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談話
談話
小柳沒有想到會受到朱湘湘的邀請，雖然幾天沒有吃飯有些虛弱，不過他還是來了朱家。
看着這略顯蒼白的少年，朱湘湘突然間就在想，他只不過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還不懂事的吧。
如此一來，她倒是覺得有些唏噓了。
她不知道柳文軒為什麽就喜歡上了她，而且喜歡的無以複加，她自認為，兩人之間并沒有這樣的契機。如果非要說，估計就是那次救人事件了，可是救人，除了本能的不能看着一個人就在她眼前死去，還有一絲讓她慚愧的東西則是因為他是柳知府的兒子。她擔心柳家的報複。
多可笑，她存了私心，卻讓他傾心愛慕。
“湘湘……”
“湘湘見過柳公子。”朱湘湘略微一福。
他就這麽癡癡的看着她，許久都不肯說話，朱湘湘也不管他如何想，福完了就起身。
待兩人坐定。
不管是朱家的人還是柳家的人，都退了下去。
屋內只留湘湘小柳兩人。
而門外站着的，卻是朱南南，他覺得，自己不能在這麽渾渾噩噩的生活了，他是哥哥，是該護着妹妹的。可是他卻什麽都沒有做到。
別人不方便站在這裏，也不方便聽他們的談話，可是沒有關系，他是沒有關系的。
“柳公子請坐。”
小柳還是癡癡的看着朱湘湘，不過卻也開口: “你對我，總是那般的客氣。”
“應該的。”
看她冷淡的模樣，小柳表情落寞。
“聽說南南那個帖子是你下給我的，我心裏分外的歡喜，可你卻如此的冷淡。”
聽着他這個話，湘湘想，他與哥哥一樣，都是涉世不深的孩子吧。
“小柳，昨日你父親來過了。”她就這麽看着他，平鋪直敘的說。
點頭，這個小柳當然知道，不然今日湘湘也不會請他過來。
“柳知府希望我能勸勸你，聽說你最近在家食不下咽。”朱湘湘邊說邊觀察他的神色，發現他有一絲的難過。
“其實，我知道你只是因為祖母去世，沒有胃口罷了，并不需要我勸慰。”她不等他開口繼續說。
“我找你，完全是因為另外一件事兒。因為那日你說的話，我就想好好和你談談。”她小臉嚴肅。
而小柳則是有些驚訝的擡頭看她。
“那日，那日是我不好，你莫要惱我。”他與朱南南的性子極像。做事什麽的也沒有什麽章法。只是憑着一時的意氣。
“你也知道自己那麽做是錯的，可是你還是那麽做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抱住我，如果被別人看見，我如何見人。你知道嗎其實你就是個孩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喜歡我。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之所以如今天這般喜歡我，完全是因為我要另嫁他人的關系麽得不到的，你才覺得最好。”
“不是，根本不是的。”他狠狠的瞪着她，不理解朱湘湘為什麽要曲解他的心意。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與其他那些無關。”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喜不喜歡你小柳，也許你沒有發覺我們之間的差距，我也不會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可是，我真的不想在就這個事兒糾纏下去了。我們真的不合适，在我心裏，你就是一個大孩子，因為得不到自己想要東西的大孩子。你想沒想過，且不論我喜不喜歡你，我嫁進你家，我會幸福嗎你爹是知府，你妹妹是太子側妃。嫁進了你家，我還能是現在的我嗎我要去應酬各種各樣的官太太。你覺得我的性子，過那樣的生活，我能過的來嗎我會快樂嗎”
“我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他急忙表白。
朱湘湘什麽也沒說，就那麽定睛看着他，直到給他看的別過了眼睛。
“真的嗎小柳，你看着我的眼睛說，我如果嫁進你家，真的不會受任何委屈嗎你好好想想。我真的不會嗎”
過來許久，他眼眶有些微紅。
“你不信我會護着你”
“我只希望，你想想我的那些話。”她一直就是看着他的。
朱湘湘知道，小柳在本質上，還是一個好人的，她只是再賭，賭他其實明事理。
“就算今日不行，那他朝呢我總有一天能護住你的。”
