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號之幸運星

第31章 章

第 31 章

姜芮的教學工作得到了學生們和學校的認可，雖然只是初級課程，她也覺得成就感滿滿。

時間過得很快，待到卡爾說梅根夫人想見她的時候，她才發現已經到十月了。

二人挽着胳膊，穿着訂制的同色系大衣，順着街道緩緩而行，腳底的落葉踩上去嘎吱作響，像在訴說秋天的憂傷。

“為什麽梅根夫人想見我？”

姜芮很好奇，她們可從來沒見過。

“我和她聊起過你，上次見面又說了你的近況，她對你很感興趣。”

聽了這話，姜芮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還是見上一面吧。

“你不用擔心，我會陪你一同出席。”

姜芮把頭靠過去貼了貼卡爾的肩膀，不讓她落單就好。

梅根夫人迎接二人的時候，身邊還站了兩個年輕男子，想來應該是她的孩子。

雙方互相行了禮，卡爾牽着姜芮向衆人介紹。

“這是我的愛人，姜芮。”

姜芮也趕忙和大家打了招呼，梅根夫人看着她點頭輕笑。

“好好好，好孩子，快就座吧。”

就餐時大家有說有笑，卡爾回應起每個問題都游刃有餘，他靠在椅背上，偶爾端起酒杯，看起來天生就是社交場合的王者，雖然他并不熱衷于此，但梅根夫人畢竟不是那些讨厭的客戶，所以他此刻是真的開心。

許是照顧姜芮的情緒，梅根夫人并沒有讨論太多富人圈層專有的話題，而是一直在稱贊她探尋自我的行為。

就餐結束，那兩個男子拉着卡爾去會客室的一角看他們最新收藏的飛機模型，姜芮則和梅根夫人坐在另一頭聊天。

“孩子，你之前一直活在卡爾的言語中，今天我終于見到你了，你果然如他所說的一樣優秀。”

梅根夫人一頭金發，擁有一雙澄澈的淺藍色瞳孔，雖人至中年，看起來卻格外精神，眼中總帶着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的情緒。

“您真是過譽了，我只是順心而為，雖然我現在這份工作還不錯，但我也不會一直做下去，也許下次您再見我，我就去農場給牛擠奶了。”

從前她沒有選擇，現在卻擁有了試錯的成本和機會，不必苦于謀生，也不必擔心父母的評價，于是自然就想多出去看一看。

但姜芮覺得自己并沒有梅根夫人認為的那麽優秀，被她誇得還有些不好意思。

梅根夫人聽了後支起扇子笑了起來，随即握住了姜芮的手。

“你活得通透，我也該向你學習才是。”

梅根見到姜芮，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她妥協了大半輩子，孩子都長大成人了，也許她該多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見梅根夫人陷入沉思，姜芮自覺不該打擾她，于是轉過頭去看另一頭的卡爾，不想他也正好向這邊看來。

會客室很大，但兩個相愛之人的視線卻可以穿透空間，無論間隔多遠，你們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自己。

只有愛才能帶來這種安定感，你們相視而笑，知道互相只屬于彼此。

從梅根夫人家離開後，卡爾情緒有些低落，他不免又想起了她曾說過的話，也許這就是為什麽她想要見姜芮。

她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誠然她已經是一個勇敢的人，但她仍然需要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站在眼前帶給她勇氣。

這樣想的話也許露絲也可以給她這份勇氣，畢竟兩個人身份更接近，不過三個人都有相似之處，一樣的勇敢、向往自由。

卡爾餘光看了一眼姜芮，她在他身邊真的快樂嗎？

一直以來，他想要的就要抓到手裏，從前是權勢、資源，現在卻變成了姜芮，盡管她說着愛自己，但她真的不會後悔嗎？

她本可以像飛鷹一樣遨游天地，見千萬個人、看千萬種景，如果是他的一意孤行禁锢住了她怎麽辦？

“姜芮，你真的願意和我永遠在一起嗎？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我……可以放手。”

