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夢瓊華(五)
一夢瓊華(五)
如果可以的話,陸晴水希望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在一處山谷約見玄女,最好山谷裏開滿蒲公英,她和玄女吹散蒲公英的種子,坐下來慢慢說分手後的故事。
陸晴水想,或許那樣玄女會原諒自己。
抛開腦中虛無的幻想,陸晴水把目光投向玄女。還是記憶中那副表情,抿着嘴巴,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看起來沒有多大變化,可又變了很多。那個在榣山的玄女眼睛裏藏不住感情,喜怒哀樂一看就透。但現在……
九天玄女把目光從陸晴水身上挪開,看到畢恭畢敬的太清等人,比起相識的陸晴水,她壓根不認識這群人,說話語氣冷漠。
“我乃天皇座下九天玄女。”
太清卑微跪在地上,他的神情狂熱又虔誠, “我等瓊華弟子,見過玄女娘娘。”
瓊華派世代侍奉九天玄女,如今見到了九天玄女本人,不說激動是騙人的。可九天玄女的表情出奇的冷淡,仿佛這群人跟她沒關系。
“天皇有令,瓊華派逆天行事,罪惡滔天,特降天火焚燒瓊華派,以儆效尤,瓊華派弟子着令前往東海思過千年,方可重入輪回。”
此話一出太清神色大變,他顧不得什麽禮節,爬起來和九天玄女申訴, “玄女娘娘,我瓊華派何錯之有”
九天玄女, “為求白日飛升不惜殺害幻瞑界夢貘一族,罪行累累。”
太清做夢也想不到九天玄女會說出這樣的話, “修仙之人誅殺妖物有何錯”
九天玄女道, “衆生平等,妖與人在天道下沒有什麽不同。只為一己私欲殺害夢貘一族,此等惡行與魔物又何區別。”
被心目中的玄女娘娘打破自己一生的努力,在一瞬間太清蒼老了數十歲,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哈哈大笑起來, “妖就該殺,誰都不能阻住我瓊華派飛升!”
說罷拔出長劍不分青紅皂白砍人,其餘人連忙阻住太清,他們七八個聯手一起上,饒是這樣還是花了半天的功夫壓住太清,身上血跡斑斑。他們眼中已無飛升的渴望,只有痛苦和悔恨。
“玄女娘娘,我等願永生永世囚禁東海,還請玄女娘娘手下留情,為我瓊華派留一絲傳承。”
一群人紛紛跪下來,懇求九天玄女能收回成命。陸晴水勸道, “懲罰啊他們就夠了,何必殃及無辜。”
九天玄女冷冰冰道, “戴罪之身還敢在此放肆。待天火降下,陸晴水你與他們一同前往東海思過。”
陸晴水一笑, “我可不是瓊華派弟子。”
九天玄女道, “天皇将你囚在榣山思過,你不好好反省,誘騙太子長琴為你打破封印,罪加一等,如今錯上加錯,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陸晴水靜靜聽九天玄女判決,不知是不是她錯覺,在說到太子長琴時,九天玄女的聲音有些不穩,隐約泣訴。
陸晴水松開名緣,上前望着九天玄女, “你要殺了我”
陸晴水的表情如初見時那般輕松,眼裏帶着淺淺笑意,下一秒就能拉着人的手撒嬌。
九天玄女慌亂避開陸晴水的視線。
陸晴水道, “我知道我自己罪行累累,對伏羲不敬,騙了太子長琴,還傷了太子長琴的朋友。可玄女,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瓊華派太清他們固然錯了,那些弟子還能迷途知返,他們不應該被囚禁在東海,過完無趣的一生。”
那她呢
寬大的流雲袖下柔荑雙手早就握成了拳頭,沉寂千年的心在這一刻跳動起來,連帶着胸口都變得抽痛。玄女很想問一句。
她到底算什麽利用的工具嗎
這麽多年她在水鏡裏看着陸晴水的一颦一笑,嬉笑怒罵,肆意人間,她對巫山神女掏心置腹,好到跟她一起陪葬,自降身份當起瓊華派一個小小的弟子,被一個凡人呼來喝去,只為了巫山神女能再次蘇醒。你明明這麽溫柔,卻連一絲垂憐都不給我。
“癡人說夢!”九天玄女冷笑一聲, “大道循環,瓊華派命中注定遭天火焚燒,這是誰都改不的定數。”
陸晴水終于失望了,她握起名緣最後一次問九天玄女, “注定無法更改嗎”
九天玄女斬釘截鐵, “沒可能。”
陸晴水道了句好, “在天火落下之前可否讓他們再回一次瓊華派,劍舞坪上還有很多弟子等着音訊,他們的命運是被囚禁東海,不是被天火焚燒。”
九天玄女勉強同意。
她降下卷雲臺,操作着陣法從天光處緩緩下落。所有人沉默,有弟子小聲抽泣起來,被長老重重呵斥。
“哭什麽哭!”