“可那真的是我要的嗎小柳，伊寧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又是哥哥最好的朋友，我也把你當成我自己的哥哥，對于哥哥，我是不會說謊的。我厭惡那樣的生活，我希望活的恣意灑脫，我希望活的自由自在，我只希望，自己能夠和爹娘哥哥，幸福的生活下去。如果我嫁了你家，我可以放縱的大笑嗎我可以算計着銀錢嗎你們會讓我随時回來看望父母麽你們會不會覺得我小氣摳門”
她的每一句話都很簡單，但卻讓小柳臉色越加的蒼白，他其實心裏知道，不可以，那些都是不可以的。
“所以你要嫁給你表哥，就因為這些”他問。
“是，就因為這些。”她并沒有反駁。
“不是因為愛”
“不是。在我的生命裏，愛情永遠都抵不過親情，都抵不過自由。它不是最重要的。”朱湘湘知道，很多人都沒有辦法理解她這種想法，可是，他們都和她不一樣，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的，沒有人知道，那種一個人孤零零長大的痛苦，即使她樂觀開朗，可是誰又知道她小的時候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偷偷哭泣呢
誰又知道人人都叫她黴運女王，一個人被雷劈的頭發都焦了，還傻笑的悲傷呢
這一世，她有了父母，有了哥哥，這些都是她最最重要的。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動搖。
見她眼神堅定，小柳沒有說什麽。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的流逝，兩個人都什麽也沒說。就這麽坐着。
許久許久，小柳開口: “我不懂你。”
“其實我們注定是沒有夫妻緣的，不是嗎如果你願意，你就是我的另一個好哥哥。”她微笑。
“好。”他擡頭，聲音不大，不過卻也留下了堅定的一個字。
朱湘湘沒有想到他會回答，愣了一下，不過随即更是笑靥如花。
……
晚飯的時候，小柳是在朱家用的，這次，朱湘湘和白氏也在桌上。
看着她們一家人的互動，小柳沒有說什麽。
而除了小柳，最反常的，當屬是朱南南了，他倒是和往常不太一樣，竟然沒有像往常那麽白癡，反而是靜了許多，他的這番做派也惹得朱縣令和白氏有些不解，頻頻看他。
其實這個時候的朱南南的內心是十分震撼的，他全程的聽完了小柳與湘湘的談話，他知道了原來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是他們家最不懂事的那個。
原來，妹妹竟是這麽想的。沒有人比親人更重要，是啊，如果讓自己選擇，他也是一樣的啊!
等全家将小柳送出了門。朱縣令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望着自己的女兒，他微笑，這件事不僅是對湘湘，就算是對南南，應該也是一個很大的轉折吧，只希望自己的兒女都能越來越懂事，越來越好。
湘湘聰明伶俐，是怎麽樣都好的，可是南南不行，他的性子，再不讓他承擔些什麽，怕是他很難支起門戶。
誠如朱縣令所考量的，今日發生的一切都讓朱南南震撼極了。
有些事，似乎也颠覆了他原來所有的認知。
“好了，既然他走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恩。”朱湘湘離開。
朱南南見狀也跟着離開，看他的表情，朱湘湘知道，他可能是有話要說。
“怎麽”她問。
就這麽看着自己的妹妹，亭亭玉立，面容俏麗，雖算不上是頂美，但是眼睛靈動，想來，這小柳與表哥皆喜歡妹妹，也不是沒有道理吧。
其實朱南南只是涉世不深，而本地民風淳樸，家裏又将他保護的好，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如今還是這種讓人操心的性子。
“妹妹，剛才我聽說，我聽說，小柳他，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他斷斷續續的将一段話說完，之後小心翼翼的看着朱湘湘，如果小柳真的欺負他妹妹，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與此人交好了。
朱湘湘知道，這是聽見了她的話，哥哥八成是在門口的吧想了想，朱湘湘笑了笑。
“他沒有欺負我，只是那日在路邊堵住了我，說自己喜歡我。”朱湘湘将事情大事化小。
果然，朱南南并沒有懷疑朱湘湘的話，他松了一口氣。
朱湘湘仔細的觀察着他，自然是明白的，其實，哥哥還是很在乎于小柳之間的友誼的吧兩人自小相識，又在同一書院讀書，感情自然非比尋常。
