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話是鄭英回答的, 一旁的魚丹蝶饒是一開始沒悟出來，此時看着鄭英煞白的臉，也終于恍然他們攤上大事了。
“……英子, 難道我們和何嘉宇他們……？”
魚丹蝶無助地望着鄭英，不敢相信那個最不願接受的事實。
然而無論她是否願意相信, 鄭英的沉默都坐實了心中猜想。
魚丹蝶的眼睛瞬間紅了：“……那、那可以現在退出嗎？我不玩兒了還行嘛！”
回應她的是鄭英和夏音的雙雙沉默。
魚丹蝶立刻明白了問題的答案。
她啞然看着兩人, 眼尾因為恐懼而挂上嫣紅。
她使勁兒吸了吸鼻子, 問出最後一個, 同時心底早已有答案的問題：“所以我們……只能按照規則說的要求行事……是嗎？”
這次夏音嗯了一聲。
魚丹蝶倒吸口涼氣，她擡起手, 擦擦眼角的淚水，整個人茫然不知所措。
鄭英也陷入一片慌亂，她一會兒看看夏音, 一會兒瞧瞧半哭不哭的魚丹蝶，內心亂如麻。
就在這時, 座位上的夏音忽而開口：“說說你們的規則是什麽吧。”
魚丹蝶愣了愣, 正要回答。
卻被身旁的鄭英急急搶先：“說了你能幫我們嗎？”
夏音沉默一瞬，旋即輕搖頭：“不能。”
鄭英心下一堵，語氣頗有些嗔怪：“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 敢主動進入副本, 結果就這？”
知道鄭英說話是個沒把門的, 魚丹蝶忙打住她, 哭哭啼啼地扯出一個笑：“姐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我們就是太害怕了……”
“嗯, 我知道。”夏音輕輕掃了眼鄭英, 并沒有把對方的小脾氣放在心上。
她不是監護人，沒義務看護這兩小孩兒。
既然對方不領情, 那她何必再上趕着詢問？
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閱讀上，倒計時只剩下最後不到1分鐘。
随着第一輪閱讀結束，夏音沒理會身後兩雙尴尬又彷徨的眼神，而是拿起書本，徑直走向書架區。
根據上一輪經歷，夏音已經摸清楚，在還書和借書之間有大約5分鐘左右的緩沖時間。
她準備這次利用好這寶貴的時間段，盡可能找到污染域中的詭異，然後将其打破。
像在筒子樓28號，詭異便來自于未婚先孕的章小慧。
找到她所受的冤屈，以及那些年被誤解背後的真相，污染域便會消失。
那麽千弗咖啡書店的詭異是什麽？
咖啡？
應該不是。
消費區已因機器故障暫停營業，詭異不會蠢到用如此掩耳盜鈴的辦法來阻止玩家進入。
所以消費區及裏面的東西都可以排除。
那麽只剩下免費區。
免費區只有兩處區域，書架區和閱讀區。
閱讀區的座位确實比較奇怪，在上一輪中會随着玩家數量變化而變化，故意給玩家增加難度。
看上去很有問題，的确引人懷疑。
不過稍微一想，便能排除掉座位。
首先要明确一點，詭異針對的目标一直是玩家，它們只想讓玩家死，從而壯大自己的力量。
然而免費區的座位并沒有針對玩家，反而在暗中保護。
通過上一輪經歷能看出，只要玩家坐在座位上，那些怪物無論有多渴望，都奈何不了他們。
所以閱讀區的座位也可以排除。
那麽只剩下書架區。
事實上，夏音一直都對書架區持有警惕态度。
因為7條規則裏，有4條規則都在講借書、看書有關的訊息，很難不讓人移開目光。
甚至一開始，夏音以為哲學書是打破詭異的關鍵。
畢竟規則一直強調玩家必須多閱讀哲學類書籍。
然而到這一輪，閱讀的書目從哲學換成了古詩詞，夏音便一下子将哲學書排除出去。
書的類目不是關鍵，她還需繼續尋找詭異藏身的地方。
5分鐘的思考時間即将結束，趕在最後敲響警鐘前，夏音快速從書架上抽了本《宋詞100首》，匆匆回到座位上。
整個過程，她的動作幹淨凝練，面上也看不出一絲慌亂。
顯然只有經驗豐富的玩家才有這等本事。
這讓魚丹蝶心中更加坐實這位姐姐實力不俗的猜想。
而鄭英，無論面上還是心底都一陣臊得慌。
她以為自己嗆嗆幾句，對方便會耐心解釋，然後積極展現自己的本領。
誰知對方壓根不領情，只淡淡掃了她一眼，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自己反倒成了那個蹦跶小醜。
鄭英表情頗有些不自然，她清清喉嚨，本打算說點什麽緩解尴尬，下一秒，只聽背後的玻璃門嘎吱一聲。
有誰進來了！
鄭英和魚丹蝶唰地轉身。
兩個明顯不是人類模樣的怪物竟然大搖大擺走進了店裏，其中一只還直接走到了她倆跟前。
