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山老林,寂靜無比。方圓幾裏範圍內,只聽得到風吹落葉‘沙沙’的聲音。本應是無人之地,然而,卻突然出現了一聲怪異的嚎叫。
“——姓白的,你跟夠了沒有!不要再跟了!咱們各回各家,好聚好散,算我求求你了啊!”
“拿了我的東西,你還想跑?”
“我不是還給你了嗎!我們一了百了了!”
“呵……這你說了不算。”
随之而來的是最開始說話的風月劍莊少主氣急敗壞的跳腳聲。他就不明白了,拿這姓白的的白玉也并非故意而為,白玉也并非是個貴重的玩意。該還的也還了,雖然不願意賠禮道歉,他也賠禮道歉了。怎麽這人還是一直跟跟跟跟跟着他啊?
蘇子銀悲痛欲絕:終于知道爹爹為何說,天道好輪回,總有人能治的了我——這可真是遭報應,好氣啊!
難怪蘇子銀氣憤。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這人,一身白衣,臉上表情平淡無波,實在能稱得上是一張死魚臉。然而這人恬不知恥的賴皮行為讓蘇子銀這一混世魔王都佩服的五體投地,簡直想把他暴揍一頓,再大卸八塊,以洩心頭之恨。
然而常言道,如果無法反抗大佬的欺壓,就要學着去享受它——蘇子銀試過跟對方打一架,結果?呵呵,不要提打一架了,他堂堂風月劍莊少主,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蘇子銀還嘗試過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溜走。結果?呵呵。窗戶還沒邁出去呢,這姓白的就陰森森的出現在他身後,拎着領子把自己提了回去。
蘇子銀還嘗試過用‘膩歪死他’大法,天天纏着姓白的,說一些羞恥無比讓人聽了臉紅的甜膩話語,還對其上下其手。以前蘇陌管他管的嚴了,蘇子銀就上去一頓膩歪,蘇陌肯定躲得遠遠的。這姓白的呢?結果?哈哈哈……對方不為所動,任他随意為之,甚至偶爾,蘇子銀能看到此人眼角帶笑——是在嘲笑本少主沒錯了!
後來,蘇子銀內心宛如一條死魚,幾乎已經變得淡定無波。算了,他愛跟着就跟着吧,也對我産生不了什麽影響。武功又那麽高強,好歹還能當個打手用用。既然反抗不了,那我就好好享受一下有大佬保護的日子呗!
可是沒過多久,蘇子銀就發現自己着實很傻很天真。他雖然不清楚那姓白的是什麽來路,不過看他那般高強武藝,想必來頭不小。
……然而,不管是什麽來頭的人,也不能三天兩頭有人跑來暗算他吧?
要知道這人跟着自己也就十來天的時間,就這十來天,他起碼遇到了十次暗算了!這還不算什麽突然跑來挑戰他們的獨絕天佬,號稱自己是江湖最正統傳人的武林掌門關門弟子。什麽峨眉歷練小隊,天輪派正義斬邪組,少林緝毒組等等正經來打架的——
蘇子銀想哭卻哭不出來。我可是江湖第一劍莊:風月劍莊的少主啊,爾等怎能如此對我?
一定是那姓白的的原因。此人有毒,必須遠離!
然而?
白衣妖孽嘴角噙笑,鳳眼彎彎,閑庭信步跟随在紅衣少年身後。那附極有閑情逸致的樣子,在蘇子銀看來,簡直是恨的牙癢癢呵呵呵呵呵呵。
他內心不斷的質問自己:為何一月前要離家出走,為何一月前要離家出走!出門不看黃歷,外出就犯太歲!老虎頭上拔毛——
天,要,亡,我!
