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安傑
“這……”江鴻有點受寵若驚,說,“真的可以嗎?”
“說是助理,”陳真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說,“也沒有特別複雜的工作需要完成,讓你過來,一來是因為你是曹斌信得過的人,是他的親傳弟子了,對吧?這麽安排,可以促進驅委與蒼穹大學的交流……”
“哦哦。”江鴻總覺得陳真話裏有話,但一時半會兒沒聽明白。
“二來我相信你也是最合适的。”陳真說,“你是這幾屆裏,唯一的一名凡人出身的驅魔師,雖然也是陰錯陽差的結果,但作為凡人,挺不容易,我認為許多事,換一種視角,你更能處理好。”
陸修說:“那麽我走了,交給你了。”
陳真“嗯”了聲,陸修又朝江鴻說:“下班前我來接你。”
江鴻看了眼表,點點頭,緊張極了,沒想到自己的崗位,居然是給陳真跑腿!
當天還剩半小時,陸修不知去了哪兒,而江鴻則以熟悉工作為主,他的辦公桌上有一張表,表格上有各樓層的事務部名稱、內線通話號碼,以及部門負責人名字,他的工作就是把表格記住,有需要時上下樓層,遞送文件或替陳真找人協調之類的。
江鴻把自己的東西放在辦公桌上,當然也包括了他的天貓精靈。
“那是什麽?”陳真看了眼,問道。
“天貓……精靈。”江鴻想了想,是否要告訴陳真,裏面住着個妖怪的事實,但他只是來實習的,又不想把老孫扔在學校,平時也會随身帶着它,只要老孫不開口,應該沒關系吧?
既然通過了驅委的門禁安檢,攜帶進來的,一般也不會是什麽危險違禁品,陳真便不再盤問。
陳真在工作時間裏幾乎不怎麽說話,只在電腦上忙碌了一會兒,便開始看一本小說。
下班時間,陳真還待在辦公室裏,陸修來接江鴻了。
“老板,要給您打晚飯嗎?”江鴻問。
陳真說:“不用了,我等我弟弟過來,我們出去吃,明天見,江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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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江鴻便跟着陸修,準備下班,離開驅委大樓。
“為什麽是我?”江鴻直到現在還有點受寵若驚。
陸修答道:“你沒聽懂?”
江鴻一臉茫然,陸修解釋道:“促進蒼穹大學與驅委的交流,陳真不知道曹斌在做什麽,曹斌也不知道陳真在做什麽,讓你跟着陳真,因為曹校長信得過你,可以從側面給曹斌帶一些話……”
“哦是這樣啊。”江鴻道,“可是曹校長應該也不會問,我在驅委發生了什麽吧?”
有驅魔師進電梯裏來,兩人便停下了交談,大家都帶着防備,看了陸修一眼,距離他倆站得遠遠的,保持了空間。
驅委為學生們安排了一個合作的五星級酒店,兩人一标間,條件非常好,酒店裏還有健身房和游泳池,而飲食方面,不少學生選擇在驅委食堂吃晚飯。陸修拿到房卡後,帶江鴻去開了房,兩人就像平時習慣般住在一起。
“今天不出去了,”陸修又帶江鴻到酒店的中餐廳吃飯,說,“晚上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好好,我也困了……”江鴻已累得不行,在陳真的辦公室裏太消耗精神了,雖然沒做什麽事,卻總是有點緊張。
“是不是還有一個原因,”江鴻突然想起來了,說,“因為我家裏沒有驅魔師?”
“也許吧。”陸修看着手機,自從帶隊出來,他手機上的消息就沒停過,雖然大部分都交給班長去處理了,但只要群裏有人在說話哪怕廢話,他也得看一眼,免得出事來不及響應。
蒼穹大學裏,幾乎所有的人族學生都是驅魔師世家子弟,只有江鴻背後沒有派系,就像陳真所說的,是個以徹頭徹尾的凡人身份入學的實習生。沒有派系,也即意味着沒有利益關系。
江鴻吃過晚飯,給父母發了消息,江父得知兒子在實習後,特地叮囑“記得給領導把桌子擦了,順便給花澆水”。江鴻無力應付,洗過澡便趴在床上睡着了,陸修則在書桌前統計表格,朝軒何志彙報今天的情況,寫完輔導員日報才上床來睡覺。
如是,第一天實習過去。翌日清晨,江鴻又滿血複活,有種不真實感。
我這就上班了?
