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上午第一節是數學。
上課鈴響後，方志雄拿着教材準點走進課室。
陸序瞥一眼，收回目光，剛想玩手機，講臺上的人開口了。
方志雄：“自覺點，帶了手機的收起來，自覺上交的，下課後領回去，被我發現上課偷玩的，沒收。”
陸序：“……”
陸序慢吞吞地抽出課本，新環境，先摸清楚情況再說。
萃中和四中的教學進度沒什麽太大差距，第一節都是新課，陸序聽了十分鐘不到，照例犯困。
等他清醒時，人已經被點名站上講臺做題了。
“不會？”班主任方志雄站在旁邊，見人半天沒動，他問道。
陸序盯着黑板呆滞了兩秒，點頭：“嗯。”
理直氣壯。
“……”方志雄語氣無奈，“下去吧，好好聽。”
他看過陸序四中的成績單，包括轉校過來考試的成績，連這種基礎題都答不出，他開始替他擔憂起下周的考試。
陸序撚了撚手指，抹掉指尖上的粉筆灰，長腿闊步地走下講臺。
半路上，旁邊的同學紛紛投來目光，陸序挑挑眉，邊走邊對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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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才過去半節課，萃中這邊的數學，在陸序閉眼的時候已經飛快講完了。
陸序茫然地翻動書頁，有了點感慨，這破學校跟四中差別還是蠻大的。
這節課後，陸序忽然被幾個人圍住。
前桌的男同學好奇地回過頭來問：“哎，新同學，我叫秦昭，你名字是哪兩個字？”
“陸地的陸，序章的序，陸序。”他重複。
秦昭：“哦，你是怎麽進來我們學校的？”
左邊的同學也湊了過來問，“同學，剛才數學課，老方叫你上去做的那幾道題你是真不會還是不想做？”
陸序擡擡眉，椅子往後一仰，新奇反問：“怎麽這麽問？”
他又哂笑一聲，回答前一句：“還能怎麽進，橫着進豎着進，想進不想進反正都進來了。”
幾位同學對視一眼，大概是明白了。
萃中學生大多都是以成績錄取，但也不乏有些是靠別的途徑關系進來的。
同學C：“陸序同學，你上學期考試成績多少分？”
陸序扯扯唇：“這是你們這裏的交友傳統？一上來就問人分數？”
C同學撓撓頭，幹笑着：“那倒不是，就好奇你轉來我們班，應該成績很好吧？”
“想多了。”
陸序無所謂地報了三個數字。
衆人：“……”
就連一旁的江梨似乎也從試卷裏擡頭看過來一眼。
陸序偏頭，卻沒發現什麽異樣。
他又看回去，饒有意味地盯着面前這些同學：“怎麽？”
秦昭：“……實話有點意外。”
看來這位新同學家裏的關系有點強啊，這也能理解為什麽會被安排進他們班了。
教室前方，靠近講臺位置的同學聽到談話樂呵呵走了過來。
“沒想到啊，我有擺脫我們班級倒數第一的一天，陸序同學，你好，我叫顧肖，你來了我就不用被老方盯着了，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
陸序擡高視線，看到人群身後站着一個中等高偏瘦的男生，校服拉鏈被他敞開，露出裏面一件黑色名牌大衣。
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但從同齡人這裏，陸序聽到了家長以外有關這所學校和班級的最真實的版本。
好學生的确多，他被安排在的這個高二（一）班就是個變相的尖子生班。
秦昭說：“當時分班的時候據說理科年級前50幾名都在這裏，但後來被家長舉報了，說歧視差生，所以分班表被改過一次，我們都是第二批調過來的，但年級前5名都在這，你早上剛來的時候，我們都以為……”
以為什麽，他沒把話說下去，但大家心知肚明。
以為是個跟他們比拼分數，争排名的人，結果是個吊兒郎當的喽啰。
陸序臉上表情淡淡，一幅對自己定位很清楚的樣子，也不解釋什麽。
課間時間很短，上課鈴響時，衆人又一窩蜂地散開回了自己座位。
第二節是英語課，上完一節課，下課前，英語老師吩咐課代表從辦公室拿了沓試卷發下來。
