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電影《鋼琴家》
番外:電影《鋼琴家》
番外:電影《鋼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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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霧以為是那部他聽聞過的《海上鋼琴師》,謝心洲說不是的,但那部之後可以看。
他們看電影的地方越來越随意,家庭影院裏的設備至今未啓用,擺在地下室裏落灰。漸漸地,連卧室裏的投影也懶的連,直接用床邊支架固定住iPad,謝心洲會半個身子窩在喻霧懷裏。
是真的“窩”,喻霧連着被子摟住他,這是一個無比安全的空間。時間是五月的末尾,庭城今天的春天姍姍來遲,氣溫也懶得起床,賴在那兒能拖一天是一天。尤其晚上,謝心洲貼着被窩裏的熱源。
iPad的屏幕就那麽大,得兩顆腦袋湊在一塊兒。但謝心洲懶,而且這些電影他都看過很多遍,爛熟于心,聽臺詞就能知道畫面。
他枕在喻霧胸膛,在電影進行到23分鐘時,跟着角色念出了一句臺詞: “You’re too musical。”
喻霧一笑: “都會背了”
謝心洲說: “因為這句話,這是這部電影裏,對主角最質樸也是最貼切的形容。”
You’re too musical。
你太‘音樂’了。
電影的故事背景是二戰即将到來的華沙特區,主角是一位在戰争年代沒有任何‘作用’的鋼琴家。猶太人的家庭在那個時代,那個地區,受到嚴重的欺壓,盡管他們只是平民,但依然被迫搬出房子,進入隔離區居住。
音樂家,戰争年代的音樂家,他同樣被迫在西裝袖子戴上代表猶太人身份的袖章,但音樂家永遠衣着整潔,打着領帶,立于髒污悲戚的隔離區中。
坦白講,電影進行到第五十分鐘的時候,整整五十分鐘,喻霧都覺得很壓抑。一切都不會好轉,鋼琴家只能随波逐流,從他賣掉那架鋼琴時輕聲又短促的“take it”開始,鋼琴便帶着他的一切離開了。他逐漸一無所有。
主角從剛剛進入隔離區時候每天好好系領帶,到搬離隔離區,為父親求得一張工作證而以為家人們可以留在這裏,到之後的“起碼我們還在一起”,緊接着家人分離。主角放棄了他的領帶,襯衫領子邋遢地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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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的人可能睡着了,喻霧能感受到他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呼吸均勻而溫暖。喻霧擡手輕輕地摸他頭發,很小聲地自言自語: “還說一起看,直接睡着了。”
“才沒有。”謝心洲出聲了,然後擡頭, “我在聽。擡着頭看太累了。”
喻霧一笑: “你目前的姿勢,也只需要擡個頭而已。”
“我不要。”謝心洲搖頭,因搖頭的姿态在他胸膛又蹭了蹭。不得不說,小半年的特訓之後,喻霧的肌肉更結實,也比之前厚了些,腦袋趴在上面很舒服。
電影出現了火車的聲音,謝心洲轉了個頭,換了一面繼續趴着,說: “他們一家人分享了那塊糖對吧”
“嗯。”喻霧點頭。
謝心洲沒有跟他劇透任何東西,只是說: “沒有什麽比‘在一起’更重要。”
“嗯。”喻霧點頭。
沒有什麽比在一起更重要。
這部電影的基調壓抑得讓喻霧覺得有點不适,他有一顆極為強大的心髒,或者說,他自認自己有一顆相當強大的心髒。又或許是藝術表達就是這麽的直擊靈魂,他覺得不适。
他在看到真的生理不适的地方時,謝心洲趴在他胸口,能真實地聽見他心率出現變化。
在電影進行到主角終于有了落腳的地方,依稀聽見鄰居彈鋼琴的聲音時,窗外爆出一聲轟炸,喻霧心跳猛地緊一下了。這時候謝心洲莞爾,笑道: “我說了我在聽。”
——在聽你看這部電影時候的心跳。
喻霧發現他看的電影都是這樣的,它們壓抑,令人絕望,被浪潮卷着,無力反抗。《潘神的迷宮》裏小女孩的命運是如此, 《彗星來的那一夜》中那穿行而過的黑暗,以及這裏,鋼琴家從一開始的“禁止猶太人家中超過2000元”時,他還能笑嘻嘻地說我們把錢藏進小提琴的F孔裏。
到最後,鋼琴家的雙眼逐漸麻木。
喻霧再低頭,摸了摸他頭發,問: “你為什麽喜歡看這類電影”
1小時32分,鋼琴家從朋友家的沙發醒來,謝心洲也終于從他胸口擡起頭。謝心洲說: “聽。”
電影中的一位大提琴手在拉琴。鋼琴家聽見大提琴聲而醒來。
“巴赫。”
“G大調的巴赫。”
謝心洲擡頭看他: “你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幫助他逃亡,明知留守猶太人是死罪,還冒險把他藏在家裏嗎”
喻霧: “因為……他們是朋友”
“電影名。”謝心洲提醒他。
喻霧頓了頓,明白了: “因為他是鋼琴家。”
“國寶級的鋼琴家,就像博物館一定會保護蒙娜麗莎。”謝心洲說, “因為,鋼琴家。”
喻霧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他眼神明滅片刻,喻霧好像……明白了。
藝術是人類最頂級的瘾,它療愈人類,帶着人類逃避現實。這就是謝心洲的過往,這些謝心洲反反複複倒背如流的電影,都是他的過去,他在用這種方式帶着喻霧認識自己。
大提琴家不太會表達情感,或許應該說,這位他懷裏的大提琴家不會用普通的方式表達情感。他不知道如何坐下來和喻霧聊聊自己的過去,也不知道除開“我愛你”這樣直抒胸臆的話語,還能如何讓喻霧明白,他在自己心裏的地位。
所以他笨拙地播放一部部,或許能夠“介紹自己”的藝術作品。甚至他貼心地理解喻霧可能不太聽得懂晦澀的古典樂,轉而選擇了人們更容易接受的類型,電影。
他是一個暗色調的人,暗得像《潘神的迷宮》的那個永遠看不清楚的地下王國,或許他小時候也像那個小女孩,孤獨地捧着童話書,相信這世界有小精靈。
他也像《彗星來的那一夜》中,彗星過境時候迷茫的主角,他不知道列車車廂的門打開後是哪裏,是那個梅雨天的房間,還是枯冷的庭城。
但喻霧覺得他并不像鋼琴家,鋼琴家的情緒是被這世界抽走的。所以他低頭問: “為什麽看這部電影”
電影第2小時,鋼琴家被軍官發現,他用《肖邦第一敘事曲》換來軍官的憐憫。到這裏,謝心洲坐起來,和他一起看着電影畫面。
謝心洲說: “我想放棄的時候,就會回憶《鋼琴家》,最後拯救鋼琴家是的鋼琴,他自己救了他自己。他沒有放棄他的鋼琴,他……永遠都記得最初的那句贊譽‘沒有人能像你一樣演奏肖邦’。”
喻霧不知道他說的‘放棄’指的是什麽,喻霧不敢想。
謝心洲的視線從電影挪開,看向他臉: “然後你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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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鋼琴家》改編自猶太作曲家,鋼琴家瓦拉迪斯羅·斯皮曼的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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