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
白星闌聽見萬潮峰的問題, 笑容很蒼白。
白星闌是什麽人?
“是棋子。”白星闌只是笑, 誰也沒看懂她究竟在笑什麽。
她的腦子現在很清醒,有些事情在她腦子裏已經慢慢成型,只是現在她覺得她需要一個答案。
需要周天親口告訴她, 她的設想究竟是不是成立的。
所以在這之前, 她一定要活下去。
萬潮峰的眼前現在有些模糊,他的腦子在嗡嗡的叫,在這之前,萬潮峰把自己今天一直想問的話說了出來:“舒懿文,你究竟是怎麽拿到那些東西的。”
舒懿文知道萬潮峰在說什麽, 但是她記得自己和趙南川說過的,讓他不要把是自己提供證據的的消息給說出去。
她相信趙南川, 他的身份不會讓他這點信用都沒有。
舒懿文又想到了翟娜。
翟娜既然把她約出去,還用迷藥暈倒她,那肯定就是內奸了。
舒懿文現在不想知道翟娜為什麽要那樣做,但是她知道市局可能徹底要洗一次牌了。
“機密。”舒懿文只回答了兩個字。
她并不想在白星闌面前說這些,萬潮峰也知道現在他是什麽都問不出來的,幹脆就閉了嘴。
大約等了十分鐘左右,李青瀾從外面拿着一個筆記本電腦進來,白星闌重新打起精神準備應對李青瀾。
電腦裏面發出莊亦深的聲音,萬潮峰聽了感覺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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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莊亦深是南城多年的對手了,不得不說莊亦深是很有本事的,十步一算,很少有人能逃脫他的掌控。
萬潮峰不是不想和莊亦深鬥, 而是他懶。
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住萬家,只要守住了,哪怕是再來一個莊亦深萬潮峰也絲毫不會怕他。
可是前段時間出了那樣的事情,固若金湯的萬家好像被什麽東西撬開了一絲裂縫,萬潮峰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想到和李青瀾聯手,一起把舒懿文給綁過來。
誰知道卻是徹底落入了李青瀾之手。
他更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妹妹居然是一個LES。
萬潮峰覺得自己心裏有些難受。
他雖然知道一些人喜歡同性,但是萬潮峰卻很少和那樣的人接觸。
他下意識的感到排斥。
他也隐約感覺到李青瀾對莊亦深的感情似乎已經過于熾熱了。
想到自己居然在這一群神經病之中,萬潮峰就覺得自己怕是真的走入絕境了。
李青瀾進來的時候白星闌看着他的神色。
李青瀾的眼睛有些紅,他眼神有些兇狠,看着視頻裏的莊亦深。
這麽多年過去了,李青瀾從來不在乎莊亦深究竟長成了什麽樣子,因為在李青瀾的記憶裏,他一直就是一個聽話的寵物。
他唯唯諾諾的樣子讓李青瀾很感興趣,可是他拒絕李青瀾的時候卻是毫不留情。
後來李青瀾犯了事,家裏人想要他帶着莊亦深一起去,他拒絕了。
他恨莊亦深。
李青瀾李大少爺這輩子沒受過什麽委屈,但是莊亦深,他是真的強迫不了。
不過他出去不帶上莊亦深,莊亦深自己也許是高興的。
後來李家沒落,李青瀾徹底沒了莊亦深的消息,在多年以後,莊亦深居然主動給李青瀾發了消息。
李青瀾雖然心裏很激動和開心,但他還是顯得非常冷漠。
在心裏糾結了一陣子,他還是給莊亦深寫了信。
李青瀾和莊亦深兩個人的字跡是一模一樣的,他不知道莊亦深在收到這些信的時候,臉色是何等的鐵青。
後來李青瀾知道莊亦深結婚了,就沒有再給莊亦深發過消息了。
反而是莊亦深一直都有給李青瀾發郵件。
李青瀾突然很憤怒,他把手裏的電腦給砸了。
莊亦深的臉,李青瀾其實很想念。
但是他發現莊亦深這些年真的成長的很多。
他變成了一個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其實和自己相比,是差不了多少的。
但是李青瀾很讨厭他在視頻裏,那一臉的淡定以及淺淺的微笑。
他不想要那個樣子的他。
他想要莊亦深在他面前臣服,可是……人已經死了。
這些視頻只是他生前留下來的。
遺物。
舒懿文臉上已經半腫了,她和白星闌冷眼看着李青瀾的舉動,李青瀾原本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現在居然有些許淩亂。
白星闌很仔細的觀察,李青瀾此時突然轉過頭來看着白星闌,他從後腰那裏抽出了一把刀。
他靠近白星闌,眼神兇惡:“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我一開始就在找這個東西,你居然和我說不知道,沒見過?”
