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餘生

第33章 章【重置版】

第 33 章【重置版】

程馳身處黑暗中，蜷縮着身體，他忘不了林向野的死狀，整個人的腹部都被刺穿，凄涼地挂在樹上，周圍圍着一群發出喑啞叫聲的烏鴉，傾盆大雨無情地清刷他的屍體。

他忘不了兩個人的青春年少的暧昧與熱戀，忘不了大學的并肩作戰和默契，也忘不了步入婚姻的一地雞毛。他不該因為一時沖動，淡漠對林向野的感情，對林向野動手；不該放任林向野一個人離開，不該這麽晚才發現林向野的調查，讓他一個面對，讓他成為這場利益糾葛的受害者。

他很清楚林向野這麽做的目的，他是不想讓自己成為他的掣肘，所以他選擇用自己的生命終結這一切，并且把自己掌握的證據交給爸爸，這樣林稷山就不會怪罪程家，反倒會集中火力幫助程家鏟除光頭。

林向野他從來不是一個只會享受的小公主，他有戰鬥的精神，他不怕，也不後悔，他只想自己愛的人不受傷害。

程馳低估了林向野的愛，而歐家人和光頭也低估了林向野對程馳的愛。

“你又失敗了。”拉着花車的老人來到了黑暗中，程馳的身體縮得更緊了。

“你來幹什麽？”

“我是來引導你的，”老人手裏抱着桔梗花。

她不住地嘆氣：“這是林向野的第二條命，你又害死了他一次。”

老人慈悲的聲音讓程馳不明所以，甚至讓他程馳煩躁：“你在說什麽？”

老人看着頹廢的程馳，“程馳，這是你的夢，你應該記得，你為什麽走進了夢中的輪回世界。”

程馳這才緩緩擡頭，他的大腦一陣刺痛，仿佛被人強行地灌輸記憶。

程馳抱着頭，在黑暗中嘶吼着，零碎的回憶開始慢慢在大腦內拼湊，慢慢拼湊出完整的記憶。

他想起來了！

他是因為在現實中與林向野錯愛七年，林向野遇人不淑，招致禍災，自己9為拯救他，才走入了夢中輪回。

可惜一世又一世，他和林向野都不得善終。

“我，想醒過來。”程馳喑啞着嗓子，可憐地說。

“林向野死了，沒有辦法醒過來。”老人搖頭。

“他是因為遇見我，才會死？”程馳哽咽着，整個人像街邊可憐的流浪狗

老人無喜無悲：“不，在夢中輪回的世界，林向野遇見你本身是一件幸運，是你的猶豫和出軌造成了他的死亡，哪怕你後來幡然醒悟，可惜種下的因已經結下了惡果。”

“林向野的死是必然的。”

“這是現實中的你在進入夢中世界前制定的規矩，本來你只要和林向野白頭到老，你們經歷這一世後就會回到現實，可是....”

“真是可笑，現實的我為了逃避才制造了這個夢，但是在夢中都沒辦法和林向野在一起，要我一直承受離開他的痛苦。”

老人說：“程馳，或許放手才是更好的選擇。”

“我還有選擇嗎？”程馳捕捉到了老人話語裏的一絲希望：“能讓林向野好好生活，哪怕我和他無法在一起.....只要他能幸福平安....”

“這是你最後的一次機會。”“我要怎麽做？”“這需要你自己去做，我不能說。”

“那我只有一個要求。”程馳跪在老人面前：“我想在下一世，保留我所有的記憶，我不會和向野戀愛，或者我只要遠離他，向野就不會死了？對不對？”

“你這樣的行為是破壞了規則。輪回一次，洗掉一世的記憶，是為了防止破壞因果循環。”

“既然是我自願走入輪回，只要我不說我和向野的前世今生，就不算破壞規矩。”程馳捂着自己的心髒：“我想讓向野平安一生，讓他得到自己最應該的生活，不和自己在一起，怎麽能算破壞規則？”

“可是你會換來比前兩世更痛苦的結果。程馳，我不建議你這樣做。”老人看着滿臉淚痕的程馳，英俊挺拔的男人此刻滄桑了不少。

程馳攥緊了拳頭，下了一個決定，“只要向野幸福，我什麽痛苦都願意承受。”

“七天後，林向野下葬那天，你把這束桔梗花放在他的手裏。第二天睡醒，你會再入輪回。老人扶起程馳：“你可以保留記憶，但是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你經歷的一切，不能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

“我不想再看向野受傷，或者再在我面前死亡！”程馳哭個不停。

“嗯。”老人善意提醒程馳：“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程馳随後睜開眼，喉嚨仿佛有刀片劃着嗓子，說不出話。

陪在自己身邊的是林稷山，躺在另一張病床上的是白玲珑。

“爸，向野...”

“已經....斷氣了，醫生也回天乏術。”林稷山仿佛老了二十歲，眼窩青陷，頭發一夜之間全白，整個人曾經那樣的精神抖擻，雄偉莊嚴，如今卻像個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

“爸，對不起，是我...”

