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殿下,別害怕
第十六章 殿下,別害怕
姜冕摸了摸賀恂的額頭,發現依舊燙的吓人。
他簡單給自己包紮了一下,費勁兒地把賀恂拖回馬車上,然後又從随身的口袋裏摸出一支信號煙放了出去。
大概過了一刻鐘,一個身穿暗色勁裝的年輕男人帶着一群屬下單膝跪在了姜冕面前。
“程安,你來負責随後的行程,”太子看着眼前的人,語氣淡淡的,“把這裏收拾幹淨,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程安點了點頭,遲疑道:“賀公子……”
姜冕看了一眼馬車裏昏睡的賀恂,掩藏起眼底的擔憂:“無妨,他病的很重,不會醒了。”
程安将信将疑地瞥了一眼賀恂,主子的話他不敢不聽,便轉身離開。
姜冕卻又叫住了他:“這些人的身份可查到了?”
程安腳步一頓,順勢跪下,道:“屬下無能,尚未查到。”
姜冕點了點頭,沒罰他的意思。
姜翎雖然成天四處招搖如同一只花孔雀,但其人卻十分的心細。
他既然計劃了這次暗殺,就必然不會給姜冕抓住把柄。
只是不知道賀恂方才看見了多少……
姜冕重新坐回馬車中,手臂上的疼痛讓他有些煩躁。
天色漸暮,殘月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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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中,太子摩挲着伴讀的臉。
“賀恂,你不會傷害本宮的,是嗎?”
明知道對方不會回答,姜冕還是自顧自的問出了這個疑問。
賀恂睡得很沉,沒有任何反應。
姜冕收回了手,目視前方,仿佛剛才的事沒有發生一樣。
有了程安的護持,太子一行人安全的回到了東宮。
程安問:“殿下,是否要把賀公子送回府去?”
姜冕搖了搖頭,只是吩咐人給永樂侯府送了書信,自己把人扛回了東宮。
賀恂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人還是昏昏沉沉的。
他清醒的時候不多,偶爾神智清醒的時候也必須要看見姜冕,簡直就像一個小孩子。
太子殿下也從未如此親力親為地照顧一個人,畢竟是賀恂在關鍵關頭救了自己,照顧他一下也無可厚非。
太子殿下如此安慰自己。
在一個綿綿細雨的午後,賀恂睜開了眼睛。
他一開始有些茫然,但很快空氣中幹燥熟悉的香氣讓他安心起來。
他費力地撐起身子,撥開帷幔,聲音嘶啞:“殿下……”
姜冕坐在桌邊看書,一聽見賀恂叫他就急忙走了過來。
賀恂揉了揉額頭,靜靜地看着姜冕。
太子殿下遞給他一杯清茶,問:“你可知道現在在哪?”
賀恂喝了一口茶:“東宮。”
姜冕眯了眯眼睛,看來賀恂終于清醒了。
他叫了太醫來為賀恂搭了搭脈,确認後者恢複的不錯後,太子殿下開始秋後算賬。
“當時你怎麽醒了?”
賀恂裝傻:“什麽時候?”
“在回程路上,我們遇刺的時候。”
賀恂眼皮顫了顫,他說:“我不記得了。”
姜冕盯着賀恂的眼睛,想從中找出一絲破綻。
可對方的眼睛淡然平和,讓太子殿下看不出什麽異樣。
良久,太子殿下笑了一下,他語氣平淡:“那就好。”
是真的好嗎?
姜冕不敢茍同,賀恂看沒看見、看見了多少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賀恂自己說他沒看見就行。
只要兩人之前的表面關系還能維持的住就行……
“後日陛下儀仗就要回京了,他們都很關心你。”
姜冕背對着賀恂坐在榻邊,似是在喃喃自語。
賀恂望着姜冕略顯孤寂的背影,心裏一痛。
他坐起身來,在後面擁住太子殿下。
他說:“殿下,別害怕。”
姜冕微不可聞地抖動一下,他微微弓着身子,貪婪地汲取着背後的溫暖。
是日,皇帝回銮,後宮也傳出喜訊,說是十七歲的張才人有了身孕,已經三月有餘了。
姜冕嗤笑一聲,這麽多年來皇帝子嗣稀薄,嫔妃們的孩子要麽生不下來,要麽生下來也養不大。
這個張才人雖然到了三個月才敢聲張,但也未必能保住這個孩子。
“真好,本宮又要有弟弟妹妹了,”姜冕随手解下腰間的玉佩賞給傳話的太監,笑得得體,“宮中很長時間沒有這樣的喜事了,父皇應該也很高興吧。”
得了賞賜的太監笑得合不攏嘴:“陛下高興得不得了,說要大操大辦中秋宴呢。”
“哦,”太子殿下眯起眼睛,“今年的中秋宴還是由七皇叔籌辦嗎?”