白星闌看見他眼裏居然已經有了些淚意,心中驚訝之餘,立馬開口道:“那時候我确實不知道,而且你一心想殺我,我不應該留些什麽東西,保住我自己的命嗎?”
“閉嘴!”李青瀾的睫毛很長,他居然落了一滴眼淚。
在他自己認為是真心實意的眼淚,白星闌卻覺得這是鱷魚的眼淚。
她根本就不同情李青瀾。
“你現在迷途知返,或許還有得救,把我們都放了,不要再繼續作惡下去了。”舒懿文在一旁開口,她能看出來李青瀾現在在情緒爆發以及崩潰的邊緣。
她心裏其實是十分詫異的,因為她根本就沒想到那些視頻居然會在李青瀾的心裏掀起那麽大的風浪。
在舒懿文和白星闌眼裏,那些都只是很普通以及平常的視頻而已,誰能想到李青瀾居然這麽在乎。
“迷途知返?”李青瀾覺得有些好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迷途知返”這四個字的。
他不迷茫,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李青瀾搖搖頭,他一開始只是沉悶的笑,後來轉為哈哈大笑。
笑到嗓子有點啞的時候,他仰着頭,不知道是對誰說話:“我現在,很難過,心有點疼。”
他手上還拿着刀,李青瀾慢慢低下頭,他朝着舒懿文走過去,可是眼睛卻看着白星闌、
“你讓我難過了,我也讓你傷心一下吧。”他是用陳述的語氣,話音落下,他手上的刀子就對準了舒懿文。
白星闌呼吸一滞,她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很細微的,緊張。
他的刀刺在了舒懿文的肩頭,他甚至都沒有去看舒懿文,他看着白星闌心痛的表情,就像是能舒緩他心裏現在的痛一樣。
他好像是随意的插了一刀而已,表情又變得漫不經心。
他沒有把刀從舒懿文的皮肉中扯出來,只是退了兩步,看見舒懿文吃痛的樣子,以及她流血的肩頭,笑得像個不谙世事的純真孩童。
這笑容在白星闌眼裏卻像是惡魔一樣。
李青瀾舒出一口氣,他扭了扭脖子,走到紅木桌子面前,重新把剛剛沒有喝完的紅酒一飲而盡。
他正好看見了萬潮峰,萬潮峰很少說話,他像是在想着別的事情,亦或者他根本就覺得李青瀾會動他。
李青瀾的主要目标是白星闌,這一點萬潮峰是知道了。
李青瀾站在萬潮峰面前,他指了指肩頭還在流血的舒懿文道:“這個女人,她把你很多的證據都發給了公安,我現在幫你清理了她,還希望你……不要怪我殺了你妹妹。”
萬潮峰笑笑,他臉上滿是血跡,他眼睛裏也沾了一點。
他現在看什麽都是紅色的,聲音很沉,他問李青瀾:“我家之前那條運輸線上出問題,是不是你搞的鬼。”
李青瀾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裏居然有些同情的意味:“你怎麽這麽晚才知道呢?”