江鴻高中時在星巴克和肯德基打過工,進入狀态很快。他的其他同學便累多了,畢竟上班與上學有着本質上的區別——上學可以随時翹課而上班無法翹班,光是這點,驅委早間食堂便有點怨聲載道。
張錫廷說:“你上哪兒去了?怎麽也不見你人?昨天晚上想喊你出去泡吧的。”
陸修一大早把江鴻帶到食堂便不見人了,這幾天他異常忙碌。江鴻說了自己在當陳真助理,張錫廷整個人都震驚了,但仔細想想,在這一屆的學生裏,确實也只有江鴻合适。
“我在驅魔事業部。”張錫廷說,“我的老天,第一次接觸到這些。”
“都做什麽?”江鴻相當好奇。
張錫廷說:“給任務評級,主要是B、C級任務,考核完成度。一大堆任務,亂七八糟的,我決定給驅委寫個後臺,方便他們自主申報和評級。”
連江也端着早餐過來了,一臉困倦,說:“第一天實習就要加班,還有沒有天理了。”
“你做什麽?”江鴻好奇道。
“信息部門,善後。”連江頭發亂糟糟的,說,“跟流行病調查似的,一個驅魔師抓了一頭成精的牛妖,牛妖邊噴火邊跑了倆村,我們就得去查,有多少人看見了,挨個給人上離魂花粉,還要找網上的照片和言論……對付那頭牛,搞到九點多。你們以後驅魔,千萬要當心,別被無關人等看見,否則做信息調查的同事太慘了,這活兒簡直不是人幹的。”
陸修又來了,交給江鴻他的電梯卡與飯卡。
“吃完就去上班吧。”陸修說,“中午我來找你吃飯,今天過後沒這麽忙了。”
“沒關系,你忙吧。”江鴻說道,他知道陸修這幾天确實事務繁雜。
陳真所在的中央部門上班時間是最寬松的,每天十點前人到就行,也不用打卡。江鴻吃過早飯,又在餐廳盡頭的玻璃花房前喝了杯咖啡,看看外頭的景色,樓下噴水池外春意盎然,在這裏上班确實挺舒服,只不知道薪水能發多少。
九點四十五,江鴻進電梯,刷卡,準備去給陳真提前把桌子擦一下。
“到我這裏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江鴻:“?”
“快,到我這裏來,江鴻,你終于來了……”那聲音在他耳畔說道。
江鴻:“!!!”
江鴻馬上回頭,電梯裏只有他自己!
“江鴻,我看見你了,我知道你能找到我……”
江鴻一臉震驚,這個時候,電梯開門。
“七層,後勤部。”
進來了一個女生,江鴻耳畔的聲音便再沒有出現過。
“幫我按一下二十二層吧,謝謝。”那女孩兒眉眼間蒙着一條黑布。
江鴻認出了她,正是曾經在蒼穹大學開學典禮上致辭的驅委主任——方宜蘭。江鴻馬上幫她按了電梯,說:“是方主任?”
“對,我是宜蘭。”方宜蘭說,“沒聽過你的聲音,是來實習的同學嗎?”
江鴻忙自報姓名,卻仍惦記着那個神秘的聲音。
“十九層,中央部門。”
江鴻與方宜蘭道別,在走廊裏,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聽過你的聲音,我知道你叫江鴻,不要告訴任何人,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這很重要,我相信你能找到我……”
江鴻站在陳真辦公室門口,那聲音又消失了,簡直讓他背脊發毛,這這這……這是什麽?驅委裏頭還鬧鬼嗎?!
江鴻刷過門卡,聲音再沒有出現過,陳真已經在辦公室裏看一沓文件,今天他來得比較早,江鴻便自覺給他泡了咖啡,陳真說了聲謝謝,江鴻開始趁着他喝咖啡的時候,給他擦桌子。
陳真今天眉頭深鎖,江鴻也被那謎之聲吓了一跳,臉色不太好看。
他觀察陳真時,陳真恰好也擡頭在看他,揚眉作了個詢問的神色。
江鴻登時就有點緊張。
“休息得不好?”陳真問。
“嗯……第一次工作,”江鴻說,“有點緊張。”
陳真笑了笑,江鴻擦完桌子,注意到陳真始終有點皺着眉頭,于是問:“有什麽煩惱麽?”
