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于逐光

第37章 落葉

落葉

周潇煜在辦公室等了半小時後，實在坐不住的他起身下了樓。

他站在公司大門的前方路邊，拿着手機給于成發了條微信。

周潇煜：我在公司樓下等你

于成倒是回複得快。

于成：好，我們現在往回走了

周潇煜盯着這條消息，剛想要擡手再發點什麽，就注意到旁邊有人朝他走了過來。

他側耳一看，是莫子弘。

“你是在等人嗎？”莫子弘首先開了口。

周潇煜轉過臉看着自己的手機：“嗯。”

莫子弘在旁邊待沒幾十秒，周潇煜就側耳瞥了他一眼，語氣很淡：“有事？”

“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莫子弘局促了幾秒，輕聲開口。

周潇煜只是看着他，沒有答話。

“我喜歡你很久了，從高中開始，我就喜歡你了。”莫子弘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

周潇煜一愣，神色似是覺得荒唐：“你說什麽？在附近玩游戲輸了，跑來我面前發瘋？”

“沒有，我是認真的。”莫子弘說到這，眼裏就開始有些紅，“你沒發現我以前很喜歡跟着你們一起玩嗎？我爸媽一直讓我好好學習，我其實也不太喜歡跑出去玩，但有你在，我就......”

“你這話的意思，你成績差還得怪我？”周潇煜沒讓他講完，冷漠回了一句。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你，我不想留遺憾，你也知道，我們都這個年紀了，随時都會成家......”莫子弘腦袋微低。

周潇煜沉默地看了他幾秒，很快又收回視線，道：“謝謝你的喜歡，但我不喜歡你，以後別再提這件事，我當什麽都不知道，說完了就走吧。”

莫子弘握緊拳頭，沒有答話也沒有離開。

周潇煜見他不離開，眉頭便皺了起來，他剛要開口說句什麽，莫子弘就又開口了。

“潇煜，反正現在我們都還沒有娶妻，你就不能跟我試一下嗎？”莫子弘道。

周潇煜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也更加冷漠，“你有病？好賴話不聽是吧。”

“我說真的，你不跟我談戀愛也沒關系，我一直聽說你身邊沒有人，你有需求我也可以........”

“你惡不惡心。”周潇煜直接打斷了他，耐心也到了極限。

“.......”莫子弘眼裏的泛紅愈甚，“你不喜歡男的？你覺得同性戀惡心？還是.......只是不喜歡我？”

對方這幅似是楚楚可憐的模樣，周潇煜卻只覺得更加惡心，他語氣也更加冰冷：“是，我不喜歡你，別再來惡心我，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

“是，我不喜歡你，別再來惡心我，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聽到這句話的于成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

周潇煜........他覺得同性戀惡心？

那我這陣子都做了什麽........

“肯定不是這樣的，于助理，這肯定有什麽誤會，我哥他不可能.......”周雅看着于成沉下來的神色急忙道。

周雅已經盡量放低聲音了，可遠處的兩人還是聽到了動靜，周潇煜很快轉過身子，然後一眼看到了于成。

周潇煜也是不由一愣，下一秒，他便朝着于成走過來。

于成直直盯着走過來的人，精神恍惚。

很快，他就與周潇煜背後的那個人對視了幾秒。

莫子弘紅着眼睛，死死盯着于成看了一會，然後就轉身離開了原地。

“哥，莫子弘他是........”周雅在周潇煜一走近連忙開口。

周潇煜神色很差：“你們都聽到了？”

周雅默默看了眼渾身緊繃的于成，似是也有些接受不了，“哥你覺得莫子弘他是同.......你覺得他對你表白這件事很惡心？”

“難道你們聽着不惡心？”周潇煜冷漠反問。

周雅還是無法接受：“不可能的啊，你可以不接受但你怎麽可能.......”

“別說了。”于成沉聲打斷了周雅。

他一出聲，周家兩兄妹同時望着他。

周雅盯着于成，眼裏瞬間帶上了些難過。

她是不是真的錯了.......

“你怎麽了？”周潇煜看着于成的臉色，很快又問周雅，“你跟他說什麽了？”

“你就是個王八蛋！明明是你........”