“剛才我在門外聽着，以為他欺負了你。沒有就好。”
“小柳是哥哥的好朋友，哥哥難道還不知道他的為人麽”
“恩。你說的倒是，小柳雖然愛玩兒愛鬧，但是不是個壞人。”朱南南笑。
朱湘湘聽他這麽說，跟着笑。
如今正是雨季，這本來還晴朗的天氣轉眼就烏雲密布，朱湘湘挑起窗戶，看着馬上就要下起來的雨，回身與朱南南說話。
“哥，等下完雨，我們去山上撿蘑菇吧”
她小的時候，每當雨後，孤兒院的院長婆婆都會帶着他們去後山撿蘑菇，其實哪兒是什麽撿蘑菇呢，他們也就是跟着玩兒，真正在撿蘑菇的，只有院長一個人而已，不過，能出去玩兒，他們也是很歡樂的，後來漸漸大了，她就知道了，其實他們後來喝的蘑菇湯，完全就是買的蘑菇，就算是院長婆婆撿，又能撿多少呢
可是這樣他們還是很開心的，總是覺得那些都是自己的勞動成果，每次撿蘑菇，他們都會多吃一碗飯。
想到這些，朱湘湘微笑。
“撿蘑菇”朱南南不懂。
朱湘湘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們這裏只有一個小土包山，哪裏有什麽蘑菇呢
“我開玩笑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她擺了擺手。
“妹妹，你莫不是饞蘑菇吧還是你想出去玩兒了”
看着朱南南狐疑的表情，朱湘湘失笑，她的哥哥永遠都是這樣好玩兒。
“是啊是啊，是我饞蘑菇了，也是我想出去玩兒了。”
朱南南正色道: “蘑菇呢，哥哥明天就出去給你買。至于出去玩兒，嘿嘿，這個你等我的消息吧。”
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朱湘湘叮囑。
“你可別給我辦什麽脫線的事兒哈。我可禁不起你的折騰。”如果沒有當初她的美女救英雄，怕是這小柳也未必就會喜歡上她吧所以，她還是覺得，她哥哥可別組織什麽活動，不然一準牽扯上那幾位。
她實在是怕了。
“妹妹放心好了，我辦事兒，你放心，你擔心的情況是不會出現的。”他總算是學會了看人臉色。
你真的知道我擔心什麽嗎朱湘湘側目，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妹妹早些休息，我回房休息了。”
“恩。”
看着朱南南的背影，朱湘湘搖了搖頭，又來到床邊。
也就是一小會兒的功夫，這雨就落了下來，這天陰沉的快，雨下的也快，轉眼的功夫，雨就下。雨點落在院裏的樹葉上，一陣沙沙聲。
朱湘湘特別喜歡這種雨天，也喜歡這麽靜靜的看着外面的大雨，更是喜歡那雨後分外清新的空氣。
明日，又是一個豔陽天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話小柳是不是真的聽了進去，不過在她看來，最起碼，他是有很大的觸動的。在觀察人上，朱湘湘自認為還是比較準的。
“小姐，外面雨大，您又把窗戶打開了，當心着涼。”蘭花打着傘進門。
“我準備休息了，你也不用在這邊伺候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恩。”
就如同朱湘湘想的那樣，因為深夜的一場雨，第二日果然是豔陽高照，伸了個懶腰，朱湘湘将自己收拾妥當。
蘭草将她的頭發梳成了兩個包包頭，看起來倒是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上許多，朱湘湘特別喜歡這樣的裝扮，不是為了扮小，單純還是覺得這樣方便許多，這個朝代的女子，對于頭發的界限并不明顯，有不少女子都是頭上挽着發髻，其餘的頭發披散下來。
可朱湘湘覺得這樣并不是十分的舒服，大概是前世就是短發的關系，頭發總是垂下來，她覺得很不舒服啊。于是就命蘭草将她所有的頭發都挽起來，這樣她覺得比較清爽。
蘭花進門将朱湘湘洗漱之後的水倒掉。
“小姐，表少爺一大早就過來了。”
哦朱湘湘有些驚訝。
“表少爺不知道從哪裏尋來兩株稀罕的蘭花，說是拿來送給夫人。”這白氏雖然看起來比較暴躁也不溫柔，可是倒是很喜歡花，對養花也是別有一番見解的。
朱湘湘撇嘴: “他倒慣是個會賣乖的。”
蘭花笑。
蘭草也笑: “以前可不見表少爺來的這般頻。看來啊，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胡說什麽呢”朱湘湘呵斥，不過可并沒有什麽威嚴。
蘭花蘭草還是嘻嘻的逗她。
她跺了跺腳: “你們在這般胡說，看我不将你們嫁出去。”
當然，這是玩笑話。
轉身出門。
果然，來到大廳看見白平優也在。
