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法相認的幸存者
第17章 無法相認的幸存者
綠皮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不絕于耳。
靠窗的位置,溫西泠趴在兩排座位間的小桌板上,腦袋壓麻了胳膊。
夜間沒有廣播,女乘務員穿過走道,用清脆的嗓音重複:“吉安下車的旅客請注意,列車預計在十分鐘後到站,請帶好您的行李準備下車!”
溫西泠醒了,擡起頭。
車窗外是漆黑一片,只能看見玻璃倒映出的車內景象。
她身邊的李恩語還在睡,身子歪斜着,腦袋一沉一沉。對面的江望月和白皖棠似是剛醒,迷瞪着眼睛呆滞地看着她。
一個聲音從她腦袋上響起,把她吓得抖了一抖。
“都醒醒!下車了!把身邊的人叫醒,行李箱可以放下來了,檢查一下東西,別落在車上。一會兒動作快點,到站只停五分鐘啊!”是趙奕民的聲音。
李恩語被他吵醒了,身子正了過來。
溫西泠的手機就在小桌板上,她打開屏幕。
2018 年 3 月 5 號,星期一,淩晨 3:48。
其實,她不用看也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海城絕大部分高中都會在高二安排一次集體研學旅行,目的地是江西省井岡山市。在這些高中裏,又屬海實研學時間最長,為期一周。
看上去,這次穿越的事件已經十分明朗了。無他,唯研學爾。
環視周圍的三個室友,溫西泠突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她沒帶紅蝴蝶結。她懊惱自己考慮不周,從未設想過穿越後的地點會在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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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三個室友面面相觑,都張了張嘴,卻沒人敢先開口。這也是溫西泠的疏忽,她潛意識裏覺得她們太熟,且她有蝴蝶結作為标志,竟沒有給宿舍定接頭暗號。
這節車廂坐的是三班和部分四班的學生。此時,不少男生已站起來,将頭頂的行李箱一個一個往下拿。車廂裏一片嘈雜。
“你們四個發什麽呆?沒睡醒吶?”趙奕民低下頭,叉着腰看着她們。
“我來拿我來拿,來,接一下。”郝墨川擠過來,開始從溫西泠頭上搬行李。
趁着混亂,李恩語一面站起來接行李,一面漫不經心地開口:“西西,你聽說過海城二模嗎?”
她這一問,座位上的三個人又驚又喜地擡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火種。”溫西泠毫不遲疑。
白皖棠瞥她一眼,答道:“我也火種”。江望月生怕被落下,忙跟上:“那我也火種。”
“你們宿舍的暗號這麽抽象嗎?”郝墨川彎腰放行李時,順勢壓低了嗓音。
“你——你也是?”李恩語兩眼放光地抓住他。
“我也是火種嗎?我不是,我郝墨川。”他嬉皮笑臉。李恩語松開他,翻了個白眼。
“行啦,我是,學委也是,那倆還沒來得及問,其他人不知道。”
聽見“學委也是”四個字,溫西泠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
“先确定他倆,是的話,待會兒我們八人彙合,再商量下一步。”溫西泠說,“我沒帶蝴蝶結,得另想辦法和大家相認。”
“學委也沒穿他那雙舊 AJ。”郝墨川應道,“沒事,‘咱們的人’都急着找到組織,肯定會想辦法顯示身份的。”
火車在吉安站停下。
車門打開,在各班老師的催促下,拖着行李箱的學生魚貫而出,海實四十個班級漸漸占領了月臺。
三月的井岡山比海城冷得多,更何況此時是淩晨。溫西泠衣服沒穿夠,凍得一哆嗦,但她顧不上這些,焦灼地觀察周圍的同學。
看到一撮一撮和站臺合影留念的同學,她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
“班長呢?整隊點人數啊!”
最後從火車裏出來的趙奕民看着外頭亂哄哄的一群人,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他脾氣向來溫和,只是如今出門在外,36 人的安全都在他肩上擔着,他便少了些耐性。
溫西泠這才回過神來,只得暫時放下接頭的事,匆匆忙忙地整隊。點人數點到成桦時,她頓了一下,擡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成桦明白她的意思,點了一下頭,輕聲說:“确認了,我們四個人都在。”
“我們也是。”她快速應了一句,繼續點人。
一千多人緩緩流動,出了火車站,陸陸續續登上在外等候的大巴。
大巴開動後,第一排站起一名戴着紅帽舉着紅旗的女導游。
“同學們大家好!我知道大家很困,我先簡單說幾句:接下來兩天我都負責咱們三班的行程,大家有問題可以找班主任老師,也可以找我,一會兒我們先去酒店放行李吃早餐,然後前往第一站——井岡山風景名勝區。車程大概兩小時,同學們可以再睡一覺哈!”