陸序看着手上接連收獲的兩張數學、英語卷子，滿臉無語。
……誰第一天開學就發試卷的，這學校不當人？
誰愛做誰做，陸序一把将試卷塞進課桌。
他無意地往旁邊瞥了一眼，旁邊的同桌，本子上密密麻麻記滿了筆記，字跡清秀工整，那張剛被他嫌棄的試卷，人家已經動筆做完了選擇題。
陸序：“……”
卷死誰呢。
*
第一天的轉校生活在無聊和枯燥中終于熬到了放學。
陸序收拾東西，習慣性地準備叫旁邊的人溜，卻猛然想起來跟他同桌的不再是胡俊濤。
江梨還是埋頭在做題，一天了，陸序對這位新同桌的印象除了學習，就是做題，也不愛說話，沉默寡言，是老師眼裏最喜歡的那種乖學生。
陸序猶豫了下，轉身離開前還是搭了句話。
“江梨。”陸序提醒，“放學了，你還不走？”
女生停下筆，有些意外地擡頭，看了一眼男生後，又立即看向黑板上方的電子時鐘。
教室裏幾乎沒什麽人了，都在往外跑。
江梨低下頭，回答說：“我做完這兩道題就走。”
陸序哦一聲，不再多嘴。
少年離開，江梨提着口氣緩緩松開，她真是越來越差勁了，現在變得連跟人說話都不敢直視對方。
好在陸序今天跟她說話的次數很少，否則也會被他發現，也會覺得她不禮貌吧……
江梨攥了攥筆，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習題。
*
出了校門，陸序沒有急着回家，而是搜了下附近的公交站，慢慢往站點走。
今天都沒怎麽看手機，等車的空隙，他才點進微信。
列表消息一堆，都是問他轉學的事。
一定是從胡俊濤那知道的，陸序挑着回了幾條，重新找到了胡俊濤的頭像。
上午7:26分——
胡俊濤：……卧草。
胡俊濤：不是，開學了，你跑去別人家的學校去幹嘛？
上午8：28分——
胡俊濤：人呢？
陸序：你爺爺剛放學。
胡俊濤等了一天了，這會也放學，消息幾乎秒回：他喵的，我就像你的舔狗，給你發了這麽多消息，又等你回複，結果你給兄弟玩消失！你轉學的事我還是今天從老班那問到的，說起來就來氣，不廢話了，友盡！
陸序随便發了個表情包過去：幼稚，還玩小學生這套。
他解釋：寒假搬來京溪後，後面那段時間手機被我媽沒收了，事情很多很複雜，一兩句說不清，放鴿子和玩消失不是故意的，我今天才拿回手機。
胡俊濤：那你以後就住京溪了？
陸序停留了一會，無力回複：嗯
胡俊濤控訴：騙子！當初說轉學考試沒通過，搬去了京溪人還是會回來這裏，結果呢，我還真就信了你的鬼話！
陸序：能怎麽辦，入學考試的成績已經考了最低分，是我媽不死心，我……後爸也摻和了一腳，我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就進了這破學校，爺爺心情現在和你一樣。
胡俊濤作痛哭狀：你走了，以後誰跟我一起抄作業，誰跟我當班裏的倒數陪襯，老班還要給我換位置，給我搬講臺下面，這破學校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陸序眼角抽了抽，扔過去一個字：滾。
胡俊濤：真轉不回來？
陸序：做夢有可能。
胡俊濤：你說你這一走，我們這些兄弟怎麽辦？還有那些暗戀你的女同學，別提多傷心，今天隔壁班和藝考班那幾個女生輪流過來了，追着我問你的消息。
陸序：不說了，沒電了。
胡俊濤：…………
艹，想罵人！
*
學校離住的地方不過四個站，陸序到家時，周青玫正把菜端上桌。
客廳裏，魏國明也在。
陸序點頭打了個招呼，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吃飯時，周青玫率先拉開話匣子，關心詢問自己兒子在校情況。
“小陸，今天第一天感覺怎麽樣，還适應嗎？”
“不适應你能把我轉回去嗎？”
周青玫一噎，換個問題：“學習呢，跟得上嗎？會不會覺得吃力？”
陸序不自覺皺眉：“我成績什麽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跟不跟得上意義大嗎？我說過，不要對我抱希望。”