弟子說, “我不怕去東海,我舍不得瓊華派,我情願永生永世留在東海,也不想看到瓊華派沒了。”
其他弟子紛紛接口, “長老,我們舍不得瓊華派。”
在這種絕望的氣氛中,卷雲臺重新回到瓊華派,等候許久的瓊華弟子迎上前去,他們看到了狼狽不堪的太清,也看到了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
得知瓊華派要焚沒,衆人皆要去東海時,玄震第一個跪在九天玄女面前, “我瓊華派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從輕發落,只求玄女娘娘放過我師弟師妹,他們沒有參與此事,都是無辜的。”
沉寂許久的太清開口, “只要能放過瓊華派,我太清甘願魂飛魄散。”
“掌門!”
“師尊!”
陸晴水忽然露出奇異的笑容, “任何條件都可以”
太清望着陸晴水,他看出陸晴水深不可測,同時也危險萬分,一個能從天皇伏羲手下逃走的人,注定擁有可怕的力量。不管她是魔是妖,只要她能挽救瓊華派,什麽都可以拿去。
“修為功法,這命都是你的。”
陸晴水道,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照顧好神女。我佩劍千葉長生內封着一位巫山神女,她體質特殊,乃是辟邪之骨與神劍昭明劍心合成,因無魂魄,劍心極易消散。數千年前神女消散之前我将她封入千葉長生,本以為可以鞏固劍心,然而神女依舊虛弱,不得其法。”
陸晴水來到太清面前, “你若是願意,便和我立下契約,護神女一時便可保瓊華派無恙。倘若神女消散,瓊華派就會毀去。”她說完手中亮起一團明火,他人不明此火,九天玄女卻是大驚。
“劫火,神明都可以焚去的劫火,司幽竟然會把劫火給你。難怪巫山神女死後司幽下落不明,原來他把劫火給了你。”
陸晴水笑道, “我從他手裏騙來的。”
在她和巫山神女陷入沉睡後,夢中她遇見了司幽,做了一樁交易。
陸晴水捧着那團劫火,眼中跳躍着火光, “你可想好了,我的契約淩駕天道之上,不受因果束縛,我可以幫你擋去天火,逼伏羲停手。一旦神女出了差錯,你的瓊華派眨眼灰飛煙滅。”
話說這個地步太清哪還不明白,他看了看神色慌張的九天玄女,再回顧衆弟子,點頭同意。
陸晴水笑了起來,捧着劫火一步步遠去。昆侖天光越發明亮,薄雲染上金光,天際一點紅光閃現,向着瓊華派飛來,陸晴水小心翼翼松開手中的火焰,送它上空。
那團火焰太小了,得不到助燃物的火苗,在罡風裏忽滅忽明,下一刻便要熄滅。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火苗,他們在等一個結果。或許是癡人說夢,可若是夢裏有一絲生機,他們願做春秋大夢。
當天火與劫火相撞的那一刻,衆人下意識閉上雙眼,不願看到真相。
只有九天玄女的目光緊緊追随着那團劫火,她看到聲勢浩大的天火碰到劫火一剎那了無痕跡,也看到了追随天火而來的後羿射日箭。
“不!”
