼皮底下端詳。她原本白皙的皮膚被寒氣凍成紫黑色，皮膚也一寸寸幹裂，看着觸目驚心。
他擡頭看着她，問：“疼嗎？”
蜜顏一愣，似乎沒想到他還會關心她疼不疼。她将手抽回來，藏到袖子裏，冷冷道：“疼又怎樣？不疼又怎樣？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嗎？為什麽還要将我從蝕骨崖救出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救我，只要再忍一下下，我就可以死在蝕骨崖下面了。我就可以結束這無休止的痛苦了。你是不是怕我死得太簡單，才要将我救出來，等養好我以後，再将我丢進去？”
戎戈沒料到，她會将他想得如此不堪。他愣了愣，才開口：“你覺得我把你救上來就是為了折磨你？你眼裏的我，就是這樣的？”
“那不然呢？”蜜顏反問，“你忘了你在流音谷裏對我做的事情了嗎？”
戎戈垂下眼皮，恍然失笑：“是啊，我的确是這種人。”再擡眼的時候，他突然變得有些玩世不恭，偏生要激怒她一樣的開口，“就當我是這麽盤算的，你又能奈我何？”
蜜顏頓時氣炸：“你不要太過分了！事情的真相是怎樣，你們連調查結果都沒有就直接訂我罪。那也罷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就不能給我一個痛快嗎？”
“不能！”戎戈冷冷說，“我就是要養好你，再将你扔到蝕骨崖去周而複始地受苦，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蜜顏望着他，內心一片冰涼。她怎麽能想到，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他對舒雅大概是真的愛極了，對她這個“兇手”當然就恨極了。這才會用這樣殘忍的辦法來懲治她吧？
想到這，她心痛難當，比被師尊背叛利用還要心痛百倍。
盡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卻還是沒有輕易屈服。她咬了咬牙，桀骜地頂撞：“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現在就回蝕骨崖。”
她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可她的身體此時只不過是個破袋子，哪怕風一吹都能将她吹跑。她才走了兩步，便整個人搖搖欲墜，就在她往後一倒以為自己會後腦勺點地的時候，一雙手扶住了她。
她落入一個寬闊溫暖的胸懷，這堵胸膛她并不陌生，第一天來赤明宮的時候，她就曾經被他抱過，雖然最後的結果是在池塘裏待了一個晚上，但現在重來一次，她依舊能立刻回憶起那種熟悉的感覺。
她愣愣地看着戎戈，戎戈也沒料到她倒下來的時候自己會下意識去扶住她，兩人都有些錯愕。
然而還是蜜顏更快地反應過來，将他一把推開。但也許是太過用力，已經她本身已經虛弱不堪的緣故，她沒有将他推動，卻反而自己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戎戈心頭一緊，手也伸了出去，然而到半路卻被她仇恨的目光打了回去。他只能收回手，對她道：“我不管你怎麽想，總之，我既然将你帶回赤明宮，你就必須乖乖地，老實地待在這裏i。你要是I敢輕舉妄動，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代價。”
說完，他拂袖轉身，将她留在房間裏，獨自出了房間。
蜜顏冷冷一笑，當神仙真好啊，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她連自己的生死，都不由得自己做主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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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的幾天，蜜顏一直被關在戎戈的房間裏，哪兒也去不了。風靈每天給她送來的都是大補滋養的東西，竟然還有藥王星君的丹藥，說是戎戈親自去藥王府邸拿的，對治療她身上的冰寒創傷有奇效。
蜜顏越來越弄不懂他的想法了。難道他真的要把她養好如初，再丢進蝕骨崖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還不如直接回去呢。
她抓住風靈的手，和他求救：“你把我送回蝕骨崖吧。”
風靈大驚失色，問她：“為什麽 ？”
蜜顏遲疑了下，才如實道：“你的主子把我從蝕骨崖帶上來，沒有知會過天君吧？現在，天君估計還被蒙在鼓裏。你趕緊将我送回去，也許還來得及。”
風靈伸手摸向她的額頭：“你是病了還是瘋了？蝕骨崖那種地方，去過一次你還想去？你是嫌命長嗎？”
蜜顏揮開他的手：“那也好過留在你們赤明宮啊。”
風靈：“赤明宮有什麽不好的？你看我每天給你送吃的的，還有藥，你的傷很快就能好起來了。而且，你想想你多幸運啊，這要是神上晚一些去救你，你說不定就死在下邊了。那蝕骨崖關過無數罪仙，好多刑滿釋放以後就瘋了，你該不是也瘋了吧？”
蜜顏冷哼一聲：“你以為你們神上有那麽好心啊？他救我，不過是怕我死得太輕易I罷了。他是想治好我再折磨我呢，你當他真是關心我？別逗了。”