陳真一怔,繼而答道:“沒什麽。”
江鴻心道: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話?似乎多嘴了……陳真相當于整個驅委的CEO,自己只是個卑微的實習生,就算他有什麽難題,難不成還要給自己說麽?
陳真繼續看他的文件,江鴻便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片刻後,陳真吩咐道:“幫我打印下文件,各打四份。”
“好,馬上。”江鴻接了文件,陳真随手展開一個隔音結界,背對江鴻,在窗前打電話。
“我可以幫你打文件。”天貓精靈裏的老孫說道。
“噓,”江鴻馬上道,“別說話,幫我開一下吧,謝謝。”
江鴻看了下文件,內容是有關危險法寶品類管理的公告,涉及幾個部門,打印好以後他拿給陳真加蓋辦公室章,說:“我去送文件吧。”
“麻煩你了。”陳真沒有看江鴻,依舊打他的電話,辦公時間他顯得很酷,頗有霸道總裁的氣場。
江鴻跑了四個部門,把文件送到,其間還與喝茶上網的實習生同學閑聊了幾句,又回到辦公室。陳真已經忙完了,正坐在桌前,與江鴻隔空對坐發呆——只是陳真出神,是在想事情,江鴻發呆則是真的發呆,腦海中一片空白。
那個聲音沒有再出現過了,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确實有很大的難題。”陳真在寂靜中突然開口,把江鴻吓了一跳。
江鴻觀察他,以為陳真在打電話,陳真卻将目光投向江鴻,手指有節奏地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注視着他的雙眼。
“嗯……”江鴻沒想到接近兩個小時後,會接上了今早一開始的話題,嘗試着說道,“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雖然我修為低微,怎麽這句話聽起來這麽耳熟?但也願意為boss您分憂的。”
陳真又笑了起來,江鴻不敢看他的雙眼,仿佛他的眼睛能看穿一切,有着洞察內心的力量,他注視陳真的辦公桌,看着他擦得铮亮的布洛克皮鞋。
“麥擎還在驅委。”陳真說。
“哦,是他啊,”江鴻想起來了,說道,“我還記得熒惑呢。”
江鴻來了興趣,陳真似乎在思考,片刻後說:“事實上,這段時間中毫無進展,你想見見麥擎嗎?”
江鴻:“我?”他不太明白,自己能對“取得進展”有什麽幫助。陳真又說:“一個改變了你命運的風水師,如果你想與他談談,我想,在驅委,不會有人攔阻。當然,你如果不願意,也完全不勉強。”
江鴻說:“我可以,需要我朝他詢問什麽情報嗎?”
江鴻對麥擎毫無興趣,但也大致聽懂了陳真的意思,對于熒惑,驅委已經用盡了辦法,明顯沒有得到有用的情報,說不定江鴻能從麥擎那裏旁敲側擊地問出點什麽來。
陳真還在思考,外頭卻有人敲門,陸修來了,不知不覺,已經十一點半了。
“下午再說,”陳真起身道,“先午休吧。”
陸修便帶着江鴻走了,去食堂裏打飯。
陸修明顯地松了一口氣,江鴻說:“忙完了?”
“忙完了。”陸修答道,“我就在陳真隔壁,暫時借用格根托如勒可達的辦公室,你只要不忙,可以随時過來。”
陸修打了飯,又帶着江鴻回辦公室吃,往辦公桌後一坐,陸修這幾天也穿着西裝襯衣,頗有點年輕小霸總的氣勢,只有江鴻自己,從一個霸總辦公室到另一個霸總辦公室,仿佛一個傻白甜。
江鴻:“挺多樂高的。可達老師以前也是驅委高層嗎?”
“嗯,”陸修說,“他是辦公室主任。你怎麽進來就擦桌子,掃地機器人嗎?”