最後一句話真的很難出口，但卡爾還是說了出來，他本以為會是個解脫，沒想到卻是一腳踩進了地獄。

求你，別讓我放手。

卡爾在心中祈禱，盡管他很想求她，卻還是生生忍住，對現在的他來說，姜芮的想法更重要，即使那意味着他要再次回到孤獨之中，他也只能接受。

突然被卡爾這麽一問，姜芮驚訝了幾秒，緊接着就是生氣。

“你為什麽說這種話？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嗎？”

“可我不知道你到底愛我什麽？我也不一定能給你最想要的東西。”

橡樹葉從空中掉落，随着風吹到了卡爾的左肩，姜芮嘆了口氣，從他肩頭拿下樹葉握在手裏。

“如果要喜歡完美的人我為什麽不去找個聖人？卡爾，你不先肯定自己怎麽去相信我對你的愛？我不會做出欺騙人感情的事，我選擇和你在一起就是因為愛你，沒有其他的原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我相信你。”

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卡爾伸手環住了姜芮，幸好，她沒有讓他放手，她愛他，所以一次次向他訴說認可和愛意。

他的搖擺和不安是對愛的質疑，對她的質疑，即使他不信自己，也不應該再去懷疑她。

從此刻開始，他要像個虔誠的信徒一樣去全盤接受她的愛，至死不渝。

十一月的某一天，卡爾告訴姜芮，梅根夫人去教堂彈鋼琴了，她是基督徒，從小彈得一手好琴，嫁人後放棄了自己的夢想，現在雖然不能成為舉世名家，但教堂已經成為了她的新舞臺。

姜芮為她感到驕傲和開心，重拾來時夢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太難了，萬幸她擁有了這份突破的勇氣。

——

這天卡爾正在店中忙碌，洛夫卻過來告訴了他一個等了太久的消息。

有人在紐約見到了露絲。

并沒有思考太久，卡爾就讓洛夫去安排見面，畢竟他還欠露絲一個道歉。

洛夫找到露絲的時候，她驚訝了幾秒就同意了，紐約是卡爾的地盤，只要他想，她躲到哪裏都會被他找到。

她被劇院老板救起後做起了演員，後來輾轉去了加利福尼亞洲，這次是來紐約巡演，她本已足夠小心，沒想到還是被卡爾發現了。

也許他是想要回去海洋之心，露絲想，她可不認為卡爾對自己有什麽深厚的情感，這個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

海洋之心的确在她手上，每次見到它都會讓她想起傑克，她本想等以後有機會時讓它随傑克而去，但她不想讓卡爾覺得自己欠他的。

來到了指定餐廳，露絲見到了卡爾，她不想和他廢話什麽，掏出海洋之心放到了桌子上。

“你是想要這個吧，你拿走，我們兩不相欠，我也不會告訴別人你在船上都做了什麽。”

如果不是她和傑克命大，兩個人在沉船前就被他殺死了。

“你留着吧，我不需要這個了，況且保險公司已經做了賠付，海洋之心現在是已經消失的東西，它完全屬于你，你可以随意處置它。”

海洋之心對卡爾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金錢、權勢和鑽石，這都不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了。

露絲聽了皺起了眉，不知道卡爾此舉是什麽意思，還是說他還在謀劃其他東西？

“你在我面前還裝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論你信或不信，我的确不需要它了，實際上我遇到了一個人，她讓我變得大不一樣，我曾以為自己将孤獨至死，可沒想到上帝居然會垂憐我這種混蛋。露絲，你應該能懂吧，她之于我，就像傑克于你一樣，是另一個全新世界的領路人。”

露絲本面色不虞地抱臂看他，聽了這話卻松開手臂，打開海洋之心的盒子望着那抹藍色，勾起了一些回憶。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會死，他的确帶我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給了我探尋人生的勇氣，如今我也過上了想要的生活，這就是靈魂自由的人能帶給別人的影響。”

