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說起來雖然不好意思，但居嘉禾從小到大都沒有去過游樂園。
于是剛檢完票過完安檢的那一刻，她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東張西望，拉着劉疏桐的手臂不停搖晃。
周末是游樂園的高峰時段，放眼望去，盡是一對對情侶牽着手，甜蜜地并肩走過。
直到被人群擠到最後的秦天瑞走過檢票口後，李冬天才開始擺起了隊長架子，跟大家說着一些“注意事項”。
“雖然我們是周末出來玩，但是好歹也算是集體活動，大家盡量不要單獨行動，有什麽事及時聯系。”
話音剛落，秦天瑞便舉手問道：“隊長，買吃的能報銷不？”
李冬天沒有立刻回答，倒是蘇夢瑤忍不住吐槽了句：“摳死你算了。”
秦天瑞“哼”了一聲，沒有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李冬天打開了手機上游樂園的APP，開始研究起先從哪個項目玩起比較好。
雖然在來之前她做了不少攻略，但到這裏才發現攻略做得再全，等到需要實踐的時候還是毫無頭緒。
居嘉禾也做了攻略，所以她提議：“我們先去玩過山車吧，聽說那個是這裏最好玩的項目。”
說完，她終于想到了自己身上所背負的月老任務，便一把攬過劉疏桐的手臂，朝蘇夢瑤眨了眨眼：“我和桐桐一起，把丁向宇讓給你了。”
她轉過頭，順便叮囑了一句丁向宇：“好好照顧好我的室友，聽到沒？”
丁向宇時常跟不上居嘉禾飛速跳躍的腦電波，只好随意應了下來。
兩兩配對之後，晁言毫不意外地又被“剩”下了。
秦天瑞立刻跳出來打圓場：“你們一個個的怎麽回事，也不照顧一下新來的！”
于是他自告奮勇地站到了晁言身邊，全然不顧對方不自覺往右邊位移的一厘米。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過山車所在之處，大老遠就看到隊伍已經排得繞了三圈。
“好家夥。”秦天瑞感慨道：“我看這裏沒有一個項目不用排隊的吧？”
不愧是熱門項目，這估摸着最起碼要排上半小時。
即便嘴上嫌棄，大家的身體還是很誠實地走進了隊伍中。
居嘉禾的性子難以忍受長時間的靜止不動，排了沒多久，她便開始“多動症”發作，一會探出身子不知道在看些什麽，一會把玩起劉疏桐的頭發，一刻都閑不下來。
丁向宇就排在她後面，看着她上蹿下跳的背影，輕笑一聲：“你節省點體力留着等會上去尖叫吧。”
居嘉禾轉過頭去反駁：“你有本事等會別被吓哭！”
丁向宇笑意更甚：“我？可笑。”
“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看《哈利波特》都被吓哭。”
丁向宇無言以對，懶得跟她計較，只能長嘆一口氣。
居嘉禾頗為得意地笑了起來，眼神瞥到隊伍最後面的晁言，而他正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她猜，估計又在看和手表有關的視頻吧。
一想到這裏，那天上午在工大教室的場景便如同卡殼的DV一樣在居嘉禾的腦海裏反複播放，在晁言說出那句冷漠的話的片刻循環着。
居嘉禾轉過頭，一把摘下一旁瘋長到自己眼前的樹葉。
隊伍雖然看起來長，但真的排起來感覺也沒過去多久。很快，田徑隊的人便都坐上了過山車。
事實證明，丁向宇說的是對的。
居嘉禾确實被吓哭了。
她從過山車上走下來的時候，臉色慘烈地如同蘇夢瑤放在寝室角落的白顏料。
居嘉禾大口喘着粗氣，扶着腰坐在花壇邊上，接過劉疏桐給她遞過來的水，仰起頭的剎那，看到晁言正舉起手機對着李冬天瘋狂按下快門。
毫無技巧，無關構圖，像是為了完成任務一般敷衍。
然後，她看到攝像頭繞了一圈，最終停留在自己身上。
“你在拍我嗎？”這是從早上到現在，居嘉禾對晁言主動說的第一句話。
只不過帶了幾絲沒緩過神來的疲憊，還有一點興師問罪的意味。
晁言放下手機，走到居嘉禾身邊坐下，将剛才偷拍的照片展示在她眼前。
照片的居嘉禾被正對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不知是因為受驚還是過于強烈的光芒，她的臉過曝到看不清五官和表情。
“這也太醜了。”她對此表示嫌棄。
“是嗎？那我删了。”說罷，晁言的手指便移動到了右下角那個小小的垃圾桶圖标上。
“不用。”居嘉禾在他即将按下去的前一秒阻止道：“麻煩AirDrop給我一下。”
雖然醜，但是作為第一次坐過山車的紀念，還是值得珍藏的。
下一秒，她便收到了來自一條提醒：“晁言想要共享一張照片。”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也太實誠了吧，居然用自己的名字。”
晁言側過頭，問：“那你叫什麽？”
居嘉禾誠實地回答：“離你最近的仙女。”
晁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搭腔，反倒令居嘉禾顯得更加尴尬。
她只好轉移話題：“你剛剛是在偷拍李隊嗎？”
晁言沒有否認：“她家裏人讓我拍幾張照片。”
居嘉禾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問：“所以你是為了這個來游樂園的？”
晁言本想回答什麽，卻明顯地欲言又止了一下。
他的眼神無處安放，最後停留在居嘉禾手中的礦泉水瓶上。