江鴻:“我爸教的……要和領導搞好關系嘛。”
陸修:“……”
這間辦公室與陳真的有很大區別,完全就是一個宅男的書房,裏頭擺放了許多手辦、盲盒,還有一把薩克斯。江鴻好奇看了一圈,才知道可達的履歷簡直金光閃閃,出身自名叫“蒼狼”的驅魔師世家,在驅委工作六年,成為主任,參與了十年前的驅魔大戰後,又擔任了兩年的妖王,現在選擇到蒼穹大學,當實踐課的老師。
他朝陸修說了陳真的提議,以及麥擎的事。
“這個可以說嗎?”江鴻道,“不會不好吧?”
陸修擺擺手,打開盒飯,拆筷子,說:“陳真為人坦蕩,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會用隔音結界。”
江鴻點了點頭,陸修又問:“你想見麥擎嗎?他就被關在底下的監獄裏,想見的話,我可以替你想辦法。”
江鴻說:“驅委這麽多人都沒有套出話來,我又有什麽辦法呢?而且人既然已經抓住了,慢慢來總是有希望的吧?”
陸修說:“你知道驅委面臨什麽樣的問題嗎?”
江鴻:“?”
“滲透,”陸修說,“現在驅委當中,除了陳真之外,所有人都可能被熒惑滲透了。”
江鴻:“這麽嚴重?!”
陸修說:“不知道誰是敵人,誰是自己人,他們找不到熒惑策反驅魔師的手法,也找不到鑒別的方式,包括窦寬、王安傑在內的高層,都有可能是熒惑的人。”
江鴻道:“不至于吧,他們沒必要被熒惑收買啊。”
陸修做了個“無可奉告”的動作。
江鴻又問:“那陳真是怎麽知道的?”
陸修:“心燈持有者,總能得到一些預兆,這些預兆很模糊,但大概能為他指明一些方向。他也在等,只是等的時間越長,就越危險。”
江鴻:“等什麽?”
陸修:“下一次九星連珠的時刻,倏忽将回答一個新的問題,他們不想把寶貴的機會浪費在清除驅委卧底上,但沒有辦法。”
江鴻“哦”了聲,陸修顯然也不認為江鴻就能從麥擎那裏問出什麽來,吃過午飯後,陸修便坐在辦公室的茶幾前,随手組裝沙發下的樂高零件。
今天他終于處理完了有關實習的前期工作,只要學生們不給他找麻煩,陸修便會清閑許多。
江鴻在沙發上打了會兒瞌睡,醒來時見陸修還在玩樂高。
江鴻打了個呵欠,略有點倦意地看着陸修,陸修拼樂高的表情,有點像個專注的小男生。這是江鴻第一次見到,作為學長的陸修的另一面。
陸修:“醒了?”
江鴻:“我去看看陳真來了沒。”
江鴻到隔壁去,陳真還在睡午覺,再回來時,陸修在辦公室裏開始泡咖啡,示意江鴻認真上班,江鴻便端着咖啡過去給陳真。
“這杯比上午的好喝。”陳真答道。
“是老師泡的。”江鴻心道:你還挺識貨嘛。
陳真沒有再提早上的提議,只說:“下午陪我去開個會,把筆記本帶着。”
“好。”江鴻還有點困,但基本上已大致熟悉了助理的日程。下午三點時,跟着陳真抵達了十一樓的大會議室,幾名部長已經到了,只有陳真左手的第一個位置空着,大家開始朝陳真彙報天地脈的變化。
“把轉接口插上,”陳真朝江鴻說,“第四個文檔打開,給大家看一下。”
江鴻依言照做,陳真說:“這是上個月,蒼穹大學那邊監測,得出的結論。”
屏幕上投出能量變化的走向圖,一名部長說:“這和我們的監測結論是一樣的,去年11月份到今年的3月份,地脈湧動偶爾會産生一個峰值,顯示有人正在利用地脈能量……”
就在此時,會議室外又走進來一個男人,容貌十分年輕,仿佛只比江鴻大了兩三歲,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穿着白襯衣與羊毛馬甲,還打了領帶,猶如一名文質彬彬的學生。
江鴻擡頭時,馬上認出了這個人——安傑。
這人是驅委安全事務部的負責人,第一次見到安傑時,是他帶着一群驅魔師保镖,站在驅委大門口,驅逐陸修,提醒曹斌“陸修被禁止進入驅委”。
江鴻後來還從曹斌處知道,安傑是實際上的、陳真之下的驅委二把手,負責整個裏世界的安全問題。只是後來陸修為什麽得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走進驅委,還帶着一群學生來實習,其間曹斌又提了什麽條件,就不得而知了。
安傑進來時,彙報者明顯地停頓了一秒,陳真卻敲了下桌子,說道:“繼續。”
