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
白星闌走了。
舒承一臉莫名其妙的走進病房, 看見躺着已經醒了, 但表情卻是一臉難過的舒懿文,舒承心裏就已經猜出來她應該是和白星闌發生了一點争執。
具體是怎樣的争執舒承沒有去問,他坐在白星闌剛剛坐過的位置上, 對舒懿文道:“小妹, 你又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最後一次了。”舒懿文聽到舒承的話,緩緩回答。
她發現自己又是好心辦了壞事。
原本她只是想查出來究竟當年是誰把白星闌賣到南城來的,誰能想到幕後操縱這些的是萬家,而白星闌是萬家的孩子呢。
舒懿文心裏就算再苦也沒什麽話說,她沉默慣了, 可是她現在在心裏想着要如何和白星闌解釋。
舒承能猜出來自己這個妹妹在想些什麽,只是她現在還生着病, 對她來說想太多也許不是一件好事。
“剛剛我來的時候遇見了星闌,她讓我好好照顧你。”
舒懿文聽到舒承這句話的時候,眼裏居然慢慢蓄了淚。
舒承這個時候才發現事情的危急性,他終于認真了起來,問舒懿文:“你和星闌之間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感覺她剛剛說的那句話有點像是訣別的意思。”
舒懿文吸吸鼻子,她現在難受極了。
舒承看着也于心不忍,扯了兩張紙幫舒懿文把眼淚擦幹,舒懿文才支支吾吾的把她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和舒承說了。
舒承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他像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坐在那裏低着頭。
良久他才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沒有說謊話的必要,你把一切事情的原委都告訴星闌, 她會相信你的。”
舒懿文卻搖搖頭:“哥,我做了和當年一樣的錯事,我現在已經沒有勇氣奢求她的原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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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承聽完之後長長的嘆了一聲,他知道舒懿文在說些什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舒懿文是怕白星闌像當初的舒承一樣那樣對待自己。
“你是她的愛人,你雖然說在這件事情上的确是欠了穩妥,但是你救了更多的少女,我相信星闌一個有大愛的孩子,就算是為了你們自己的感情,你也要把一切的事情去和她說明白。”
舒承知道自己的妹妹這是怕了,所以他在盡量引導她。
不管雙方之間有再多的誤會,有些事情是一定要說開的,要不然就會錯過一輩子。
舒承像是又想到了些什麽,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難過的情緒,然後擡起頭輕笑着對舒懿文道:“這段時間我都會待在南城,給你請個護工,沒意見吧。”
舒懿文沒有應答,舒承就當他已經同意了。
她看着自己頭頂的天花板,顯然是在想事情,舒承悄悄離開病房,給自己的手下打了一個電話:“派人去保護白星闌,我要時刻知道她的蹤跡。”
“是。”
舒承在來南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幾天南城發生的事情了。
萬家被查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上面居然還特別為萬家成立了一個調查組,這讓舒承覺得有些好笑。
他不知道他妹妹在這其中究竟參與了多少,不過看見舒懿文那副失神落魄的樣子,舒承還是十分心疼的。
他在知道白星闌是萬家的孩子時候,心裏有些驚訝,與此同時也知道白星闌在這整件事之中究竟有多難做。
舒懿文在醫院養了兩天,她心裏的感覺越來越奇怪,她害怕白星闌會做什麽讓彼此無法挽回的事情。
她對舒承道:“哥,我要去找星闌,我不放心她。”
“你身體還沒好,我派了人保護她,你不用擔心。”雖然舒承知道自己勸了也沒什麽用。
