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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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飛狗跳的清晨。
姜绾醒過來的時候,摸過手機,等看清屏幕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昨晚熬夜睡迷糊了,導致現在只有化個淡妝的時間,睫毛也沒貼,腮紅也沒打。
早晨有會,她作為老板,竟然起晚了。
動靜鬧得太大,今天本該休息的季修遠也被她折騰起來,尋着聲響,瞧見她正站在衣帽間角落的鏡子前,來回轉着身檢查衣着。
确認沒什麽問題後,拿起櫃子上昨天沒來得及收拾的包,從季修遠的身旁路過,擡起一只手撐在他胸口處,迅速地偷了個吻,二話沒說便跑下了樓。
随着大門“砰”地一聲被關上,季修遠方才回過神來,幫她把卧室收拾好,簡單洗漱之後也換了衣服,打車回了家。
姜绾在路上差點超速,好在沒堵車,還算順利,把車熄了火,她拿出鏡子自照一下,下車踏進了公司。
電梯裏恰巧遇到了下樓幫她買咖啡的葉青山,她轉過身來面對着電梯門,腳步一頓:“葉叔早。”
沒別人在,葉青山提醒她,一會兒去到會議室,不管那些人說什麽,盡量別發火,落人口實。
姜绾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為什麽要發火?”
沒得到回答,姜绾仔細想了想今天出席例會有哪些人,便了然地吐槽一句:“哦,昨天中午的事有人告狀了,一大把年紀了還玩兒這一出,又是讓自己老婆來求人,又是和叔叔告狀的,返老還童了?”
葉青山:“……”
這倒也不是什麽事兒,沒什麽好發火的,電梯門開,姜绾的視線裏含着笑,昂首闊步到辦公室放了包,就直接去了會議室。
人都已經來齊,她的位置上放着份報表,姜绾靠着椅子把文件夾翻開,随意地瞧了瞧,沒問題的做的好的就誇兩句繼續保持,小問題的就多提點幾句,指個路鼓勵鼓勵,沒什麽事的話就可以散了,不過至于這大問題——
“沈總。”姜绾不經意地側身看向坐在輪椅上,約莫六十幾歲的男人,關切道:“好久不見,聽說前些日子您生病了,我都急壞了,現在可好些了?身上還有不舒服嗎?我叫人送的補品您吃得還行?”
對方極其不滿地“哼”了一聲,語氣也陰陽怪氣的:“哪兒敢不好?我這老頭子若是再不回公司來,恐怕家底兒都要讓旁人給掏空,公司裏也沒人把我當回事放進眼裏了,這病啊,直接被吓跑了!”
見着場面不對,底下的人紛紛離開,會議室裏只留下了幾個在這裏還算說得上話的人,也都保持着沉默。
姜绾不怵他,面兒上依舊是笑呵呵的:“沈總您真會開玩笑,整個海城哪個人敢不把您放進眼裏?您啊,就別想那麽多,您平日裏積德行善,管他什麽災禍,都有神仙真人保佑,有天賜的福氣來逢兇化吉呢。”
說着還雙手合十,作祈禱狀。
似是虔誠的信徒。
“哦?”這奉承話并沒說到他心坎兒裏,依舊是揪着不放:“既然我這福氣這麽鼎厚,那姜總覺得,是誰瞧着我病了抽不出空來管事,就趁機把我侄兒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撤了他的職,叫他往後都不能在子公司了?姜總這是打算直接把我架空啊?”
姜绾歪着頭,故作沉思,也不說話。
“你不說話,可是默認了?”老頭子腦袋倒清醒,見她犯了難,也就把話給挑明了:“把你那糊塗令給收回來,叫你沈叔叔回德馳,要我說,你還是太年輕了,叫人撺掇幾句說說閑話就不知道誰姓誰了,當年是看重你聰明,如今也不知你是太聰明了,還是我當年看錯了。”
“早起知道了您來公司開會,我只想着您許是身子好了,高興過了頭。”姜绾低眉斂目,傷神道:“沒曾想,到頭來竟是我誤了沈總您的修身養憩,但我也是為了您着想,您今兒罵我一頓也好,幹脆打我一頓也罷了,我也不會撤回那決定,任由他們把您往火坑裏推。”
對方愣了下,也沒想到她會說這種厚臉皮、叫人一聽就想揍人的話。
“沈叔叔在德馳的這幾年,明裏暗裏地挪用公款,瞞着我也就算了,前些日子您前腳剛住院,後腳就有人告訴我,他還瞞着您,偷偷給旁人虛開發票,幫人補窟窿,幾年下來累積抽利幾千萬,打得可是您的名頭。”
姜绾把椅子滑過去,湊得近些,一臉的訴苦狀,眼底還煞有介事地含着淚,像顆剝了殼的荔枝似的抽抽泣泣,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我還不知道這事兒是誰發現了捅出來的,但董事會的人,都已經開始議論紛紛,您不在的這段時間,沒有您坐鎮,公司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整個亂成一團,有些人甚至懷疑到您身上,議論您,我聽到以後別提有多生氣了,但又不能發火,因為我覺得這事兒蹊跷,像是有人早有預謀想要拉您下水。”
對方震怒,壓根兒不知道有這事,但對她的話還持有懷疑:“董事會的人,誰有這麽大膽子敢帶頭沖這陣?”
