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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原創後宮（三）

原創後宮（三）

皇帝的恩寵是最難測的，昨日才被冷落的夏常在被賜住承歡殿，賜封號夏妃。短短三天後宮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紛紛猜測貴妃失寵，瞧這晉級速度，這位新晉的夏妃下一個目标恐怕是貴妃。

夏瑤斜躺在榻上，宮人念着長長的禮單，流水的賞賜從夏瑤面前經過，當聽到貴妃送的禮物時，夏瑤垂下眼眸，擺弄着景泰藍指甲套，嘴角撇了撇，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

剛進屋的皇帝快步來到夏瑤，将她擁入懷中，低頭嗅着懷中頸間的香氣，啞着嗓子問，“誰惹愛妃不高興了？”

“沒什麽。”夏瑤懶洋洋道，“只是想起抄給貴妃的《女誡》還沒抄好。”

皇帝的注意力全在夏瑤身上，根本不在意夏瑤說了什麽，只道，“既然沒抄好，讓貴妃自己抄就是。”

**

這一日去長春宮請安的妃嫔發現，她們最敬愛的貴妃娘娘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晉的夏妃。

皇後依舊端坐在那，語氣溫和，“最近幾日貴妃要抄《女誡》，本宮便免了她的請安。”

所有人都不敢多說一句，她們還記得，三天前跪在這裏被抄《女誡》的人，如今這人坐在要抄《女誡》人的位置上。

望着眼前這一幕，夏瑤嘴角微微勾起。陸晴水沒有騙她，她真的可以實現任何願望。

夏瑤跪在地上，聽太監拉長調子念冊文。眼裏透着漫不經心。

茲仰承懿命立爾為皇貴妃。錫之冊寶。其尚只勤夙夜。衍慶家邦。雍和鐘麟趾之祥。貞肅助雞鳴之理。欽哉。

最後一句話念完，太監立刻收起冊文，狗腿扶起夏瑤，“恭喜夏妃娘娘，哦，不，現在是貴妃娘娘。”

殿內的宮人俯首皆口喊恭喜貴妃娘娘，這一聲整齊的貴妃娘娘傳到承歡殿外，驚醒昏昏欲睡的陸晴水。她起身拂去身邊幾只麻雀，看着宮人擡着數不清的賞賜，有人和陸晴水說過，一個女子一生最得意的時候就是出嫁時的十裏紅妝，它象征了一個少女的結束和婦人的開端。

陸晴水望着這紅妝，它從承歡殿門口開始，一直延伸到皇城深處，一聲鞭炮響起，唢吶嘹亮的聲音吹入每個人耳中，而後是豎笛，一條長長的迎親隊伍開始蠕動，其中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男人尤為顯眼。他癡望着遙遠的承歡殿，眼中的迷戀幾近瘋狂。

陸晴水的嘴唇動了動，身影消失在幽深的皇城，一聲嘆息消散風中。

“一切如你所願。”

貼身太監牽着馬頭，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事，貴妃被廢，皇後閉宮思過，太後前往五臺山祈福，以致于無人能壓制皇帝，無人能打壓夏氏。

都說伴君如伴虎，聖意難測，夏氏剛入宮時他以為皇帝只是圖個新鮮玩玩，哪知幾天後禦花園再逢時，皇帝跟吃迷魂藥了一般，對夏氏迷戀不已。

夏氏要什麽，皇帝就跟她什麽，夏氏不高興，皇帝就想方設法讨夏氏開心。

最先遭殃的是一位妃嫔，因不滿夏氏，出言不遜，被皇帝知曉後一杯毒酒賜死，屍體被送回娘家，竟是連個名分不給了。

往後貴妃，皇後，太後。皇帝發了瘋一樣護着夏氏，不惜和所有人撕破臉。而夏氏，從始至終就沒有給過皇帝好臉色。

皇帝的姿态越發謙卑，在夏氏面前像條搖尾乞憐的狗。夏氏的脾氣越日增長，她開始對一切不滿，承歡殿幾次翻修，夏氏越住越不高興。賞賜不要錢送進承歡殿，皇帝問她喜歡哪個，夏氏直接甩了皇帝一巴掌。

那次他以為這位夏氏終于走到了盡頭，誰知皇帝愣是什麽事都沒發生，繼續讨夏氏歡心。

選秀那會他偷偷瞧過這位夏氏，只覺得長得一般，雖說有幾分弱柳扶風之美，可哪比的上宮裏的幾位娘娘。可如今的夏氏越長越美，只要看一眼，就要被吸走魂魄，心甘情願為她付出所有。

這樣的女人成為皇帝的妃子，不知該說是誰的可悲。

夏瑤坐在床邊，入目處皆是紅色，大紅色刺得入眼，要流下淚來。她握着手裏的紅蓋頭，沉默對着桌上那對龍鳳燭。

一生能有一次洞房花燭夜，還是在皇城裏舉行。她應該是高興的，可為什麽，她的內心依舊不滿，某種東西得不到發洩。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對她死心塌地，父親在朝中位極人臣，這本來很好，可她還是不高興。