周青玫氣結一會，不再好聲好氣，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每次和你好好說話你就是這副态度，讓你轉學有錯嗎？高考重要還是打游戲重要？你整天跟胡俊濤還有四中職校的那些人厮混，翹課去參加什麽比賽，陸序，你要把自己人生作成什麽樣子？好好的正路不走，你要走歧路，媽媽絕不答應。”
這一段話，讓接下來的空氣陷入了一陣僵持而壓迫感十足的氛圍當中。
陸序抿唇不說話，臉色緊繃。
交涉了無數次的話題，依舊誰也無法共鳴對方的立場。
眼看母子倆僵持不下，魏國明站出來緩和氣氛：“先吃飯先吃飯，小玫，給孩子一點時間，才剛轉學，讓他自己消化适應，還有小陸啊，你也別和你媽媽置氣了，她也是關心你，在意你，希望你好才做這些的，不會害你。”
陸序：“對，大人的道理永遠是真理，所以我的想法和意願一點都不重要，把你們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插手我的生活，肆意安排我的人生，這種好，抱歉我承受不來。”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這頓飯到這已經飽了。
“我說過成為不了你們眼中所期待的樣子，你們最好早點認清。”
臨走時，陸序又回頭：“還有，媽，我的那些朋友同學怎麽樣，你不了解，也希望你別拿片面的眼光評價，物以類聚，能一起打交道，他們不好，我又能好到哪去。”
……
這頓飯，不歡而散。
“氣死我了，這孩子怎麽這樣了？”周青玫怒紅着一張臉，坐在客廳被氣得不行，“聽聽這都是些什麽話！這麽大了一點都不懂事，這叛逆期怎麽還沒過呢，我遲早要被氣出病來，對他好還不領情，白養他這麽大……”。
魏國明幫她順氣，一邊安撫：“行了，你消消氣，先冷靜，別氣了，孩子慢慢教嘛，小陸也不是不懂的，你有時候別逼得太急了。”
“哪急了，真要由着他這樣混下去，人生就完了。”
陸序回到房間，坐椅子上冷靜了下，才去摸桌上的手機。
剛想點開一把游戲，屏幕上方跳出微信消息框，兄弟群裏很熱鬧。
職高-王銘：怎麽死群了？開學不至于吧，來人上號。
四中-劉佳毅：不打，煩着呢，陸序轉校了，學委作業都不給我們抄了。
職高-孫一奇：誰開學第一天有作業的，@劉佳毅，你要是有序哥一半帥氣，就不用發愁了。
四中-劉佳毅：孫胖子，你又嘴欠了是不是，等着爸爸來抽你。
職高-孫一奇：[來打我呀.gif][略略略.jpg]
四中-孫皓：@王銘，上號。
職高-王銘：胡俊濤呢，怎麽陸序失蹤了，這人也蒸發了，一整天都沒見人影。
四中-劉佳毅：自閉呢，痛失同桌，明天還要換座位，老班給他挪講臺下去了。
職高-王銘：哈哈哈哈，真慘。
四中-胡俊濤：笑屁，快來上號。
四中-劉佳毅：@胡俊濤，你作業寫完了？
四中-胡俊濤：能別提？明天早上給學委帶份早餐，借她的抄抄得了。
職高-王銘：陸序走了，咱們會不會就這樣斷聯了？
四中-孫皓：京溪也挺遠的，以後見面都難吧，也不知道陸序在那邊是不是比這還過的潇灑。
……
消息至此群裏都一陣沉默。
陸序從書包裏翻出試卷，拍了張照發過去。
四中-陸序：[/圖片]
四中-胡俊濤：？
職高-王銘：？
四中-陸序：學校作業。
群裏又一致地冒出無語的省略號。
胡俊濤莫名被安慰到了，他引用了上面孫一奇的話，發出同樣的感慨：誰開學第一天就做試卷的。
太特喵卷了吧？！
陸序将卷子扔一邊，心想還是在這裏能找到共鳴。
他在手機上敲下兩個字：上號。
四中-胡俊濤：？你能打？你媽看到了不會又把你手機沒收了吧？
四中-陸序：能別添堵？今天天王老子來了我也當面玩，抓緊時間，打兩把我找找狀态。
四中-劉佳毅：序哥牛哇，那你卷子不做了？新老師的脾性你都摸透了沒？
陸序引用回上面胡俊濤的話——誰開學第一天就做試卷的。
四中-陸序：別廢話，速度上號。
家長和老師眼裏的問題小孩，永遠比聽話的傀儡好當，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好學生的形象，也不想循規蹈矩地順從安排。
少年一身反骨，彼時不懼天高地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