安傑走到陳真身邊,在左側第一個位置坐下,眉目間仿佛帶着厭煩,看了眼投影上的PPT,又将目光投向江鴻,緊接着,他的興趣點幾乎都在江鴻身上,反複打量他。
“具體發生湧動的地脈節點,很難分析,”負責監測的部門主管說,“需要更多的風水師參與到這項工作中來……”
陳真說:“已經交給你們四個多月了。”
安傑突然開口插話:“不是分析不出,是對方通過其他的手法,隐藏了這些地脈湧動的方位,熒惑的手裏,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某種法寶,信息太少了。”
江鴻大致聽懂了,最近的一年裏,熒惑正在地底施展某些不可告人的法術,或使用法陣,或抽取地脈能源,每一次施法,都會産生小規模的地震或是自然環境變動,而驅委則始終密切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但眼下最大的問題在于,驅委無法準确定位他們的施法地點,唯一一次有明确定位的,就只有祁連山。
“麥擎那邊也沒有任何進展。”陳真又朝安傑說。
安傑沒有回答,捏了下手指節,發出輕微的聲響。
陳真:“下一次彙報時,我希望看到明确的方向,我們不能總是在一個地方來回打轉,就這樣吧。”
陳真的話說得很重,語氣卻很有涵養。江鴻收起筆記本電腦,跟着他離開會議室,幾名部長仍然焦頭爛額,留下讨論對策。
安傑也離開了會議室,跟在陳真後面,陳真仿佛刻意地放慢了腳步,來到電梯前。
江鴻自覺地按了下電梯,安傑、陳真、江鴻三人站在一起等電梯,誰也沒有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有點詭異——
在這詭異的靜默裏,安傑突然說道:“他就是那個被麥擎改了命的孩子?”
陳真示意江鴻自己說。
“嗯,是的。”江鴻識趣答道,“部長好。”
安傑注視江鴻,露出一絲莫名的微笑。
“另一個呢?”安傑說,“還在曹斌那兒?”
江鴻雖然常常傻白甜,但這種時候,也自知自己的身份是“陳真的人”,不可胡亂開口,更看出驅委的一二把手之間,氣氛也許非常緊張,陳真的氣場很強大,安傑更年輕,氣場卻絲毫不弱。江鴻記得陸修告訴過他,王安傑也是一名特級驅魔師,實力不可小觑。
“唔。”陳真答道。
安傑又說:“應該申請把另一個帶回來。”
陳真說:“沒有必要,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們足夠你得到一部分情報。”
電梯還沒有來,安傑又打量了江鴻一番,這種目光讓江鴻覺得有點緊張,他稍稍朝後退了少許,站到陳真的氣場籠罩之下,便格擋住了安傑的氣勢。
“你叫什麽名字?”安傑又問。
“江鴻。”江鴻答道。
好酷,是和陸修完全不一樣的酷,江鴻感覺到安傑與陳真互相之間的敵意——如果沒有這層敵意,也許安傑也是男神級驅魔師,關鍵還這麽年輕!
這時,電梯終于來了,陳真先進,安傑随後跟了進來,江鴻自動自覺,給兩人都按了樓層。
“你挺不錯,”安傑明顯不想放過江鴻,又點評道,“很坦然。”
江鴻從電梯的鏡子裏看了眼陳真,再看安傑。
陳真忽然笑了起來,安傑又道:“陳真,我想要這小子,能不能把他借我幫幾天的忙?”
江鴻:“!!!”
陳真從電梯鏡子裏看着江鴻,認真地問:“你想去安全事務部麽?”
“啊?”江鴻愣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更不知道陳真的意思。
安傑又漫不經心地說:“不會占你多長時間的,來我這裏幫會兒忙吧,正缺個人。還有件事情,也要找你談談。”
江鴻:“這……這……”
江鴻拿不準主意,他不想去,但他猜測,陳真有讓他過去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麽,只是一剎那的心有靈犀。
安傑嚣張地揚眉詢問。
電梯抵達了十二層,陳真朝江鴻示意,目光中仿佛頗有深意。
江鴻道:“那我先上去拿點東西。”
安傑便沒有再說話,朝陳真點頭,離開了電梯。
江鴻道:“他想做什麽?”
