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已至霜降, 枯黃的樹葉被風卷着，南天宗各處都有它的身影。
狄百川行至守山小屋，發現裏面有許多人, 有些互相依偎着在睡覺, 有些在打坐修煉。
聽見狄百川推門而入的聲音，睡覺的慢悠悠轉醒，打坐修煉的繼續修煉。
“怎麽回事兒？”狄百川問，“怎麽都睡在此處？”
“狄長姥！”一人站了起來, 回道，“我們進不去了, 所以在此處等着。”
狄百川未言，穿過大廳中的人群, 行至登記臺, 把令牌放在臺上，道：“幫我登記。”
登記人接過令牌，沒擡頭看她, 只顧埋頭登記。
登記好了後，登記人雙手拿着令牌遞給狄百川，道：“狄長姥, 您收好。”
狄百川接過時，登記人偷偷擡頭看了她一眼。狄長姥果真如她人口中說的那般雌豪奔放、氣宇軒昂。
狄百川轉身向外走去，出門後召出歸海劍，禦劍飛向天南峰，而後被一堵空氣牆擋住。
她拿出傳訊牌，連接袁懷遠的牌子：“遠兒, 為師進不去。”
“師尊，等等……”袁懷遠挂斷傳訊牌, 連接姒瑾。
姒瑾未接。
袁懷遠正在宗門大殿裏，與手下合計着該把哪些人放出。
她叮囑了幾句後，直奔林妙嬑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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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瑾與林妙嬑關系甚好，袁懷遠過去碰碰運氣。
果然姒瑾在，傳訊牌被她丢在樹下的桌案上，被落葉蓋住了。
“姒仙君，我師尊要回來。”袁懷遠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姒瑾回想起昨日，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她道：“我和你一起去接她。”
不是去接，放她進來就行！袁懷遠想這麽說，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二人很快到了山下的守山屋。
守山屋裏的人聽見動靜都出來了，姒瑾看着魚貫而出的男人，直接祭出裂月槍一槍一個。
看見男就煩！
袁懷遠見狀抽出佩劍，也跟着姒瑾殺了起來。
“謝仙君為何突然刀劍相向？”
“袁懷遠，虧你還是戒律司司正，居然對我們動用私刑！”
……
日上中天，很快牠們都說不出話了。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姒瑾收起裂月槍，使了一個淨塵術，把身上的血跡弄幹淨。
此時守山屋內突然有瓷器碎裂的聲音，姒瑾與袁懷遠走進去，看見一名女子。
她是姒瑾之前見到過的、唯一的女登記人。
袁懷遠見是女子松了一口氣，直接道：“姒仙君，我去找我師尊。”
姒瑾颔首。
“別殺我！別殺我！”女子跪倒在地，磕着頭。
“我不殺你，坐吧。”姒瑾輕嘆一口氣，坐在登記臺的的椅子上。
女子聞言與姒瑾相對而坐，低着頭不敢看姒瑾。
“叫什麽名字？可願上南天宗與大家一起修煉？”
“我叫柳賀。”柳賀擡眼看向姒瑾，“我真的可以嗎？”
“你可以！”
你是女子，你當然可以！
柳賀笑了起來，嘴上止不住地道：“多謝仙君！多謝仙君！”
“不必謝，你在此等我，我還有些事。”姒瑾說罷起身走了出去。
另一邊袁懷遠也找到狄百川了。
“師尊，你怎麽又不回去了？”袁懷遠拉着狄百川的袖子。
“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幾個地方沒去。”狄百川欲扯回袖子，但是沒扯回來。
“你都外出游歷好幾年了，也該回來了。”袁懷遠道。
狄百川終于扯回來了自己的衣袖，飛快道：“不該回！”說罷，她腳底抹油就要溜。
姒瑾找到了她們二人，另一個背影看起來十分眼熟。
“百川？”
狄百川聽見聲音後，身體好似被牢牢釘在原地，她慢慢轉身，皮笑肉不笑道：“姒瑾，好久不見。”
果真是她，姒瑾呵呵一笑，咬着牙道：“真，的，好，久，不，見，了！”難怪昨天的聲音聽起來怎麽那麽耳熟。
二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這要從她們相遇說起。
狄百川人如其名，誓要游歷百川。某一次，在經過莫一處時，她突然掉入空間裂縫，到了星雲大陸。
通過空間裂縫的代價是巨大的，狄百川身受重傷，窩在洞穴裏動彈不得，被當時還是小蘿蔔頭的姒瑾找到。
小蘿蔔頭是不小心掉下洞穴的，她說：“莫怕，我出去叫人。”
她三兩下便爬出了洞穴，她出去後狄百川等了許久，就在狄百川以為她再也不會回來時，小蘿蔔頭又帶了另外幾個小蘿蔔頭過來，還帶了仙草下來。其中一個還與她長得一樣，這個小蘿蔔頭與姒瑾是姐妹關系，她叫姒瑾姐姐。