萬潮峰閉上眼,他不想再去看李青瀾。
他在與虎謀皮。
“我萬家倒了,對你來說,應該是很有好處的吧。”萬潮峰知道自己的路已經是徹底走歪了。
舒懿文的唇色已經變得越來越蒼白,白星闌看着舒懿文的臉色,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姐姐……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開心。”
舒懿文肩膀上的血流的越來越多,白星闌只覺得是自己害了她。
心中又是內疚不已。
她沒有想到李青瀾會這麽喪心病狂。
看來還是她低估了對手。
舒懿文呼出一口氣,肩頭的傷口讓她流血過多,她能感覺到什麽東西正在慢慢流逝。
但是她還是在安慰白星闌,盡管是氣音,白星闌也能聽得很清楚:“別那麽悲觀,我們都能活下去的。”
李青瀾能隐隐約約聽到舒懿文和白星闌現在在說話,但是他現在還是要回答萬潮峰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李青瀾的确想要萬家覆滅。
李青瀾現在讓萬家出事,不過是在複制二十年前的事情,他心裏對二十年前那些事情難道不恨嗎?不可能的。
二十年前萬家和李家緘口不言的案件,和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現在死了五個女孩,二十年前,萬家的那條運輸線上裏面的貨車,是三十個女孩的人命。
那時候謊稱是運輸鹦鹉,但是貨車運輸的那天,天寒地凍,貨車打滑,掉進了河裏。
河面被砸出了一個大窟窿,貨車裏的女孩子們全部被淹死,無一幸免。
警方調查這些女孩子們的身份,他們發現這些女孩子無一不是家境貧窮的,她們也許,是成為了被人出售的“商品”。
這件事情很大,大到全國知曉。
貨車裏面為什麽會有這些女孩子,他們要被運到哪裏去?運到什麽地方,要做什麽?
萬家那時候在南城沒有人能比他們背景更深,于是李家出來墊背,說這些都是自家惹的禍。
他們的解釋是這些女孩想要南下,但是覺得火車太過昂貴,于是想了一個馊主意,她們想讓貨車運送她們。
好像還把自己說成是做了一件“善事”的樣子。
李家說這樣的生意他們做很久了,只是覺得那些女孩子可憐而已,誰能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
那時候萬家用了些辦法,這件事情居然就因為李家的頂罪,漸漸消失在世人眼中。
李家漸漸落寞,可是萬家卻依然鼎盛。
現在萬家倒了對李青瀾來說有什麽好處,那當然是有的。
“你萬家與我李家有世仇,我李家當年為了你萬家,全家落魄,我父親以及幾個堂叔,全部被槍斃,你萬家那時候什麽醜惡的事情都往我李家身上推,現在你萬家倒了,對我而言是一件特別舒心的事情。”
舒懿文看了李青瀾一眼,她的耳麥裏傳來很小的聲音:“人已經布置好,準備收網。”
萬潮峰聽完李青瀾的話,笑了一聲,只道是“報應”,而後道:“我父親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敢茍同,可是我既然是他的兒子,那就一定要承擔下一切,呵,這是我的命,認了。”
李青瀾挑挑眉:“你能這樣想很好。”
“可是這些都是我萬家的錯,李青瀾,放過我妹妹吧。”
白星闌鼻頭有些酸。
她沒想到就算是到了現在這種情況,萬潮峰還是向着她的。
也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萬家究竟都做過哪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李青瀾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沒有回答萬潮峰的話。
他重新走到舒懿文和白星闌面前,問:“你們兩個剛剛在說什麽?”
他是聽到了的,但是這兩個女人聲音都很小,他只是知道她們在說話,具體究竟說了什麽卻沒聽清。
舒懿文此時開口,聲音比之前要大了一點:“你知道綁架在職公安,是什麽罪責嗎?”
