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冬夜
“陸修,你情況怎麽樣?”陳真站在雪地中,看着陸修。
陸修松了口氣,示意沒事。
“那個,”江鴻說,“領導,您能不能先把特效收了。我的眼睛要瞎了。”
陳真依舊以燃燈降神的形态站在雪地中與他們交談,他的頭發猶如火焰般,而且全身都在發光,猶如一個氙燈近距離照着衆人。
“這裏有點冷,”陳真說,“得到室內再撤掉法術,否則容易感冒。”
燃燈一本正經地說着“容易感冒”,簡直不能再詭異了。
曹斌環顧周遭,說:“其他人呢?這位想必就是馬場的董總了吧。”
董芒說:“我已派出手下去尋找舍弟與那特使,餘下的話,我們進裏頭慢慢說吧,請。”
江鴻回到了他們住的套房裏,這一次董芒沒有再讓人鎖門。大家先是看了陸修的傷口情況,連江拿來藥,留下江鴻與陸修單獨在房內,陸修打着赤膊,江鴻開始給陸修上藥。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陸修突然說,“這是第二次了。”
江鴻先是給陸修的傷口消毒,被鴅抓破的地方有點深,臉部則帶有擦傷,是從山上滾下來導致的。
“擔心你啊。”江鴻說。
陸修說:“上回在重慶也是這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凡人?”
“知道。”江鴻說,“可我也沒給你添麻煩嘛。”
陸修不說話了,江鴻笑了笑,說:“每次都有點沖動,對不起。”
江鴻用棉花輕輕地擦了下陸修的側臉,陸修便轉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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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生氣,”江鴻說,“心情不太好,是嗎?”
陸修終于看了江鴻一眼,江鴻道:“雖然不知道你在氣什麽,但從你接到曹校長的電話開始,事情就有點不對勁。”
“你看出來了。”陸修道。
“嗯。”江鴻又說,“不過你既然不想說,就不說好了。”
陸修看着江鴻的眼神,變得異常複雜,他的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多說。
“好了。”江鴻努力地想找點話來說,想了想,說,“最後你身上浮現出那些符號的時候,真的好帥啊。”
陸修:“?”
陸修的嘴角有點腫,現出疑惑的表情,旋即明白到江鴻所說。
“那是我的封印。”陸修保持着人形,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全身的肌膚上再一次浮現出複雜的符文,“項誠校長為了防止我控制不住自己,造成太大的破壞,給我設下的法力枷鎖。”
江鴻腦海中全是陸修仍是黑龍之身時,周身布滿金色發光符文的妖異景象,那場面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一種邪氣的美,就像陸修成為了大魔王,卻做着保護他的事。
江鴻笑道:“他有說什麽時候給你解開麽?應當只是階段性的吧。”
陸修穿上長袖T恤,答道:“到我去死的那天。”
“呃……”江鴻說,“我覺得大概率不會有那天。”
陸修不接江鴻的話,起身開門,說:“收拾行李,回學校。”
“啊?”江鴻問,“這就走了嗎?”