果然,舒懿文道:“我要去找她,這孩子很敏感,如果我不和她解釋清楚了,她怕是會一直都走不出來。”
舒懿文和白星闌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白星闌什麽性格舒懿文難道還摸不清楚麽。
舒承很早就把舒懿文當時落在李青瀾車上的包給帶了回來。
舒懿文見舒承并沒有反對她,感激的看了一眼舒承。
舒承只是笑笑,對舒懿文說:“星闌在家裏待了兩天,你現在肩膀不适合劇烈運動,出去的時間長了還有可能會感染,解釋完之後立馬回醫院。”
舒承派人去保護白星闌自然是知道她的行蹤。
舒懿文點點頭,叫護工幫她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坐上舒承的車,準備回家。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掉了,舒懿文拿着手上的鑰匙在心裏猶豫了很久。
等她終于做好準備,把家裏的門開了之後,卻被裏面的氣息給嗆着了。
這兩天白星闌一直在家裏,她把家裏的門反鎖,一個人喝起了悶酒。
她以前其實是會抽煙的,但是在莊亦深面前她從來都沒有抽過。
抽煙毀皮膚,白星闌在莊亦深身邊靠的就是這張臉,她自然不想随便就毀了。
可是現在她好像根本無所謂一樣。
回家之前她從自己車上拿了一條煙回家,她在車上總是會準備好煙或者是酒,以前她總是跟着莊亦深出去應酬,莊亦深是個特別會籠絡人的,往往幾條煙酒送出去別人就會願意幫他辦事。
這天晚上的月亮似乎特別明亮,照在白星闌的臉上,她像一個妖精,穿着單薄的睡裙坐在陽臺上,嘴裏叼着一根煙,顯得有些頹靡。
她穿的這件裙子很短,白星闌身上的肌膚和牛奶一樣的白皙,大片的裸.露在外。
她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但就是懶得回頭看,她一直盯着窗外的月亮,像是想跟着月亮離開。
把煙頭扔在煙灰缸裏,又悶了一口酒。
舒懿文開門進來看見她這個樣子,很是心痛。
以前白星闌的眼睛裏滿是靈動的光彩,可是現在她的眼卻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波動。
舒懿文把門合上,肩膀上似乎又傳來一陣疼痛,可是她現在沒有心情管。
她看見白星闌又重新抽了一根煙,為自己點上,然後熟練的吸上一口,吐出一絲白霧。
白星闌做這些的時候一氣呵成。
舒懿文走到她身邊,白星闌緩緩轉頭,擡眼看着舒懿文。
她們都沒有說話。
白星闌看見舒懿文蒼白的臉色,心裏滿是抽痛,可是她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舒懿文看見白星闌有些腫的眼睛,就知道白星闌一定是大哭過很多回。
白星闌以前和舒懿文說過,她是不會随随便便哭的。
“你如果恨我,或者不想再見我,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
舒懿文說完這句話之後,白星闌手上的煙頭掉在了地上。
煙還燃着,白星闌站起來,面對舒懿文,她微微擡頭看着她。
突然,白星闌咳了兩聲,她咳得很猛。
她一只手靠在以前她和舒懿文在陽臺布置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她掌心微微濕濡。
“這就是你給我的解釋麽。”白星闌的聲音很啞,她說話的聲音也很輕。
她把自己的手悄悄藏起來,可是舒懿文還是在她的唇上看見了一點血漬。
舒懿文走過去把白星闌的手擡起來放在自己面前,白星闌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她心裏是很想把手抽出來的,可是白星闌卻覺得舒懿文觸碰她的感覺,居然這麽好。
白星闌鼻子又紅了,舒懿文咬着唇,在心裏做着掙紮。
“你還記不記得的,我以前和你說過,要把那些讓你來到南城的人,全都抓起來。”舒懿文看見白星闌手上的那灘血,心裏滿是疼痛。
她從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張紙為白星闌慢慢擦着手。
白星闌的手很涼,舒懿文因為之前失血過多,手也是涼的。
可是白星闌卻覺得兩人相觸的肌膚是那麽的灼熱滾燙。
舒懿文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白星闌就隐隐猜到了,她緩緩開口,表情有些怔愣:“你的意思是,我當年,是因為萬家,所以,才來到南城的?”