站在卷雲臺上的人,被一箭穿心。
玄女顧不得什麽身份,她慌慌張張跑到陸晴水身邊,扶起中箭的陸晴水,顫抖的雙手壓不住傷口湧出的鮮血。
她第一次認識到這個在萬年前就認識的朋友是一個凡人。
“放過瓊華弟子好嗎”陸晴水扯起嘴角的笑容, “太清是個老混蛋沒錯,但他們是無辜的。”
“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九天玄女拼命往陸晴水體內輸送靈力,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陸晴水臉上的血色迅速消失,她的笑容蒼白無比, “謝謝你,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罵過伏羲,還是當着他的面罵的。”
九天玄女搖頭,她不想聽陸晴水最後的懇求。
陸晴水握上九天玄女的手,目光漸漸潰散, “那天在山洞裏說的都是假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若……有機會,我想再看……一次雪。”
一滴淚水落下,卷雲臺上飛舞着鵝毛大雪。九天玄女跪在地上許久,一頭青絲瞬間化為白發,她無視天皇伏羲的召喚,抱起陸晴水往外走去。
一念而起,不得所求,入妄難脫,自求成魔。
十九年後,慕容紫英站在劍爐旁聽着宗煉講述卷雲臺的故事,在他還沒讀熟門規時就已認了一把劍,名為千葉長生,宗煉師公說那把劍封印着一個神族,是他們瓊華派發誓要保護的存在。
但那把劍在十九年前就遺失了,瓊華派耗盡無數人力物力,依舊找不到千葉長生。宗煉師公說,當時那把劍在天青師伯手裏,他交給了夙玉師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看到夙玉師伯。
“九天玄女真的入魔嗎”慕容紫英問。
宗煉已經老了,滿頭白發使他越發滄桑, “天界幾次派兵追她,最後在神魔井抓到了她,将她鎮壓在東海下。”
慕容紫英道, “和那些師叔師伯一起”
宗煉搖首, “是東海深淵,那裏不見天日,不分年月,在那沒有人知曉她的存在。”
見慕容紫英不明所以的樣子,宗煉索性提早給他下課, “總之你下山多加注意,若有千葉長生的消息,不惜一切代價尋回。”
慕容紫英行禮稱是。
他從承天劍臺離去,沿着長道慢慢往劍舞坪去,偶爾路上遇到幾位同門弟子,互相打招呼道好。清風吹過,慕容紫英擡起頭去,瓊華宮依然伫立在昆侖山上,他聽長老們說,曾經的瓊華派盛極一時,三千修仙者彙聚,那是用言語無法描述的盛景。如今瓊華派弟子稀少,玄字輩的師伯們寥寥無幾,他這一輩的弟子三三兩兩,當年造成的後果十九年也無法恢複。
入暮時分大多數弟子已經回屋歇息,此時劍舞坪已經沒多少人。慕容紫英正欲前往瓊華宮,被一人叫住。
“小孩,我問你,現在瓊華派誰當家”
慕容紫英見她身穿本門服侍,周身氣息薄弱,面容模糊不清,料想是東海哪位師伯,這些年在東海受罰的瓊華弟子陸續逝去,偶爾有幾個執念過深,會回瓊華派看一眼。慕容紫英也不慌張,恭恭敬敬答道, “掌門道號玄震。”
她聽到點頭,又問, “夙瑤師姐呢”
慕容紫英舉一反三,把現在的人員安排全說了, “夙瑤師伯已是長老,另外玄震師伯和天青師伯都安好,其他師伯也無事。”
她問, “夙玉沒和天青一起離開嗎”
慕容紫英見她乃是孤魂,不忍欺瞞, “夙玉師伯前幾年逝世了。”
“千葉長生呢”
慕容紫英不知道千葉長生事關瓊華派存亡,只當此劍是難得神劍, “當年大戰遺失了,這些年掌門一直在尋。”
她聽完沉默了會,見慕容紫英規規矩矩的, “看你死板模樣,讓我猜猜,你的師父是玄霄師兄。”
慕容紫英面上薄紅, “家師道號玄霆。”
玄霆是雲天青的道號,早年太清為他取了這個名字,雲天青嫌難聽,壓根就沒用過。
那人笑了一聲, “也為難你了。”
她的身影消散在晚霞中,慕容紫英揉了揉眼,确認這位師伯走了,這才往瓊華宮去。還沒進殿慕容紫英就被雲天青勾住脖子,笑嘻嘻揉亂頭發。玄霄立在柱旁,見這對師徒又在胡鬧,冷臉呵斥, “肅靜。”