被她這一說，風靈陷入沉思。他怎麽不覺得神上是存心要折磨蜜顏？以神上的身份，昨天還親自去藥王那邊求了靈藥，這一點兒也不像是要折磨她的樣子啊。
但蜜顏說的信誓旦旦，他又只能納悶，難道神上對她說了什麽？
“不管如何，你先把傷養好嘛。就算神上對你不好，你只要養好傷，說不定衛霄仙上一回來，你的事情就有轉機了呢。”
風靈不提衛霄還好，一提衛霄，蜜顏臉色更加陰沉。她突然躺到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厭煩地沖他吼：“你給我走！以後再也不要給我送東西了。我就是死我也不吃。”
風靈急了，憂心不已：“你說你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幹什麽？好好的命折騰沒了，除了你自己，又有誰會心疼呢？”
這話本是關心，可戳進蜜顏的心裏卻猶如一把刀子。她在被子裏瞬間便淌下眼淚，聲嘶力竭地吼：“ 你滾！！滾出去！！再也不要出現在的我面前！！”
風靈見她情緒激動，也不敢再勸，只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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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戈早晨出了一趟門，到了晚上才回來，一進門就見風靈憂心忡忡地站在大殿裏來回走動。他立刻反應過來，可能是蜜顏那丫頭又出了事情。
果然，一問才知道她今天沒吃藥，補陽氣的湯也沒喝進去。
他頓時有些氣惱，責問風靈：“你是怎麽辦事的？不是讓你一定要哄她喝下去嗎？你明知道她現在身體支離破碎，如果不每天進補，仙基回不來不說，可能還會有生命危險，你這也縱容她？”
風靈一臉冤枉：“神上，不是風靈辦事不利，實在是蜜顏那丫頭，她個性就這麽拗，我根本勸不過她。”
戎戈沉默了下：“她怎麽說的？”
風靈猶豫了下，還是将蜜顏的話一五一十都告知了主上。說完又嘆息地補了一句：“神上，您說您明明關心她，為什麽又要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呢？還口是心非地說就是要折磨她，這不是把她往死胡同推嗎？”
“多嘴！本座問你意見了嗎？”戎戈喝他。
風靈撇了撇嘴，趕緊找借口：“我想起來廚房的藥還沒炖好，我去炖上。”
戎戈白了他一眼，立刻去房間裏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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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顏在房間裏哭了大半天，直到眼睛酸痛得睜不開，力氣也哭沒了，才沉沉睡去。這一睡，卻夢見了許多以前發生的事情。她夢見這兩百年在皓庭宮裏和師尊相處的點點滴滴，夢見他悉心教導她如何穿衣服、吃飯、讀書、寫字 ……
可畫面一轉，師尊卻站在她面前，冷冷地将她推入戎戈的懷裏，要她去迷惑戎戈。她不願意，拒絕 ，可師尊卻不管不顧，迅速消失。
她和戎戈開始相處，漸漸融洽，可就在此時，他突然抽出一把刀子刺入了她的胸膛，目眦盡裂地說：“你害死了舒雅，我要替她報仇！”
她猛然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醒來。她望着高聳的房梁入神，然後才感覺自己的手上傳來的異樣觸感和溫度。
她微微側過腦袋，就看見戎戈坐在床邊，握着她的手，靠在一旁閉目養神。
她有些錯愕，甚至不敢相信。就在此時，她看見戎戈的眼睫毛微微翕動，她趕緊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她聽見身邊的人動了下，似乎是坐直起來，然後沉默了一會兒後，他輕輕替她掖了掖被角。随後，她感覺兩人交握的手之間，一股靈力自他那邊向她這邊灌輸。
他這是在……渡靈力給她？
蜜顏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他怎麽可能對她這麽好呢？而後又恍然大悟，哦，是怕她就這麽死了，他的複仇計劃就無法施展了吧？
這個人就這麽執着要報複她嗎？就不能給她一個痛快嗎？
她有些生氣，可是從他那邊渡過來的靈力又讓她感覺身心舒暢，難以放棄。她悲涼地想，人家都欺負她欺負成這樣了，她居然還這麽誠實地接受他的靈力，真是毫無骨氣。
最終，她還是動了下，算是對他的一個提醒。
戎戈一見她醒來，立刻中斷了靈力的輸送，将手倏地從她手上抽離，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冷冷質問：“醒了？”
“嗯。 ”蜜顏也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會在這？”
“這裏是我房間，我不在這，那我應該在哪裏？”
蜜顏頓時語塞，這說的也是哦。
“可是你最近都沒有在這個房間裏睡啊。”
戎戈似乎被她這句話點醒，突然點了點頭：“你說的對，那我從今天開始就在這裏睡了。”頓了頓，低頭湊近她，“反正我們以前也不是沒一起睡過，對吧？”
蜜顏知道，他是在說她偷喝瓊漿醉了酒那一次，可那次能和現在一樣嗎？那次她和他還不是仇敵，她又喝了酒什麽都不知道，現在怎麽會和以前一樣呢？
