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楚驚瀾吃完長壽面後, 桌上才算暖了席,其餘人也開始動筷。
楚驚瀾将面湯也無聲喝完了, 一滴沒剩。
說起蕭墨做飯的手藝,是他小時候在福利院裏幫忙,再大點則給某些烹調興趣班的老師當助手,從而練出來的。
未成年要勤工儉學不容易,大部分事都不能做,得提交手續,由學校、相關部門等牽頭幫忙找活兒。
好在蕭墨自己花銷不大, 從勤工儉學裏也學了不少東西。
糕點蜜餞不止是買給小孩的,蕭墨用碟子在每個人座位前都分了一份,楚驚瀾的碟子中是桂花糕。
宛玉做的桂花糕最為香甜, 那種味道是再也吃不到了,但是……這裏的桂花糕味道也很好。
蕭墨遞過來的東西楚驚瀾都安靜吃完了。
蕭墨只能吃靈食, 重在嘗味,昨天他說跟三個小孩談心, 估計就是那時候在謀劃生辰的事。
也不知道他還跟小孩說了什麽,燕春初夏還有莫知今日顯然都調整好了情緒,且眼神中還多了幾分堅毅。
這也是楚驚瀾不會的。
所以,楚驚瀾覺得,蕭墨會而他不擅長的東西, 豈止是做飯一項,那可太多了。
熱熱鬧鬧過了個生辰,蕭墨不放心, 一再強調, 敢給他辦什麽滿歲宴, 他就敢鬧得楚驚瀾不得安寧, 做夢都要在他耳邊幽幽念經:不要滿歲宴不要滿歲宴……
真是人不可貌相,蕭墨吐槽:這小子壞起來可真真蔫壞。
別在腰側的幽夜昙被楚驚瀾做成了标本,仔細收好了,又過兩天,煉器師加急做好了護身符,蕭墨和楚驚瀾去取來,也該送三個孩子前去學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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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身符上的蓮紋栩栩如生,被三個孩子妥帖收好,除此之外,他們每人儲物器中還有五顆中品靈石、三百顆下品靈石,以及三瓶靈藥,傳訊玉牌也都妥妥備好了。
這可比當初蕭墨和楚驚瀾上中界時身家還要闊綽。
從城內去學宮的路不算遠,對修士來說不過幾裏路,提前一點時間過去能讓他們先熟悉下環境,所以盡管三個孩子依依不舍,也都乖巧聽從了安排。
在學宮門口,蕭墨給三個小孩摸摸頭:“有事傳訊聯絡我們就行,學宮每月十五休沐,你們若無事可回宅院裏住。”
三個小孩兒聞言眼神一亮,楚驚瀾冷酷無情補充:“我倆不一定回去。”
很好,一盆冷水就把亮起的眼神給潑黯淡了。
不過沒辦法,這的确是事實,蕭墨和楚驚瀾還真沒法保證每月有空回去,蕭墨只得畫了個餅:“有空我們會回去,到時候提前和你們說。”
小孩兒就是好哄,三人又精神一振,小雞啄米般點頭。
蕭墨:“去吧。”
三人跟着臨安學宮領路的弟子朝大門內走,那是一步三回頭,蕭墨和楚驚瀾本準備在門口目送他們,一看小孩兒們好像要哭了,于是改了主意,朝他們點頭示意後,便轉身走了。
寬闊的石階空空蕩蕩,林中偶爾一兩聲鳥獸清鳴,樹影婆娑,身邊沒了三只機靈的小鳥,蕭墨問楚驚瀾:“忽然冷清了,會不會不習慣?”
楚驚瀾還是那般語調:“不會。”
蕭墨哼哼:“什麽時候你不嘴硬了,反倒新鮮。”
楚驚瀾沒有出聲反駁,但這次還真不是嘴硬。
早在楚家,他就習慣了獨來獨往,時常只是自己一人,包括蘇白沫來見他,每次也都是幫完忙就分開,非常地公事公辦。
獨身一人的寂寥對他來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更何況……楚驚瀾目光掃過前方悠悠踱步的蕭墨。
還有個會吹笛子、會跟他拌嘴的心魔在,跟以往的日子相比,着實不能算冷清。
清風拂過臨安學宮山道外蒼蒼古木,葉影搖曳,蕭墨走在臺階下,回過頭,發現楚驚瀾與他相隔兩三個臺階,從略高的地方向他投來視線。
那目光深遠寧靜,沒有居高臨下的俯視,卻帶着點悠遠的莊重。
崇山林海,蒼古絕景似乎都在他眼中,但卻好像只印着一個人影。
從蕭墨的位置看過去,碧空白雲下,潇潇君子長身玉立,若仙人垂眸,不在紅塵中。
浮雲孤高,本是好景,但蕭墨不知為何看得心頭一跳,他松開懶懶負在背後的手,三兩步就跨過三個臺階,走到楚驚瀾身邊,衣擺輕輕飄動。
楚驚瀾:?
