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後，宿敵變順眼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小營帳中燭火搖曳。

着素白長袍的狄人正靠在搖椅上看兵書。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

蕭承嵇只一眼，就知是霍燃帳中的藏書。沒想到霍燃竟然連藏書都分享出去了，看來那日兩人果然相談甚歡。

狄人聞到了飯菜香。鼻子一動，将手中的兵書放下，立馬一個鯉魚打挺從搖椅上起來，“開飯了？”

中原的菜色比他們北狄的豐盛不知多少。六王子最期待的便是每日的用餐時間。

蕭承嵇将四層刻木餐盒放下。層層擱置放桌。第一層是紅燒魚。怕魚的小文官吓了跳，“噫”了聲，差點将燒魚給甩了出去。

還好狄人眼疾手快穩穩接住。“你……”

對于這個差點把他的晚餐甩掉的人，狄人接住了餐盤後，不滿地出聲。

這一擡眼。

頓覺眼前這個送飯的兵役有點眼熟。

兵役的服裝是褐色窄袖短打，頭上還包着黑色的幞頭。

狄人眼眨了眨，認出了是前幾日弱不禁風的少年郎。訝道，“你不是說你是‘官’嗎？”怎麽是給他送飯的？

蕭承嵇扯下幞頭，在人桌邊坐下。“我是啊，喬裝懂嗎？”

狄人猶疑地搖搖頭。

蕭承嵇嗅着空氣中的飯菜香，也有點饞。第二層是烤雞和蒜炙羊肉片，第三層是莼菜湯和胡麻餅，最後一層是滿滿當當的大米飯。

蕭承嵇咽了咽口水。“很簡單啊，就像你喬裝成個胡奴混進來，我喬裝成個兵役給你送飯……”

六王子再搖搖頭，不過這次他開口了。他不是不懂什麽是喬裝，而是不懂這個官為什麽要喬裝成別人，甚至是送飯的兵役進來找他。

六王子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你不能直接過來找我嗎？”

蕭承嵇：“……問得好。”

但不要再問了。

“你的位置是機密。不能随便透露。”蕭承嵇道。

“但你不是‘官’嗎？連你也不能知道？”狄人坐下，拿了餐盒裏的筷子，已經開始向紅燒魚下口了。

蕭承嵇不知該說人機靈還是聰敏。

但小文官知道，是因為霍燃會吃醋才瞞着不讓他知道狄人的營帳轉移到哪裏。但這話怎麽能在對霍燃心存愛慕的狄人面前直說。

于是蕭承嵇美滋滋地跟着從餐盒裏拿了雙竹箸，盡量不拿眼看那盤紅燒魚，挑揀着炙羊肉片吃。

狄人：“？”

“那是我的飯。”

蕭承嵇：“分我吃一口又不會死。”

狄人：“……”

六王子不知道怎麽回，于是只能大度地跟人分享。

兩人都是胃口好的，分享着分享着，氣氛就變了。蕭承嵇忘了來找人談話的目的，而六王子也把好奇人鬼鬼祟祟進來的原因抛之腦後。兩人由和諧地共餐，逐漸演變成為一片羊肉片，一口米飯在餐桌上來回争搶暗鬥。

最後一片炙羊肉片入了小文官的嘴中。

狄人啪地一聲将竹箸按桌上，怒：“你還說你是‘官’！”

蕭承嵇無辜：“官也要吃飯啊。”

狄人：“……”

哪門子官會搶一個客人的晚飯吃！

蕭承嵇嘻笑。“莫生氣，莫生氣，我等會将我的晚餐分給你吃呗。”

狄人不太高興，但還是重新坐下來。并且提出了要求，“要全部都給我吃。”

蕭承嵇：“……”那還不如讓後廚給你重新做一份。

蕭承嵇吃半飽了，慢悠悠給自己倒茶，終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來。“你到這裏來，就單純只是為了見見霍燃？”

狄人：“不是。我想迎娶他做我的六王妃。”

“噗——”正喝了口茶的小文官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你說什麽？”小文官連嗆無數聲，嗓音因激動都變聲了。

六王子臉上露出自信昂然的神情。“他很不錯，我很中意他。”

蕭承嵇袖子一抹嘴，輕哼了一聲，“你中意？人還不一定中意你呢。”

狄人摩挲自己下巴，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你說得沒錯……将軍有妻妾了？”

蕭承嵇道，“沒有。”

“那不正好！”狄人高興，“他無妻妾，而我也剛好無正妃……”

“等等。”蕭承嵇打斷人的話，敏銳聽出了話中可能存在的另層意思。淺淺笑問，“你還沒有正妃？那我鬥膽猜測一下，是已經有其他旁室側妃？”

狄人點點頭，神情頗為驕傲，“我有三位側妃，後宮還有六位男寵姬妾。不過放心，只要将軍過門，我自會處理好那些男寵姬妾，不讓他們逾矩。”

蕭承嵇：“……”