傑克一共救了她兩次，一次是阻止了她在甲板上的自殺行為，一次是沉船後保護她不被凍死。

“你比我聰慧，很早就想明白了，我卻花了三十年才終于看清。你也不用将功勞都記在他一個人身上，如果你死意堅決，任何人都救不了你，你還是靠自己活下來的。至于你的精神世界，你不覺得自己本就十分特殊嗎？露絲，你是一個勇敢堅韌的人。”

“看來你遇見的這個人真的對你影響深遠。”

眼前的卡爾竟讓露絲感到有些陌生，他居然也會去替別人思考了。

“我在那條船上的确做過并不光彩的事情，當時我只是太憤怒了，又太自我，但這并不是我可以為所欲為的理由，沒有人必須為我的情緒買單，我為以前做過的事向你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沒辦法替傑克接受，不過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希望你能獲得內心的安定。”

卡爾點了點頭，他現在已經什麽都不缺了。

露絲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多時就起身準備離開，卡爾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

“我給了你母親一筆錢，夠她生活三年，她現在還在紐約，如果你想知道她的近況……”

“謝謝，不要告訴我，就讓她認為露絲已經死了吧。”

看着露絲離去的背景，卡爾點了支煙，他其實可以理解。

盡管她在德維特身邊活得痛苦，但那畢竟是她的母親，她很難真正狠下心去脫離這種不健康的關系。

但現在上帝替她做出了選擇，她有機會去開展新的人生，何必再讓自己回到過去的牢籠中呢？

從餐廳出來後，卡爾注意到街道拐角有個教堂，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還進入了告解室。

他本不信上帝的，但此刻他卻動搖了。

“我沒什麽信仰，甚至并不是一個好人，但為什麽上帝對我如此寬容？”

“神佑世人。”

卡爾無聲地笑了笑，他應該感謝上帝垂憐自己這個遲鈍傲慢的人。

小時候他曾問過上帝，為什麽自己不像其他小孩一樣被愛？為什麽他總是一個人？他問了又問，卻得不到任何回音。

但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姜芮就這樣出現在他身邊，帶走了他的痛苦，愛上了愚鈍的他，讓他變得不再平庸。

即使這個願望他求了那麽久，甚至連他自己都早已忘記這個願望，可她給予的愛讓他曾受過的一切苦難都變得值得了起來。

歷經三十年，上帝把最好的禮物留給了他。

臨走之前，卡爾為教堂捐了一筆錢，他希望上帝能夠發現他的知恩圖報，并保佑姜芮一生平安幸福。

——

1912年底，卡爾的甜品店開出了4家分店，其實成績并沒有他預想的好，他本想做成大品牌再去和父親攤牌，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從前他認為只有足夠特別才足夠有價值，金錢和權勢才能帶來掌控人生的能力，所謂的自由并不重要。

但現在他覺得自由很重要，廣闊的人生很重要，姜芮很重要。

他想要堂堂正正地牽起她的手，重要的從來都只是兩顆相愛的心，而不是其他任何的評價标準。

和姜芮相愛後，另一個世界在他身上悄然出現了。

對于卡爾要一個人去找老爹攤牌的事，姜芮并不贊同，她不想卡爾孤立無援，哪怕僅僅是站在旁邊，她也想去陪他一起承受。

“我們應該共同承擔，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去對抗他。”

卡爾輕輕拂着姜芮的頭發，帶給她一些安慰，又将她圈在懷裏。

“我并不是一個人在承擔，你帶給我的遠不止你這個人，姜芮，你早就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我站在這裏，不僅僅是作為卡爾站在這裏，我們是一個整體。”

姜芮枕在他胸前，含糊地應了一聲，她又何嘗不是呢？

直到和卡爾相愛後，她才終于明白，所謂的靈魂伴侶并不是靠尋覓就能找到的，而是相互吸引、共同成就的。

兩個人從最初的針鋒相對，到後來的惺惺相惜，再到現在的相濡以沫，靠的是兩個相似又互補的靈魂共同實現的。

不是說你見到一個人，就剛剛好和你完全相配，這是對人主體性的不尊重，也是對愛的不尊重。

你必須要和一個人誠心相待，才有機會窺見他是否擁有一個皎潔的靈魂，你必須要和一個人經歷風雨，才有可能明白他是否真正值得相守一生。

誠然這要耗費很長時間，這也是為什麽大家說愛才是稀有的，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和時間去完成這個路徑。

