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不去了
第六十章 回不去了
姜冕不滿他粗魯的動作,臉上帶了些怒氣。
他冷聲道:“賀恂,你在這裏耍什麽威風?”
韓令舟聽到這個名字在姜冕口中喊出來,才有了幾分真實感:原來他面前站着的這個憤怒痛苦的男人真是當今的年輕帝王。
據說這位帝王為了報答永樂侯——現在是永樂王的養育之恩,在登基之後也沒有改名字。
他下意識地就要跪下去給賀恂行禮,卻被身邊的姜冕一把薅住。
姜冕語氣不善:“我們走!”
韓令舟看了一眼賀恂,後者顯然怒氣更盛。
就當韓令舟大腦飛速旋轉,考慮怎麽化解皇帝的怒火時,這位高位者竟然像一條大狗一樣抱住了姜冕,眼神瞬間變得可憐。
賀恂看見姜冕和別人在一起本是十分憤怒的,可他一見姜冕生氣,就什麽也顧不得了,只想讓眼前人舒心。
他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阿冕,對不起……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姜冕看到對方通紅的眼眶,竟覺得也有些鼻酸。
這是今天賀恂第二次向他說對不起了。若是兩人間的恩怨僅由一句“對不起”就能消除,那該多好啊。
“賀恂,你何必再說對不起,”姜冕輕嘆一句,“我說過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賀恂愣了一下,瞬間想到了兩年前先皇病榻前,姜冕決絕悲痛地飲下那杯毒酒。
他當時看着賀恂,眼睛紅紅的,說:“若有來世,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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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恂抿唇:“我們今生未完,不談來世,阿冕當年我也是有苦衷的。”
姜冕眨眨眼睛,竟然輕笑出聲:“我信你。”
賀恂喜出望外,他松開姜冕,轉為握着對方的手。
不料下一秒,他就被狠狠甩開了。
姜冕面不改色,“可是誰沒苦衷呢生活在皇城裏誰是沒有苦衷的呢?”
賀恂這才知道姜冕并沒消氣。
此時金玉奴唱完,裏面散了場,人們三三兩兩的走了出來。
姜冕不再同他多纏,拉着韓令舟直奔尋春巷。
韓令舟直到到了家門口才回過神來,他從兩人的對話中多少猜出了幾分他們的關系。
他抿唇,心裏卻是高興的:若事情真如他所想那般,那他同姜冕也并非全無可能。
姜冕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覺得心中慌亂。
兩年未見的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兩年前紛亂甜蜜的回憶也接踵而來,他明明下定決心逃離那些惱人的往事,賀恂卻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我先回去了,”姜冕勉強定了定神,向韓令舟說道,“這幾天你在家好好讀書,別再那麽貪玩了。”
韓令舟懵懂點頭,他知道姜冕這是想自己待一會兒呢。
姜冕轉身進了門,韓令舟還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
他伫立在姜冕家門口,望着那扇緊閉着的朱門出神。
今日他見識了姜冕和賀恂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可在這些之外,這兩人中間似乎還有一些模糊的羁絆,那是一種不容他人插足的羁絆。
話雖這麽說,韓令舟卻覺得賀恂此人不可靠,若是他的話,他定不會讓哥哥受這樣的委屈。
他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好好讀書等到功成名就之後就向哥哥表明自己的心跡。
思及此,他感到幹勁十足,轉頭就往家裏沖,恨不得立即把聖賢書讀爛。
只不過他剛轉過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巷子口走了進來。
韓小公子從小受禮儀教化,見到賀恂下意識的想行禮,可他轉念想到賀恂深得姜冕煩心,索性一咬牙站在原地沒動。
賀恂見韓令舟在姜冕家門口站着,心底很不爽,正巧姜冕現在不在,他不用假惺惺的裝友好。
“我記得你,你是那個韓家的小子,你們家的溫泉很不錯,在溫泉中同阿冕歡好的滋味很不錯。”賀恂緩緩開口,眼神極具壓迫。
韓令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賀恂話裏的意思,他臉上緋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害羞。
“你這登徒子,怎麽還跟到這裏來了,小心我去報官!”