“周雅。”于成再一次出聲打斷了她，然後他看着周潇煜，“開車先把周雅送回家吧。”

——

把周雅送回家後，于成跟周潇煜回住處的路上都一言不發。

直到進了家門，周潇煜看着從電梯上來都與自己有一些距離的于成。

“你不是說跟周雅談完話後就跟我說嗎？我還以為你在車上就會跟我講。”兩人站在玄關處，周潇煜開口。

于成聞言盯着他看了一會，輕聲道：“沒什麽，我看上她一個朋友了，但被拒了。”

“.......”周潇煜聞言有些沒反應過來，下一秒神色就有些沉，“看上哪個了？誰這麽沒眼光？”

“我一無所有，能看上我的才是沒眼光。”于成淡道。

周潇煜靜靜看了他一會：“你.......”

“我今晚就不留宿在你這了，我來拿東西回我那，一陣沒回了，今晚剛好沒工作，我要回去打掃一下。”于成很快又道。

說完他就脫下鞋子，準備進去收拾自己的衣物。

周潇煜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突然，道：“這幾天不是住的挺好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算了，我也總不能一直待在你家，我今晚先回去收拾一下。”于成神色特別平靜，看着只是在跟周潇煜好好商量。

“你這是被拒了後，不想讓我看見？”周潇煜盯着他輕聲問。

于成自顧換好鞋，然後望着他：“是，很丢臉。”

“這有什麽好丢臉的，我覺得沒看上你是別人的損失。”周潇煜應得很快。

“.......但我今晚真的要先回去了。”于成沒再看他。

周潇煜：“現在都晚上了，真要回去就不能等周末再回嗎，而且，我們還沒吃晚飯。”

“你叫餐廳給你送吧，我真要回去了。”

“........”周潇煜不由皺着眉頭，伸手剛要去拉于成手臂，“你........”

然而，手還未觸碰到，于成很快就躲開了。

這極其明顯的躲避動作，沉默與寂靜在兩人周圍蔓延開來。

于成根本不敢再去看周潇煜的眼神，他攥緊手指，沉聲道：“你記得叫餐，我收拾完衣物自己打車回去。”

........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于成都沒有親自下廚做過一次飯，但周潇煜喊他去辦公室叫餐一起吃時，他也不會直接拒絕。

因為他不想被周潇煜發現，但他好像也不敢在除了工作上湊他太近。

隔三差五的，他就會約公司的其餘同事一起吃飯。

然後在周潇煜那裏，他就說有人約飯了。

只是他突如其來的約餐，讓公司部分同事感到奇怪，尤其是被于成最常約的段誠還有鄧凱。

并不是說被于成約飯是件很恐怖的事，而是他們都發覺了于成最近情緒很不對。

但他表面卻看着都挺正常的，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這日中午，不用于成約，鄧凱主動約了于成出去吃午飯。

“于哥，你最近真的沒有發生什麽事嗎？”鄧凱東西吃到一半，還是沒忍住問于成。

吃着飯的于成擡頭看他，“什麽？我能有什麽事。”

“男人的第八感。”

“.......”

鄧凱又繼續：“于哥，你有事直接說出來嘛，別憋着，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是家裏有事還是感情受挫了？”

“幹嘛這麽問？我很不對勁嗎？”于成想了想開口問他。

他自認為自己藏得挺好的。

“也沒有，我就是覺得你這陣子的狀态跟上次放假你約我吃飯不太一樣，那一次我能明顯感覺到你春風佛面的，最近......這種風好像吹走了。”

于成：“........”

見他沉默了，鄧凱立馬道：“沒事，你不想說也可以，但你要想找人說話，就随時找我。”

“鄧凱。”于成突然認真看着對面的人。

鄧凱：“啊？”

“我是同性戀。”

“.......”鄧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搞得一懵，“于哥.......您出櫃要出得這麽突然嗎？”

于成神色依舊很認真：“你是我來G市第一個結交的朋友，我不想瞞你，你要是不接受，或者覺得同性戀惡心........可以直接遠離我。”

“啥？！”鄧凱還是一臉懵，“這世道同性戀是很稀奇的事嗎？于哥，你別這樣，你這麽認真跟我出櫃，我都要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我呢。”

于成沉默看了他幾秒，“你不會介意你有一個朋友是同性戀就好，我只是怕你有一天知道後無法接受，先跟你說一聲。”