慕容紫英拍開雲天青的手,和玄霄說道, “方才在劍舞坪遇到一位師伯,這才慢了。”
玄霄神色稍緩, “無妨,你可問了那位師伯的道號。”
慕容紫英搖頭,不好意思道, “忘了。”
雲天青這才插進話來, “今日我在太一仙徑遇到一人,身手法術樣樣拿得出手,我正打算收個徒弟給小紫花玩玩,不想那人和我說他有師父了。”
慕容紫英無視雲天青給他的昵稱,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從太一仙徑上來。”
雲天青想起對方窘迫的表情,笑了起來, “他是上來找人的,結果被酒仙翁騙到了須臾幻境。”
話音一落,玄震與夙瑤帶着一人來到瓊華宮,那人生的眉清目秀,看上去像個文質彬彬,神态溫柔可親,只有腳步聲說明了其修為精湛,與在場幾人不相上下。玄震見衆人到齊,便轉身道, “可否再說一遍你要尋的人。”
他沖玄震行了一禮, “在下謝衣,欲尋陸晴水陸大人。”
雲天青頭一個出聲, “陸師姐早在十九年前便逝世了。”
雲天青的目光不善,把謝衣看作了惹事的人。
玄霄問, “你找她何事”
謝衣目光裏帶了點沉重之色, “實不相瞞,我族人飽受濁氣之苦,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我尋遍族內古籍,發現有一位名叫流風的族長曾經也感染濁氣,瀕臨死亡,是陸大人救了她。”
雲天青然, “所以你是想找陸師姐要方子,可她已經……”
謝衣搖首, “在下精通偃甲之術,有一偃甲名為通天之器,可以讀取木石記憶,偶然一次中通天神器讀取野外怪石,發現數月前陸大人曾在此停留。”
謝衣緩緩道來,說話語氣不緊不慢,聽着很有好感。
玄震道, “可否借通天之器一觀。”
謝衣自是不會推托,拿出通天之器後還貼心放了一段記憶。在場其他人見記憶裏頭的陸晴水拿着劍烤肉,表情均是一愣。
這劍有點眼熟,怎麽和羲和劍有點像。
慕容紫英更是驚訝出聲, “她就是剛才在劍舞坪問我的師伯。”
有了通天之器和慕容紫英的話幾人怎麽不明白這一出經過。
雲天青大叫, “她假死騙了玄女,現在還在外頭逍遙快活,樂不思蜀。”
慕容紫英深覺丢臉,拉着雲天青想叫他小聲點。
玄震慢慢笑起來, “謝公子一路跋涉,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在我瓊華派歇息一段時間,待我等捉回陸師妹,再交與謝公子。”
望着玄震那張溫柔至極的面容,謝衣莫名想到自家師尊。
離家出走應該是他們烈山部的傳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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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群人念叨的陸晴水這會窩在客棧裏的床上,摸了幾顆花生米欣賞外頭的江南美景。方才她施法去了瓊華派,從一個小屁孩身上問到瓊華派現狀。和她猜的沒錯,契約成立後伏羲不敢向瓊華派動手,太清是個老狐貍,他明白和天界鬧的太死不利于瓊華派,于是帶了一大批弟子自願去東海坐牢,算是給伏羲面子。
至于伏羲肯不肯下臺階,那就和陸晴水無關了。
陸晴水現在頭疼千葉長生的事。
當年她夢中坑走司幽的劫火,本想着結束這個世界把千葉長生扔到店裏,神女再有什麽水土不服也能治好,誰知道醒來發現根本不行,神女太脆弱了,換個世界很有可能讓她嗝屁,沒辦法陸晴水只能跑瓊華派一趟,想着補補再走。結果瓊華派搞事,她為了神女把自己的命送了,好不容易活過來了,想着十九年了,瓊華派應該幫她鞏固好了。
現在嘛……
陸晴水都不知道神女在瓊華派待了多久,能不能走。
還有她欠了太子長琴一個因果,得早點還了。