白星闌覺得有些無法接受,她的手慢慢抖起來,她重新坐回位置上,給自己又灌了一口酒。
酒味很辛辣,再加上剛剛她喉嚨的痛,此時彙聚在一起,她眼淚都被逼了出來。
舒懿文伸手搶過白星闌手裏的酒瓶,狠狠的扔在了客廳裏。
一聲脆響,酒瓶被砸的四分五裂。
舒懿文也因為剛剛的大動作,肩頭的傷口像是又有些撕裂了。
兩個人現在都非常痛苦,雖然她們握着手。
白星闌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她知道她現在很狼狽,可是她心裏就是痛。
“萬家就是當年你被賣到南城來的最大黑手,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他害了很多人,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見別人再因為他,和自己的親人離別,盡管有些孩子是自願的,但是他們做這樣的買賣,就是違法。”
舒懿文看白星闌的反應就已經知道了。
白星闌這麽聰明的一個女人,怎麽會不明白舒懿文說的。
舒懿文繼續開口道:“和你解開那個黑色的盒子之後,我問你我能不能看一看,你同意了,我才敢看。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私自把那些證據交給我的上級是一種很無恥的行為,可是那天晚上我剛準備和你說這件事,你先告訴我萬鴻康是你的父親,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在猶豫了。”
舒懿文仰着頭,看着南城上空的月亮,強忍住淚意。
白星闌已經抱着舒懿文哭得不能自已。
“之後我看見你和萬老那麽親,我就更不敢和你說了,直到一切真相大白。”
白星闌不恨舒懿文,她更恨的是自己。
以及之前一直在背後操縱一切的莊亦深。
可是莊亦深已經死了,她又能找誰報複呢。
白星闌漸漸哭的沒了力氣,她緩緩擡起頭,喃喃道:“從小到大,我最渴望的就是愛。那個家什麽也沒帶給我,來到南城之後,遇見了姐姐……才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姐姐就像是我人生中的一束亮光,我追逐着,想着,黑夜什麽時候會過去啊……和姐姐在一起之後我覺得我的世界滿是光彩,姐姐每天都在溫暖我,我以為……終于天亮了……可是還沒有,我還是在深淵之中,無法逃脫。”
“我是深淵嗎?”舒懿文低頭閉上眼睛,她的淚落在白星闌的手背上,又滑到地上。
白星闌搖頭,眼裏依然滿是淚光,她緩緩擡頭:“這個世界是深淵,我能看見姐姐想拉我一把的手,可是……你把我拉上去之後,又把我扔下來了。”
舒懿文看着白星闌的眼睛,此刻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我從來就沒有把你扔下去過啊……”
白星闌覺得好累。
她精疲力竭。
萬家的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他們害了那麽多的少女,需要償罪。
白星闌知道自己沒有站出來為萬家說話的權力,從根本上來說白星闌也是受害者。
“你如果覺得你現在在深淵,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好嗎?”
白星闌原本已經慢慢忍下去的淚意此時又湧了上來,她嚎啕大哭,她一只手拉住舒懿文的衣服,抱着她,滿臉是淚。
舒懿文感覺自己肩頭又在慢慢流血出來,她有些難受,但是什麽話也沒有說。
白星闌內心痛苦,糾結,像是要死了一樣,可是她知道,舒懿文沒有做錯。
她從始至終就是為了自己的善良和正義,白星闌沒有理由指責她。
白星闌身為她的愛人,應該明白舒懿文的苦心才是。
白星闌知道自己還是無法離開舒懿文,她對她的依戀,好像已經到達了一種病态的程度。
舒懿文擡手摸着白星闌的頭發,動作很輕柔,只是她唇色發白,肩膀滲着血,看起來很虛弱,但是卻一言不發。
她知道白星闌還沒有原諒她,但是現在願意在她懷裏哭了,這就很好了。
白星闌哭到一半的時候發現舒懿文的身體有些顫抖,她擡頭之後在淚眼模糊間看見舒懿文肩頭已經是一片血跡。
白星闌有些慌張,她知道自己任性了。
舒懿文從醫院裏出來,只為了安撫自己的情緒。