她現在要拖時間,哪怕她身上再沒有力氣,也要拖到援軍過來為止。
“我無所謂,做完這一切,我可以回美國。”
李青瀾其實喝了很多酒,但是他卻沒有一點醉意,眼神很清明。
他把杯子裏的紅酒慢慢喝完,把高腳杯砸在了地上。
玻璃碎了一地,李青瀾擡手,把舒懿文肩頭上的刀重新拔下來。
舒懿文原本已經有些适應了的疼痛,此時更上一層。
她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李青瀾眼神像是憐憫,他道:“結束了。”
他把刀扔在地上,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把槍,抵住了白星闌的額頭。
“李青瀾!你要殺殺我,別動白星闌!”萬潮峰怒視着李青瀾,李青瀾覺得有些不耐煩,往他腳邊打了一槍,然後重新拿了膠布把萬潮峰的嘴巴封上。
他現在不需要萬潮峰死,他只是想看萬潮峰痛苦罷了。
白星闌笑了笑,盡管她的笑容很苦。
她覺得自己也許是活不過今晚了。
她問李青瀾:“我想知道,你來南城,究竟殺了多少人。”
這個純粹是好奇心,李青瀾打完之前那一槍之後重新把槍抵在白星闌的頭上。
李青瀾覺得告訴她也沒什麽,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
他笑得很詭異,很扭曲:“有很多,很多。你應該知道楊薇是自殺的吧?其實不是,她喜歡包鴨子,我讓她感染了梅毒,她背叛了莊亦深,應該死的。陳涵是我派人殺的,那時候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反應而已,沒想到你居然根本不怕。成娟那次,你确實很聰明,沒有随便過去。我其實是準備好了非常多的招數來對付你,可是你不接招,這讓我很惱火。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比起其他人,我對你……足夠仁慈了。”
舒懿文半是昏迷,她眼睛已經有些花了,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李青瀾,她肩膀拔了刀之後依然流血不止,她“呵”了一聲:“你還真是個把人命當草芥的畜生啊。”
“多謝誇獎。”李青瀾并不覺得舒懿文是在罵他,這反而是對他的一種稱贊。
白星闌的額頭已經被槍抵出了紅色的印子,她還是沒有放棄,做着最後的掙紮。
她算算覺得時間應該快到了。
“李青瀾,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可能都是莊亦深為你設的局?”
這其實只是白星闌心中的猜想而已,她能看見李青瀾在聽到她說的話之後瞳孔瞬間縮小,他問:“你什麽意思,給我說明白了。”
白星闌深吸一口氣,她看着李青瀾,眼裏沒有絲毫的畏懼:“你有沒有想過,你回國也許是莊亦深給你設下的一個圈套?”
李青瀾沒有說話,萬潮峰聽到白星闌的話眉頭皺了皺,微微扭過頭去想聽清楚她究竟都說了些什麽。
舒懿文不知道白星闌是怎麽猜出來這些的,可是只要能拖時間,李青瀾願意聽下去,不管是真話還是假話,白星闌能說下去就是好的。
沒有等李青瀾回答,白星闌繼續自顧自的說,她的語速很不緊不慢,卻像是在刻意折磨李青瀾。
“他的目的,可能就是一心想讓你死吧?先是告訴你他旁邊有這麽一個盒子的存在,故意讓你回國,他摸清了你的脾性,你如果出手那一定是血流成河,但是只要你在國內,他就有很多種辦法置你于死地。”
李青瀾皺着眉頭,他在腦海裏想白星闌說這些話的真實性。
确實,在他回國之後遭到不少暗殺,可是都被他躲過去了。
他一開始只是以為自己樹大招風,在南城惹了不少敵人,如果按照白星闌這麽說,真的是莊亦深策劃的這一切嗎?
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李青瀾在心裏總感覺莊亦深對他是“餘情未了”,所以才會發那麽多郵件,留下那些視頻。
白星闌笑了,好像在嘲笑李青瀾的自作多情。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漂亮,可是李青瀾卻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
他只是在心裏想着,為什麽,莊亦深如果真的給他設了局,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你狠毒,你根本就不把莊亦深當人看,你只覺得他是你的侍從,不過是一條任你差遣的狗,可是他也是有自己的尊嚴的,他之前受了這麽多年的屈辱,不從你身上找回來,他怎麽甘心?”
李青瀾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他手上的槍漸漸放下來,白星闌暗自呼出一口氣。
活下來了。
只要李青瀾有些事情沒想明白,他就會讓白星闌告訴他,暫時留她一命。
“他,不應該是對我有情的嗎?怎麽會想害我,怎麽會……”崩潰只是在一瞬間,李青瀾腦子很亂。
舒懿文迷迷糊糊的,她覺得白星闌的小腦瓜轉的可真是快,她想笑,但是卻沒力氣。
李青瀾還在低着頭思考,外面卻傳來一片亮光。
房間的門和窗戶全部被打開,李青瀾往外面看去,他冷笑了兩聲。
全是武裝警察。
他知道自己徹底走不出去了,可是現在在他心裏,卻還是想着莊亦深。
李青瀾眼睛徹底紅了,他轉身,一只眼睛滑下了一行淚,他舉起手裏的槍指着白星闌,問她:“我死了,莊亦深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對不對?”