神女瓊華派在找,陸晴水不急,主要是太子長琴。她根本沒這號人的下落。
她得找個幫手。
陸晴水拍拍手,想起當年榣山那只水虺,扔下銀子跳窗晃到大街,牽起門口的綠螭骢準備幹起老行當,接個俠義榜刷刷聲望,再交幾個朋友,估計能摸出那只水虺下落。
她正在俠義榜前挑任務,迎面走來一隊瓊華弟子,逢人便問, “請問有沒有看到這人,是我們家師伯,天生路癡,下山好幾日都沒有音訊,怕是迷路了。”
陸晴水正想笑哪個瓊華弟子這麽蠢,那個在劍舞坪見過的小孩站在俠義榜邊上,一張小臉繃得緊緊, “陸師伯,掌門在尋您。”
陸晴水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回去沒好下場,當即翻身上馬,一個斷魂往慕容紫英身上招呼,笑眯眯對馬蹄下的慕容紫英說, “多和你師父學學。”
抓人還光明正大提醒自己,這小子絕對練劍練傻了。
往後的日子簡直雞飛狗跳,陸晴水一邊接着俠義榜的任務一邊和瓊華派鬥智鬥勇,待她知道水虺在東海某一處安享晚年,當即甩下身後的瓊華派弟子,直奔而去。
陸晴水打馬在林間走過,這裏的一切讓她陌生又熟悉,好似她又回到了榣山,待在山洞和水虺鬥嘴,太子長琴就坐在一旁撫琴。
可她聽不到一聲鳥叫,一聲蟲鳴。這讓陸晴水明白,入眼所見之景皆是幻境。
誰還能将幻境造的和真正的榣山一樣。陸晴水放手讓綠螭骢自行散步,獨自一人來到懸崖,大聲呼喊, “水虺。”
山風吹亂陸晴水的長發,将她的聲音擴散到很遠很遠。
沉悶的嘆息從崖底響起,繼而地動山搖,天地變色。陸晴水揚起下巴,對視眼前巨大的龍頭。
“說了多少次,我有名字的。”悭臾的聲音透着死氣,它快要死了。
陸晴水說, “可我只認識你一個水虺。”
悭臾眼裏透出淡淡的笑意,它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盤好,和陸晴水聊天, “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
陸晴水看到了悭臾背上的舊傷,這個傷口是她砍的,不深,卻很明顯。重要的是這只傻水虺還信了。
“有個叫烈山部的人族收留了我。”陸晴水支着腦袋, “我在那裏住了很多,後來又去很多地方,定居在巫山,和巫山神女做了朋友。”
兩人有一話沒一話聊着,他們分別太久,以致聊起時才發現歲月穿梭。
悭臾望着陸晴水那張不變的容顏, “你真的一點沒變。”
陸晴水摸摸臉蛋, “是嗎,我怎麽覺得老了。”
悭臾說, “是你的心老了,就算神族也有迷茫的時候,他們也會生老病死,沒有生物能逃過這一劫,除了你,晴水,你到底是人是神”
陸晴水笑道, “我是個商人。”
這種回答明顯是逃避話題,悭臾活了很多年,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于是不再問, “你來尋我有什麽事”
陸晴水問, “太子長琴在哪”
一人一龍之間沉默,很久之後悭臾才道, “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下落是在龍淵部族,有個人族拿了他的魂魄鑄了劍。”
陸晴水問它, “龍淵部族鑄成七兇劍觸怒伏羲,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女娲封印七兇劍,帶領自己的後裔部族和龍淵部族了幽都,你就沒去幽都問一句。”
悭臾說, “不周山天柱傾塌後,我被赤水女神收為坐騎,沒了自由。”
陸晴水以一種疑惑的神情看着悭臾, “所以你一次都沒去”
她的聲音忽然尖利起來, “太子長琴是你的朋友,他為你觸犯天條,被貶凡人。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仙人,天界第一樂師,跌落成最弱小的凡人,沒有了自保能力,連魂魄都被人拿走鑄劍。你現在和我說你沒了自由。”
“晴水,我……”
“滾!我沒你這個朋友!”