“姐姐,我……你趕快去醫院,你肩膀流了……好多血。”白星闌說話有些亂,她的眼睛現在和桃子一樣腫,說話也沒了邏輯。
舒懿文卻是笑着搖頭:“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白星闌握着舒懿文的手也有些顫抖,她趕快去找手機給舒承打了電話,舒承聽到之後對她說樓下有他的車,讓白星闌趕快把舒懿文送回醫院去。
陽臺上之前白星闌扔下的煙頭已經燃盡了,陽臺上是瓷磚地板,所以不用擔心着火,白星闌赤着一雙腳,她看着客廳裏一地的玻璃碎片,心裏有些着急。
舒懿文拍了拍她的背,意思是讓她不要着急。
舒懿文之前回來的時候沒有換鞋子,她走到玄關低下身子的時候肩膀有些吃痛,但是她只是皺了皺眉,拿了白星闌平常會穿的運動鞋,過去讓她穿上。
白星闌穿上鞋之後準備扶着舒懿文離開,舒懿文卻道:“你進去穿件衣服。”
白星闌沒有說話,只是點頭。
她随便找了一件襯衫披上,很快扣上扣子之後扶着舒懿文下樓坐上了舒承手下的車。
舒承的手下看見舒懿文的臉色如同一張白紙一樣,她肩膀又重新滲出血跡就明白應該把車開快一點了。
舒懿文靠在車上,她的手從頭到尾都沒有放開過白星闌。
白星闌發現和舒懿文握手握久了之後,她手心居然慢慢溫暖了起來。
“等下去了醫院,記得檢查一下喉嚨。”
就算是這個時候舒懿文依然還是關心這白星闌。
白星闌垂着頭,雖然她之前的眼淚像是流盡了一樣,但現在還是覺得眼睛酸脹。
聽見舒懿文的話她點了點頭。
車子很快就到了醫院,醫生對舒懿文的傷口重新進行處理,然後搖着頭很是恨鐵不成鋼的道:“肩膀不要了?就敢私自出院?醫院病房緊缺着你不想住幹脆給別人住。”
如果是以前白星闌一定要沖上來罵這醫生兩句,可是舒懿文和白星闌都垂着頭聽訓的時候,這個場景怎麽看怎麽好笑。
舒承看見自家妹妹把白星闌給帶過來他就放心了,于是主動去和那主治醫生說着好話。
舒懿文重新躺在病床上,白星闌則是去給喉嚨做了個檢查。
舒承把醫生哄好之後重新回到病房,看着自家妹妹,無奈的搖搖頭。
舒承道:“苦肉計。”
舒懿文不鹹不淡的看了舒承一眼,她捂着肩膀,臉色依然發白。
她承認她扔那個酒瓶的時候是故意用那麽大力氣的,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流點血,怕是換不回白星闌的心軟。
“看破不說破。”舒懿文只說了一句話,舒承稍微收斂了些笑意。
因為他聽到白星闌的腳步聲了。
白星闌穿的是舒懿文的一件條紋襯衣,有些長,不過長度也能蓋住大腿了。
她手上拿了一些藥,和一個病歷本。
舒懿文看見她,白星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道:“有些發炎。”
白星闌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舒承笑笑,站起來道:“我出去抽根煙。”
舒承離開的時候還順便把病房的門給關上了,他像是知道應該給這兩個人留下一點單獨的時間。
白星闌把藥拿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把藥服下。
她知道自己是借酒消愁了,可是她的酒量那麽好,就算是想喝醉也難。
白星闌吃完藥之後對舒懿文道:“我先去睡一下。”
病房旁邊還有另一張床,白星闌很久都沒有合過眼,現在的她确實是疲累至極。
舒懿文沒有應答,她只是坐在病床上看着白星闌躺在另一張床上,然後用被子把自己蓋好,閉上眼睛睡去。
白星闌其實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萬老對她笑着的樣子。
她其實這兩天想了很多。
白星闌一直都無法相信,明明在她眼裏是非常慈愛的一個老人,他為什麽會做出那些事情呢。
而且更讓白星闌覺得諷刺的就是,自己居然就是萬家給拐賣到南城來的。
雖然舒懿文在白星闌不知情的情況下把那些證據交了上去,可是從大局上來說,舒懿文确實沒有做錯。
可是白星闌還是很糾結。
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萬老和萬潮峰。
她想起之前萬潮峰說的那些話,他說這是他的命,他認了。
那白星闌呢?要不要認命?
