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戎戈從天君處回到赤明宮，就看見蜜顏那丫頭被風靈罰跪在大殿，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他剛跨進去，就聽見風靈破口大罵：“ 好你個小妖，真是膽子大了啊。我刻意将酒蟲子收起來，就是怕你會動那些瓊漿的念頭，你倒好，自己還藏了酒蟲子，自己把酒釀了，又自己喝得一幹二淨。你可知道瓊漿是什麽酒？那可是上神上仙才有資格享用的，憑你個兩百年道行的小妖也配享用嗎？”
話說得一點兒不錯。風靈訓人倒是越來越有理有據了。
戎戈心裏這麽想，下一瞬又聽見風靈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以為你成功爬上神上的床，就可以平步青雲成為赤明宮的女主人了？我告訴你，想得美。就算神上被你迷住，那也是神上一時腦筋糊塗罷了，你不要 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赤明宮一直逍遙快活，做夢！神上心裏可只有神女舒雅！”
聽到此處，戎戈終于忍不住喝止風靈：“夠了！她偷喝瓊漿，本座已經罰過她了，風靈你就無需再訓示了。”
風靈這才發現，戎戈不知何時已經回到赤明宮，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想必将剛剛他所說的話都聽進了耳朵裏，他頓時驚慌失措地跪下去，向戎戈請罪：“風靈一時失言，請神上責罰。”
風靈伺候戎戈多年，一直安分妥帖，是他不可缺少的侍從。這赤明宮上下，戎戈很少打理，從不關心，也是風靈一直幫他照料，這麽多年來從未出過什麽差錯。
在戎戈心裏風靈早已是自家人，他不會對他見外，可今天他對蜜顏所訓的這些話，卻似乎已經有了些恃寵而驕的意味。因此，即便戎戈不想責備他，不想讓他難堪，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風靈，你也伺候我多年了，向來是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的。這赤明宮上下的仆人都以你馬首是瞻，你的一言一行尤為重要，你若言行有失，在這赤明宮中倒還好，本座護得住你，可你若在外頭說錯了話，你可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風靈趴在地上，連連磕頭：“風靈知錯了，風靈知錯了。”
戎戈冷冷看着他：“且不說本座做任何事都無需對他人交代，就算需要，也不是對你交代，你也無權利越俎代庖。你要做的只是管好赤明宮上下的雜務，至于本座的私人生活，同何人交好，和誰睡在一起，你都只需要當做看不見就可以了，懂嗎？”
風靈跟戎戈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戎戈對他說這樣重的話。他又一直将戎戈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主子，這番話等于要了他的命，他一下子便哭得眼淚鼻涕直流。
但戎戈卻絲毫不為所動，任由他跪在地上，直接起身走到蜜顏跟前，将她拉了起來，然後道：“走吧。”
蜜顏看到風靈那個樣子，有些不忍。她這輩子還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真的是聞着傷心見者流淚。而且她早就聽說過，風靈是戎戈上神最信任的人，雖說兩人尊卑有別，可戎戈上神早已當風靈是一家人了。風靈在這赤明宮中的話語分量，跟戎戈上神幾乎一模一樣。
現在看見他這個樣子，又想到風靈被訓是因為自己，蜜顏頓時有些過意不去，下意識開口求情：“你真的讓他跪在這裏嗎？”
“多事。”戎戈不由分說地拉住她的手，将她帶離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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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剛拐出大殿，戎戈便立刻松開她的手，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似乎并沒有打算帶她去哪裏。