但如果你足夠幸運，遇見了這樣一個人，并且走完了全程，你就再也不會是過去那個孤獨的自己了。

兩個靈魂在你的身體中交融，而你們共同組成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當你被人這樣熱烈地愛過，你很難再回到以往那種沒有愛的日子，現在，沒有你，沒有我，只有我們。

——

卡爾以為自己會很緊張，但他真正來到父親面前，卻突然有了解脫的感覺。

“我不會争奪霍克利集團的任何資産，您可以留給其他繼承人。”

父親氣極，将拐杖扔到他的腳邊。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沒有我你算什麽？！”

此刻父親發絲淩亂，突然爆發的怒氣又讓他咳嗽了兩下，身軀微微佝偻，仿佛身體并不能承受住這股怒氣。

也是這時卡爾才突然發現，父親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高大，他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一個恐懼失去掌控權的老男人。

“您說的對，我什麽都不是，但姜芮給了我人生新的含義，我已經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證明什麽了。曾經我以為金錢權力這些東西是最重要的，但她教給了我什麽才是真正的強大。您給我最好的東西就是讓我可以活着遇到她，她讓我看到了自由，我不用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在她身邊我可以簡單地做自己，即使只是一個普通男人。”

不顧父親在身後的辱罵，卡爾轉身腳步輕快地走出了大門。

從此他不再是鋼鐵大亨兒子，他就是唯一的卡爾，姜芮的卡爾。

他的确很愛她，卡爾想，他面對她已經失去了商人的本性，見不得她難過，只想讓她開心。

即使這需要他去壓抑自己想要占有的欲望，他也已經毫不在意，他的內心被如此強烈地愛一個人的情感所占據，已經沒有位置留給別人，也沒有位置再去可憐自己。

而實際上他已經不再需要可憐自己，他不再需要去乞求別人的憐憫和疼惜，因為有一個人在可憐他，并且願意擁抱他所有的過去，并共同面向新的未來，有人在真正地替他愛自己。

——

第二年開春，姜芮特意請了兩個星期的假，她準備和卡爾去意大利旅游。

坐船前往的提議很快被卡爾否決了，他有心理陰影，擔心這次也會出事，最主要的是，他不能允許姜芮出事。

“但如果你真的那麽想坐船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我讓秘書看看哪家航運公司最安全。”

卡爾怕自己的拒絕掃了姜芮的興致，還是決定妥協，但姜芮的回答卻讓他松了口氣。

“沒事啊，怎麽去都行，重要的不是坐什麽交通工具，也不是去哪裏做什麽，而是和誰在一起。”

只要和卡爾在一起，她去哪裏都可以。

1913年春，姜芮靠着卡爾的肩膀坐在羅馬的廣場上欣賞夜幕星河，看路過的行人，聽卡爾的心跳。

她忽然想起了凱莉的話，不禁低頭笑了起來，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過去多少年，她和卡爾之間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總算擁有了平淡又寶貴的幸福。

突然人群中騷動了起來，姜芮擡頭發現是流星，于是趕緊催促卡爾許願，自己也閉上眼睛祈禱了起來。

希望她遠在美國的朋友們身體健康、快樂美滿，也希望她和卡爾平安幸福、相伴一生。

卡爾攬住姜芮，神色溫柔地注視着她，他的确沒有什麽好求的了。

姜芮睜開眼，注意到卡爾根本沒許願，忍不住去問他。

“你怎麽不許願？不信這個？”

“信，不過我沒有什麽好許的了，把這個名額讓給別人吧。”

他已經擁有屬于自己的幸運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