白星闌很疲倦,她一邊想着這些事情一邊入睡。
她睡在靠窗子旁邊的那張病床上,外面有月光撒下,一派溫柔。
舒懿文的視力一直都很好,她看着不遠處睡着的白星闌,心裏像是有細線纏繞,撥一下疼一下。
她知道白星闌是個極其有原則的孩子,她以前對待萬老的時候就是這樣。
她可以出于孝道陪伴在萬老身側,可是她永遠不會原諒萬老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但是白星闌又是一個容易心軟的孩子,盡管有時候她外表看起來似是無堅不摧。
舒懿文看見白星闌舔了舔唇,然後唇瓣微微張開,就知道她已經徹底熟睡了。
舒承應該是回了酒店,他不會再過來了,舒懿文對自己的哥哥也是非常了解的。
想到這裏舒懿文又覺得很是欣慰,她覺得舒承能懂她真是一件太幸福的事情了。
至少她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時間過的有些久了,舒懿文肩膀上的傷口疼痛得讓她無法入睡。
她在心裏想了很多事情,她想從此以後開始過自由的生活。
舒懿文不想再當警察,這個身份将來對她肯定是是束縛過多。
她想要和白星闌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舒懿文醒來的時候白星闌還是沒有醒。
舒承給她請了護工,護工過來的時候舒懿文讓護工聲音小一點,護工點頭,顯然也看見了在一旁病床上熟睡的白星闌。
白星闌這一覺睡的很長,她沒有做夢,睡得很香甜。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是下午,太陽曬在房間裏,有一絲灼熱。
她的臉睡的好像有點腫,白星闌動了一下,就看見本來應該在對面病床上的舒懿文不見了人影。
她緩緩坐起來然後把自己抱住,白星闌想昨天發生的事情果然不是夢。
舒懿文拖着身子回家哄她了。
白星闌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很好哄的人,因為這麽多年她一直都堅強慣了,很少有人說願意來哄她。
只要稍微對她溫言軟語,她就會投降的。
深淵。
舒懿文從來就不是深淵,她是白星闌的救贖。
白星闌嘆了一聲氣,感覺稍微清醒些了去刷牙洗臉。
她很讨厭自己身上的味道,雖然外面套了一件舒懿文的襯衫,可是裏面那件睡裙卻滿是煙酒味。
白星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有些出神,現在的白星闌好像沒了以前的風光,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喪,無精打采的樣子,她摸了摸鏡子裏面的自己,覺得有些心疼。
她很少自怨自艾,可是現在卻像洪水一樣根本克制不住。
白星闌聽到病房的門開啓的聲音,她把自己打理好之後離開洗手間,舒懿文看着白星闌,她原本皺着的眉頭緩緩舒展。
剛剛回到病房的時候舒懿文看見之前睡着白星闌的那張病床上沒了人,心裏一陣慌張和失落。
看見白星闌舒懿文臉上的神色才好一些,她對白星闌道:“餓了吧,吃點東西。”
跟在舒懿文身後的是一個護工,她手上還拿着飯盒。
白星闌嗓子發炎自然也不能吃太燙或者是辛辣的食物,她沒什麽胃口,稍微吃了一點之後向舒懿文借了手機。
舒懿文沒問她要打給誰,把手機給了白星闌之後白星闌把手機握在手裏,還是遲疑着對舒懿文道:“姐姐,我想讓芳嫂來送我們吃的飯菜,我這段時間應該也會住在這裏,我順便再讓她帶一些我們的衣服過來。”
白星闌說的舒懿文當然會同意,看見舒懿文點了點頭之後白星闌才打電話給芳嫂。
芳嫂知道之後當然是滿口答應。
白星闌給她開的工資很優厚,她很難再遇到一個這樣主人家,自然是格外珍惜,可是她沒有鑰匙,之前她的鑰匙已經被白星闌拿走了,這次只能又來醫院之後拿了舒懿文的鑰匙回去。
芳嫂走之前白星闌還對她道:“家裏被我弄得有些亂,麻煩你清掃一下了。”
“哪裏的話,這些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白星闌點點頭,對芳嫂顯然是特別信任。
她又叫人跟着芳嫂去帶一些衣服過來,李青瀾現在已經死了,白星闌身邊的保镖段成澤減了一半。
不過還是有人跟着白星闌段成澤才放心。
白星闌這段時間就和舒懿文待在一起,她比起以前更沉默了,一部分是因為喉嚨的原因,醫生叮囑她少說話,二是她不知道要和舒懿文說什麽。
白星闌心裏還是有一點恨意的,盡管這點恨意微不足道。
出院的那一天,南城在下雨。
舒懿文肩頭的傷口已經徹底結痂,白星闌的喉嚨也好的差不多了。
白星闌撐着一把黑傘,在雨幕中問舒懿文:“我打算去看看萬老,你是回家嗎?”