蜜顏狐疑地轉了轉眼珠子，突然醒悟過來，他這是在拿她當槍使，去教訓風靈啊？
她立刻沖過去攔在他面前，氣憤地質問他：“你剛剛那是在做戲給風靈看？你明知道他已經夠讨厭我了，你還在他面前假裝對我好，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那以後風靈還不把我當眼中釘肉中刺啊？”
戎戈低頭看着她，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仰起腦袋、雙目圓睜的生氣樣子，還真有點像是一千年前他看見的那個果子，尤其是她雙頰那兩坨粉撲撲的顏色，更是襯得她有些鮮嫩可口。
他有些失神，突然咽了口唾沫，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想吃東西。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想吃東西了。
他皺了皺眉頭，道：“那又如何？就算我不做這個戲，你以為你在九重天就很受歡迎？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自己在外頭的的名聲如何啊？”
蜜顏一愣，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收到消息還知道得一清二楚，頓時心虛：“我，我在外頭名聲怎麽樣，用得着你管嗎？”
戎戈：“本座有說想管嗎？本座只是提醒你，安分一點，不要自以為是。風靈是本座的人，他自有分寸，不會虐待你。若是他虐待了你……”
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一下。
蜜顏頓時緊張地看着他：“怎樣？”
戎戈冷冷扯開唇角：“那你也只有受着。誰讓他是本座的左右手呢？”
說完，戎戈轉身走遠，留下一個背影給她，蜜顏恨得一口牙齒差點咬碎。
*****
因為偷喝了瓊漿，蜜顏現在只能去天河盡頭的凡朱山采果子。據說，這瓊漿的果子原名叫解思果。有傳聞說，這果子可解人相思，若是心中有喜歡的人，可又見不到他，思之如狂，便可以摘下這果子吃。吃一個可解一半相思，吃多了，就容易把心上人給忘記了。
這世上其實哪有這麽玄乎的東西。
蜜顏想，這東西傳得那麽玄乎，其實不過是因為能釀酒罷了。酒這東西本來就是麻醉人心智的，一旦你喝了酒，那不就什麽相思都解了嘛。要不然怎麽會有那句話，一醉解千愁呢？
她來到凡朱山，找到解思果樹，采了滿滿一籃子，剛準備往回返，就見師尊劃着船朝這邊過來。
她現在看到衛宵，內心都止不住氣。想着若是這樣往前走，一定會和他碰個正着，又不知有多尴尬，她迅速地鑽到解思樹後頭。
衛宵今日和天君碰頭完後，便去了一趟赤明宮，本想和寶貝徒弟道個歉，沒想到風靈一臉埋怨地告訴他，蜜顏偷喝了瓊漿，被戎戈發配到凡朱山去采果子了。
好在，解思果的樹就在天河盡頭，果子也不難摘，就是比較硬，不好破開罷了。
他立刻劃着船到凡朱山這裏來找人，不過這凡朱山不大，一眼就望到頭了，怎麽也沒見蜜顏那丫頭？
衛宵将船停靠，然後走到岸上，往果樹那邊走。蜜顏見他走過來，心急之下趕緊爬到了樹上，借着豐茂的樹葉擋住自己。
就見衛宵在下方轉了兩圈，自言自語：“奇怪，怎麽沒人呢？”他蹲下去，從地上撿起一個果子，握在手裏端詳：“果子是被人摘下來的，這就證明她來過。可怎麽我來的一路都沒碰見她？”
笨死了。
蜜顏拿起一個果子，透過樹葉的縫隙，狠狠砸向衛宵的腦袋。
這解思果硬度極高，外皮不亞于一塊石頭的硬度，這麽砸過去，衛宵頭頂頓時一陣吃痛，立刻擡頭張望，才看見樹葉縫隙中露出的一方紅色衣角。
原來，這丫頭是故意在躲他。
他雙指并攏，施了個咒法，然後手輕輕往下一扯，那個紅衣小丫頭便連人帶籃子落了下來。
“啊啊啊！！！”蜜顏大叫，她想也知道這是衛宵幹的，好漢不吃眼前虧，立刻求饒，“我知錯了，師尊！”
下一秒，她的人和籃子一并落入了衛宵懷裏。
“敢砸師父，我看你去了赤明宮之後，是越發沒規矩了。”衛宵責備她，口氣卻滿是寵溺，“改明兒我便宣告九重天，和你脫離師徒關系。”
“什麽？”蜜顏一聽，立刻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神裏滿是惶恐，“師尊你開玩笑的吧？”