陸修:“校長找我有急事,我無論如何得走了,耽擱太久了,你願意留在這裏也行。”
留在山丹馬場也沒多大意義,這裏實在太冷了,鴅神壇也被毀得幹幹淨淨,大家集合之後,去見了董芒一面。穆宗已經被抓起來了,最後關頭,那女特使成功脫逃,江鴻與賀簡抓住的男特使俘虜還在,已經移交給驅委。
“已經有足足十年,再沒出現過目标如此明确的敵人了。”陳真說道。
學生們被安排與曹斌、陳真、董芒一起吃了頓午飯,有兩名老大在,江鴻等人都不敢插嘴,陸修則始終顯得心不在焉,還喝了點酒。
“說來慚愧,”董芒說,“不該把這件事隐瞞這麽久。”
陳真對董芒倒是很客氣,畢竟山丹馬場傳承極為悠久,甚至還在驅魔司成立以前,雖說因為馬場的隐瞞,引發了不少麻煩,卻也沒捅出太大的婁子。
“熒惑的存在,現在被正式查明,也即意味着,他們從暗處轉到了明處。”陳真說,“接下來我們有了充足的證據,回到驅委後,就會全力對付他們,請不用擔心。雖然這麽說很老套,但驅委的責任,就是維護世界的和平,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将堅定不移地擔負起這個責任。”
董芒點了點頭,一行四人還在看手機裏的視頻——從各個不同角度拍攝的視頻。陳真與曹斌各拷走了一份,董芒又給出了一份關于鴅神壇多年來的調查資料報告,內裏有詳細的歷史傳承,足夠他們做期末課題了。
午飯後,陳真的手下們也趕到了,把俘虜押送回北京驅委審問。江鴻去與董芒告別,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與董芒雖然相識甚短,卻已建立了某種程度的友誼,也許因為自己在上山時騎過它?
“你弟弟生病了是嗎?”江鴻問道。
董芒在雪地裏,送江鴻前往車上,答道:“對,他先天不足,活不了太久。”
董芒想了想,給江鴻看手機上的照片,上面是一匹仿佛得了白癜風般的灰色小馬。董芒又道:“穆宗從小開始就這樣了,是一種遺傳性疾病,診斷是活不過三十歲。”
江鴻有點遺憾地看着照片,再看董芒的雙眼,董芒的眼神變得暗淡無光。
“我懂了。”江鴻點了點頭,理解董芒這些年,一定處于極度的糾結中。
董芒:“只要有一線可能,我也願意救他,我甚至想等待,看看鴅神是否能成功複活,你有希望複活的死去的親人嗎?小哥?”
“沒有,”江鴻說,“我叫江鴻。但我覺得如果我爸媽得了絕症,或者不在了,我也會與你有一樣的想法。”
“江鴻,”董芒在雪地上停下腳步,說,“謝謝,所以你覺得我沒有錯。”
“嗯……”江鴻說,“如果沒有傷害到別人,就不算有錯。只是熒惑他們,背後一定還有別的目的,譬如說拿這個作為交換條件,未來還說不定……”
董芒:“不是說不定,加入他們之後,一定會讓我去殺人。”
江鴻點了點頭,董芒又說:“同時我也在擔憂,打破生與死的天道,破壞這個循環,将招來更多的痛苦。”
“那接下來,你們……”江鴻問,“他可以去人類的醫院看病嗎?”
董芒避開了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說:“我們會盡量多相守一段時間。”
董芒把江鴻送到一輛考斯特旁,伸出手與他握手,道別。
回去的路滿是積雪,車開得很慢,前面有一輛押送熒惑特使用的封閉面包車開路,考斯特随後緩慢地開着。
車內一片靜谧,大家都靠在椅背上休息,或者說假裝休息,畢竟有陳真與曹斌在,不好胡說八道。對于驅魔師們來說,陳真的份量舉足輕重,不僅是驅委的頭兒,還是理論上最強的幾名高手之一,那氣場自然而然地讓他們不敢亂開玩笑。
江鴻卻沒什麽感覺,坐了一會兒車,他覺得有點無聊,問:“穆宗會被處罰嗎?”
沒有人回答,賀簡投來有點緊張的眼神,你居然這樣和大老板說話?
車內沉默了幾秒後,陳真忽然察覺,說:“啊?這個問題是問我嗎?”
曹斌說:“否則?”
陳真“嗯”了聲,沒有回頭:“看在他兄弟在最後關頭選擇站隊的分上,驅委不會苛責他。理論上會限制他的行動,仍然讓他待在自己家裏,讓他的兄長負責管教他。”
“他生了重病。”江鴻想了想,說道。
“是的。”陳真答道,“董芒曾經朝驅委求助,但那種病屬于遺傳,驅委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江鴻有點想為董芒求個情,陳真表示不會過多追究,他便放心了。
車內又恢複了安靜,江鴻又有點擔心地看陸修,陸修則始終看着窗外。
江鴻小聲道:“還痛嗎?”