陸晴水頭也不回走了,她覺得她真是瞎了眼,交了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自東海返回,陸晴水拉着在俠義榜結識的好友,喝的酩酊大醉,一邊喝一邊罵悭臾不是東西,早點死了一了百了,然後又罵太子長琴白癡,傻乎乎送一條命,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最後再罵這兩個天生一對,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友人聽清楚來龍去脈,酒意上頭,扶着陸晴水打了個酒嗝, “既,既然如此……你幹嘛不去幽都找人,找劍。”
他說完整個人躺桌底去,等第二天清醒過來,問起小二才知道陸晴水走了,據說要去幽都。
友人聽完臉色發綠,那可是死人待的地方。
陸晴水不覺得哪裏有問題,事實上在決定前往幽都後,陸晴水又找上了青玉壇許掌門。
這位外貌二十年華的許掌門在看到死而複生的陸晴水,第一反應就是舉劍追殺。跑遍整個青玉壇兩人坐下來談話,得知陸晴水想去幽都找七兇劍時,許掌門笑道。
“既然要尋七兇劍,何必舍近求遠去幽都,據我所知苗疆就有一把兇劍,名為焚寂,相傳乃是仙人魂魄所鑄,威力強大。”
陸晴水極為感動, “上次你說的丹芷長老,還缺人不”
許掌門, “不缺!”
為避免夜長夢多,兩人當即前往苗疆,當了大半個月野人後,兩人總算摸到了烏蒙靈谷。許掌門和陸晴水解釋, “烏蒙靈谷設有結界,一般人進不去。”
陸晴水亮出名緣, “結界這東西簡單。”
當年她出流月城時一槍捅破伏羲結界,要不是那個結界自帶修複功能,估計伏羲又要追殺她八千裏。
不等許掌門阻攔,陸晴水一槍捅了烏蒙靈谷的結界,上前開道。最後結果就是一群人躺在地上爬不起來,陸晴水指着據說是族長的女人,逼問兇劍下落。
許掌門:……有個壞人的自知之明好嗎。
族長不說陸晴水自己親自動手,拉着掌門在烏蒙靈谷溜達半天,最後站在女娲神像面前。
“這神像真醜,要我是女娲直接砸了。”
許掌門冷笑, “說的你好像見過女娲一樣。”
陸晴水:對不起她真的見過,她還見過伏羲神農。
看到神色大變的族長後,陸晴水确認是這裏沒錯,當即撬了女娲的石座,封印兇劍的地方是在地下深處,陸晴水不走正門專走邪道,前方沒路就砸牆,看到最後許掌門都替外頭的族長心痛。
弄死若幹妖邪,陸晴水順利來到封印處,只見數十條鐵鏈縛着洞窟中央的古劍,這把古劍造型怪異,散發邪氣,更詭異的是劍身前站着一位綠衣少女,背對陸晴水,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古劍身上,完全沒注意到陸晴水到來的。
掌門一見此劍便捂住口鼻,暗示陸晴水要小心一點。陸晴水點頭表示知道,她不認識焚寂,可她認識她的千葉長生, “神女,你怎麽在這”
神女轉身淚眼汪汪, “晴水,怎麽辦,我把夙玉姐姐弄進劍裏頭拿不出來了”
陸晴水愣道, “你說夙玉被封進兇劍裏了不對,你什麽時候認識夙玉的。”
你掀完她的老底就睡了,睡了好幾年也不醒,結果一出瓊華派就醒。還對別人姐姐長姐姐短,陸晴水有點生氣。
神女像個早戀被家長發現的小女生, “夙玉姐姐對我可好了,一直陪着我,我醒了她就陪我玩,給我買很多好吃的東西,還幫我凝固實體。我身體不好常常陷入昏睡,她從來沒有嫌棄我。前幾月她說要來烏蒙靈谷,我便和她一起來了。誰知來了這裏夙玉姐姐一睡不起,我按照夙玉姐姐的囑咐将她帶到焚寂前,誰知道夙玉姐姐一下子沒了。”