此時狄百川才知道她們全是女孩。
女孩們對她很好，帶來的仙草居然是聖級仙草。她們每日都會輪着來洞穴，給狄百川送吃的、喝的、靈植等東西。
小姒瑾是例外，她每天都會來探望狄百川。
狄百川問：“姒瑾，你為什麽不和她們輪着來？”
小姒瑾回答道：“因為你是我第一個發現的！”
狄百川在姒瑾的悉心照料下，很快好了起來，這一天女孩們都到了。
“走！百川，我們出去玩！”小姒瑾拉着狄百川的手，想把她拉出洞穴。
狄百川腳尖輕點，直接飛出了洞穴，引得女孩們陣陣歡呼。
她從女孩們口中得知，飛行術要到上中級學堂才會教授，她們還在上初級學堂，這讓她們感覺飛行術離自己非常遠。
于是狄百川決定偷偷教她們雲頂的禦物飛行，女孩們看狄百川的眼睛都冒着星星。
她漸漸在一片“師婦師婦”中迷失自我。
時間過去很快，狄百川發現以洞穴為圓心，她能走出的範圍越來越小，觸碰星雲大陸的一草一木總感覺有着隔閡。
除了姒瑾遞給她的東西。
狄百川意識到，她快要回去了。她在洞穴裏裝病，叫姒瑾給她帶來仙植、法器。這些東西能讓她在回去雲頂後，飛快進階……
最後一日，姒瑾又帶了許多東西給她：“百川師婦快快好起來，最後一步還沒教我們呢。”
“是啊，百川師婦快快好起來吧！”女孩們異口同聲道。
狄百川收下東西，順便從小姒瑾的腰間順走了九天雅鈴，她感覺時間已到，想着再給她們上人生最後一課……
她帶着惡意的聲音響起：“其實我沒有受傷，我的目的是想要你們的仙植與法器，我騙了你們。”
女孩們一時愣住了。
狄百川繼續道：“以後不要那麽相信陌生人，也別什麽都和陌生人說。”說罷她消失在洞穴中，最後一幕是小姒瑾通紅的雙眼，以及緊握的拳頭。
那時的狄百川也很年輕，後來她感覺自己做得太過分。也許是補償心态，也許是愧疚，她被選為南天宗長姥後，只收女徒。同時還要求女徒不可撒謊，要安分守己，要剛正不阿……
漸漸地她淡忘了那段空間旅行，也忘記了自己之前傷了一個小孩的心。
直到她看見姒瑾與袁懷遠在殺男，動作流暢，不拖泥帶水，她越看越入迷，越看越覺得那使槍的女子眼熟，看到最後，她終于想起來了。
是姒瑾。
那個滿腔熱忱付諸東流的姒瑾。
狄百川很心虛，同時剛剛看姒瑾的表現，現在的她打不過姒瑾，只能跑了。
沒想到被袁懷遠逮了個正着，拉扯間姒瑾也過來了。
昔日小姒瑾沒揮出的拳頭，今朝由長大的姒瑾砸出。
“騙子！”姒瑾收回手，緊緊盯着狄百川。
狄百川捂着眼，低頭道：“姒瑾，抱歉！”
姒瑾聞言轉身往回走。打了一拳出去，聽到了百川的道歉，好像心中沒有那麽氣了。
相逢一拳泯恩仇。
“師尊，你怎麽騙她了？”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
“再說吧。”
“你變成熊貓眼了。”
“無事。”
二人在後面竊竊私語，姒瑾停下腳步，未回頭直接道：“還不走？”
“來了！”袁懷遠當即回道。
姒瑾走到守山屋，朝裏喊道：“柳賀，走啦！”
四人到了宗門大殿。
狄百川與柳賀都吃了一驚。
戒律司其她人在看見狄百川後十分開心：“師尊好久不見！”
狄百川擺手：“怎麽關了如此多的人？”
空氣中也夾雜着絲絲血腥味，好像不久前才經歷過一場屠殺。
“狄長姥救救我們吧。”一聲音突兀地響起。
“閉嘴！”姒瑾走向宗門大殿的高臺之上，同時示意袁懷遠與狄百川跟上。
“諸位，今日我有三件事宣布，一是宣布南天宗覆滅，女天宗成立！女子為天，天庇女子！”
“二是由戒律司懲戒後，還活着的可自由選擇去或留。”
“三是狄百川代坐宗主之位，行宗主之職，與戒律司互不幹涉。”
袁懷遠心中激昂，面上卻沒表現出，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要為女天宗添磚加瓦！為所有加入女天宗的女子遮風擋雨！
而另一邊，狄百川不想當代宗主，她的歸宿是遠方。她張嘴想拒絕，姒瑾的聲音突然進入她的腦海。
“別想拒絕，你拒絕的話我把你幹得好事全抖給你徒兒聽。也別說你做不好，當了這麽久長姥還能是吃素的不成？我暫時不會離開，也能幫襯你一二。”
狄百川看向姒瑾，姒瑾是真的知道怎麽殺人誅心的。
姒瑾感受到狄百川的視線，她回望回去。
無法，狄百川也“嗯”了一聲。
姒瑾當甩手掌櫃當得很開心。
狄百川喜歡玩，她讓她在宗門留守。狄百川的徒兒們會審時度勢，對傷害自己的男長輩也毫不手軟，說明她教得還挺好。她還能坐上長姥之位，徒兒均在戒律司當值，她們師徒們必定不是省油的燈……
忽然姒瑾想起側殿還有人，她朝着側殿走去。
袁懷遠攔住了她，道：“你走後，她們沒有人出來，一個也無，慢慢地全都被牠們奪去了性命，我把牠們都殺了。”
姒瑾聞言拳頭緊握，而後又慢慢松開：“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有些人真的不必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