陸修沒有回答,只是不舒服地朝車窗位置蜷了下,換了個姿勢,以膝蓋頂着前座。
江鴻忽然發現,陳真在倒後鏡裏看着他倆,兩人對視時,陳真忽然笑了起來。
呃,我是不是話有點多?顯得像個猴子,大家都很安靜,江鴻也不好意思活躍氣氛了。
“朱瑾玲的期末課題,難度夠高的。”陳真突然說了句。
曹斌答道:“不一定是她的本意,畢竟誰也料不到,後面會牽扯出這麽一堆事。”
陳真想了想,又說:“她習慣使用先天六爻占蔔術來給學生們選題?”
曹斌問:“連江?”
連江被點名,馬上正色答道:“校長,她是這麽說的。”
陳真與曹斌便沒有再交談,江鴻再看手機視頻,開始構思彙報用的PPT,小皮說:“大家……”
所有人看着小皮,小皮倏然就緊張起來,說:“啊,不要這麽認真,我只是想說……嗯……彙報用的PPT,要不讓我來吧?因為我根本什麽也沒做,怪不好意思的,一直在拖你們的後腿。”
“怎麽會呢?”衆人紛紛道。
連江說:“你不是放倒了董芒嗎?你的體術超棒的。”
小皮黯然嘆了口氣,江鴻又說:“其實我才是什麽都沒做的那個……不過我沒意見。”
大夥兒便笑了起來,陳真道:“皮雲昊,上學的日子還适應嗎?”
江鴻起初有點驚訝陳真看上去似乎與小皮很熟,但想到小皮的爸是教導主任,也是驅魔師,認識便不奇怪了。
小皮答道:“課業還是有點難,不過我會努力的。”
陳真便點了點頭。
車子磨磨蹭蹭,終于抵達高鐵站,江鴻松了口氣——總算可以回學校了。
“那麽我先走了。”陳真在入站口說道。
曹斌簡單地做了個手勢,陳真又把目光投向陸修,仿佛從某個時刻起,陸修便變得無比地孤僻,連對江鴻亦從不主動交談。
“小黑,”陳真說,“大哥哥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陸修現出不耐煩的神色,卻依舊走了過去。
好溫柔啊。聽到這話的時候,江鴻心想。
他看見陸修與陳真站在漫天飛雪的高鐵站外,陳真很認真地朝他說着什麽,陸修沒有任何反應,只冷漠地聽着陳真的話,偶爾陳真伸手,想輕輕地拍一拍他,陸修卻避開了。
“他怎麽了?”小皮也感受到了這股低氣壓。
“我不知道。”江鴻答道。
曹斌說:“走吧,咱們先進站去。”
江鴻嘴上答應着,腳卻不動,遠遠地站着等陸修談完。十分鐘後,陳真先離開了,陸修則依舊站在火車站外發呆。
一分鐘,兩分鐘,陸修就像雕塑一般站着不動。
他究竟怎麽了?江鴻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這場面讓他有點害怕,就像聽見了親人的死訊,可是陸修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令他這麽沉默?
江鴻很想與陸修一起分擔他的煩惱,但陸修卻什麽都不願意說。
又過了很久,陸修突然轉身,朝入站口走來,但就在他轉身的剎那,看見了江鴻。
陸修一怔,似乎沒想到江鴻一直站在風雪中,等着自己。
“你看!”江鴻示意陸修看站外的雪,說,“又在下雪了!下好大的雪啊!”