她是過來的最遲的，朱縣令，白氏，朱南南都到了，甚至連朱南南都是和他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兒。
朱湘湘有些不解，哥哥不是頂讨厭這個白家表哥的嗎什麽時候關系倒是如今日這般好了
仔細往前回想，似乎，就是那天早晨那句大舅哥
朱湘湘的臉蛋兒不受控制的紅了紅。
“湘湘見過爹爹，娘親，哥哥，表哥。”她微微福了福。
往常這個時候朱湘湘可不是這般有禮的，這因為剛才被兩個丫鬟打趣了，朱湘湘心裏有些不舒服，自然是禮貌起來。
而幾人看她這樣，更是覺得有趣。
看着衆人的眼神，湘湘也察覺了自己的欲蓋彌彰，覺得有些不妥當，臉更紅。
“表哥來的倒早。”
聽朱湘湘有些遷怒的話。白平優倒是也不惱。
“姑母最是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得了這兩株蘭花，我想着，要趕緊送過來，倒是沒有注意時間。”
朱湘湘打量了下白平優，發現他确實有些疲憊，不禁疑問。
“你沒休息好”本來她倒是沒有什麽意思的，不過她這麽一問，聯合這早上發生的一系列事兒，大家更是笑的暧昧。
不過白平優倒是相對來說正常。
“是啊，我昨晚沒有休息，連夜趕回來的。也沒注意時間，這才一早擾了姑母的好夢。”他微笑。
“有什麽擾不擾的，你來我就高興，都是自家人，來，吃飯吃飯。”白氏高興。
“哎呦，娘啊，您這臉笑的還真像一朵花。”朱南南調侃。
白氏白了他一眼，一時不被人呲，估計他就是不舒服吧。
這朱家可沒有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
朱南南邊吃邊口齒不清: “表哥，妹妹昨晚還說想出去玩兒呢。你要是有時間，就帶妹妹出去轉轉呗。”
朱湘湘聽他這麽說，瞪大了眼，一副不解的模樣，她倒是沒有想到，她哥會和白平優說起這件事兒。這就是他給她的安排
我勒個去~~~
他倆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什麽時候，什麽時候!
其實這點朱湘湘倒是不知道，朱南南在今早之前，還是對白平優一般般的，雖然上次他幫了他，還喊了他大舅哥，不過他倒是真的沒有表哥要娶湘湘的感覺。
可昨晚湘湘的那番話，他全都聽見了，昨晚回去他輾轉反側，很久都沒有睡。也許，妹妹說的對。
這麽看來，表哥是最适合妹妹的。
想到妹妹說的那些話，朱南南知道，能做到這些，能無限包容妹妹的，只有表哥一家。
舅舅自小就最疼湘湘，舅母性子溫柔，只有他們是最适合妹妹的。
“好啊。我回去安排一下，這幾日找一天帶表妹出去轉轉，就是不知道，表妹喜歡去哪兒玩兒”白平優一臉和氣的笑問朱湘湘。
“其實，其實也沒有想去哪裏，我就是和哥哥那麽一說，倒是沒有想到哥哥竟是當真了。”她不怎麽想和白狐貍一起出去耶!
“湘湘和你表哥客氣什麽呢去吧，去吧。年輕的姑娘，總是待在家裏也沒個意思。誰家的姑娘總是待在家裏啊!”白氏豪爽的很。
連朱縣令都側目，內心淚奔不已，媳婦兒啊，別說他們這樣的人家，就是那些一般的農戶人家，未出閣的姑娘也是很少出門的好不好啊!
你能不能不這麽颠倒黑白啊!
朱湘湘⊙﹏⊙b汗。
好吧，她敗給她娘了。
您牛!
“既然這樣，那我改日過來邀表妹，恩，也別改日了，就明日吧!”白平優說完又改口。
他這樣子，仿佛是怕朱湘湘反悔似地。
看白平優對湘湘有心，白氏高興得不得了，她最疼愛的外甥如果能娶她的寶貝女兒，這才是天大的好事。
即使湘湘看起來很能幹，可是到底也是一個小孩子，白氏總是對自己的女兒十分的不放心的。
如今的朱家，其實人人都知道，如果朱湘湘能夠嫁給白平優，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湘湘的心意了。
可白氏也在想，那麽小的孩子，就算是聰明伶俐，又怎麽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麽呢!
這個時候白氏倒是忘記了，自己也是年紀小小的時候就看上了朱縣令，并且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的。這麽多年，她又何嘗後悔過呢!
可做父母的，總是想為自己的兒女挑一條最好走的路。
任何人都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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