“這有什麽好介意的啊？”鄧凱完全不以為意，“性取向又不是衡量交朋友的标準，是你身邊有人介意你是.......嗎？”

難道是于哥喜歡的人不喜歡男的？鄧凱想到這，完全不敢問下去。

于成淡道：“沒有，吃完飯回公司休息吧。”

晚上臨近下班，于成拿着兩份需要簽署的文件走進周潇煜辦公室。

一推開辦公室門，他就看到了趙國希和徐柯遠也在裏面。

趙國希一見到他迅速開口：“于成，我們來找周潇煜出去喝酒，我剛問他你今晚也不用工作，你跟我們一起去喝幾杯呗？”

于成聞言先是把文件放在辦公桌上，然後看了眼周潇煜又看了眼趙國希，才開口：“你們幾點去？現在去？”

“都行，我們看你時間。”徐柯遠接得特別快。

“.......”于成沒有很快應答他，而是先朝着周潇煜道，“這兩份文件你先簽一下，要用。”

周潇煜已經盯着他許久了，聞言只是拿過筆然後接過文件簽字。

一簽完字，于成接過手後，徐柯遠就立馬問他：“怎麽說，一起去嗎？”

于成看了看徐柯遠和趙國希，接着又看了一眼周潇煜，然後他朝着徐柯遠輕笑一聲：“行啊，那你們得等我半小時。”

趙國希接上：“當然沒問題了，那你快去忙完工作。”

半小時後，于成如約跟着其三人一起下了樓。

趙國希和徐柯遠開了一輛車。

“需要我來開嗎？”在其餘兩人去開自己車子時，于成問了一句身旁的周潇煜。

周潇煜：“不用。”

于成便打開副駕駛門坐上了車，也沒有問他們要去哪裏喝酒。

車子駛上公路上時，車廂內寂靜無聲。

兩人好像莫名在某個時間段後，‘默契’的不再多言。

于成靜靜盯着車窗外，內心有點嘲笑自己。

怪不得鄧凱那麽容易看出來自己不對勁，原來是挺明顯的。

車子駛過一小段林蔭大道，公路兩邊矗立的大樹，随着風吹緩緩落下幾片葉子。

“周潇煜。”于成盯着好些樹葉被風吹落到地上，突然開了口，“葉子落了。”

開車的周潇煜聽到聲音，抽空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着前方。

“落了還會長的。”

到達目的後，于成才發現今晚的場地竟然在JOY酒吧。

似是注意到了于成的神色，周潇煜道：“周雅那幾個朋友今晚有出場一小時。”

于成聞言只是點點頭。

周雅在看到于成出現的時候，神色有些驚訝。

她還以為........于成以後都不會私下跟他哥出門了。

周雅：“于助理，你坐這呗。”

于成跟卡座上的幾個人打了聲招呼，就看向朝他說話的周雅，她指着她身旁單獨的一個空位。

他便二話不說過去落座了。

“周潇煜，看來你助理跟你妹的感情比你好啊，你妹第一個竟然不是喊你坐。”有人見狀打趣道。

周雅：“你懂個屁，于助理以後也是我哥。”

聞言，未落座的趙國希偷偷朝旁邊的周潇煜耳語，“看來你在無意間不止惹到于成了，你還惹到了你妹。”

周潇煜：“.......”

他沒說話，只是臉色有些冷的随便找個位置落座。

他一落座，就直接接過旁人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

放下桌子時，發出一道啪嗒的聲音。

演出還未開始，周圍也不吵鬧，所以他發出這一動靜，所有人都同時看着他，然後面面相觑。

周雅先是望着她哥的臉色，然後又看着于成的臉色。

于成倒是沒有表現出任何波瀾，視線很快就望向舞臺方向。

周雅的那幾位樂隊朋友，一小時的場次被安排在了第二波，于成便在原座位待足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裏，同卡座上的人，于成除了沒有跟周潇煜說上話，每個人都拿着酒想跟他幹一個，他今晚都全然喝下了。

