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凡世滄桑變幻，往往只是一時之間，便天翻地覆；而九重天卻千年如一日，單調得這些神仙連連打哈欠。
好在，戎戈神上沉睡後的第八百個年頭，皓庭宮出了那麽個小丫頭，令九重天頓時生出別樣的趣味。算來，這小丫頭如今也已經兩百歲了。
閑得沒事的仙家們喝茶下棋時，找不到話題，總會拿小輩出來充談資。而論輩分，這小丫頭連仙身都未修成，此時不過是個小妖精罷了，自然是逃不掉的。
正巧，太陰星君在仙宮中招待幾位仙友，人多熱鬧，大家就湊在一起八卦了一下。
“雖是妖，但蜜顏那小丫頭生得可真真是不錯。”有位仙友如是評價，“倒有幾分神女的仙容。”
另一位仙友很明顯是神女的擁護者，一聽就不樂意了：“你說她長得不賴我同意，但你說她像神女，我就不愛聽了。神女儀态何等端莊，是蜜顏那丫頭能比的嗎？”
太陰星君出來打圓場道：“既然是八卦，大家不要太認真。”話畢，眼中精光一閃，“都說衛霄上仙只愛養花弄草，這兩百年養個嬌滴滴的妖精在宮裏，你們說，他們平時都幹些什麽？”
衆仙友一致目露奸笑：“這不是明擺的嘛。”
此時皓庭宮中，衛霄上仙正躺在床榻上睡着懶覺，連給花草澆水這樣重要的事情也全然忘記了。主要是昨晚他和幾位仙友打馬吊打到半夜，結果一把都沒糊，心情實在很糟糕，沒把花圃裏的東西給拔了就不錯了，遑論精心照料什麽的。
衛霄正睡得香甜，卻猛然覺得被子一沉，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剛睜開眼睛，就對上正上方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眸，眼眸下方兩片紅潤的唇微微張了張，粉紅的小舌頭朝上面一掃，頓時水光潋滟。
衛霄略微僵住。下一刻，黑眸的主人微微動彈了下，黑若鴉羽的頭發垂落下來，在他的脖子處撩來撩去。順着那頭青絲望過去，兩方清瘦的鎖骨從微微敞開的衣襟處顯露出來。再順着衣襟深處看過去，是白皙豐滿的……
饒是身為九重天最受女仙歡迎的男仙，衛霄此刻也禁不住了，唰地一下，臉就紅了。
壓在身上的少女卻更加得寸進尺，放低了身體，整個人改為俯卧在他身上，兩條毫無遮蔽的小腿翹了起來，一前一後地晃着，問道：“師尊，還不起床嗎？太陽都出來了。”
衛霄捏了捏眉心，咽了口唾沫，努力平息躁動，假裝什麽都看不到：“啊，是麽？為師竟然睡過頭了……”說罷，正兒八經地就要将她掀下去。
此時，少女卻忽然雙手夾住他的臉：“哈哈哈，好熱哦，師尊你臉紅了，你竟然臉紅了……啊哈哈哈，師尊你動心了是不是？”
衛霄一張老臉一下子就沒地方擱了，但是身為這九重天高階的上仙，該裝的時候，還是怎麽都得裝下去，施了個法術，被子一空，人已經站在屏風後頭，一邊換衣服一邊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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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顏就這麽坐在床邊，笑眯眯地看着屏風後的人影，笑道：“師尊有什麽好臉紅的？這難道不是你教我的嗎？我學得好不好？”
沒大沒小！衛宵在心裏吐槽了下，忍不住在心裏哀嚎，不知道戎戈神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醒，這個小妖精擺在皓庭宮實在是一個莫大的麻煩。
“我教你這些是讓你用在戎戈身上的，何時讓你來戲耍我了？”衛宵翻了個白眼，整理好了衣裳從屏風後頭走出來。
床上的少女翹起二郎腿，得意地看着他：“因為師尊太過分了，養了兩百年的徒弟，說送人就送人。我不要回赤明宮，我又不認識那個叫戎戈的。”
衛霄眉頭疊在一起：“別鬧了。戎戈那人分外小氣，你可是他親手帶上九重天的，我怎敢留你。”說着衣袖一拂，身影已經移到皓庭宮的院子中，提起水壺給花草澆灌。
蜜顏跟着跑出來，紅唇一撅：“分明就是師尊你撒謊。我聽說了，那位戎戈神上有心上人了。”
衛霄額頭滑下三道黑線：“誰在你面前嚼舌根？”
蜜顏道：“全九重天的人都知道。戎戈上神因為神女被輕薄，就氣得打入魔界，把魔君蒼冥給揍得到現在還下不來床。難道不是喜歡她嗎？”
衛霄額頭冒出一滴冷汗，緩緩對小徒解釋：“這個緣由，我以後再細細和你講。但你要相信為師，戎戈神上絕對是純潔的，我保證他這幾十萬年來，連女人的手都沒有碰過。你如果能收了他，将是造了多大的功德啊。”
話雖這麽說，對那位存在了她意識中兩百年，她卻從未謀面的上神，她真是很難産生感覺啊。但說到積功德，她倒提起不少興致：“這個功德很大嗎？能幫我修成仙身嗎？”
衛霄頓了頓，鄭重地點頭：“當然了！”管它的，先把她糊弄過去再說。
話一說完，果然見她高興得手舞足蹈：“嗷嗷，我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去勾、引神上的。”
衛霄松了口氣，正想回屋。眼角卻忽然捕捉到一抹奇異的色彩。極目望去，九重天的天邊，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道彩虹。這種情況，大約有一千多年沒見了吧。