衛宵：“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
蜜顏：“不要！”她把籃子一扔，雙手攀上衛宵的肩膀，“師尊，你不要丢下我啊。你帶我回皓庭宮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赤明宮。”
她這句話差點瓦解了衛宵的所有意志，他幾乎要調動全身的力量，才能夠堅定地無視她的請求。雖說當年養她成妖本來就是他計劃中的事情，但仙非草木，術能無情？哪怕一朵花，養了千年也是傾注了不少感情的，何況，她吸取靈氣成妖，在他皓庭宮裏跑來跑去兩百年？
她每哀求一次，他的心就跟着不忍一次。
“赤明宮不好嗎？哪裏又奢華又大，還有令整個天庭女仙朝思暮想的戎戈上神，你可不知道你是得了多大的福分，才能直接住進赤明宮。別人想要那還沒有呢。”既然難以拒絕她，衛宵只能誘之以利。
“別人喜歡赤明宮，讓別人住進去啊。”蜜顏委屈道，“我在皓庭宮生活了一千年，前八百年，我是個果子，不能動，只能聽。那時候，師尊你每天給我澆水，對我唱歌，給我講故事，我雖然不能回應，可我都能感覺的。我那時候就經常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變成人形，我永遠不會離開師尊。”
“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待在赤明宮，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嗎？”衛宵無奈，只能拿出之前兩人的約定來壓她。
蜜顏的臉色頓時垮下去：“我是答應了，可我之前以為這件事很簡單，我以為一個晚上就可以搞定了。誰知道那個戎戈神上那麽難對付，風靈又整天把我當情敵看，我覺得我可能沒完成任務就犧牲了。”
她抓住衛宵的衣襟，含着眼淚，委屈巴巴地開口：“師父，你就當疼我好嗎？把我接回皓庭宮好不好？”
衛宵內心道，好，可雙手卻無奈地将她放下來，輕輕将她的頭發別到耳朵後，溫聲道：“蜜顏乖，你永遠是師父的好徒弟。你看，師父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那你為什麽不能接我回皓庭宮？你明知道我在這裏根本待不習慣。”
衛宵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将她擁入懷裏：“師父知道你待不慣，也知道你受委屈，師父答應你，以後會告訴你原因。但是現在，你必須待在赤明宮。”
蜜顏擡頭看着他：“那……師父你會補償我嗎？”
衛宵勾起唇角一笑：“你想要什麽補償？”
蜜顏将雙手擡起來：“師父背背，你好久沒背我了。”
她要的補償就是這樣小小的要求？
衛宵頓時一笑，拿她沒辦法，轉身蹲下去：“上來吧。”
蜜顏立刻趴了上去，環住他的脖子，貼在他耳邊：“師父，轉起來。”
衛宵對她從前就是無計可施，現在心裏懷着愧疚，更加言聽計從，在樹下便轉了起來，左三圈右三圈的。
戎戈到天河盡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衛宵背着那個丫頭在樹底下轉圈圈的場景，解思果掉了一地，像是打翻了星河，墜落漫天星光。
那丫頭趴在衛宵背上，笑得咯吱咯吱的，猶如得到了全世界一樣開心。
不知為何，戎戈心裏有些膈應，大概是因為覺得這兩人有些妨礙風化吧。他皺了皺眉頭，轉身離開。
他剛走，九重天突然晴轉多雲，漫天的星光也被烏雲掩去。衛宵停住轉圈圈的動作，看了眼星河，有些摸不着腦袋：“戎戈這家夥又心情不好了？”
蜜顏一聽，心情頓時有些憂慮。
到了半夜，蜜顏才帶着一籃子解思果回到赤明宮。禀告了風靈以後，她便自動去廚房磨果子了。
這次她将酒蟲子給了風靈，以免自己又經不住誘惑偷喝酒，那酒當真可怕，一沾便停不下來。
磨完果汁，天還沒亮，蜜顏便在廚房裏打盹。打着打着，她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響。她回頭一看，就見廚房的門敞開着，鎖不翼而飛。
奇怪，進來的時候她明明聽見風靈把廚房給鎖了的啊。
她狐疑地走到門口，往外頭張望了下，沒人。她将廚房門關上，回到剛剛打盹的地方，又閉上眼睛。