他酒量并不差，在座有幾個人發現這點後，瞬間對他刮目相看。

說什麽以後有空記得一起約酒。

他也全然答應下來。

就在于成以為今晚的自己終于可以不用耿耿于懷某一件事時，就聽到旁邊有人在悄悄讨論莫子弘。

“今晚莫子弘都沒約沒出來？他又忙着呢？”

“噓，小點聲你，你這信息也接收得太慢了，聽說他跟周潇煜表白被拒絕了，估計以後都不會跟我們出來了。”

“聽說阿煜這小子把人拒絕得太狠了，都給人整自閉了。”

“都讓你們小點聲了，可別讓周潇煜聽到了，他不喜歡男人。”

“怪不得以前莫子弘怎麽那麽喜歡跟着我們，原來是因為周潇煜在，難為他那小身板以前天天跟我們翻牆逃課了。”

“這麽一想，高中的阿煜好像确實不太喜歡莫子弘跟着我們，難道從那時候他就惡心上了？”

于成聽到這終于沒忍住站起了身，他朝着周雅道：“我去一趟洗手間。”

說完，他就直接朝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你們幾個男人嘴那麽碎是吧？”就坐在于成一旁的周雅自然也聽到了這幾句悄悄話。

“好好好，不說了，你可千萬別跟你哥說這事傳開了。”

周雅先是白了說話的人一眼，然後她就注意到于成一起身，她哥的視線就随着他而去。

于成進了洗手間，就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潑洗着自己的臉。

沖洗了幾下後，他才覺得自己清醒了一點。

前陣子，他總是被惡夢纏繞，夢裏的周潇煜覺得他惡心.......

這幾天他已經不會做夢了，剛才一聽到那些話，那種莫名的恐懼又瘋狂爬上心頭。

每一個字都似乎是在提醒他。

在洗手臺前冷靜了一會後，于成才抽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水珠。

一走出洗手間，他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周雅。

周雅看着他走近，輕聲開口：“于助理，你還好嗎？”

“就喝這幾杯酒，能有什麽事。”于成朝她笑了笑。

“我.......我不是問這個。”

“.......”

周雅：“于助理，其實我總覺得這其中有點誤會，我哥他不是那種會.......你今晚一句話也沒跟他說，他臉都要臭死了，我覺得.......”

“你別說了。”于成冷聲打斷了她，“周雅，以後別再說這個了，當我求你........”

“.......”周雅微低下頭，語氣有些難過，“對不起于助理，我可能真的做錯了，是我自以為事了。”

“你跟我說什麽對不起，這又不是你的錯。”于成看着她微低下的腦袋。

“就是我的錯，我感覺是我慫恿你的.......但我希望你別覺得有什麽，我哥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狗直男，他幹嘛.......”

于成再次打斷她：“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哥的錯，是我自己非要把他對待朋友的好賦予上一種龌龊的想法，這只能怪我自己。”

他這陣子這般莫名其妙，周潇煜也不跟他計較，趙國希和徐柯遠會出現在公司喊自己出來喝酒。

于成猜得到，這是周潇煜的意思。

“不是這樣的，這肯定也不是你的錯。”周雅聽到他這話，就覺得更難過了，“你不會過一陣子，突然就說你要離開G市了吧.......”

“你不是說過了嗎，我不能不給他任何理由就說要離開。”于成輕聲道，“.......我還不想離開這裏，也不想讓他知道，所以以後我會跟他保持好距離，也請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周雅擡起頭，沉默看着他。

“你朋友演出結束了，我要先走了，就不過去打招呼了，麻煩你幫我說一聲。”于成道。

“你這就要走了嗎？留下來聊聊天也可以呀。”周雅想挽留他。

于成搖了下頭，“不了，我有點累了，想回家睡覺，我明天還得上班。”

周雅：“....好吧。”

“你哥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他剛才喝了酒，你記得提醒他回去不要自己開車。”

與周雅道別後，于成走出酒吧，在路邊随便攔了一輛出租車。

坐上副駕駛後，他跟司機說了地址。

他綁好安全帶，頭靠在椅背上，車子便緩緩啓動。

下一秒，于成看着車視鏡，瞬間坐直了身體，然後往後看。

“怎麽了小夥子，是還有朋友嗎？我可以繞回去。”司機見狀特別熱心。

于成盯着酒吧門口的身影逐漸縮小，重新轉回身體。

“沒有，師傅你繼續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