說完後來神女邊哭邊揉眼睛, “晴水我很喜歡夙玉姐姐,我不想她和司幽一樣走了。”
陸晴水面色凝重, “神女,夙玉乃是女子。”
什麽情況,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神女和夙玉混到一起了。
神女壓根不聽, “我不管,你還和玄女作伴呢,我認夙玉姐姐為主有什麽錯。”
背後許掌門的聲音涼飕飕的, “看來你朋友很多。”
陸晴水頭疼萬分,示意掌門別添亂,仔細和神女确認情況, “你确定夙玉是因為這劍的緣故”
神女可憐兮兮點頭。
瓊華派小鬼說夙玉老早就過世了,再來神女根本沒見過夙玉。陸晴水更懷疑是有人僞裝夙玉,只是想不到對方的意圖,若說神女有什麽特別的,就是她的魂魄乃是劍心。
“還記得太子長琴嗎”陸晴水上前取下兇劍,就如教訓羲和劍那樣,往裏頭灌輸了不良思想後焚寂生無可戀落在陸晴水手裏,不見剛才的威風凜凜。
“他被貶為凡人後魂魄被龍淵部族鑄為兇劍,我來就是找太子長琴。”
神女聽完似懂非懂, “你說這劍裏頭封印着那個天界第一樂師,可是它給我的感覺和夙玉姐姐一樣啊。”
陸晴水當然不知道世上還有渡魂之法,只當神女傷心過頭,誤把焚寂當做夙玉。帶着神女往外走。
“乖乖和我回瓊華派,你狀況不好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要,我要我的夙玉姐姐。我聽說書人說了,只要兩人結為夫妻,夙玉姐姐就不會丢下我。”神女得意起來, “我父神是神農大神,她要是敢拒絕我,我讓父神手下的人把她抓起來。”
陸晴水捏了捏拳頭,如果讓她找到那個所謂的夙玉,不管是男是女她照打不誤。
臭不要臉的東西,盡騙人家小姑娘。
結果剛出山洞沒多久,神女便興高采烈沖上去,圍着一個男人喊, “夙玉姐姐。”
那人看起來不像烏蒙靈谷的人,一身中原人打扮,長得倒是道貌岸然,一看就是專門騙小姑娘的。
陸晴水拉着神女往回走,恨鐵不成鋼道, “那是男人,不是你的夙玉姐姐。”
神女不解眨眨眼, “男人和女人有什麽區別嗎他是夙玉姐姐就夠了。”
她看人從來都不是看皮囊的,有次她醒來夙玉姐姐也換了身體,還笑着問她什麽想法。她能有什麽想法,夙玉姐姐在她身邊就很開心,唯一煩惱的是夙玉姐姐還要大老遠跑來找自己,太麻煩夙玉姐姐了。
說罷神女拿了陸晴水手裏的焚寂,獻寶似的遞到對方面前, “夙玉姐姐,你要的焚寂我幫你拿來了。”
陸晴水迎上前去,皮笑肉不笑, “閣下認識太子長琴嗎”
太子長琴·夙玉微笑道, “不曾相識。”
陸晴水拿回焚寂,冷冷道, “那可惜了,我家妹妹非天界第一樂師太子長琴不嫁,按我說太子長琴就是彈棉花的,文不成武不就,就臉能拿得出手,能娶到神農愛女是他走了狗屎運,我妹妹身為巫山神女,身份尊貴着,像你這種凡人給我走遠點,別污了我妹妹的眼。”說罷還打量對方一眼,表示不屑。
神農之女不起,他爹還是祝融大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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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我讓我爹手下的人把你抓起來
此處@烈山部破軍祭司謝衣
感謝以下小天使,亮出挖煤工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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