蕭承嵇被震驚到了。

蕭承嵇嘴角抽了抽，嘴張了合，合了張。而後化為一聲松懈的嗤笑。“六王子可知道，霍将軍是我們北朝的正一品大将軍？不說皇親國戚的身份，單說将軍這層身份，你想要求娶一個國家的将軍，就艱難重重。再者，六王子字字句句中，我可沒聽出你對将軍有什麽真切的愛意。你想要的，不過是讓當年對手臣服于你的刺激罷了。”

“最重要的一點，将軍雖無妻妾，但并不是沒有意中人。他的意中人，是我。而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的‘迎娶’一說的。”

狄人本要張嘴反駁，忽聽到人的最後一句話，楞了下。狐疑打探的目光在蕭承嵇身上直打轉。“你？将軍的意中人？”

“但你一點也不強壯啊？”

蕭承嵇：“……”誰說人人都要挑着強壯的體格找對象的？

蕭承嵇：“按照我們中原，王子也不夠白皙文雅呢。”不吃虧的小文官怼了回去。

狄人哈哈笑，在人臉上又多停留了幾分。“我倒是有點理解将軍會對你有意。你是個讓人時時有驚喜的人。”

蕭承嵇可不覺得這話是誇獎。

拍拍衣，重新将幞頭戴上。

他不能待久了。等會霍燃沒看見他，肯定會起疑他跑哪裏去了。

“對了，你剛才那一番什麽求娶的話，可千萬別和他說。”蕭承嵇一臉認真誠懇，“我是為了你的性命着想。”

別說霍燃了，他聽了都想給人幾拳頭。

蕭承嵇轉身正要離開，忽然聞見了空氣中的燒焦味。

狄人也察覺到了。走了過來。“燒東西了？”

蕭承嵇嗅了嗅。發覺這燒焦味就在他們營帳中。

“不好！”

蕭承嵇驚道，便看見了一只火把從外丢了進來。蕭承嵇立即把餐盒丢出去砸人，但是沒能阻止火把被扔進來。漫天的火舌一下子将營帳圍困住，火光沖撞上天。

“小心！”狄人忽喊道，蕭承嵇被人從後一拽。拽離的位置，正好一個橫梁砸了下來。

蕭承嵇心有餘悸。

營帳中濃煙滾滾。

一把火把不可能如此迅猛将整個營帳都點燃。

定是剛才在他們談論之際，有人已經在外頭營帳倒了助燃的油。

營帳起火，如此大的動靜定會引起營地的注意。

但他們能不能等到外邊的人來營救還得另說。

濃煙将營帳中的空氣逐漸擠壓。

兩人在待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條。

縱火之人顯然是早有預謀，就是不知道是沖着誰來的，是他？還是這個北狄的王子？

眼下也顧不得蕭承嵇多想。他将茶水往自己和狄人身上倒。囑咐狄人跟着自己用濕袖子捂住口鼻。

“火勢會越來越大，出口已經被火堵死了。趁着桌子椅子還能擋片刻，我們往後走，縱火之人将火把扔進來，說明不敢在外頭點火。後頭帳篷有開窗處，咱們還有生機……”

狄人看着眼前這個文弱的官一臉鎮定認真地分析。火光倒映着人的眉眼愈發清晰，明明是張平平無奇的臉，陡然竟有幾分近乎妖嬈的豔色。有點意思。狄人勾了勾唇。

蕭承嵇拉着就要讓人趕緊走。

狄人忽奪過了蕭承嵇手中的茶壺，一把倒在腦袋上。

還沒等蕭承嵇反應過來，又迅速将人打橫抱起，朝着火焰燃燃的出口，沖躍了出去。

蕭承嵇連嗆了好幾口濃煙，但還沒來得及震驚人的魯莽。已經被人抱壓着滾出了大火包圍的營帳。

外頭已經聚集了一衆趕來滅火的營兵。

密密麻麻。

衆人駭然地看着從大火中沖出來的人。

而剛得知了蕭承嵇在裏面，抓了營兵們的水桶不由分說往身上倒水就要沖撞進去的霍燃也停下了腳步。

狄人身上也沾上了熊熊火焰。人像是沒事人一般，在沙地上翻滾了幾圈撲滅火，而後淡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手中還抱提着一人。

營兵們忙上前去查看。

霍燃濕發往下滴淌着水珠，冷峻昳麗的五官在火光倒映下，顯得晦暗不明，

人臉色陰沉沉，迅速撥開人群，大步朝狄人走去，一把将蕭承嵇從人懷中奪抱回來。

小文官身上溫度灼燙。汲取涼意一般，往渾身濕漉的霍燃懷中靠攏。

“多謝。”檢查了蕭承嵇沒有外傷，霍燃才擡起頭朝人道謝。

淡淡二字，狄人卻高興地龇牙。

蕭承嵇兩手緊緊抓着霍燃的衣服，吸嗆了不少濃煙的人，眼睛緊閉着，蜷縮着，咳嗽地一張小臉慘白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