“回殿下的話,七王爺今年添了頭痛的新毛病,不再籌辦中秋宴了,陛下現在還沒選定新人選。”
姜冕點點頭,道:“五弟知道這個消息了嗎,你們合該告訴他一聲。”
那太監在宮中浸淫多年,怎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他應了這門差事,恭敬地下去了。
賀恂正好從外面進來,他瞥了一眼那步履匆匆地身影,把今日要溫習的書放在姜冕桌上。
“方才臣似乎看見了後宮的內侍?”
姜冕眼也不擡,随手翻書:“是內務府的,給本宮送秋裝來了。”
賀恂這才看見姜冕身後放着許多新衣服,他不再懷疑,替太子磨墨。
姜冕從身後的新衣中拿出一套天水碧的常服遞給賀恂,揚了揚下巴:“賞你的。”
賀恂接過那件衣服,莞爾:“這是殿下特地吩咐內務府給臣做的?”
太子殿下耳尖紅了,卻依舊道:“你平日裏穿得太素,本宮見了晦氣。”
賀恂笑得更加開心:“那就多謝殿下了。”
賀恂說得不錯,這幾件子衣服确實是太子殿下特地吩咐內務府做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只是當日看見了這料子,心裏覺得賀恂穿上一定好看,一時頭熱便吩咐了下去。
好在賀恂也很喜歡這幾件衣服。
第二天一早,賀伴讀就穿着那件天水碧的袍子早早地來了東宮。
姜冕照例沒睡醒,他半只腳伸到床外,白生生的晃人眼。
賀恂喉結滾動,緩緩移開目光,上前道:“殿下,那日刺殺您的兇手找出來了。”
姜冕依舊是那副将醒未醒的模樣:“說是何人?”
“是李家。”
太子殿下清醒了大半,一下子在床上坐起來:“哪個李家?是那個剛被抄了家的李家?”
賀恂點頭。
太子殿下垂眼:“他們家不是已經沒人了?”
“尚有餘孽。”
太子殿下藏在錦被下的手指顫了顫:“餘孽是誰?”
“原先李源的一位門生,似乎是姓韓?”
姜冕松了一口氣,他作恍然大悟狀:“原來這樣。”
賀恂從屏風後取來姜冕今日要穿的衣服,親自替太子殿下更衣。
他指尖微涼,掃過太子皮膚時不由讓後者瑟縮一下。
“殿下可是冷了?合該添件衣裳。”
賀恂悉心給姜冕整理好了衣領,又頗為體貼的吩咐人拿一件披風來。
姜冕不自在的後退半步,問:“那個姓韓的現在怎麽樣了?”
賀恂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太子在問方才刺殺的事情。
他說:“陛下震怒,說是株連九族,三日後還要将他淩遲問斬。”
姜冕沒回應,他漫不經心地望着窗外頹勢明顯的合歡樹,出神良久。
賀恂靜靜地站在他旁邊,肆無忌憚的用目光描摹着太子殿下的臉龐。
他知道太子殿下遠非世人眼中那個扶不起的阿鬥。
其實,這位漂亮的太子殿下有許多秘密,他背負着常人無法想象的許多。
賀恂看着姜冕垂下的睫毛,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撫了撫太子殿下垂下的長發。
姜冕微微回首,晨曦透過窗為太子殿下渡上一層模糊的光暈。
“殿下。”賀恂只覺得喉頭幹澀,他想吻姜冕。
“嗯?”
賀伴讀俯身上前,輕輕吻在了姜冕唇上。
唇上溫熱的觸感讓姜冕有些恍惚,他應該立即推開賀恂然後大聲斥責他才對。
可他卻自私的閉上了眼睛,享受着這個吻。
彩明取了披風回來便看見了這一幕。
她心中震驚非常,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靜靜退下了。
姜冕似乎也感受到了旁人的存在,他推開賀恂,面色緋紅。
賀恂沉靜地看着他,神情分外沉重。
“你……”姜冕回避了賀恂的目光,“這是什麽意思?”
賀恂靠近了姜冕一些,他幾乎要把太子殿下整個人圈進懷裏。
他垂眼,那雙平日裏總是淡漠無比的眸子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神色。
他反問:“殿下說臣是什麽意思?”
姜冕低頭,假裝不在意賀恂近在咫尺的呼吸。
“我不知道。”
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僵硬起來,一時間屋子裏靜的不像話。
幸好方才出去的彩明又折返回來,她還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披風。
她輕聲道:“殿下,皇上召您進宮呢。”
姜冕擡眼,淡淡地推開了賀恂,徑直帶着彩明走了出去。
偌大的廂房只餘下賀恂一人。
他低眼,似是自嘲般扯出一個微笑。
畢竟這樣被太子殿下丢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恐怕他是太子殿下可以随意舍棄的東西吧。
【作者有話說】:賀恂一直都很害怕自己成為太子殿下的棄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