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二此情無計可消除(賀恂視角)
第七十九章 番外二此情無計可消除(賀恂視角)
賀恂第一次見到姜冕是三歲的時候。
他從小比旁人早慧,三歲時就已經記得一些人和事了。
當時姜冕被乳母抱在懷裏,穿着一見青色緞子夾襖,半個胖乎乎的臉蛋兒埋在毛領裏面,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只圓滾滾的元宵團子。
賀恂走上前去,姜冕也被乳母放在了地上。
兩個小團子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
賀恂知道姜冕是太子,自己理應尊重些,于是很友好的伸手去抱姜冕。
姜冕看着伸向自己的手,毫不猶豫的咬了上去。
賀恂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了手臂上頓頓的疼痛,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成功把小太子吓得收了嘴。
對于這件事少年時的賀恂是打死都不承認的。
那時候太子和伴讀之間的關系十分緊張,主要還是賀恂作為一個陪讀的竟然比正主學得還好。
而且賀恂讀書時很勤奮,下了學還總是纏着太傅問東問西,故而很惹人厭煩。
姜冕表達讨厭的方式也很直白,他經常因為一些小事為難賀恂。
比如說兩人一起練武不許賀恂穿厚衣服了,再比如說趁着太傅出去的空隙就讓賀恂為他端茶倒水了。
如此種種,不厭其煩。
每當姜冕為難賀恂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把他的那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來,并且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向賀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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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恂以為自己是讨厭姜冕的,直到他十四歲的夢裏看着姜冕那雙多情的眸子夢遺了。
換過床單後賀恂坐在床上仔細且嚴肅地考慮的這個問題。
首先,姜冕是太子,而他是臣子,兩人君臣有別,他不能以下犯上;其次,姜冕是男的。
……
這一瞬間,賀恂發覺自己喜歡男人。
喜歡男人并不是什麽稀奇事,許多勳貴人家都喜歡男人。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敢肖想太子……
賀恂經過一番思考,覺得自己可能只是單純的喜歡男人。
于是他做了此生第一件叛逆的事——他去南風館裏找了小倌。
可效果卻強差人意,當他看見那小倌的時候頓時興致全無,甚至還有點惡心,只能扔下一塊銀子就逃跑了。
看來他不是喜歡男人,而是喜歡姜冕。
姜冕有什麽值得喜歡的呢?他對自己又不好。
賀恂在心裏說。
首先,姜冕長得很漂亮,而且漂亮的絲毫不讓人厭煩;其次,姜冕其實很……心軟。
賀恂敢發誓,這絕對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姜冕真的很心軟。
比如說姜冕每次練完武都會裝若無意地給他送上驅寒的姜湯,所以他一次也沒得過風寒。
再比如,當他端不住熱茶杯的時候姜冕就會裝作不耐煩的說不想喝茶,轉而讓他去取冰酪來。
再比如,姜冕對他的兩個好朋友齊雲生和秦旌都十分好,從來沒有真正苛責過他們。
如此一來賀恂好像給自己的喜歡找到了一個正當合理的理由,于是他光明正大的開始了暗戀。
他喜歡偷偷仰望着太子,在黑暗中用目光肆意秒回太子殿下那張絕代風華的臉。
他時常想,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美麗的人呢?
在日以繼夜的偷看中,賀恂赫然發現了一樁有關太子的秘密:原來太子殿下張牙舞爪的外表是為了保護脆弱的內心。
在太子十五歲的生辰宴上他收到了皇後娘娘親手縫作的護膝,而姜冕只得到了一箱來自庫房的金銀珠寶。
若是單論禮物的價值,姜冕的禮物必然是要比他的貴重很多的,可若論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愛的多少,姜冕卻還不如他這個伴讀。
姜冕肉眼可見的失望,他眼巴巴的看着賀恂手裏的護膝,眼神很惹人憐。
賀恂承認自己非君子,他本是跟太子告別了的,可他轉念又想到姜冕在席上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折了回去。
賀恂身為伴讀,進出東宮向來不需通報,他悄悄地走過長廊,遠遠地就看見了坐在天井圓凳上垂淚的姜冕。
姜冕哭得很安靜,他眼眶紅紅的,眼睫微垂,晶瑩剔透的淚珠從他眼眶一顆顆滾下。
賀恂站在長廊中,忘記了呼吸,他靜默的看着天井中的太子,那是他平日不曾見到的太子。
姜冕吸了吸鼻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他猛然擡頭看向長廊的方向,卻什麽都沒看到。
賀恂害怕被姜冕看到,一下子就翻下了長廊,狼狽的跪趴在花叢中,生怕被人發現。
幸好姜冕沒有生疑,這件事也沒有暴露。
姜冕不僅是一個心軟的少年,還是一個有抱負的儲君。
賀恂之前雖然喜歡姜冕,卻從沒覺得他能做個明君。
甚至賀恂已經暗自決定要好好讀書做個賢臣,日後成為姜冕在前朝最得力的助力。