“我們現在不能倒下，歐青岩還沒抓到，我們要讓那個雜種受到法律的制裁。”林稷山抹了一把臉，無限慈愛地看着程馳，“就當我們安慰向野的在天之靈，我們也要把這些混蛋繩之以法！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審判！”

“爸，我知道了。”

是自己太輕敵，才讓林向野出于這樣為難的境地。

警察根據林向野生前的證據和程馳以及林稷山提供的線索，他們把目光鎖定在了一位即将潛逃出境的男人身上。

那個男人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準備兌換支票，結果這張支票是張空頭支票，他直覺上當，擡頭看了看攝像頭，匆匆離開。

警察根據銀行工作人員的線索，最終在碼頭抓到了歐青岩。

那張支票根本不是遺産，或者說那只是一張無法兌現的支票，只要歐青岩敢去兌換，他就會立刻被警察抓住。

林向野早就想好了這一招，因為他不知道遺産在哪裏，他利用歐青岩的信息差，玩命賭了一把。

但是歐青岩拒不承認是他殺了林向野。

程馳攥緊了拳頭，給了歐青岩一拳。

“程先生，這裏是警察局，請不要妨礙公務，謝謝！”

程馳這才收手離開。

程馳一個星期內他也瘦了不少，整個人只剩下骨頭，懷裏只抱着和林向野的合照，整個人宛如穿着西裝的骷髅。

不吃不喝，嘴裏只是念着，“向野，向野。”

為什麽只是做夢也這麽難受？做夢不是沒有痛覺嗎？為什麽林向野離開自己，痛到一呼一吸都有刀片裁割着他的靈魂與身體。

程馳醒過來，枕頭旁有一束桔梗花。程馳的手機振動，收到了一條長達113分鐘的錄音，他看了下定位地點，是在林向野出事的地點。

他毫不猶豫地點開。

程馳聽着林向野的聲音，還有雷聲和雨水落下的聲音，歐青岩猙獰的樣子在他面前歷歷在目，林向野怎麽可能不害怕？他豁出去一條命，想要終結這場因為私欲而起的戰争。

而這場戰争裏，程馳賠上了林向野，他輸得一敗塗地。

“啊~”林向野的尖叫聲穿透着程馳的大腦皮層，他扒着手機屏幕，歇斯底裏：“向野，向野，向野！”

随後穿透皮肉的聲音讓程馳立刻胃裏一陣翻湧，忍不住地吐了出來。程馳趴在地上幹嘔，他的意識混亂，他發着語音，“老婆，我馬上就去找你，向野，你別死，我等着你呢，我現在立刻就去雲城！”

他剛要賣出步子，才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切都完了。

為什麽，因為自己在感情裏不忠讓林向野承受死亡的苦果？他才是罪魁禍首，他才最該死！

“程馳，”林向野的聲音斷斷續續，已經快要筋疲力竭，“我這輩子做過最勇敢、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相愛。”

“程，馳，我，愛，你！”錄音戛然而止到113分鐘處。

“向野，我也愛你，向野，你別死...”程馳跪在地上捂着心髒，嘴邊津液不斷地從口中流出。他發出撕心裂肺般的聲音，響徹整棟房子。

程馳不想再經歷車裂靈魂般的疼，失去林向野，程馳的人生也黯淡無光。

如果可以程馳希望林向野平安一生，哪怕這一生沒有自己的參與。只要林向野幸福，程馳寧可不再愛他。

他寧可選擇與其他人結婚，也不願意再經歷一次與林向野的生離死別。

七天後，林向野下葬那天，林稷山特意染黑了頭，手拄着拐杖，主持葬禮。白玲珑用妝容掩飾脆弱。程馳瘦得脫相，他盡力保持着良好的形象，他不能讓林向野在天上看到自己這麽頹廢的模樣。

程馳把桔梗花放到林向野的手裏，上一個輪回他難以啓齒的喜歡，讓吳有在婚禮上刺殺了林向野。這一次，他的精神出軌害得林向野左右為難，最後為愛選擇死亡，他還是沒抓住林向野。

他看着湛藍的天空，今天是夏至，一年中白天最長的日子，他曾經和林向野躲在操場，說他們一輩子都要在這麽長的白天裏，虔誠地向太陽許願，希望父母身體健康，家人平安，事業順遂，最重要的是，他們要愛一輩子。

程馳被太陽光晃得閉上眼，皺眉，左眼流出一滴淚，這幾個願望，都沒有實現。

林稷山和程馳決定快刀斬亂麻，将光頭和歐青岩的勢力連根拔起，他們以操縱股票為由，舉報他們非法集資，轉移資産，盜用公款。這些罪名架在他們身上，那些老骨頭在監獄裏養老是必然的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神秘的男人出現了。

程馳記得他的聲音，他是那晚攔着自己自殺的人。

“程先生，有些事，我要向您坦白。”男人說：“我已經和警察自首了，我們都是歐青岩和那些人雇的殺手，我們本來打算在林少爺交出遺産之後，直接殺了他，沒想到，他居然讓歐青岩殺了，這是關鍵性的證據，他的鋼筆。”

男人拿出來的是照片，“我已經把證物交給了警察，警察做了DNA鑒定，的确是歐青岩的指紋，以及林少爺的血跡。”

男人和程馳來到警察局，程馳把林向野的錄音交給了警方。警方進行鑒別，看有沒有進行剪輯修改，雖然這不能算直接的證據，但足以讓歐青岩說出全部的實話。

果然，那晚的回憶激起了歐青岩的噩夢。本來輕蔑沉穩的男人，在聽到林向野的聲音後大小便失禁，詢問室裏的味道令人作嘔。

歐青岩扛不住壓力，全都招了。

這算大仇得報嗎？程馳走出警察局，看着依舊藍得不像話的天空。這有什麽用呢？林向野-青春、驕傲、美好的林向野再也回不來了，再也沒辦法用甜膩可愛的聲音哄着自己陪他胡鬧。

他們進監獄了，哪怕是死了也換不來林向野的一條命，換不來被他們謀殺的自己和林向野的餘生。

一片藍紫色的花瓣從他眼前刮過，他恍惚看見，高中時候的自己和林向野，肩并肩，笑着走向未來。他還能捕捉到空氣中林向野殘存的花香。

那種致命而甜蜜的味道，代表了絕望而永恒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