他不明白蕭墨突然折回身幹嘛,用眼神詢問他。
蕭墨清了清嗓子:“沒事,走吧,回家。”
他沒說,楚驚瀾一個人站在那裏雖然仙氣飄飄,好看得不行,但總覺得過于空寥。
看你身邊太冷,我來陪你。
心魔哼哼心想,我可真是個好魔。
*
又過五天,蕭墨的玉笛新鮮出爐,潔白的笛子上果然雕着一朵幽夜昙,在白玉上開得正好,栩栩如生。
蕭墨捏着新笛子,入手溫潤,愛不釋手把玩一陣,竹笛由于是從商城裏兌換的東西,可以直接放進識海裏他開辟的小屋,于是将竹笛挂上牆作裝飾,玉笛占了新位置。
就在他們出發那天,從灰衣魔修手裏搶來的寶貝,也就是金焰流火鳳的蛋殼有了動靜。
楚驚瀾将它從儲物器裏拿出來,在兩人的注視下,金橙的蛋殼在清脆地咔咔聲裏慢慢裂開紋路,而後“啪”地一下,一個小腦袋頂着蛋殼探了出來。
“啾?”
小東西第一眼就看到兩道人影,它茫然地看了看蕭墨又看了看楚驚瀾,覺得他倆氣息好像,但本能告訴它契約之主只有一個呀?
它腦袋上的蛋殼都還沒掉,動搖西晃,蕭墨擡手,将它頭頂的蛋殼掀了,沒忍住笑道:“它不會分不清我倆吧?”
也正常,畢竟他現在還是楚驚瀾的心魔,誕生的根源都還連着本體,把小東西搞迷糊了。
蕭墨拎開蛋殼,它下意識蹭了蹭蕭墨手指。
凡鳥剛出生時身上肉色居多,但流火鳳不同,破殼時渾身便覆蓋着毛絨絨的初羽,但并不是金色,而是暗灰一團,很不起眼。
等它長大逐漸進階,羽毛會變換幾次顏色,最終成為金羽。
蕭墨用一根手指摩挲它小腦袋:“哎呀,金球好像名不副實,暫時就叫你小名球球了。”
球球:“啾!”
蕭墨愣了愣:“它說金黃黃……我能聽懂它說話?”
妖獸被契約後,主人能聽懂它的意思,也就是楚驚瀾能明白它說什麽,可蕭墨居然也懂?
楚驚瀾淡淡掃了他一眼:“大約因為你是我心魔吧。”
他一個在金丹期就有心魔的特殊修士,以及這位獨一無二的心魔,許多事都得摸着石頭過河,發生什麽好像都不稀奇。
蕭墨又揉了揉小鳥腦袋,毛絨絨的手感真好:“行吧。”
球球模樣灰撲撲,可以假作其他品種的妖獸,反正沒誰會一下就往流火鳳上猜,楚驚瀾從儲物器裏拿出準備好的靈寵袋,裏面給它鋪了窩,還放了吃食。
打開袋子後,球球對着黑漆漆的口子試探性伸出小爪爪,直到嗅到靈草香味,才撲扇着小翅膀,歡天喜地進去了。
裏面空間很寬敞,夠它撒歡。
出發當天喜迎新成員,總覺得是好兆頭,蕭墨轉入楚驚瀾身體裏:“走吧。”
楚驚瀾:“嗯。”
他将金色面具扣在臉上,由蕭墨操控身體直接飛往玉山派,為了避免中途遇上其他人,遮面是必須的,因為楚驚瀾的身份是個被廢到只剩練氣初期的修士,不能讓人把他跟元嬰聯系起來。
元嬰禦風的速度可比兩條腿走路快多了,用不了多久便到了玉山派附近,找個沒人的地方,他們落地又分為兩人,這才繼續朝玉山派走。
玉山派沒錢占金山玉山,門派坐落在一個小旮旯山上,山不高,山下還有村莊,非常地接地氣,整個門派也就百人上下。
百人在中界确實是小門派。
小門派收人沒那麽多講究,門口的守門弟子坐在桌前打盹,蕭墨和楚驚瀾站到他面前時,弟子瞌睡頓時醒了。
他眼前一亮,盯着蕭墨和楚驚瀾左看右看,眼中滿是驚豔,并且沒有過分,讓人生不出厭煩,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些熱情:“兩位有何貴幹?”