直到那一日,天色已晚,賀恂忽而想起今日要寫的策論落在了東宮,便動身去尋。
他沒想到姜冕那個時辰還在書房,只不過太子殿下已經趴在書桌上睡着了。
賀恂放緩了腳步,走到姜冕面前,才發現他竟然在看太傅前幾日說得治國論。
他還在太子手邊發現了幾個信封,他緊張又小心的拆開來看,發現裏面竟然是姜冕寫給齊雲生和秦旌的信。
信中說如今五皇子得勢,他雖身為太子卻不得皇帝寵愛,就連高後好似都已經放棄了他,所以他只能韬光養晦,以待來日。
賀恂不動聲色地把信封放回了原處,心中卻無比酸澀。
他深深地望着姜冕的睡顏,目光最終落在那張紅潤柔軟的嘴唇上。
賀恂發誓,他雖喜歡太子,但從沒有以下犯上的心思。
可就在那一刻,不知是否是少年心中野火搖曳,他竟然俯身吻上了太子的唇。
幸而姜冕很累了,唇上的觸感并沒有驚醒他。
賀恂恍然間直起了身子,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有點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腳面。
過了半晌,他突然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連忙奪路而逃。
姜冕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對待賀恂依舊如常。
賀恂卻總覺得心虛,常常找些借口逃離太子身邊。
賀恂本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直到百年之後也只會停留于此,直到他十八歲那一年被高皇後叫去了佛堂。
他對高皇後向來有一種敬慕之情,他乖乖地坐在皇後下手,以為和平常一樣只是來說說家常。
可那一日,高皇後卻告訴他:“賀恂,其實你才是本宮的親生兒子,姜冕是永樂侯的兒子,他是你的一顆棋子。”
賀恂顯然不能接收,他跌跌撞撞地回家,向素日裏最寵愛自己的爹娘求證,沒成想卻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原來姜冕是假太子,他才是真東宮。
賀恂得知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是覺得愧疚,他知道姜冕為了坐穩這個位置花費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委屈。
可如今一來,姜冕所經歷的一切都不作數了,只因為他賀恂才是真正的太子。
賀恂本想掙紮,卻無奈于高後、高家的施壓,以及永樂侯夫婦的哀求,于是他不得不坐上了這個位置。
他猶還記得在他得知這個消息後第一次見姜冕的情景。
那一日姜冕一如既往的往萬季樓裏鑽,甚至還變本加厲的叫歌舞伎們進東宮表演。
他身為伴讀理應勸谏,可當他看見姜冕那雙躍躍欲試的挑釁的眼睛的時候,只覺得有一種席卷全身的無力感。
他垂手站在門口,看向姜冕的目光不知是疼惜還是憐憫。
姜冕顯然也沒見過他如此模樣,難免有些慌神。
十八歲的小太子揮了揮手,周遭立即安靜下來。
“賀恂,本宮不過是聽個小曲兒,你裝出這麽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給誰看?”
賀恂擡頭,緩緩走到姜冕身邊跪下,他喃喃道:“殿下……”
姜冕愣了一下,随即很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他仍然嘴硬:“這又是你的什麽新把戲嗎?”
賀恂無言,只能輕嘆一口氣。
姜冕不知道賀恂心中壓力,還以為是他對自己徹底失望了。
思及此,不知怎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心裏竟然生出一股子恐慌感來,若是賀恂真的不管他了,那這個世界上就沒人真的心疼他了。
姜冕立即讓那些歌姬下去,憤憤不平地向賀恂說:“這下你滿意了吧?”
賀恂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他問:“今日臣能和殿下一起睡嗎?”
“為什麽?”姜冕奇道。
“……臣與父母親吵架了。”
姜冕聽罷哈哈大笑,随即奚落道:“沒想到咱們從小品學兼優的賀伴讀也會跟長輩吵架?”
說罷,他又故作大方道:“既然如此,本宮就勉為其難的和你睡一晚吧!”
是夜,姜冕已經沉沉睡去,其均勻的呼吸羽毛一般輕撫着賀恂的面頰。
賀恂卻輾轉難眠。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細描摹着太子的臉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想要占有姜冕。
原先姜冕是君他是臣,兩者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而如今他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太子,既然如此是否證明他們之間的高牆已經轟然倒塌了?
這個想法讓賀恂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如果他能得到姜冕,那做這個太子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
賀恂不知道那一晚自己是何時睡去的,他只記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在那個夢裏姜冕也同樣喜歡他。
【作者有話說】:大概今晚會寫完完結章!!!再放個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