她剛說完,李恩語的腦袋已經沉到了溫西泠肩上。
手機震動了一下。溫西泠打開,看見一個新的八人微信群跳出來,群名簡單粗暴:自己人。成桦在群裏說了句話:“在這商量。”
江望月:“我隐約感覺失蹤人數變多了,怎麽辦?”
葉修:“我也這麽感覺。沒事,各個宿舍有接頭暗號,只要溫西泠想辦法亮明身份,幸存者自己會來報到。”
溫西泠有些頭疼:“我一下想不到怎麽亮明身份。”
“不着急。實在想不到,先觀察兩天也無妨。”成桦說,“我想了一下,這三次穿越剛好分布在三個學期,每次雖然時長不同,但都是剛好完成某個事件,這麽看來,還是有規律可循的。”
白皖棠:“照這麽說,在回到高考前還能再穿越兩次。”
郝墨川:“要是每次都有人失蹤,那高考豈不沒人了?”
群裏輪番發了幾個誇張的表情包。
葉修:“打住打住,樂觀一點,是不是真的失蹤還不一定呢。”
張卓元:“不容樂觀,你剛看到賀文他們仨在火車站瘋狂自拍了嗎?那是穿越的人會幹的屌事嗎?”
溫西泠嘆了口氣,手指飛快地打字:“我盡快想辦法,争取今天之內确認完所有人的身份,把幸存者拉到群裏來。”
成桦:“OK,要我們做什麽直接喊。”
群裏暫時安靜了。過了一會兒,群裏又跳出成桦的一條消息:“誰記得這兩天的行程?”
沒人答上來,溫西泠回憶了一會兒道:“今天去黃洋界,什麽大井小井,我有點兒分不清。明天去烈士陵園和博物館,晚上有個講座。我只能記得大概。”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有些擔心道:“我建議咱們這兩天低調一點,集體活動時別紮堆,別開展太惹人注目的特殊行動。”
郝墨川:“為啥?”
溫西泠:“紅色路線,比較嚴肅,而且趙奕民這兩天脾氣不好。要開會的話,晚上回了酒店再開;其他行動等後天到了下七鄉再說吧,那兒自由。”
群裏蹦出幾個 OK 的表情。
溫西泠記得,當年去革命烈士陵園,下車時大家看見路邊有便利店,一窩蜂擁上去買雪糕。她們也買了,走出便利店沒多遠,見趙奕民面無表情地站在路口的垃圾桶邊。
“扔了。”他說。
四個女孩也知前面是陵園,不敢反抗,老老實實把剛咬了兩口的雪糕丢了。
可溫西泠沒想到的是,才到景區大門口,她就帶頭破壞了自己提議的“低調”原則。
彼時,海實各班緩慢地排隊在門口的标志前拉橫幅合影。三班到得晚,只能等在外圍,聽導游介紹景點概況和游覽路線。
一直心神恍惚的溫西泠百無聊賴地抱着高二 3 班的牌子,朝着導游的方向發呆,目光漫無目的地游過她背後合影的人群,最終落在正熱情講解的導游身上。她手上那面小紅旗懶洋洋地晃着,溫西泠的目光卻突然有了焦點。
隊伍往前走了走,即将走上臺階合影時,溫西泠悄悄溜到導游身邊:“姐姐,我是班長,可以借一下你的帽子嗎?”
“帽子?”導游有些詫異,但終于沒招架住溫西泠誠懇的眼神,狐疑地摘下帽子遞給她。
正在這時,上一個班拍完照,三班被指揮着往大臺階上走。
“成桦!”溫西泠低低地喊了一聲。
成桦聞聲回頭,只見她獨自在隊伍之外,站在攝影師旁邊,定定地望着他,緩慢地将那頂紅帽子扣在自己頭上。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三步兩步跑到她身邊。
“來來來,海獅往裏站一點,劉青蓉你有點高,要麽站第二排?”成桦自顧自地攬過指揮的活,攝影師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诶對,來,看這裏!”成桦絲毫不理會旁人,佯裝讓大家看鏡頭,一只手卻落在了溫西泠頭頂的帽子上,鄭重其事地拍了三下。
“成桦溫西泠!你們不是我們班的嗎?”自诩身負 36 條性命的趙奕民火氣上來了,“後面還有班級等着呢!你們不拍是不是?”
“拍,拍。”成桦放下手。溫西泠趕忙把帽子還給導游,二人融進隊伍裏。
“三,二,一——不上學開不開心?”
果然,進入景區不久,樊嘉玮和另外三個女生來找溫西泠報到。
但她等了一天,只有這四個人前來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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