舒懿文搖搖頭:“我想去一趟警局,我準備辭職。”
白星闌眼中劃過一絲驚訝的光。
她沒想到舒懿文會決定的如此果斷,她問:“為什麽要辭職?”
按照舒懿文現在的資歷,她完全可以繼續往上爬。
舒懿文的聲音不大不小,她對着白星闌笑。
她臉上滿是溫柔的樣子,眼睛看着白星闌,從沒有移開過視線。
她不想說是因為白星闌辭職,這樣只會讓白星闌覺得壓力很大,于是舒懿文回答道:“因為不想束縛在一方格局裏,我人生中做錯了兩件事,全都是因為我的自以為是,我想我離開警局可能是比較好的選擇。”
舒懿文笑起來,白星闌咬了咬唇。
她現在在舒懿文面前不像以前一樣那麽喜歡撒嬌了,也許是因為心裏有了一層隔閡在。
于是她聽完之後只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轉身就上了車。
舒懿文跟在白星闌身後上車,在車上她們都沒有說話。
舒懿文先一步下車,白星闌則是叫司機直接去了南城的監獄。
萬家倒臺像是一瞬間的事情,又像是全部都預謀好了的,不管是抓人,定罪,審判,一系列的事情都做的特別快。
白星闌申請探監萬老,萬老拒絕了。
知道這個消息白星闌沒有很意外,于是又申請探監萬潮峰。
萬潮峰倒是同意了,白星闌在接見室等着萬潮峰,心中忐忑。
白星闌沒有算自己究竟等了多長的手機間,只是當她透過那扇寬大的玻璃,看見緩緩走過來的人影時,有些感傷。
兩名獄警控制着萬潮峰,當萬潮峰看見白星闌的時候,他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
他手腕間帶着銀色的手铐,發出沉悶的聲音,衣服上有些許褶皺,落魄且狼狽。
白星闌坐在椅子上,萬潮峰就坐在她對面。
“二十分鐘,你們抓緊時間。”獄警說完之後便從房間裏退了出去,透過一塊窄窄的玻璃,貫徹房間內的情況。
白星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父親不願意見我。”
就算到這個時候,白星闌還是沒有承認過自己是萬鴻康的女兒。
這怕是萬鴻康一生的遺憾,他從來都沒有聽見白星闌叫他一聲父親。
可是在入獄之前,能有和白星闌在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他也算是值得了。
“萬家落魄,他驕傲一生,不願意見你也是正常的。”
萬家的刑罰判下來,萬潮峰落了一個死緩,萬鴻康兩月之後槍決。
“你呢?”白星闌感覺自己的語言那麽匮乏,她看見萬潮峰,其實很心酸。
萬潮峰的頭發被剃的很短,但他還是很英俊,聽見白星闌的問題他只是笑笑,然後道:“我啊,沒什麽想法,努力一點,還是想離開監獄,感受一下外面的大好世界。”
“我會幫你。”白星闌知道只要不判死刑,一切就有機會,只要萬潮峰不犯事,他在監獄表現良好,刑罰是可以一點一點減掉的。
萬潮峰想起他第一次見到白星闌的時候,他心裏對她就有一種很莫名其妙的感覺。
只是那個時侯白星闌在莊亦深身邊,對莊亦深的女人萬潮峰沒抱過太多的幻想,不過在莊亦深死了之後,萬潮峰卻很想靠近白星闌。
現在想來,他對白星闌可能真是一點情愛都沒有。
“我其實很久以前就知道莊亦深有能指控萬家的證據,他死了之後我也只是為了套出你手上的證據,所以才接觸你的。”直到最後一刻萬潮峰才把他當初真正的目的說出來。
白星闌緩緩笑起來,盡管有些苦澀,她點頭道:“我猜得出來你對我那麽好應該是有目的的,但是那時候我手上根本就沒有萬家的證據,我和姐姐一起打開了莊亦深留下的盒子,我才知道他手上有的,不止是你萬家,還有南城其他很多權貴的把柄。”
“毀了吧,你如果想好好活下去,那些東西就不要再留在身上。”
白星闌愣了一會兒,然後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們都沉默了,知道獄警開門進來說他們還有五分鐘的時候,萬潮峰開口:“你會不會怪那個女警察。”