“我其實不太喜歡游樂園。”他說。
居嘉禾不解：“為什麽？”
晁言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晃晃悠悠，落在每一個來往的行人身上。
像是在觀察他們，又或者，只是在放空。
“好像有點太溫馨了。”他說。
居嘉禾吃了一驚。她轉過頭看着晁言，确定他是認真的。
就在此刻，她發現自己對晁言的了解是如此淺薄。
她不知道他從小在哪裏生活，喜歡吃什麽，崇拜過什麽偶像，追過哪位女生，做過什麽奇怪的夢。
她只是憑借着一腔毫無來由地熱情，莽撞地追逐着想象中的晁言。
居嘉禾側過頭，看着晁言被微風稍稍帶起的碎發，和被陽光照耀得幾乎透明的皮膚，總覺得他這樣的人是如此不真實。
但她又稍微竊喜了一下，仿佛他對自己的拒絕只是單純出于對游樂園的反感，沒有其他的指向，更不是讨厭自己。
她的觀察沒有持續多久，買東西和上廁所的人都回來了。
秦天瑞和蘇夢瑤懷裏抱着一大捧五顏六色的發箍開始分發起來。
丁向宇被分到一只棕色的熊耳朵，他的表情有些嫌棄：“這也太幼稚了吧。”
但秦天瑞卻樂在其中：“這叫入鄉随俗，你沒看到所有人頭上都有這個嗎？”
居嘉禾接過粉色的狐貍耳朵，立刻戴在了頭上，順便整理了一下剛剛被過山車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
在整理頭發的間隙，她的餘光不經意略過身旁的晁言，看到他正猶豫着要把紫色的兔子頭箍放在頭頂。
他比劃着，又放在眼前，最終還是沒有戴上。
“我覺得你應該挺适合紫色的。”居嘉禾狡黠地笑了起來。
“是嗎？”晁言反問道，眼神還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兔子耳朵。
而李冬天則催促道：“我看那個空中光輪現在只要排二十分鐘，趕緊過去吧。”
空中光輪顧名思義，就是在空中以極快的速度飛馳的項目。和過山車不同的是，空中光輪的載體是一輛摩托車，并且速度更快，能更加直觀地感受疾風吹過耳畔的暢快。
光是想象，居嘉禾都忍不住快要吐出來，于是她擺了擺手，說：“我在這裏再坐一會，你們去玩吧。”
秦天瑞戳了一下居嘉禾的耳朵，嘲笑道：“不是吧？你還沒緩過來？”
李冬天一把拉過秦天瑞，輕輕踹了他一腳，随後轉過身對丁向宇說：“要不你留下陪她。”
丁向宇還沒來得及點頭，居嘉禾便使勁搖頭：“沒關系，你們去玩吧，光天化日的我還能被拐走嗎？”
但作為隊長的李冬天沒別的優點，責任心這一塊一直很強，她語氣堅決地駁回了居嘉禾的話：“你臉色這麽差，要是等會不舒服還有個照應。”
居嘉禾剛想問能不能換個人照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側淡淡響起。
“我留下吧。”晁言輕飄飄地說着：“反正我也不喜歡玩這些項目。”
李冬天愣了一下：“你确定？”
晁言點了點頭。
李冬天聳了聳肩：“那好吧，有事及時聯系。”
說完，她便轉身朝空中光輪的方向走去，頭上的貓耳朵一跳一跳的，很是可愛。
臨走之前，丁向宇還不忘囑咐一句：“千萬別亂跑，安靜地坐在這裏。”
居嘉禾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
等到一行人逐漸縮小成一個難以分辨的黑點，居嘉禾才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繃直的身體。
晁言把玩着兔子頭箍，說：“你和丁向宇關系真好。”
“誰跟他關系好！”居嘉禾如同被掐中命門一般條件反射道：“我都懷疑他是我爸派來監視我的，管東管西。”
“你們認識很久了？”
“別提了，從小學就認識了。”
“哦。”
居嘉禾無奈地笑了一聲，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開始放空。
于是，她才終于意識到，當下這種情況，似乎可以算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獨處。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加上排隊時間，他們倆可以獨處半小時。
而偏偏這種時候，晁言居然意外地沒有捧着手機看他最愛的鐘表視頻。
而是和居嘉禾一樣，只是坐着，眼神不知道飄去了哪裏。
突然，居嘉禾“騰”地站了起來。
晁言伴随着她的動作擡頭，投去疑惑的目光。
居嘉禾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雙手不知該如何安放，叉腰抱臂一套連招後，她指向不遠處的一對母子，說：“我想吃那個。”
晁言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個孩子手裏拿着一個卡通形狀的雪糕，看起來頗有童趣。
他點了點頭：“我去問問他們在哪裏買的。”
還沒等晁言邁出腳步，居嘉禾便拉住了他的衣角：“我知道在哪裏買。”
作為一個提前做過功課的人，居嘉禾自然對這些了解得一清二楚。不出意外的話，離這裏最近的售賣點應該是城堡門口的橋上。
晁言看了一眼居嘉禾拉住自己的手，又将眼神移到她的臉上。
伴随着一陣不知從哪裏吹過來的七彩泡泡，他垂下了眼睛。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