結果沒過多久，門又打開，不知哪來的陰風，吹得門開開合合，好不吵人。可奇怪的是，臨着廚房的好幾間雜物房的門卻好端端的，紋絲未動。
蜜顏想了想，這廚房莫不是有什麽小洞？所以風灌進去便形成對流，将門吹開了？
她想了想，反正自己任務也完成了，幹脆回房休息。
結果天剛亮，她就被風靈從睡夢中拎起來。風靈一臉憤怒地質問她：“昨晚讓你磨的解思果子呢？”
“我磨好了啊。”蜜顏說，“我放在桶裏了啊。”
“你還撒謊？”風靈說，“我今早帶人去廚房做飯，分明看到那個桶空空如也。你是不是又偷喝了？”
“我哪有？”蜜顏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我把酒蟲子都給你了，我還偷喝什麽酒？解思果子不釀成酒，它也不好喝啊，又苦又澀的。”
“哦，你不打自招了吧？”風靈伸手指着她，得意地說，“你要是沒偷喝，你怎麽知道解思果又苦又澀？”
蜜顏一愣，這個邏輯，她還真無法反駁。但…… 她是昨晚嘗的啊。
她還沒開口，風靈已經一把揪住她的手臂：“你跟我到神上跟前解釋吧。”
戎戈還未醒，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身為上神，他所需要的睡眠其實比其他小仙更少，修為的強大讓他足以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恢複精氣神。所以戎戈往往是在風鈴等随從醒來之前就已經在書房看書或者在大殿坐着了。有時候風靈他們才剛起來，戎戈已經在九重天溜達了一圈。
今天他卻破天荒沒有起來。要不是身邊跪着那個小妖，風靈都要懷疑，神上是不是又被那個小妖給占了便宜。
他只能等候在外頭。
日上三竿的時候，房間門才緩緩打開。戎戈已經換好了袍子，從裏面走出來，一見到蜜顏跪在外頭，頓時眉頭一皺：“又怎麽了？風靈？”
風靈立刻解釋道 ：“請神上明察。昨個您罰蜜顏這個丫頭去摘解思果回來釀酒，她的确摘了滿滿一籃子回來，可今天早晨，屬下帶人去廚房給神上做早點，卻不知為何看到桶又空了。石磨上殘留着解思果的殘渣，可見，昨天她帶回來那些果子是的确磨成果汁的，可這廚房裏卻沒有一點兒果汁。所以屬下才鬥膽将她壓過來，請神上處置。”
“有這回事？”戎戈挑眉，眼角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蜜顏抿着唇，氣得把腦袋甩到一邊。
“你有什麽話說嗎？”戎戈低頭問她。
蜜顏擡起頭來望着他，一雙眼睛裏滿是桀骜：“我如果說我沒偷喝，你信嗎？”
戎戈雲淡風輕道：“有證據則信，沒證據則不信。”
蜜顏一聽，臉色頓時垮下去：“我……我沒有證據。我昨晚磨完果子，那廚房的門不知為何自己就開了，我看它一直開開合合的煩死人了，我就回到自己房間睡覺了。我怎麽知道，會有人趁我不在的時候把那些果汁偷走啊。我要是知道，我就不睡覺了嘛。“
風靈斥她：“你還狡辯？廚房我明明鎖着的，怎麽會開呢？赤明宮上下都是神上的人，誰敢給你開這個門？”
蜜顏低下頭：“我怎麽知道？”
“算了算了，”戎戈開口，“以後不要讓她負責這麽重要的工作了。你就随便給她指個灑掃的活兒，讓她好好待在赤明宮就是了。”
風鈴立刻恭敬地領命：“是，神上。”
***
蜜顏對這赤明宮算是完全絕望了。這裏上上下下根本沒一個人會相信她，也不會有人幫她。她真不知道額師尊為什麽要将她扔在這裏，她現在看見戎戈那張臉就想打人。
風靈将她發配到赤明宮的花園裏打掃，每天她要做的工作就是掃落葉，将水池裏的落葉也撿起來，保證赤明宮一塵不染。
可這赤明宮也不知吹的什麽邪風，她熬不容易剛把地上的葉子都掃幹淨，風一吹，整個花園裏又被蓋滿了，她掃一遍，葉子蓋一遍，忙了一整天，她發現自己根本在做無用功。
到了傍晚，風靈過來檢查成果，一看見地面，頓時火冒三丈：“你到底有沒有在好好幹活？你是不是存心要和我過不去？”
風靈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戎戈不在附近，湊近了蜜顏，小聲道：“你在皓庭宮是小公主，到了赤明宮可什麽都不是。我是好心勸你，你何必死乞白賴留在赤明宮呢，回去求求衛宵上仙，他一個心軟說不定就放你回去了呢？”
蜜顏盯着風靈，她看出來風靈的意圖了。其實風靈這個人不壞，只是太過在乎戎戈，才會處處針對她。她何嘗想待在這赤明宮，要不是師尊吩咐，她一刻也不想留了。