蕭墨:“久仰玉山派大名,我們想拜入門派,不知是否可行。”
“拜師啊?”那弟子愣了愣,從桌子底下摸出測試石和登記冊,“行,先看看你們修為。”
玉山派收人用不着測年齡,蕭墨先将手放上去,三靈根,築基初期,弟子點點頭。
接下來是楚驚瀾。
測試石發出純粹的白光,弟子訝異瞪大眼:“單靈根的練氣初期?”
單靈根,還是變異冰靈根,哪怕靈根氣海不寬,也絕對是修煉好苗子,又不是幾歲的年紀,怎會修為如此低微?
弟子不由多看了楚驚瀾兩眼,試探開口:“你是剛踏上修行之路?”
楚驚瀾收回手,他在弟子審慎的目光中直接道:“我修行已有十多年,前不久,丹田盡廢。”
“啊……”弟子明白了,他悠悠道,“我說呢,你們是來找驚雷師叔的吧?”
蕭墨就勢行了禮:“不知是否可行?”
“自從他窩在門派裏不出門,打着拜師的名號來見他的不是沒有,你們不是第一批。”
弟子搖了搖手指:“但我勸你們算了吧,想見他一面不容易。”
蕭墨嗅到了他情緒變化散發出的味道,懂人心真能便于辦事,他摸出一塊中品靈石推出去:“還請師兄指教。”
那弟子咧嘴笑了,接過靈石抛了抛:“行,還挺上道。”
“不過師兄叫早了。我可以告訴你們,驚雷師叔對能吃苦、毅力好的人多有青睐,但什麽才算苦、得吃多少苦,這全由他判斷。你倆修為不高,進來也就是外門負責雜活的弟子,日子不會輕松,可能運氣好,一兩月能見到他,但更可能十年八年也見不着。”
守門弟子一攤手:“如何,還要留下嗎?”
楚驚瀾并不畏難:“我既然來到此處,無論如何要一試,還請師兄準許。”
“需要提醒的我說盡了,你們非要試那就來呗。”他提起筆,“姓名。”
“楚驚瀾。”
“蕭墨。”
弟子嚯了一聲:“聽起來像真名。”
蕭墨笑眯眯:“師兄說笑了,我們帶着誠意來,怎麽會用假名。”
弟子寫完名字,起身要帶他們進去:“好人做到底,跟我來吧。”
這時候另一個玉山派的弟子匆匆走來:“松軒師兄,謝謝你幫我看了會兒門……咦,這兩位是?”
松軒笑得跟狐貍似地,當着蕭墨和楚驚瀾的面毫不避諱說:“新來的苦力,想見驚雷師叔的。”
大約是來找驚雷的人确實不算少,他們已經司空見慣,弟子了然:“原來如此。”
蕭墨視線輕輕劃過,他方才就在想,一個看門弟子都是金丹,玉山派門檻是不是高了點,原來松軒只是代班的,約莫是閑來無事,順便給他們領路。
松軒好像熟人頗多,一路上遇見的弟子都在朝他打招呼,外門弟子住的地方當然不可能有多好,饒是有過心裏準備,但松軒帶他們走到住處時,蕭墨眉梢還是輕微揚了揚。
這是座破破爛爛的小木屋,屋頂的瓦片掉了一大半,年久失修,沒拿瓦片補,随意用茅草蓋了,周圍不見其他屋子,只這一座,孤零零在最深處,十分可憐。
蕭墨懷疑風大點能把屋子吹飛。
門板歪歪斜斜,松軒從地上撿了根樹枝,将門徐徐頂開,生怕動靜太大讓搖搖欲墜的門板直接壽終正寝,門一開,灰塵撲簌簌地掉。
松軒:“這就是你們的住處了,髒了點,但好歹有個睡覺地方。你們在此地稍等,我去讓人把你們的弟子牌拿過來,會有人來告訴你們日後該怎麽做。”
他說完,等着看兩人的反應,楚驚瀾沒什麽表情:“多謝師兄。”
而蕭墨也規規矩矩:“謝過師兄。”
仿佛剛才揚眉的不是他。
松軒不由多看了他們兩眼,而後笑道:“不謝。”
他擺擺手走開,蕭墨和楚驚瀾走進屋子,那門板晃晃悠悠自己阖上,蕭墨給屋子施了個清潔術,神識鋪出去,在确認松軒的确走遠後,兩人對視,同時點了點頭。
蕭墨化為靈體,倏地從屋子內飛出,眨眼便追上了走遠的松軒。
卻見松軒七拐八繞,最後走進一處傳出刀劍嗡鳴聲的院子,他門也不敲,自來熟推門而入,朗聲道:“師叔練劍呢?”