白星闌的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外面的警察,她剛剛心裏才有了些安定,此時被李青瀾用槍指着,原本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嗯”了一聲,并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李青瀾總感覺白星闌在說謊,可是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她說的是真的。
莊亦深從來都沒有愛過他,不管是在他出國前,還是出國後。
他只是想他死,來洗清自己曾經的屈辱。
李青瀾淚流滿面。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情的那個,誰能想到,無情之人最是長情。
他心裏想着一個人,卻一直懦弱。
為了自己那可憐的自尊與驕傲,蹉跎了這麽多年。
他一直都很孤單。
他的愛是病态的。
“莊亦深!”李青瀾大喊了一聲,他又哭又笑。
這是他最後一次喊他的名字。
白星闌看着莊亦深,外面已經有喇叭聲響起,警察在外面大喊,勸李青瀾束手就擒。
李青瀾整個人就站在那裏,他看着白星闌,把槍抵在了自己腦袋上。
槍聲響起前,白星闌看見李青瀾說了些什麽,但是槍聲很大,掩蓋了李青瀾說話的聲音。
她看見一片血色,眼前的李青瀾,自盡了。
舒懿文耳力很好,她雖然是迷迷糊糊的,但是卻能聽見。
李青瀾最後只說了四個字。
“我成全你。”
白星闌第一次感受到“劫後餘生”這四個字背後的喜悅。
她身上沒受什麽傷,看見李青瀾倒了之後她立馬對外面的人道:“這裏有人受傷!”
外面的警察湧了進來,他們一撥是給舒懿文和白星闌松綁的,一邊則是拿着逮捕令到了萬潮峰面前,他們為萬潮峰把嘴上的膠布扯掉。
“萬潮峰,你涉嫌拐賣人口,賄賂官員,現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跟我們走一趟吧。”
白星闌現在眼裏滿是舒懿文,舒懿文已經半昏過去了,有警務人員幫她取出她耳朵裏的麥,然後連忙為她進行緊急處理。
白星闌看見那些警察要逮捕萬潮峰的時候,心裏滿是驚訝。
萬潮峰只是看了白星闌一眼,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舒懿文因為失血過多已經徹底昏了過去,她能撐到現在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們上了同一輛救護車。
萬潮峰之前被砸了腦袋,雖然現在警察對他進行逮捕,但是出于人道主義還是要帶他去醫院進行仔細的包紮。
舒懿文躺在救護車的床上,白星闌握着她的手,之前一直冷靜的臉上滿是緊張。
她心裏很害怕。
腦子也是一團糟。
萬潮峰看見白星闌這麽在乎舒懿文的樣子,眼睛裏的光有些冷。
他之前原本是想問白星闌,她和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是戀人。
現在看來,确實如此了。
救護車上很安靜,他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白星闌從之前的緊張情緒之中走出來,她擡頭看見萬潮峰,問他:“你有沒有事?”
萬潮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裏的情緒有些莫名其妙。
萬潮峰像是在心裏醞釀了很久,搖搖頭道:“沒什麽事,死不了。”
白星闌想起他之前為了自己,和李青瀾說的那兩句話,心裏有些感動。
她很認真的看着萬潮峰,真摯的感謝:“謝謝你,萬潮峰。”
白星闌以前總是叫萬潮峰叫“萬總”,帶了幾分疏離與幾分客氣。
可是現在白星闌這麽認真的叫萬潮峰的名字,還是第一次。
萬潮峰笑了笑,盡管這個笑容很苦澀。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但是我很感動。”
白星闌吸了吸鼻子,她其實不好意思和萬潮峰說,當時李青瀾叫她二選一的時候,如果真的逼不得已了,她是絕對會選舒懿文的。
人都是自私的,白星闌也是這樣。
她活了這麽久,一直都是為自己,她想她也許不會因為自己和萬潮峰是兄妹關系,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棄舒懿文。
“舒懿文手上指證萬家的證據,是你給她的嗎?”萬潮峰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白星闌擡眼,她眼裏有着難以置信的光。
這讓萬潮峰很是詫異,又問:“你不知道?”
