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帝後
帝後
帝後
朱雀十九年
煊帝病逝于西宮,結束了她短暫而又輝煌的一生。
前幾個月,她親傳聖谕賜了皇後最後的體面,一把匕首,一杯鸩酒,一條白绫。高昭容在權衡哪種死法比較好看後,選擇了白绫。他說:謝王上成全。然後懸頸于中梁,自盡而亡。
她想:自己到底是個薄情寡恩的君王。
先母劉氏是先帝的美人,生了一對雙胞胎,在鮮卑雙生子中後出生的兒子叫白子,是要丢到郊外喂狼的,所以沒人知道她是姐姐,只當她是那個體弱的宣和公主。而真正娘胎不足的是她的弟弟,也是名義上的哥哥--绛陵太子。
她的弟弟在宮中扮演她的角色,甚少出宮門。她在軍營裏練兵,在平都城道上縱馬,在秋日晏上獵鹿。
她稱:若有人婚配于我,必要待我如君夫,若不然,何如在教坊裏厮混?她與涿玉齋的行首汐姑娘相交甚篤,世間知音難覓,豈不辜負半生輕狂氣與美人意?當時風流恣肆,配得一句醉卧美人膝。
她替大太子活了十七年,後來此事敗露,先皇賜死了劉美人。真太子害怕,游行出宮,逃了。
曾經英明神武的太子變成了女子,評價自然也就成了兇烈殘蠻。先皇設局,意欲将她伏殺于宮中。
她一路從太章殿沖殺到了帝都城門,眼見再沖數十步就要殺出去了。 帝一聲令下,城門樓上萬箭齊發,她被穿成了個刺猬,狠心的父親認定她是隐于一段秘史的不體面,命人拖去了亂葬崗。
是夜,她帶過的南大營巡防軍兵想去給她收屍,誰料來晚了一步。她拔了自己能夠到的箭矢從墳地爬了出來,只因還沒見她想見的人最後一面。
從東市郊亂葬崗出來,跌跌撞撞走到了高相府邸,已然神志不清,視線模糊。她只知道她要和小高告別。
來到中庭進了房,看到了大高,江南有二喬,平都大小高。大高高宴字士允。她一身血問他小高呢,小高和她都是教坊的常客,一同醉卧美人膝的好友。都是郁郁寡歡落拓之人,她是因為活在影子裏見不得光的身份難明言,而他是因為兄長的光環太盛,至澈至明,國士無雙啊。
她擡眼,眸色幽深如冥府新爬出來的女鬼,問他:“小高呢?”他說:“宣和公主殁了,他自請去守陵,現已出城了吧。”她沉默,這可真是陰差陽錯,此生真是生不得盡歡,死不得同聚,一直支撐她來這的執念轟然倒塌,幾乎搖搖欲墜,撐不住這肉體凡胎。
高士充看着她一身血衣被雨水沖刷,面白如金紙,搖搖欲墜,終是一頭栽倒在地。背上還插着幾支箭矢,命人把她擡到屋裏。她醒來拿着匕首,不願讓人近身,誰靠過來都不行,這世間沒什麽值得她相信了。大高啧啧稱奇,道:“公主腸子都扯出來了,竟也還能活着。”她只冷眼看着他仿佛傷不在自己身上,最後大高還是憑語言的藝術說服她讓醫師治傷了。
皇城傳來消息,四皇子弑父奪位,她帶北大營殺了回去,重臨帝宮,這回倒是人心所向。原來他們只是要一個名聲而已,名正言順,便是天命所歸。
她将那些知道她本女兒身的宮人臣子連同老四的叛軍一同殺死,血洗平城宮。其中還有那不幸在宮中小住的王叔,只放過了一個如玉琢般的黃口小兒,正是她那不幸遭難的王叔的幼子,或是出于對此事的愧怍,後要從宗室過繼孩子時,選立了他為皇太子。
她想不明白高士充為何要進宮,那樣的世家公子,譽世之名。成為皇後後對她得位聲名的助力,他代表了中原關隴氏族的利益綁定支持,對他。她有百利而無一害。高氏想讓他有個孩子,将來就是權傾天下的外戚。孩子雖姓元,可将來天下有可能姓高。政治場上的博弈,但她不碰他,也不碰宮裏的男人或女人。誰有了孩子,她就知道是誰穢亂宮闱。但她還是養了起來,當做後宮的繁榮。不是心胸狹窄之人,或者說她對當皇帝也沒什麽興趣,要不是當初老四謀反和争一口氣為當初平城宮門萬箭攢心之仇。
他給她下藥,她本來就心情惡劣,躁郁。她祖父南征北戰,神武一生,晚年發瘋日久,被宦官殺死,彼時有大學士如實記錄在史書上還全家獲罪,殃及姻族。她症狀相同,越發暴躁。事情敗露,她把他拎到宗祠,問道:“高士允,我哪一點對不起你啊?你是世家明玉,我們立場不同,這麽多年來在一起便是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