現在她和他已經結下了梁子，別說是睡一起了，就算是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坐着，她都嫌棄他礙事。
她立刻翻開被子：“你要是想在這裏睡，那我去其他地方就是了。”
戎戈将她撂倒在床上，低頭看着她：“你就一定要這麽倔強嗎？和我睡一起又不會怎樣，難道你以為我會對你現在的樣子有興趣？”
“我的樣子怎麽了？”蜜顏反問，突然又反應過來，自己的手都變成那樣了，恐怕臉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吧。但他居然有臉說，如果不是他，她會變成今天這樣子嗎？
她無法忽視心裏的羞愧難當，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她有多在乎自己在戎戈面前的形象。她一把推開他，厲聲道：“你沒興趣就離我遠點啊。我又沒求着你來，我避你都來不及了，你為什麽總是要出現在我……”
話還沒說完，卻被一方溫熱的唇封住了剩下的字句。
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臉，一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反應能力，只能任他欺負。不知過了多久後，她才反應過來，再次将他推開：“你……你……”
驚愕和羞怯讓她一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她只能憤怒地瞪着戎戈，用表情警告他，她現在很不高興。
戎戈愣了愣，突然站起來，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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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靈察覺自家神上今天有些奇怪，去完蜜顏的房間回來後，他就一直坐在大殿發呆，似乎滿腹心事。而且他察覺到，神上這副樣子，和從前似曾相識。
他想起來，當年神上收到神女舒雅的表白手帕後，也曾經是這樣呆呆地做在大殿裏半天，時而迷茫，時而困惑的。
現在的狀态，比當年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禁想，今天神上去蜜顏房間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他不敢問，只能默默在旁邊，偷偷端詳戎戈的神色。
但這一回，他沒問，戎戈倒是先開了口：“風靈，你說我是不是冤枉了她？”
“神上為何有此一問？”
“本座問你什麽你便答什麽，誰讓你反問了。”
風靈撇了撇嘴，這才道：“風靈也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蜜顏不至于是會做那種事情的人。我去蝕骨崖的時候，聽見她在下方喊冤。我想，如果她真的是兇手，那她演得也太認真了吧。都被丢到那種地方了，還要僞裝成無辜者，難道不累嗎？”
戎戈突然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封靈以為是自己說錯話，急忙認錯：“神上恕罪，封靈不該妄言。”
戎戈搖搖頭：“我沒怪你，我只是在想，連你都想的明白的道理，我為什麽一直想不明白。”
風靈睜大眼睛，驚喜道：“神上的意思是，您也開始相信蜜顏是無辜的了？”
戎戈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她，可是我每次只要一碰見她，就會失去原本的判斷。見不到她的這三年裏，我一直堅定地認為，一切都是她做的。可現在，我卻覺得自己的信念在漸漸動搖。明明知道，沒有理由地相信一個人，和沒有理由地去懷疑一個人，是同樣的愚蠢，可我卻不由自主地做了這樣愚蠢的事情。”
風靈眉頭蹙起，看見主子這個樣子，他也擔憂不已，只能道：“其實，神女在當年那一戰就已經香消玉殒。神上，如果沒有天君強硬地為您留下她一絲魂魄，其實神女早就已經沒了。我想，神女是那樣無私的個性，一定也不希望因為她而連累其他人。不管是蜜顏，還是任何其他人，她都一定不會怪罪的。”
聽到這，戎戈似乎有所頓悟，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座枉為上神無數年，竟沒有你看得通透。”
風靈不敢居功，急忙道：“神上只是當局者迷而已，其實只要跳出來看，您一定會想明白的。”
戎戈笑了笑：“如今，我已經不想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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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顏在房間裏籌謀着逃走，這個鬼地方，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她現在越來越摸不透那個戎戈想對自己做什麽，她覺得再待下去，她會被他捉弄得精神衰弱的。
她趴在門上，聽見外頭一片安靜，确定沒有人了，才打開門跑出來，然後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