白星闌搖搖頭,指證萬家的證據,她怎麽會有呢?
萬潮峰見白星闌這一臉納悶,又看了看躺着不省人事的舒懿文,覺得有什麽事情還是現在和白星闌說清楚比較好。
“我以前知道莊亦深一直都在收集萬家的證據,知道他手上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文件,我原本以為莊亦深會把那些東西交給你,所以才一直糾纏你。我以為你把那些東西給了舒懿文,所以她才會有那些證據上交給她的上司。”
萬潮峰以前接近白星闌其實也只是為了她手上的證據,他不知道究竟是白星闌演技太好,還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東西的存在,所以一直都在試探。
白星闌腦袋裏突然想起了那個黑色的盒子。
那時候白星闌和舒懿文一起把那個盒子解開的,解開之後白星闌對那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可是舒懿文卻問她可不可以看。
那時候白星闌的回答好像是随她處理。
白星闌突然感覺自己心口像是被插了一刀,鮮血直流,疼痛不已。
她臉上的表情出賣了她,白星闌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很蒼白。
萬潮峰很會看人眼色,看白星闌這樣他基本立馬就确定了,那些證據是在白星闌不知情的情況下遞上去的。
如此,萬潮峰心裏居然好受了一些。
他原本以為是白星闌要害萬家的,既然她不知情,那萬潮峰自然也怪不到她頭上。
“這件事請我并不知道,等她醒了,我問問。”
白星闌有些失神落魄,她的手依然握着舒懿文的手。
她能感覺舒懿文的體溫。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醫院,白星闌跟着下車,舒懿文被轉到了手術室。
她肩頭的那一塊傷口太深,而且她是失血過多,現在必須要進行急救。
白星闌就站在手術室外面,有些恍惚。
她好像慢慢能捋清楚了。
舒懿文拿着那些證據,去指證了萬家。
一邊是她的愛人,一邊是她的親人。
白星闌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陷入這樣的兩難之中。
她蹲下身子,把自己縮起來,好像這樣就能有了一點可憐的安全感。
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白星闌擡起頭看着穿着警服過來的男人。
她眼睛很黑,面色蒼白,在白熾燈的光芒下,她像一只索命的女鬼。
趙南川在白星闌面前停了下來,她站定,看着白星闌道:“你就是白星闌了吧。”
白星闌蹲下來的時間有些久了,她站起身來的時候腳還有些酸麻,趙南川擡手扶住她,對她很正式的道:“白小姐,你現在有精力做筆錄嗎?”
趙南川原本聽自己的下屬說白星闌跟着舒懿文過去了,連忙說下屬不懂事,應該把人帶過來才是。
可是那些下屬卻說白星闌執意要在手術室門口,他們也不好強求。
于是趙南川就主動過來了。
他把白星闌扶在旁邊的凳子上,醫院的空調有些冷,他叫下屬給白星闌披了一條毯子。
趙南川心裏有些心疼,他知道之前那種場景肯定是吓到白星闌了。
白星闌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非常柔弱的女人。
可是她坐好之後,對趙南川道:“我可以做筆錄,但是我不想離開這裏,舒懿文是我姐姐……我,要看着她沒事,我才放心。”
趙南川點點頭表示理解,叫人給白星闌遞了一瓶水,扭開之後遞給了白星闌。
白星闌接過水之後說了一聲“謝謝”,然後仰頭喝了小半瓶。
她伸手擦了自己唇邊的水漬,趙南川看了自己身後的警察一眼,警察點點頭,開始準備做筆錄。
趙南川坐在白星闌旁邊,他的年齡已經有些大了,鬓角都有些發白。
但是他的聲音卻十分沉穩。
他問白星闌是怎麽知道那個地方的,白星闌回答說是李青瀾叫她過去的,他們之間有仇。
然後又問了一些細節,白星闌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
李青瀾現在已經死了,他們現在問這麽多無非是存個檔。
趙南川問完了李青瀾的事情之後,話鋒一轉,問起了萬潮峰。
想到萬潮峰,白星闌心裏滿是愧疚。
她總是在想,如果不是自己的好奇心那麽強,非要打開那個盒子,萬潮峰是不是就不會被抓了。
那是她的親人,萬潮峰雖然有時候比較油,但是他好歹也是真心對自己的。
還有萬老。
前段時間他對自己滿是慈愛,白星闌差點都要心軟了。
“我記得您是市局的局長。”白星闌擡眼看着趙南川,“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您,您可以告訴我嗎?”