賀恂露出一個戲谑的笑容:“好啊,你去啊,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韓令舟臉色一變,沒話可說了。
但他誓死保衛姜冕,又惡狠狠地警告:“你快些離開之裏,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賀恂并不在乎對方客氣不客氣,他指了指身後,說:“這就是我家啊,我回家而已。”
說罷,他就在韓令舟呆滞震驚的目光裏緩緩走進了自己家的大門。
一進門賀恂就脫了力,他靠在朱門上,大口大口喘着氣,方才在韓令舟面前那種高傲已經全然不見了。
他摩挲着雙手,仿佛上面還殘留着姜冕的體溫。
不行,他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下去,先不說韓令舟這小子來勢洶洶,京城裏更是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處理。
高太後只給了他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之內他還不回去,朝廷上不知道還要出什麽亂子。
姜冕亦是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賀恂,索性倒頭就睡。
這一覺他睡得并不安穩,他又做了那個噩夢。
只不過這一次夢裏沒有賀恂,他也沒有奔逃。
他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黑暗吞噬殆盡。
他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良久才啞着嗓子喊:“彩明!”
可奇怪的是他一連喊了幾聲,彩明都沒有回應。
姜冕感到奇怪,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披了件外衣出門去看。
他剛走出門就聽見彩明的聲音:
“公子,您走吧,我們家主人現在不想見人。”
哦,大概是韓令舟。
姜冕這樣想。
如果是韓令舟的話也就罷了,進來也就進來吧。
可很快,姜冕就聽到那人說:
“彩明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怎麽連你也不信我的真心了?”
彩明語氣中帶了幾分憤怒:“賀公子,您是天子驕子,是我們家主子配不上您,您以後還是別再來了。”
姜冕的心又狂跳起來,他沒想到賀恂竟然找上了門。
賀恂不依不饒:“這件事幾句話說不清楚,你就讓我去見見他吧。”
彩明還想拒絕,卻見姜冕披着外套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姜冕目光落在賀恂臉上,無奈又憂傷。
他曾無數次同此人交頸而眠,他也無數次看過賀恂的眉眼,一別兩年,他瘦了許多,眉間多了幾分憂愁。
“賀恂,你想怎麽樣呢?”
賀恂上前一步,看着朝思暮想愛人恸傷的臉,竟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夏日蟬聲噪,午後的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
姜冕不期望在賀恂那裏得到什麽答案,就算賀恂真的說出其要求,他也無法再滿足了。
如今他不過是蘇州城的一個閑人,賀恂卻是掌管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帝王,在那一天他們的地位倒置,關系也從此渺茫了。
夏日燥熱,姜冕轉身欲走。
賀恂卻越過彩明,一把拉住了姜冕的手腕。
他出神地望着姜冕的散下的長發,一把把人拉進懷裏,死死地抱着。
他把頭埋在姜冕頸間,低聲懇求:“只求你疼我。”
姜冕不是第一次在賀恂口中聽到這句話了,他一時間有些恍然,竟有些分不清這是在蘇州還是在東宮。
賀恂的呼吸噴在他的脖頸處,搔得他皮膚癢癢的。
姜冕用力掙紮着,可并沒有掙脫出來。
他卸了力,語氣堅決:“賀恂,咱們不可能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不要。”賀恂拒絕的很幹脆,他任由自己的眼淚沾濕姜冕的領口,“你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給我判了死刑,你為何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呢!”
姜冕聞之,心神震蕩,他緊緊扣住賀恂抱在他腰間的手臂,咬牙問道:“難道我給你的機會還不夠多嗎”
賀恂這才恍然自己說錯了話,他慢慢松開了手,期期艾艾地看向姜冕。
是啊,姜冕曾經給過他很多次機會,無論是金玉冠惹來的禍患還是他在暗地裏幫助李家,姜冕都不曾真正的怪罪他。
是他太蠢了,總想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姜冕的底線。
姜冕見他松手,快步向屋裏走去,好像是要逃離他身邊一樣。
賀恂又向前半步,可最終沒敢追上去。
他聲音顫抖,喊道:“我該怎麽辦,咱們才能回到從前?”
姜冕開門的動作一頓,抿唇道:“賀恂,咱們回不去了。”
他打開門進去,緊接着關上房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在也沒給賀恂說話的機會。
賀恂望着緊閉的房門,握緊雙拳。
彩明此時從他身後走來,語氣冷淡:“賀公子,我們家公子話說的夠清楚了,您請回吧。”
賀恂沒言語,他轉身離開,心已經痛得麻木。
姜冕在房中枯坐許久,直到夕陽霞光透過窗照在他臉上。
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打開房門,見彩明正在廊前澆花。
他想了想,問:“他走了?”
彩明立即明白過來:“他走了有兩個時辰了,奴婢還跟他說再也不讓他來了。”
姜冕愣怔地點點頭,眼神空洞地望向了遠方。
賀恂的出現對姜冕來說無異是一次浩劫,他拼了命想要忘記此人,卻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那段陰影。
【作者有話說】:存稿快沒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