時間回到一月前……
夕陽無限好,只是掌門怒。
風月劍莊內的衆弟子全部聚在月鳴堂裏惶恐地低着頭,大堂之上怒氣高漲的青衣中間男人背着手不斷來回踱步。想必此時沒有什麽人能讓他平緩怒氣。原本是男人最愛的名茶,也是連着熱湯帶着精致的茶杯,一齊碎裂到了地上。
片刻,終于有一聲小心翼翼的聲音打破寂靜的幾乎死氣沉沉的氣氛。
“掌門,關于少主他……”
男人眉頭緊皺,雙目圓瞪,灼灼目光簡直要将地面燒出個洞來。他在聽到這聲音後又緊緊的皺緊了眉,右手緊抓着腰間的劍柄,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擦着寶劍,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又是怎麽溜出去的?你們這麽多人,會看不住他一個!?”
沉默了許久,看來男人并沒有緩和他自己的怒火,反而越來越厲害了。又一個茶杯被重重的摔到地上,頃刻白瓷四濺。衆人驚的打了好幾個哆嗦。
“這,少主他……”這聲音顯得萬般為難。
“……罷了。”男人在正中間背起手轉了許久,終于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面對着堂下衆人,聲音不嚴自威,“所有人禁閉三天,回去給我好好思過。”
離開月鳴堂,男人進入到一個充滿書卷氣的房間內。随意翻了翻書卻提不起興趣,最終坐到紅木椅上,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想靜靜,可這時房門卻被人推開了。
“南煌啊,”來人很熟絡的樣子徑自坐到男人身邊,“聽說子銀又跑了?”
“林長老。”蘇南煌愣了愣,随後深深嘆一口氣,無奈點頭。來人是山莊的老一輩,深得衆人敬重。蘇南煌答道:“這臭小子整日不學無術,教訓聽不進去,武功不好好學。這可怎生是好!”
林長老聽了他的話卻沒有露出擔憂的樣子,他只是慈祥的笑了笑,面龐上的皺紋随着表情的改變帶出了和藹的色彩:“子銀天性如此,雖不勤奮,但天賦極高。你強迫着他他不會好好學劍,但我看他每每獨自一人時,反倒刻苦鑽研。若你強迫他,我認為會扼殺了他的天性。我風月劍莊的劍法以靈動飄逸為基,子銀身法飄逸靈動,天性活潑,正合風月劍法。這回離家出走……咳,讓他出去走走,見識一番,對他來說不失為一件好事。”
當爹的蘇南煌仍舊猶豫:“長老說的是。可如今……”
“子銀玩夠了就會回來。蘇阡和蘇陌也在跟着他,不會出事。男孩子出去,無需太過擔心。”
蘇南煌長嘆一聲:“這……哎!”
風月劍莊,武林名派。掌門蘇南煌,素來威嚴卻和善,是為君子。全莊上下弟子無一對其不敬。只是,獨子蘇子銀,每天都能惹他生氣,簡直是不氣的破口大罵不罷休。
蘇子銀,蘇南煌之子。風月劍莊全部弟子對他雖談不上避如蛇蠍,但也幾乎避之不及,只因此人着實讓人琢磨不透,還幾乎時時化身蘇怼怼。
曾有一教書先生對蘇子銀定了全莊人舉雙手雙腳同意的評價。
‘蓋一混世魔王也!’
風月劍莊位于一處悠悠湖面中間,湖泊環繞。湖泊外頭,是郁郁蔥蔥的山林,四面八方的圍成風月劍莊所屬的一塊地方。山間樹叢中不時傳來一聲蟬鳴,月色透過茂密的繁葉灑在紛紛落葉裏。夜景之中,傳來了一聲少年清涼的聲音。
“啊哈,這次還真是順利啊!”少年的聲音嚣張地從樹林裏倏地冒了出來,随即樹叢被撥開,一個長相清秀,身着鮮豔紅衣的少年從裏面跳了出來。
這就是蘇子銀的日常打扮了。他紅衣如火,袖口,衣領,下擺均繡着波浪雲紋,領口處還紋有一個金色彎月,這一身紅的惹眼的衣裳,趁着月光,把少年的臉龐映的異常白皙。他腰上挂着一把銀色的劍,模樣甚是奇特。劍柄較普通的劍短了大約三分,而劍身看上去也僅有一指寬。寶劍雖未出竅,但遠遠看去,尋常人也知道這定然是一柄寶物。
蘇子銀剛剛從家裏跑出來,超級得意。他仰天一笑,叉着腰,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也不知道是沖星星還是沖月亮大吼:“啊哈哈哈哈哈,老爹,不管派多少人,你也都是攔不住我的,死心吧,哈哈哈哈!”