他們圍着圍巾,轉頭望向站外,深冬午後,大雪紛紛揚揚,站前廣場上歪歪扭扭地堆了幾個雪人,天色暗淡,不知何處傳來烤紅薯的木炭氣息。
陸修又站了一會兒,才朝江鴻走來,說道:“回吧,天快黑了。”
寒冬時節,萬物沉睡,大地猶如一個休眠的巨人,将它的體溫降到了最低點,陰陽輪轉,否極泰來,地脈的力量猶如沸騰前的水,在平靜中緩慢地積聚着力量,等待春來複生時,再次迸發的一刻。
地底深處,萬神殿內,男人站在血池前,手握一把匕首,平放在空中。
“吾主,”男人平穩的聲音說道,“我犯了一個錯誤,丢失了重要的東西。”
“萬物書源自星子,而我的力量與萬物書互斥,”血池中聲音道,“使用萬物書,你便無法完全地接收我的力量,此乃命運使然。”
男人又道:“但這次的計劃,總體來說仍然成功了。”
匕首析出一滴金色的血,男人又道:“這是最新的樣本,是陸修的血,我費了很大一番工夫,讓朱鹮布下缜密的陷阱,終于将他引到祁連山,才得到了這滴血,也只有鴅能撕破他的皮膚,得到龍的血液。我祈求借用您的力量,孵化這名戰士,假以時日,他将是我們最為得力的臂膀。”
血池中那張陰森的臉浮現而出,緩緩道:“孵化他需要動用大量的地脈之力,我現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不會誤判。”
男人說:“經過十年的實驗,這一法術已經成熟,驅委很快就會被反噬。”
血池中析出更多的血液,彙聚向那滴金色的血,血液四周缭繞着黑氣,成為一切的核心,繼而血慢慢地凝聚為模糊的人形,被制造出的新的“人”,沒有五官,只有一張朦胧的臉,猶如陶土捏就的坯。
男人又做了個手勢,那“人坯”便緩慢升起,被安置在諸多洞窟中最顯眼的一處,緊接着男人施法,地脈的能量改道,藍光接入那洞窟中,光芒開始緩慢搏動,以全力孕育人坯。
又一天過去,回到宿舍的一刻,江鴻終于活過來了。
“怎麽樣?”金與張錫廷早就完成了期末課題,一個躺着看書,另一個則在打游戲。
江鴻:“被凍傻了。”
賀簡:“別提了!不知道去的什麽荒郊野嶺!又冷又荒涼不說,連吃的都沒有!”
江鴻開始整理期末作業以及帶回來的東西,金問:“完成了麽?”
江鴻:“簡直超額完成,我覺得搞不好有S了。”
張錫廷笑道:“先去慶祝,去西安吃一頓?”
賀簡與江鴻同時道:“饒了我吧!”
江鴻說:“免談,我現在一步也不想離開寝室。”
賀簡把暖氣開到最大,贊嘆道:“暖氣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
金說:“那麽吃食堂的壽喜鍋。”
“這倒是可以的。”江鴻答道,邊說邊開始整理資料,明天上午交法寶課期末作業,下午則是朱瑾玲的裏世界探索,後天則是驅魔實踐課的期末考評。最後是曹斌的驅魔綜合學,具體考試時間未知,只是等通知。
其他課程要麽已經考完,要麽論文交了,相比之下曹斌的科目是最好過的,只要揀本學期做的一件“事跡”來作論述即可,曹斌的評分視事跡中結合了多少課堂上學到的知識而定。
最有可能出幺蛾子的是法寶課……江鴻想起自己買來的法寶,極有可能得個“B”,不過B就B吧……不挂科就行。
先看PPT,小皮已經把框架做好了發在群裏,江鴻與其他小組成員提意見,往裏添東西。
傍晚時903寝室在食堂簡單聚餐,江鴻一頭亂麻,還在不停地改PPT,從食堂改到寝室,提完意見後開始輪流接力,最後終于輪到了江鴻。
903寝室約好全部課程結束後再去西安市區聚個餐,夜十一點,大家都睡了,剩下江鴻的臺燈還亮着,以及鼠标不時的輕微“咔噠”點擊聲。
萬籁俱寂的深夜,世界仿佛只剩下江鴻一人,他喝着咖啡,修改PPT。臨回校前,曹斌特地囑咐過有些涉及熒惑的內情,不能在課題裏提到,江鴻便要把它們從PPT裏删掉,再讓事件銜接顯得順暢。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十二點,陸修來了消息。