他一下子便笑了：神上醒來的日子，也真真是挑得極好。
百花節不日将臨，九重天上繁花盛放，處處可聞清香。仙霧飄渺深處，一座巍峨宮殿籠罩在彩光之中。
赤明宮遙居一隅，又因為戎戈神上自千年前便沉睡，并不如其他仙宮一樣生氣勃勃。然而因為今早這一道彩虹，宮裏一下子炸開了鍋。
“神上要醒了，神上終于要醒了。”風靈快要發瘋了。他等了一千年，終于等到這一刻了。赤明宮其他的仙仆這一千年簡直無所事事到崩潰，聽到主子将要醒來，紛紛涕淚連連，只差沒喜暈過去。
九重天的神仙們，除了幾位高階的神仙及赤明宮的風靈，極少有人知道戎戈戰神的真身。古往今來，神仙大多為生靈修煉有成所化，不外乎是人、動物或是植物。然而戎戈卻是九重天唯一一個自雲霧化生的神，因這個原因，他的情緒主宰着九重天的天氣。高興時，天雨鮮花，不高興時，烏雲密布，雷霆作響，身體虛弱時，甚至可能大雪紛飛，冰封天宮。
千年前，戎戈剛剛沉睡下去的時候，九重天連着好一段時間不見白晝，有些資歷低的小仙還以為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要發生，吓得連門也不敢出。後來情況漸漸好轉，但也只是陰轉多雲。要論真正叫人打從心底愉悅的好天氣，今天算是千年來頭一遭。
有幾位仙君看出了端倪，一早便駕臨赤明宮，打算迎接戰神出關。衛霄攜着蜜顏姍姍來遲，還被揶揄了一下。
翊聖真君道：“上仙為人師表，走到哪裏都帶着門下高徒，真是關愛有加。”
衛霄和戎戈深交多年，在厚顏無恥這一門學問上，還是耳濡目染了不少，當下便應承：“那是自然。畢竟小徒美豔不可方物，我若像星君一樣，座下弟子皆是又黑又壯的漢子，也就不必為人師表了。”
此話一不小心就刺激了翊聖真君的小心髒，說實話，翊聖真君也是想要收女弟子的，只是他長得實在太過吓人，滿天庭的女仙都沒有一個願意投入他門下的。此時被衛霄這麽一說，簡直是在傷口上撒鹽，憤懑地哼了聲，轉過身去，不再搭理人。
貴客駕到，身為近身侍從的風靈不敢怠慢，奉茶奉點心之後，便請諸位仙君移駕到碧水閣。
碧水閣外有一十丈見方的池子，池中盛放白蓮，清香自來，居中建有一六角小亭。風靈将衆仙安排在此後，恭敬道：“請各位上仙稍後，容風靈去恭迎神上。”
蜜顏坐在六角亭的欄杆上，百無聊賴地扯着方才從池子裏摘下的白蓮。衛霄自命憐香惜玉，向來見不得人辣手摧花，正打算要搶過她手上的花，只聽轟然一聲，兩人循聲望去，碧水閣的門緩緩開啓。
一片深邃漆黑中，有人步調緩慢地走了出來。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寬闊衣袍的下擺，黑色為面，金絲為線。而後是尺寬的同色腰帶，黑玉為佩。最後，才是那一張清俊冷冽的臉。
所有赤明宮的仆人齊刷刷跪下：“恭迎神上出關。”
蜜顏撕扯花瓣的手，一下子便停住了。
這兩百年間，聽師尊說過無數次關于戎戈的事跡，說他的戰功光是記載入冊的，就堆滿了仙界藏書庫一整個架子；說他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将魔界打退至北荒不毛之地；說他不喜與人争辯，信奉與其喋喋不休争論不如用武力較個高低。
她一直以為，這個戎戈戰神，定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滿臉胡子，不修邊幅什麽的，萬萬沒想到，長得竟比師尊還要俊美三分。雖然覆在眼睛上的黑紗削弱了幾分氣勢，卻不影響他出現時她心中的震撼。
完了完了，原本師尊交給她任務的時候，她還是很有信心的，她以為戎戈不好看，那肯定就沒有女仙喜歡他啊。現在這樣一看，師尊根本就是在哄她，這位神上怎麽可能沒有女仙喜歡？他的受歡迎程度，肯定不會比師尊差的吧？
還沒思忖完，手腕被人抓過。師尊拉着她走了過去，直到她和這位神上只有咫尺之隔。
千年閉關，沒想到一出關便有這麽多人相迎。戎戈扶起跪在自己跟前的侍從：“風靈，這一千年，辛苦你了。”風靈激動得眼淚直掉，卻是拼命搖頭：“神上醒來就好，屬下等這個時刻已經等了太久了。”
戎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寬慰。這才轉向一幹仙友。
衛霄率先道：“神上這千年睡得可好？真是叫我等挂念啊，哈哈……”
戎戈掃了他一眼，面上卻是毫無表情：“不好。”他摸了摸肚子，“我餓了。”
蜜顏腳踝一崴，差點沒當場栽下蓮池。
風靈趕緊道：“屬下立即去為神上準備午膳。”說完，領着仆人們匆匆退下。
戎戈攔都攔不住，腦子裏卻有記憶一閃而過，他總算想起自己千年前入睡前還沒做的事情了。
手朝好友一伸：“衛霄，我種在你那裏的蜜顏果呢？拿出來，我要吃。”
蜜顏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這名字聽起來，好熟悉啊……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師尊揪住了衣領，順勢推到了戎戈懷裏。
“神上，您的果子，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