但她忽略了，赤明宮這地形本來就不是等閑人可以進出的，她還沒走過幾個彎，就徹底迷失了方向。最後，她只能随便找了一間房間鑽進去，準備躲在裏面，起碼先躲個兩天，讓耳根子清淨清淨再說。
但她萬萬沒想到，她在新房間的床上還沒躺熱，門被人推開了。隔着紗帳，她看見戎戈走進來，輕車熟路地走到桌子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風靈跟在他身後進來，将晚膳放到桌子上，：“神上，蜜顏那邊 ……”
“把東西給她送過去，看着她吃下去，不得有誤。”
“是。”
聽這意思，他們不是故意來逮她的，那麽說，他這兩天是住到了這裏？
蜜顏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她怎麽運氣這麽好呢，随便一換就換到了他的房間裏。這下該怎麽辦？
她只能趁着他沒發現，準備轉移陣地。她從床上小心翼翼地挪下來，準備挪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萬萬沒想到，下床的時候腳後跟溜了下，她直接從床上滾到地上，又從地上滾到了戎戈腳邊。
她一擡頭，戎戈一低頭，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尴尬彌漫了整個房間。
蜜顏讪讪一笑，畢竟這種時候，除了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尴尬，她還能做什麽呢？
“這麽巧啊，你睡這個房間？”
戎戈冷冷一笑：“你這是……準備逃跑？”
“當然不是了！”蜜顏趕緊辯駁，“我幹嘛要逃跑呢？我在這裏又好吃又好住，為什麽要逃跑？
要是讓戎戈知道她要逃跑，他還不得更加變着法子折磨她啊？不能，不能告訴他。
戎戈挑眉：“如果不是逃跑，那就是有心送上門來的咯？你是後悔今天白天沒有答應我的提議，所以I現在直接上門告訴我，你願意和我一起睡了？”
他這是什麽邏輯？蜜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竟有道理這麽歪的人。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然而一步都還沒邁開，就被戎戈打橫抱起來。
“你覺得我會讓你溜走第二次嗎？”
蜜顏只能趕緊求饒：“我錯了，我不該逃跑，你讓我回你房間吧。”
戎戈冷笑：“這就是我房間啊。”
她一愣：“我是說原來那個房間。”
随後，戎戈果然把她放回原來那個房間了，但他是抱着她回來的，進門的時候順便把房門一帶，外頭的鎖自動鎖上了。
蜜顏愣直了眼：“我沒讓你跟着進來啊。”
戎戈：“我想進來，還由得了你？”
整個赤明宮都是他的，蜜顏也知道，自己不論去到哪裏，都逃不了他的控制。她幹脆破罐子破摔：“好好好，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随便你。”
說完，她躲進被子裏，挪到最裏側，背過身不去看她。
戎戈也不捉弄她，坐在外側，思索良久後才道：“你能不能坦白地告訴我，當日你為什麽要去寒霜洞？”
時隔三年，他終于願意問了嗎？她還以為他根本不感興趣，只是認定了是她做的，過程原因都不需要理會呢。
她深吸了口氣，賭氣問：“你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戎戈不假思索：“有。起碼，這個對我很重要。”
蜜顏回過頭來看着他，慢慢坐了起來：“如果我說，我只是好奇她長什麽樣子，你相信嗎？那天，風靈跟我說，她是你一生所愛，是神界第一美女。他說她祭了曦煌劍以後，你便一蹶不振，消沉了許多日子。我就有些好奇，她是什麽人。再說了，師尊從來沒跟我說過，九重天還有個寒霜洞，人家好奇嘛。”
“那你看到了？”
“我哪裏來得及看，我才碰了下那些冰棱子，就被震到到地上，立刻就被神兵給拿下了。不信，你看我的手。”
蜜顏攤開掌心，被凍得發紫的手心裏，還殘留着兩道舊傷痕，一看便是連皮帶肉被撕開了以後留下的傷痕。而且從傷痕的恢複情況來看，也的确是三年前的傷痕。
如果說那道結界将她傷成這樣，那她說的很可能是真的。看守寒霜洞的神兵是很警覺的，哪怕她挖地道這件事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但她被結界震傷，神兵肯定會第一時間發現。
那麽她應該根本沒有時間再去害舒雅。
戎戈看着那兩道疤，心下一沉：“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蜜顏把臉別開：“你問過我嗎？你在乎嗎？你不是不管不顧，就認定我是兇手嗎？”
戎戈突然将她拉進懷裏，靠在她肩膀上：“對不起。”
這是發生事情以來，他第一次和她說對不起。蜜顏愣住了，想想便覺得委屈不已，眼淚也簌簌直落：“師尊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你們根本沒有人要聽我解釋。”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戎戈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當時事情一發生，衛霄便将她送走，他下意識覺得，是她畏罪潛逃。既然如此，他也根本不需要聽她解釋。
後來在絕城遇到她，她已經失去了記憶，自然也不記得這些過往，也不會和他解釋，它又恨極了她，根本不想聽她解釋，只想着如何報複她。