他旁邊的樹根下原本卧了只白兔,聽到這聲神哭鬼泣的嚎笑之後,兔子都給吓得耳朵埋在了厚厚落葉之中。
“咦?”少年似乎是注意到了這神經脆弱的小白兔,于是他慢慢走過去,提着兔子耳朵把它拎了起來。蘇子銀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兔子一番,又突然把兔子往身後扔了出去,順帶丢出兩個字:“傻帽。”
可憐的兔子被這人吓的躲起來還逃脫不了被這人謀殺的命運,看這兔子是今日出門沒有給自己算上一卦。
然而,這時有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了它,随後把它輕輕放到之前樹旁的草堆裏。
蘇子銀微微挑眉,眉宇間滿是不耐煩。他不滿道:“蘇阡,你怎麽又跟過來了。”
蘇阡身着一身黑衣,幾乎整個人都與夜色融為一體。他把兔子放好後緩緩站起身,略向少年低了低頭行了禮,回答道:“職責所在。”
說完,他雙指夾起一片樹葉,吹起一聲長長的哨音。
不過一會兒,一個與蘇阡年齡相仿的人趕到了這裏,兩人手中的長劍模樣相同,一左一右分別挂在兩人的腰間。他看到随意靠在樹上的紅衣少年和旁邊穿着黑色長衫的人,微微一笑。說道:“少主,你這麽就離開的話,掌門會很生氣。到時我們回去,都會遭殃的。”
蘇子銀雖然聽到,可他臉上寫的全是‘我不聽我不聽’。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回答道:“氣吧氣吧,那個無聊的地方,每天老爹不是抓我去練劍,讀書,就是讀書,練劍。蘇陌蘇阡你們還真是……我這次還以為能甩下你們了,要知道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突破重重阻礙艱難險阻,甩掉老爹安排的十多個師兄弟,才跑出來的啊!。”
蘇陌與蘇阡對視一眼,對蘇子銀此番不知是炫耀還是抱怨的吐槽不做答。
“算了,”紅衣少年歪着頭想了想,又散漫而不在意了起來。他繼續道,“既然出來了,就不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們這個方向是去哪的?東邊?還是西邊?你們可有帶地圖來?可知道近期江湖上有什麽趣事會發生?”
蘇陌轉頭看看身旁的蘇阡,眼神裏傳遞了很多既無奈又心酸又憂郁的感情。可是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好蘇子銀,所以去哪這種問題,只要不搞出大亂子,确實無關緊要。
要去哪裏呢?
一行三人下了山,走上了寬敞的官道。蘇子銀并不是沒有從山莊出來過,只是出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并且那幾次他還是跟父親一起坐船騎馬,離了劍莊範圍,他根本不知北在哪裏。
蘇子銀揚起頭,望着夜空中挂着一輪明亮的月。
哼,我管他呢,這江湖中還有我蘇子銀去不得的地方不成!
心中一直嘀嘀咕咕的蘇子銀,想到這裏不禁笑出了聲。他蹦蹦跳跳地往未知的前方走去,腰間的銀劍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音。原本束緊的窄袖被他散開,變作了寬袍廣袖。他身法飄逸,輕功運轉,一步頂着數十步。衣角翻滾,從後面看,若是搖着一把折扇,定然是一翩翩貴公子形象。
風月劍莊內,蘇南煌低聲自語道:“你就去……見見世面罷。”
山林幽靜,月色皎潔,風月劍莊外圍,紅衣少年無憂無慮的側臉映着月光,露出大大的笑容。
那一指寬的細劍上閃出的銀光,在少年的紅衣上,也投下了一抹璀璨的銀華。
江湖啊……蘇子銀有着滿滿的憧憬。
所謂江湖,就是一條江的水被榨幹了最後成了一個小小的湖而已。待我行走其中,令它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