不過現在風鈴這麽一說，她倒是有了個主意。
“想讓我回皓庭宮，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配合我演一出戲。”
“什麽戲？”風靈狐疑地問，似乎有些不放心。
蜜顏：“我留在赤明宮，是我師尊的吩咐。你也知道，我本是凡世一株果子，只所以會出現在九重天，也是因為戎戈上神将我帶過來的。所以我師尊覺得，應該将我物歸原主，還給戎戈神上。”
“神上又不在乎你，衛宵上仙也太過拘泥規矩了。” 風靈說，似乎已經和她同聲同氣。
蜜顏心裏一喜，趕緊附和：“就是啊。所以呢，我們得想個辦法，勾起我師尊對我的感情，這樣他才能破除那些世俗的規矩，将我再要回皓庭宮去。”
風靈一聽，來了興致：“你有什麽辦法，說來聽聽。”
蜜顏的辦法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過就是一出苦肉計。世間的人往往都是在自己最危險或者喜歡的人最危險的時刻，才會意識到自己真正的感情有多深厚。所以，她決定了，要狠狠地受個傷，讓師尊心疼一把。不讓他心疼一下，他都不會知道自己有多麽在乎這個徒弟。
風靈聽完她的想法，極為贊同：“就這麽辦。你這個主意好，不知道你打算怎麽做？”
蜜顏興奮道：“只要你扮個黑臉，每天往死裏折磨我，我一做不好你就打我，打到我遍體鱗傷，這樣我師尊一定會來救我的。”
風靈的臉随着她的話漸漸陰沉下去：“等等，你的意思讓我當壞人了？”恍然大悟狀，“呵呵，你還挺聰明的嘛。到時候我成了壞人，你如願以償被接回皓庭宮，那要是衛宵上仙算起賬來，神上還不得拿我試問？”
蜜顏趕緊道：“我不會讓師尊去找戎戈神上問罪的，這一點你放心。”
風靈還是不相信她：“不行，不能我當惡人。前幾天我不過責備了你兩句，神上就差點不理我了，想來，神上一定也顧念着你是衛宵上仙的徒弟，所以怕輕慢了你，衛宵上仙回頭會找他算賬，所以才這麽說我。你說，我要是再毒打你，将你打得遍體鱗傷，那神上不會更要生我的氣了嗎？那到時候在赤明宮待不下去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蜜顏摸了摸下巴：“你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那如果你不能做惡人，我總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弄傷吧？這樣也顯得太假了。我師尊那麽聰明的人，很難相信的。”
風靈沉吟片刻，腦子裏靈光一閃：“我知道有個人可以當這個惡人。”
“誰？”
***
戎戈在書房裏看書，莫名其妙便打了個噴嚏，也不知是因何緣故。神仙是沒有生老病死的，只有渡劫和羽化。他早已位列上神，無需再經歷渡劫，而羽化還有極長的一段時間。
他弄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打噴嚏。不應該啊。
但很快，他便知道了為什麽。因為下一秒，一個不速之客推門而入，對他甜甜一笑：“神上，風靈讓我來問問您，今晚想吃什麽？”
“風靈？”戎戈皺了皺眉頭，“他為什麽自己不來問我？”
蜜顏轉了轉眼珠子：“風靈他本來想自己來問的，可是他方才被翊聖真君叫走了，說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他，然後他就讓我來了。”
“胡言亂語！”戎戈面無表情道，“風靈手下有十幾個随從，整天跟着他行走，他若是真有事走不開，派誰也不會派你來。何況，風靈最忌憚的就是你靠近本座，他會讓你過來找本座？”
這人是個邏輯怪吧？好在，蜜顏本來就是随口撒了個謊，根本不是真的被風靈指派過來的。
她将書房門在身後關上，貼在門上，沉默了須臾才道：“好吧，是我撒謊，其實，是我自己想來的。”
看到她的表情，不知為何，戎戈便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自己剛剛打的那個噴嚏就是個預兆，這丫頭來找他準沒好事。
何況……他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腳下的酒壇子，用腳将它踢進了桌子底下。