等到她解開記憶，她已經連解釋也不想解釋了。
誤會到今日，她竟平白無故為這件事受了這麽多的苦。
想到這，戎戈心裏再無法平靜：“你如果想哭，想打我，就打吧。只要能讓你心裏好受一些，什麽都可以。”
事到如今，他覺得打他一頓，就可以讓她心裏好受嗎？她打了又能怎樣，心上的傷口會好嗎？受過的苦就可以完全忘記嗎？
如果不能，打他不過是再一次疼了自己罷了。
蜜顏沉默了片刻，輕輕将他推開：“我不想打你，我只有一個要求。”
戎戈擡頭看向她，就聽見她道 ：“我想見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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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出事以來，蜜顏第一次單獨和天君見面。知道事情真相後，兩人也再無從前的的熟稔。她眼裏的天君再不是那個慈祥和藹的天君伯伯了。
天君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陌生和疏離，也知道這孩子如今心境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他心中的确有愧于她，可身為高位者，有時候為了更重要的人和事，犧牲一些次要的人，是無可奈何的。
他知道蜜顏記恨自己，但也知道，她不會怎樣。衛霄教出來的徒弟，他還是有信心的。
“你來找朕，有什麽要求便說吧。只要朕能給你的，朕一定會滿足你。”
蜜顏輕輕一笑，替他斟了一杯茶：“ 君上是看着蜜顏長大的，可原來也不了解蜜。”
天君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這件事，是朕虧欠了你。可是蜜顏，朕也無可奈何。”
蜜顏擡頭看着他，質問：“利用我是無可奈何，那将我打入蝕骨崖，也是無可奈何嗎？“
天君嘆息一聲：“朕是為了救你。不願意看着你和戎戈繼續再這樣交惡下去。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平息他的怒氣。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蜜顏悵然哭笑：“平息他的怒氣，您就這麽在意戎戈上神，可我呢？我的生死和喜怒哀樂就全然不重要了是嗎？您平息他的怒氣，扪心自問，為的是我，還是他？”
天君深吸了口氣，這丫頭太聰明，也太不給人面子了。若她還是從前那個只知道調皮搗蛋的丫頭，那該多好啊。
“事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用。你只需要知道，朕會補償你，你在蝕骨崖受的苦不過是一個月，但等戎戈消了氣，朕會賜你仙籍，你以後可以在九重天安享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你可以和衛霄當一輩子的師徒，你以後就是真正的神仙了，這樣不好嗎？”
“君上覺得，這樣的恩賜就可以彌補我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傷痛嗎？”
天君一愣，大約是詫異她竟然這樣還不滿足。要知道，對多少小妖來說，成仙可是夢寐以求的事情。
蜜顏冷哼一聲：“如果當神仙就要這樣滅情絕愛，泯滅人性，為了九重天的利益，犧牲無辜者，那我當這個神仙又有什麽意義？我會因此而變得更快活嗎？”
話說到此處，天君大致也明白了她的來意。
“直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蜜顏擡頭與他對視，然後才道：“請君上廢了我這一千年從九重天獲得的靈力，廢了我所有道行，讓我重新做回一棵果子樹吧。”
話音剛落，天君整個人愣了下，疑心自己是耳朵出了錯。
他愣愣地問：“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那加起來可是一千年的道行。你知道，你若是被打回原形，從此便會失去自由，也會失去所有的能力。在凡間，你是最低等的生物，弱肉強食之下，你只能任人魚肉。你何必因為和我賭氣，而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我不是賭氣，我是當真不想要成仙。君上不是說，會滿足我的所有要求嗎？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君上都不願意答應了？”
天君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恍然間覺得陌生無比。她再也不是這兩百年裏對他沒大沒小，和他親昵無比的小女孩了。
他和衛霄一起謀劃的這個局，最後錯失的，竟然是她。
哪怕是高高在上慣了，此時此刻，他竟然也感覺到了一絲心痛。
“你決定了？或者，等衛霄回來，我們再商量。”
“不，我不能等他回來了。”蜜顏斬釘截鐵地說，“您明知道，我師尊是不會答應的。若是他答應，我也不會來找君上了。”
“你不想讓衛霄知道，那麽說，戎戈你也打算瞞着了？”
蜜顏低下頭，輕輕一笑：“這兩個人，都沒有資格替我決定任何事情。我不需要知會他們，也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