“我也不知道呢。”姜绾說。
身後站着的葉青山:“……”
“沈總,我來德馳才七八年,董事會的老人們都不服我,也只有您願意相信我,所以我就算是什麽都不要了,和他們鬧掰了,我也要保全您。”
姜绾的做作樣子,姓沈的還真不一定瞧不出來,但他也不會全然不信這些話,他那侄兒是什麽貨色,能做得出什麽事,他心裏一清二楚,就算今兒姜绾沒把這事兒提出來,他自個兒也早就有所察覺,只是沒想到,捅的我這窟窿竟這麽大。
這可不是賠點錢進去的事,搞不好是要吃牢飯的。
“沈總您消息這麽靈通,想必也聽說了博雅的事,博雅的陳總是我父親的摯友,他是看着我長大的,如今陳家出了這事,我卻什麽都做不了。”姜绾繼續下着狠料:“我能接手德馳,也是無奈,當年公司沒人領這帥,您選擇了我,如今這局面,我縱然再人微言輕,也至少要先保住您,以後才能有反擊的機會,您應該能理解我。”
……
“葉叔,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現在沒別人。”姜绾回到辦公室,倒是滿臉輕松。
“這件事沒有告訴我。”葉青山直說。
姜绾笑說:“有人暗度陳倉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能處理。”
“我是說整頓沈家的事。”葉青山說:“這招太冒險,話裏話外漏洞太多。”
“不冒險。”姜绾執着道:“漏洞就是要多才好,如果我的說辭滴水不漏,沈骞更不信我,如果是半真半假,他也知道我說的話半真半假,他就會去猜,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如果他發現你關于董事會的言辭是假的,該怎麽辦?你有想過嗎?到時候——”
“不會。”姜绾笑:“他侄子挪用公款和逃.稅的事是真的,就足夠了,而且只有我知道,董事會的人是否真的在議論,有什麽要緊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不可能拔除了,更何況沈骞在德馳這麽多年,董事會是人是鬼他清楚得很,他除了我,沒別的靠山。”
葉青山沒再說話,嘆了口氣,姜绾撒嬌似的走過去幫他捏捏肩:“您不用擔心我,孤立無援的是他,不是我。”
“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葉青山自知無力去阻撓什麽:“凡事謹慎,需要幫忙就不要強撐,也要知會我一聲,我雖然老了,但也有點本事。”
“我知道~”姜绾繼續笑着:“不過葉叔,我現在還真有件事需要您幫忙。”
“什麽事?”
“您去梁嘉萍那兒一趟,想辦法叫她給我打個電話,我有事想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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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修遠正坐在二樓的樓梯上,有人經過時,那老舊的木頭和釘子摩擦,發出吱呀呀的聲響,他瞧着底下的人談話,手裏不停把玩着兩顆小小的鵝卵石,一灰一白,目光冷淡。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葉青山,比照片上看起來更滄桑,原本還以為姜绾會親自過來。
眼下梁嘉萍不知是聽到了什麽,笑得合不攏嘴,沒過多久,葉青山離開,梁嘉萍方看過來。
季修遠走過去問:“他說什麽?”
“問我有沒有什麽門路能得一方叢雲玺,若是有消息,就給姜绾打個電話。”梁嘉萍洋洋得意:“價錢好說。”
“梁老師這話,想必是有這門路。”季修遠說:“怎麽沒談好?”
“誰說沒談好?別說門路了,我自個兒就有幾個合适的。”梁嘉萍瞧他一眼:“不過我也只說去打聽打聽,但這能不能打聽出來,還不得看你?”
“為什麽不能?”季修遠對這個沒興趣,自顧自地轉身到一旁坐下:“過半小時,給她回複就成,就說找到了。”
梁嘉萍并不理解,卻還是照做,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姜绾接得也快,季修遠從梁嘉萍手裏奪過手機,打開免提放在了桌子上。
“梁阿姨,真是的,今天太忙,沒能親自過去。”姜绾的聲音有些遠。
梁嘉萍謹慎道:“绾绾啊,我剛剛去問過了,東西城西就有合适的,哪天有空?我給你個地址,你去瞧瞧?”
來來往往地寒暄幾句,季修遠揚過頭去,警告神色,梁嘉萍便匆匆把話題略過去,沒再提錢的事,只問,是否還有別的事。
姜绾方步入正題:“也沒什麽,到時候有什麽問題我再請教您,啊對了,梁阿姨,您知道我和季修遠在一起的事……”
梁嘉萍與季修遠對視一眼,方應了聲。
“他前些天去北城前,是怎麽您說的啊?”
梁嘉萍按他告訴的話來回答:“哎呦,你們鬧別扭了?”
“不算鬧別扭吧。”姜绾張口就來:“就是有點小摩擦。”
“當時我以為你們兩個一塊去北城過生日呢,結果是去參加什麽展覽,我這話一出,他一愣,我就感覺大事不妙。哎呀,他昨兒沒回去?”
“倒是回來了。”姜绾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便故意道:“不過我懷疑他根本沒去北城,身上明明有別的女人的頭發和味道,不僅不給我過生日,還出去鬼混,哼。”
在一旁聽着的季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