蜜顏慢慢朝戎戈走過去，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她卻在內心不斷給自己鼓氣：加油啊，努力啊，過了這一關，就可以回皓庭宮了。哪怕是斷手斷腳也值得啊。
她走到戎戈書桌前面，笑眯眯地問：“其實呢，是我有些問題想問神上，我好奇很久了，不知道神上能不能解答我的疑惑？”
戎戈再次翻開書籍，冷冷拒絕：“不可以。”
蜜顏當然不會就此死心，今天無論如何，她不成功便成仁。她将戎戈手裏的書壓下來，上半身直接趴到他面前：“神上要是不解答，我就不走了。”
戎戈擡起眼皮，微微一笑：“你确定？”
哎嘿嘿，最好他現在就動手，那就省得她多費唇舌了。
蜜顏斬釘截鐵點頭：“确定。你打死我我也要問。”
戎戈早已将她定義為怕死的性子，也因此現在聽到她這句話，頓時有些詫異，不知道她是想問設麽問題，求知欲竟然大于求生欲。
也罷，一個小妖有求知欲還是值得贊賞的。
他放下 書籍，懶懶問：“有什麽問題？”
蜜顏頓時咧開嘴角：“其實呢，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我就是想問問身上，你平生最不喜歡人家對你做什麽？”
戎戈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麽問題？問這個幹什麽？”
蜜顏開始編故事：“是這樣的，早晨風靈把我叫過去訓話，說是讓我搞搞清楚赤明宮的規矩，了解下每個人的喜惡，這樣有助于我在赤明宮的生活。”
原來如此。
戎戈心想，風靈這主意倒是出得不錯。不過嘛……
“你無需來問本座，赤明宮上下的每個人，每個細節，風靈都一清二楚。本座的喜惡，他也了若指掌。你有任何問題，問他便是。”
“若是風靈能說得清楚，我還來找你幹什麽？” 蜜顏繼續放引子，“再說了，風靈伺候你一直都是盡心盡力，也恭恭敬敬，他已經是個得力助手了，他當然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他這麽多年肯定從來沒有惹你不高興過吧？”
戎戈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蜜顏道：“可我就不一樣了。神上也知道，我被養在皓庭宮，跟着衛宵師尊，向來是很放任自流的。神上不也從其他仙宮的仙君口中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嗎？”
“你倒有自知之明。”
“就是這樣，我才要來問問清楚，您有沒有什麽禁忌是絕對不容許下人侵犯的？要不然，下一次我又犯了錯，風靈肯定要将我逐出赤明宮，那我不是冤枉死了？”
戎戈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恭順，而且還表現出想留在赤明宮的意願，明明摘解思果的時候，她還讓衛宵帶她回皓庭宮，這現在又是想做什麽？
但他不想和她多做糾纏，只想趕緊打發她走，于是便道：“你只要不在本座沐浴的時候闖進來，本座就不和你計較。”
蜜顏雙眼頓時一亮，見戎戈擡頭，又急忙垂下眼眸，裝作畢恭畢敬的樣子：“蜜顏知道了，那我下去了。”
戎戈不說話，拿起桌子上的書，又沉浸了進去。
蜜顏退出他的書房，立刻找到風靈，将戎戈說的話跟風靈轉達了一下。風靈聽完後沉默了一下：“我怎麽不知道神上有這個禁忌？神上每次沐浴，都是我親自伺候的啊。”
蜜顏瞥他一眼：“當然啦，那能一樣嗎？你是男的 ，我是女的。他和你當然沒那個禁忌啦。”
風靈：“說的也是。”
蜜顏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按計劃行事。等到神上沐浴的時候，你給我偷偷開個門，讓我闖進去，到時候他一定雷霆震怒，說不定就會将我吊起來毆打，我師尊得知消息就會将我接回皓庭宮去，我們倆都達成所願。”
話是這麽說，可是風靈卻有些不情願：“可是神上 冰清玉潔的身子……”
一個大男人還冰清玉潔……蜜顏忍住吐槽的沖動，道：“我都犧牲我的眼睛了，你犧牲下神上會死嗎？再說了，我只是看一眼，我又不會對他怎樣。要不然，我真的一輩子困在赤明宮，你就高興了？”
大概終于想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風靈最後同意了蜜顏的要求。