趙南川臉上有一絲細微的表情,他問:“你想要問什麽?”
“之前我過來的時候聽見萬潮峰說,我姐姐,也就是舒懿文上交過一份萬家的證據,那些證據,她是給您了嗎?”
白星闌的直覺一直都很準,南城這些當官的她也是認識幾個的。
這位的官銜這麽大,卻親自過來問她話,白星闌就能看出來他對萬潮峰,或者說是萬家的重視。
趙南川不知道該不該和白星闌說,所以他并沒有回答。
他在思考。
可是就是在這一點猶豫的時間裏,白星闌就已經知道了。
舒懿文手上的東西應該是個給了這個趙局長。
“那份證據之前是我死去的丈夫,莊亦深留下的,換而言之就是我提供的證據,我姐姐給了您,既然如此,我也是有權力知道全部事情的真相的吧?”
趙南川是知道在莊亦深還在世的時候,他和萬潮峰之間是互相不對付的,所以莊亦深手上有萬潮峰的把柄,這并不奇怪。
之前的筆錄已經做完了,趙南川看了身後的警察一眼,那警察點點頭,把本子合上之後轉身離去。
走廊裏只有白星闌和趙南川兩個人,趙南川看着白星闌,她臉色依然蒼白,但是剛剛稍微喝了點水,現在的唇色好歹紅潤了一點。
“萬家犯了什麽事?”
白星闌确實不知道這件事,白星闌看見趙南川有些驚訝的眼神,對他解釋:“這個證據我從來沒有看過,我信任我姐姐所以把這個東西交給了她,她……也是得到了我的允許之後,才給您的。”
白星闌不想告訴趙南川這些東西其實是舒懿文在沒有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給趙南川的,她不想讓舒懿文到時候難做,有些事情,她們自己內部解決就好了。
趙南川将信将疑,開始把事情的原委,一件一件道來。
萬家以前在南城的根基很深,他們家以前原本是玩黑的,後來慢慢把身份漂白,但是很久以前的一些生意卻還是在做。
就比如說,買賣人口。
這種事情只要查到就是死刑,可是利潤卻很高。
萬家嘗到了甜頭,又怎麽會放棄。
二十年前一樁慘案,把萬家推向了輿論高峰。
可是那個時候萬家在南城一手遮天,很多官員被他們買通,李家就這樣當了冤大頭。
這麽多年上面一直都想把萬家徹底拔除。
因為萬家是毒瘤,留不得的。
他們做着這樣的生意,是缺德。
白星闌的手有點顫抖,她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可是……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舒懿文還是瞞着她,把她的父親和哥哥送了進去。
白星闌聽完之後,只是點了點頭,顯得有些木讷。
可是她的眸色卻很深,趙南川看得出來她在想事情,安慰了一下之後,一個小警察過來說那邊有事,趙南川和白星闌打了一聲招呼之後連忙離開了。
白星闌覺得很冷。
就算是肩膀上披了一層毯子,她還是覺得從頭到腳的冷。
走廊裏靜悄悄的,一個男人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星闌擡起頭,是周天。
周天臉上還是溫柔的笑意,他沒有穿上之前的西裝外套,反而是半挽起他黑色的襯衫,露出精實的小臂。
他坐到白星闌身邊,白星闌擡手挽了一下頭發,她問:“你的人應該都已經撤了吧。”
周天點頭:“警察來之前就讓他們全部撤退了,免得到時候警方以為他們是李青瀾的人。”
白星闌嘴角勾了勾,她是想笑的,但是卻發現根本沒那個力氣。
“你不用強顏歡笑,你之前不是說有問題麽,你現在可以問我了。”
周天慢慢把之前挽上去的袖子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