“你可以試試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讓所有人看到皇帝對你的寵愛。他們會臣服你，跪在你腳邊。”

夏瑤想起了陸晴水說的話，所有人都會想要得到你。

夏瑤滿足笑了起來。更多，她還要更多男人的迷戀。

就像陸晴水說的那樣，皇帝為了慶祝她二十歲生辰，舉全國之力為她打造了一個盛大的宴會，那是連言語都無法描述的輝煌，舞女站在金蓮上翩翩起舞，不屬于的人間聲樂響起，酒不醉人自醉，這個帝國的糜爛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京中重臣，将軍，丞相，藩王，外國使節，再尊貴的人也比不上這個帝國的皇帝，他們只能順從皇帝的命令，坐在這裏為夏瑤慶生。

這宴會有多華美，人們便越發鄙視皇帝，看不起夏瑤。坐在宴會中的夏父更是如坐針氈，他用一貫的假笑應對來賓，打算在宴會結束後和夏瑤說幾句，正想着就聽皇帝來了，貴妃到了，他下意識轉頭望去，只一眼，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在桌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縱使那個女人是她的女兒。

三呼萬歲過後，人們依次獻出賀禮，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夏瑤身上，追随着她的一舉一動，這場宴會忽然無比熱鬧，因為所有人都在讨夏瑤歡心，想盡辦法讓夏瑤看自己一眼。

直到一個外國使節出現，他張口就要求娶夏瑤，這使得皇帝臉色大變，當場摔碎酒杯，要處死那個使節。

夏瑤終于出聲了，她望着那個狼狽不堪的使節，像個孩子好奇不已，“你有什麽資格娶我？”

“你們的古話，英雄配美人。”使節的表情貪婪又卑微。

夏瑤輕輕笑起來，“只有最尊貴的男人配得上我。”說完她站起來走到皇帝身邊，溫順靠在皇帝懷裏，仰起腦袋和男人接吻。

那一幕刺激了在場所有的男人，他們産生了一個無比瘋狂的想法。只有最尊貴的男人能得到這個女人。

那麽，就成為這天下的主人！

自此天下大亂，烽煙四起，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無數人咒罵夏瑤，罵她紅顏禍水，妖妃亂世。

**

夏瑤坐在鏡前，對鏡細細梳妝，幾天前梳頭的宮女就不見了，承歡殿內服侍的宮人越來越少，某一天夏瑤醒來，再也沒有成群的宮人等待她洗漱。

皇帝近來越發忙碌，他總是有看不完的奏折和聽不完的軍報，這些夏瑤都不感興趣，她開始在牆上做消寒圖，用金釵刻下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夏瑤刻完最後一道九，她驚訝發現承歡殿外的桃花開了。

陸晴水就站在桃樹下，容貌依舊，她眼中淌着光，或許是春日的桃花太過絢爛，以致她眼裏的光都是暖的。

她遙望殿內的夏瑤，輕聲問她，“你後悔嗎？”

以三百年的國運換所有男人的迷戀。

夏瑤的手臂微微發抖，她蜷縮在角落處，金釵無力滑落滾到腳邊，那只金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飛，逃離這所囚籠。

後悔嗎？

夏瑤歪着腦袋想了想，國破了，家也沒了，那個男人也快死了，覺得沒什麽好後悔的。

橫豎她一輩子都逃不掉這個囚籠，倒不如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上演一出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盛事。

“最後一個願望。”夏瑤慢慢站起身來，“把不屬于我的東西帶走。”

陸晴水不懂夏瑤的意思。

“這樣……”夏瑤綻開笑容，如盛開的山茶花般純潔，“才是最好的結局。”

我要讓你抱着對我的迷戀死去，讓你睜開眼睛看清一切，讓你後悔不已，帶着悔恨和我一起下地獄！

宮門被人推開，有人急匆匆走進來，對承歡殿裏的夏瑤說，“愛妃，他們破城門了。”

話語中的癡迷在看到夏瑤時蕩然無存，随後憤怒，殺意迅烈湧上心頭。動手掐上夏瑤的脖子，力氣之大仿佛要活活掐死她。

“賤人！”

他的江山，他的天下，所有東西都沒了，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

“我殺了你！”

**

史書記載，城破時燕哀帝與夏妃殉情而亡，高祖念情深節氣，将其合葬，共敘永好。

皇帝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再氣死一次。

陸晴水合上史書極目遠眺，這個朝代已經結束了，她的交易也做完了。

“你的願望是什麽？”

“男人的愛。”

“想要所有男人的寵愛，需要支付王朝三百年國運。”

“三百年國運，真是太好了。”

或許這個交易從一開始就颠倒了，不是為願望付出代價，而是為了代價許下願望。

陸晴水垂下眼簾，這樁買賣，她到底是對不對還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