只是，這想要等戎戈沐浴，卻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這就要說到九重天的神妙之處了。因為高居無塵無垢的上清鏡，九重天上的神仙難以接觸任何凡塵污垢，身體和衣服也因此能一直保持一塵不染。所以啊，神仙一般是不怎麽洗澡的，尤其是像戎戈上神這樣的高位神仙，他們自身的修為已經到了能抵禦任何世間元素的狀态，哪怕是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塵埃，也近不了他們的皮膚。
也因此，各宮的溫泉池子其實一般都是給小仙們梳洗沐浴用的，這樣他們才不會沾染灰塵俗氣，怠慢了宮裏的主子。
風靈想了想，神上上次沐浴都是一千年前了。當然，這也不是因為神上一千年才沐浴一次，主要是因為，神上一千年前和蒼冥打了那一架，然後便閉關休眠，到最近才出關。
蜜顏靈機一動：“既然如此，不是更有理由讓他洗澡了嗎？他都一千年沒洗澡了，那該多髒啊？”
風靈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去向主子進言。
戎戈剛吃完晚膳，身邊的風靈便來請示他：“神上，近日脈山的溫泉正好，您要不要吃完飯後去脈山沐浴一下？”
“怎麽突然由此提議？”
風靈解釋道：“是這樣的，神上自打一千年前閉關，便一直沒有沐浴。過幾日天君要請西方佛祖前來九重天宣講，屬下想，為表示尊敬，神上沐浴一下，也是極好的。”
他這麽一說，戎戈倒是沒有理由拒絕。只是莫名其妙的，他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大約是看書有些勞神的緣故，戎戈也不想深究，便同意了風靈的要求：“那你去安排吧。一炷香後，本座去脈山沐浴。”
“是！”風靈立刻領命退下。
****
知道戎戈要去脈山沐浴，蜜顏便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當然，她不是要輕薄戎戈那家夥，她對他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她是在想，要如何做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戎戈的怒氣。
他既然不願意被人看見他沐浴，這麽小氣，想必別人碰他，他肯定就更生氣了吧？
蜜顏想了想，突然有了個好主意。
***
吃完飯後休息了會兒，戎戈便喚來風靈，準備了替換的衣服和沐浴的香料，啓程去脈山。
與凡朱山只有一山之隔的脈山，是九重天溫泉的發源地，源源不斷地流入各宮之中。但像戎戈這樣的上神，自然是不能跟普通小仙共用一個溫泉池子的，于是，天君特意在脈山源頭處開辟了個池子，供上神上仙沐浴之用。
風靈捧着替換衣服到了脈山的池子，見池子今天空無一人，倒是剛剛好。立刻便讓赤明宮的下人們布了帷帳，請戎戈進去沐浴。
戎戈一進去後，風靈立刻讓所有下人退出五十丈以外，以免打擾戎戈。然後才将躲在暗處許久的蜜顏招了過來。
“先說好啊，出了事以後可不許說是我幫你的，一定要說是你自己溜進去的。”風靈提醒蜜顏，後者一臉“我你還不放心嗎”的表情，拍了拍胸口：“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
蜜顏悄悄地溜進了溫泉池子的帷帳之中，就看到到處白霧缭繞，這九重天寒氣逼人，可卻有溫泉池，池水的熱氣一遇到外面的寒氣，就自動凝結為霧。
這樣很好，她也不會那麽容易被戎戈發現了。
蜜顏蹑手蹑腳地溜到池邊，靠近了一些，總算能看清楚戎戈的所在了。那家夥褪去了所有的衣服，從前束起的頭發也放了下來，披在背後，再加上白皙的裸背，看着還真有些讓人血脈沸騰。
蜜顏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然後趕緊搖了搖頭，定下心神。她今天可是來這裏辦正事的。
她剛摸到池邊，池子裏的人便突然開口：“是風靈嗎？過來給本座擦背。”
好你個戎戈，還找人擦背，你怎麽那麽會享受呢？
蜜顏內心吐槽，正中下懷的喜悅。她立刻抓了條毛巾，然後将腿伸進池子裏，屁股一滑，整個人便溜進了池子裏。
池水并不算很深，剛好到她的胸口處，遮住了重點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