陳真回到辦公室,籲了口氣,坐到辦公桌後面,想了想,說:“讓你去你就去吧,聽聽他說什麽。”
江鴻心想:所以現在我又變成一把手放在二把手身邊的卧底了。
“好吧。”江鴻答道,“那我……那……有什麽事,我再來告訴您,boss。”
陳真說:“沒有你想的這麽複雜,安傑只是突然對你感興趣了而已,說不定會詢問你一些關于麥擎的事,你如實回答就行了。”
陳真看了會兒江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我們是同事,不是競争對手,放寬心。”
“哦。”江鴻收起天貓精靈,只得到隔壁去,告訴陸修。
陸修:“???”
陸修還在拼樂高,聞言停下手頭的動作,問:“王安傑讓你過去?什麽意思?”
江鴻背着他的斜挎學生包,攤手,說:“要不我去回了他?”
陸修想了想,說:“他可能想問你點事,去看看吧,他不敢對你怎麽樣的,我就在這兒呢,有事召喚我。”
江鴻有點怕安傑這個人,但既然這麽說了,只好硬着頭皮,到十二樓去報到。
剛走進電梯,那個神秘的聲音驟然又響起來了。
“不要告訴任何人,江鴻,來找我……”
江鴻徹底抓狂了,問道:“你誰啊?”
沒有任何回應。
“什麽?”包裏的天貓精靈問道。
“老孫?”江鴻說,“你聽見聲音了?”
老孫答道:“沒有啊。”
江鴻心道“不要告訴任何人”,但老孫不能算人吧?所以告訴它應該沒關系?
老孫問:“你聽到什麽了?”
電梯開門,江鴻馬上又不說話了,前去敲開安傑辦公室的門。
安傑戴着耳機,面無表情,兩腳擱在辦公桌上,半陷在轉椅裏聽着音樂,冷漠地看了江鴻一眼,簡直像個高中的問題學生。
“部長,你好。”江鴻說。
安傑高深莫測地示意另一張辦公桌,讓江鴻坐。
江鴻短短兩天時間,從一把手的實習生助理變成了二把手的實習生助理,換了辦公室,現在心情非常忐忑。
他拿出天貓精靈,放在桌上。
本以為安傑會問一句“這是什麽”,但安傑只是瞥了一眼,什麽也沒說,繼續聽他的音樂。江鴻打開驅委給配的工作電腦,坐着開始發呆。
“你叫江鴻?”安傑終于摘下耳機,問道。
江鴻緊張地看着安傑,欠身。
安傑:“驅委追捕麥擎那天,你去過他家裏?”
江鴻答道:“對。”
當時的情況,想必驅魔師們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了,沒有必要撒謊。安傑随後又問:“當時在場的,還有誰麽?”
這個問題實在太難回答了——江鴻猜不出安傑想知道什麽。事實上闖入麥擎家時,同時出現的己方成員有陸修,敵方成員,則有那個長得像陳真的背影,安傑想問的是誰?
江鴻腦子突然變得靈光起來,麥擎是熒惑組織的一員,家裏還有幫手,驅魔師後續應當調查清楚了才對,也就是說,敵方成員安傑是掌握的,問題出在自己人這邊。
“沒有了。”江鴻撒了個小謊。
安傑便沒有再問下去,沉默了一會兒後,朝江鴻招手,說:“過來。”
江鴻起身,走過去,安傑注視他的雙眼,卻沒有改變自己的姿勢,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
“部長……有什麽事嗎?”江鴻說,同時心想:既然懷疑驅委被熒惑所滲透,那麽安傑會不會是熒惑的卧底呢?
安傑認真地看了江鴻一會兒,那目光毫無禮貌。片刻後,他打開辦公桌抽屜,從裏面取出黑色的扁平長條物。
“這是你的?”安傑又說。
“是的,部長。”江鴻認出那東西,是自己開學時給曹斌、思歸他們看的金屬尺,當時曹斌決定為他送到驅委鑒定,不知道為什麽,最後到了安傑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