陸修:【在?】
這是回校以後陸修第一次主動給他發消息。
江鴻:【在,你在做什麽?】
陸修:【期末考試準備好了?】
江鴻:【嗯,差不多了,你呢?】
陸修:【找個時間聊聊。】
江鴻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今夜是個寒冷的冬夜。
【現在就可以,我穿件衣服就來找你吧?】
【不是現在,我在北京。】
江鴻有點意外,才剛回學校,一天時間又走了?想到陸修從在山丹馬場的某個時間節點開始,就始終表現得有點不對勁,也許去北京,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江鴻仍然沒有多問,因為對陸修這種性格而言,過多的關心是不必要的,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而江鴻,只要在大多數時候能被找到,就已經足夠了。有時陸修的【在?】就是情感抒發的其中一個形式,不需要傾吐什麽,也不需要誰來開解,只要遠在另一方的人有所回應,告訴他【我在】,便完成了整個過程。
陸修:【最近我是不是表現得不尋常?】
江鴻想了想,拿着手機,回到桌前坐下。
【對,發生了什麽事嗎?我很擔心你。】這是江鴻第三次問陸修了。
陸修:【發生了許多事,回來給你細說,明天我就回來了。】
江鴻看到這句話,便知道陸修已經想通了。
手機突然又來了電話,來電人是陸修。
江鴻一愣,接了,電話那邊十分嘈雜。
江鴻戴上耳機,出宿舍外打電話,說:“學長,你在什麽地方?”
“驅委外頭,”陸修說,“我剛辦完事出來。”
狂風呼嘯,陸修一身風衣,站在靈境胡同驅委出入口處,這裏是整個大街的風口,狂風吹得他風衣飛揚,幾乎聽不見江鴻的話。
陸修擡頭,望向驅委三十三層的高樓,它聳立在黑暗中,猶如裏世界中一座神秘的方尖碑,黑暗的天空中散發着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弱的光,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中,雲層漸漸散去,現出冬季的銀河。
陸修沒有說話,江鴻也不吭聲,只在電話的那頭陪着他。
“我挂了。”陸修最後說。
“好,”江鴻在電話那邊笑道,“等你回來。”
江鴻挂了電話,伸了個懶腰,最後檢查一次他的PPT,發到群裏。
深夜一點,組員們都睡了,等待明天再起來查收吧。
接下來還有法寶課作業,要寫一個介紹這件法寶的簡單提綱……江鴻覺得今天要通宵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盞燈,暗道糟糕,法寶作業應該早點做才對,否則——果不其然,江鴻剛撕下貼在青銅燈上的符紙,那盞燈便突然狂叫起來。
燈:“快救救我!時間不多了——!”
“噓!噓!”江鴻趕緊示意別吵,燈還在狂叫,江鴻瞬間把符紙再捂上去,安靜了。
但賀簡已經被吵醒了,最先彈了起來。
賀簡:“……”
張錫廷爬起來,摸到眼鏡戴上,一頭霧水,被吓得不輕。
“對不起……爸爸們。”江鴻快哭了。
賀簡本以為是江鴻在呼救,被吓了一大跳,但兩人都沒有表現出被吵醒的狂躁,賀簡睡眠本來就很淺。
“沒關系,”賀簡打了個呵欠,去加熱牛奶喝,說,“我可以一邊睡覺一邊做別的,我現在就在睡覺。”
張錫廷說:“我還沒睡,在給女朋友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