白星闌知道萬潮峰說的是舒懿文,她不知道萬潮峰為什麽會突然問到舒懿文,她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難過,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萬潮峰的這個問題。
“我明白了,其實你心裏是不怪她的,在你心裏覺得萬家應該償罪,可是你和萬家又有血緣關系,所以你過不了心裏的這個坎。”
白星闌抿了抿唇,她沒想到萬潮峰會說出這番話。
她只能點頭,卻無法說出更多。
萬潮峰在牢裏待了一段時間,他其實也想開了,對舒懿文反而沒有那麽多的怨怼了。
舒懿文是警察,警察要做的事情就是揚善除惡,這一點舒懿文并沒有錯。
“雖然我這麽說你可能會感到很虛僞,不過我對舒懿文其實沒有那麽多恨意,萬家确實做錯了,這一點誰也洗不白。在知道你和舒懿文之間有感情的時候,我雖然有些不适,但是也能足夠理解,感情上的事情我沒有辦法引導你,但是你可以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不用顧忌萬家。”
白星闌的眼眸有些閃爍。
萬潮峰說這些的時候讓她想起了舒承。
舒懿文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哥哥,她現在好像……也有了。
萬潮峰看見白星闌一臉的感動的表情,他鼻子也有些酸,像是為了活躍氣氛一樣,他故意對白星闌道:“我想說的就這麽多,在我進去之前,叫聲哥哥來聽聽。”
白星闌原本湧上來的那一點淚意被萬潮峰這句話給徹底打了回去,她吸了吸鼻子,很真誠的對萬潮峰道:“哥哥。”
萬潮峰點點頭,像是滿足了一樣。
獄警此時進來準備把萬潮峰帶回去,萬潮峰和白星闌說了一聲再見,沒有掙紮的被獄警帶走了。
白星闌卻停留在接見室,她像是想開了一樣,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容,雖然她眼裏泛着淚光。
白星闌離開監獄的時候雨漸漸下的小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她沒有立馬回家,反而是讓司機開去公墓。
她去祭拜了莊亦深。
她的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糾結,反而帶着從容的淺笑。
白星闌在莊亦深的墓碑面前看着莊亦深的照片,把手上的鮮花放在他的墓碑前,道:“在知道一切的時候我很恨你,我很讨厭別人把我當成一個玩物來看待,在成娟身邊的那一年,是我覺得最難堪也最無奈的一年,但是還是要謝謝你,盡管是想利用我,但還是拯救了我。”
天上的雨已經徹底停了,白星闌把傘收起來,繼續對莊亦深的墓碑道:“在周天和我說你有多恨李青瀾的時候,我突然明白,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我放下了,我知道只有放下,我才能繼續往下過我的生活。”
一陣清風吹過,白星闌的裙擺微微起伏,她笑着對莊亦深說完最後一句話:“謝謝你,莊亦深。”
她以後不會再來了。
也不會陷入過去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
她還有舒懿文,她們還年輕,将來的路還有很長。
白星闌回到家的時候舒懿文還沒有回家,芳嫂把家裏打掃的很幹淨,也沒了之前的那股煙酒味。
芳嫂做好飯菜之後就回家了,白星闌沒有等舒懿文先開吃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吃的都很少,所以當她想開一切的時候,好久不見的胃口居然上來了。
舒懿文回家的時候正好看見了狼吞虎咽的白星闌。
她今天去叫人幫她寫了一份辭呈,她是很認真的想要辭職。
審批還需要時間,舒懿文不急,她有耐心等。
舒懿文安靜的去洗了一個手,然後坐在白星闌對面,開始慢慢吃着飯。
幸好當初李青瀾刺傷的是她的左肩,所以她在吃飯的時候并不影響。
吃完飯之後白星闌回了書房,她其實是想和舒懿文說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