一個中年男子回過頭啐了他一口:“你小子不會敲門嗎!”
松軒笑嘻嘻:“敲門您也不開,我還是自己來。”
男子:“呸!”
“別介嘛,我就是和您說一聲,又有人來找你啦,雖然沒測骨齡,但以我眼力判斷,應該是兩個十七八的小孩兒,其中一個廢了。”
跟在松軒身後的蕭墨聞言擡眸:這就是驚雷?
驚雷穿着一身灰色短打,皮膚呈古銅色,身材健碩,落拓不羁,下巴上還蓄了點硬茬胡子,腰間挂着酒壺,比起修士,倒像個凡間的俠客。
他哼了哼:“小孩兒?”
松軒:“嗯,長得可好看了,白白淨淨的,要不是說自己廢過,還看不出是吃過苦頭的。”
驚雷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哪家門派改名混進來的少爺?”
“也不像,他身邊那人應當與他有血緣關系,才築基,不是做護衛的樣,總不能讓兩個少爺都來吃苦玩吧?”
蕭墨就在他倆旁邊,不由對松軒刮目相看,這位看似貪財的師兄,沒想到還深藏不露啊,想得竟這樣多。
松軒:“我把他們帶到了那座破屋,接下來還是按您的要求,先找群人,給他們個下馬威?”
驚雷解下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拔開塞子時烈酒的香氣就撲面而來,他豪飲一大口,随意擦了擦嘴:“知道還來問我?”
“就是想來問問。”松軒說着,端正坐好了,面色居端出了幾分像模像樣的鄭重:“我就是想勸您換個法子,說實話,我覺得每次都先找人欺負人家,算不得多苦,反而容易讓外人誤會咱們玉山派門風不正。”
“雖然最後人走時都要解釋,但人吃了一肚子氣,誰聽得進去啊是吧,您說呢?”
驚雷在石桌上一拍,吼聲如牛:“成了廢人,在修真界的哪個角落不是受人欺壓遭人冷眼,這都受不住還想修複丹田?”
松軒并沒被他吼怕,攤手:“您回來時我們也沒人對您冷眼啊?”
“你倒是想,有膽子嗎?”驚雷睨了他一眼,“老子回來時都能重新開始修煉了!”
他擡腳踹松軒:“去去,就按我給的老規矩那套辦事,人能不能行是我說了算。”
松軒嘆了口氣:“我只是建議,不過畢竟只有您知道過程有多苦,需要多大的心性,當然還是您說了算。”
松軒暗想,唉,師叔脾氣古怪,只能他們辛苦點了。
他起身拍拍衣服:“好的,我去找人‘欺負’他們。”
但他轉了轉眼珠子,露出玩味神色:“不過那位被廢的,嗯,叫楚驚瀾,我看他與往常的人都不同,來到門派前既沒有急色,也沒有無助地哀切,小朋友心性估計有點看頭。”
“而陪他來的那位蕭墨,沒有擔憂,也沒有催促,要不是他們說是來找你,我真看不出其中有位被廢的可憐人。”
驚雷摸摸下巴:“嗯,知道了。”
蕭墨也覺得很有意思,他隔空給楚驚瀾傳音,語氣非常樂子人。
【楚驚瀾,玉山派要找人欺負我們!】
楚驚瀾:“……”
楚驚瀾:。
已閱,怎麽你聽起來還挺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