巨大的身高差猶如猛獸俯視獵物，口水滴滴答答從怪物的血盆大口裏流出來。
“請問消費區不開放嗎？”
怪物的嘴大得吓人，随着它說話，能看見一根長長的猩紅舌頭在裏面攪來攪去。
鄭英突然感到胃部劇烈翻滾，早上吃的東西即将yue出來。
見她倆不回答，怪物的表情變得興奮起來，它咯咯咯笑着，扭曲的臉朝鄭英更靠近一步：“請問消費區不開放嗎？”
怪物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魚丹蝶從恐懼中猛然驚醒，她回想起自己聽到的規則，努力控制住在口腔裏上下打顫的牙齒，顫巍巍回答：“抱、抱歉哦客人，消費區的機器出現故障了，今天暫停營業。如、如果您需要喝飲品，可以到對面的奶茶店買哦。”
這是她和鄭英必須遵守的副本規則：
1.消費區因機器故障，暫不對外開放。若店內客人需要喝飲品，請指引客人去對面街道的開心奶茶店下單。
2.客人下單後，請盡量引導客人給奶茶店打低分。
3.允許客人将奶茶帶入本書店，但絕不允許客人将奶茶灑到地面上。記住，請随時保持書店內部幹淨整潔。
4.保持安靜的閱讀環境是重要守則，記住，請勿高聲喧嘩。
老實說，魚丹蝶并不太能理解其中部分規則的邏輯，不過她知道一點，進副本後必須牢牢記住并執行這些規則，否則就會遇到危險。反之，則安全。
比如剛才她的解釋，任何人都聽得出她的恐懼，包括怪物。
然而因為她完美遵守規則，準确無誤地回答了客人問題，怪物不能再做什麽。
只見眼珠裏的興奮緩緩褪下去，扭曲的臉不舍地遠離鄭英。
怪物最終遺憾轉頭，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書店。
鄭英渾身愣怔着，直到看見怪物推開玻璃門，這才狠狠深呼吸！
魚丹蝶見狀，來不及安慰她，只着急地追在怪物身後，邊追邊扭頭吩咐：“英子，我要去引導怪物給奶茶店打低分。店裏邊還有一只怪物，你千萬記得給它解釋第一條規則啊！”
說完推開玻璃門，急匆匆跟上去。
現場只剩下鄭英一個人。
她僵硬地扭過脖子，很不湊巧的，正好與正在店裏晃悠的怪物四目相對。
神經再一次緊繃，鄭英摸了摸兜裏的道具，心道等會如果這怪物要攻擊她，她就把道具扔出去！
萬幸的是，那只怪物只看了她一眼，便自己轉入書架區。
沒多久，似乎沒找到自己想看的書，怪物空着手慢吞吞離開書店，全程沒和鄭英有任何交流。
鄭英如釋重負，扶着牆努力恢複平靜。
然而，她這邊穩穩當當，魚丹蝶那頭卻遭遇晴天霹靂！
*
魚丹蝶瞪着眼，驚訝得仿佛頭頂響起個炸雷。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奶茶店裏的兩個人，原本準備好的話語卡在喉嚨，不上不下。
曹小胖，何嘉宇，他們倆怎麽會在這兒？！
然而曹小胖卻沒魚丹蝶這麽震驚，反而早有準備似的，扯起苦瓜般的笑，詢問站在收銀臺前的怪物：“客人您好，請問您需要點什麽？”
怪物貪婪的眼球在曹小胖身上掃了掃，一根猩紅的舌頭像蛇信子般在嘴唇外探了探，随後收回長舌，咧起一抹得意的笑：“我要2杯燕麥蜂蜜奶茶，1杯溫度熱，3分甜，1杯常溫，7分甜。”
曹小胖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又揚起頗有些專業的笑容：“好的，請稍等。”
收完怪物遞上來的副本專用紙幣，往收銀臺的抽屜裏一塞，轉頭迅速幫起來何嘉宇。
兩杯，都要在5分鐘內完成，這個任務對從來沒接觸過奶茶制作的兩個毛頭小子一點不簡單。
哪怕有步驟圖作為指引，可光是不熟練這一關，就足以浪費不少時間。
曹小胖和何嘉宇兩人不敢怠慢，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奶茶制作上。
店外的魚丹蝶看着這一幕，臉色越發慘白。
“……這、這就是論壇上說的對抗模式……”她嘴唇嗫嚅着，掌心裏全是汗。
沒進入副本前，光看論壇上的文字，根本沒覺得有多可怕，反而覺得刺激有趣。
結果真進來後，才真正明白這簡單文字背後掩埋着多少人命和血骨。
有人生，就有人死。
她和鄭英若想活，那曹小胖和何嘉宇就必須死。
換言之，她為了活下去，需要以另外一種方式親手殺死自己的朋友。
一想到這個，魚丹蝶就渾身顫抖不止。
尤其看到曹小胖兩人在操作臺上忙碌的背影，她更是下不了這個手。
一對拳頭在身下捏了又捏，直到曹小胖做完第一杯燕麥蜂蜜奶茶，打包好，放在前臺上，她這才收回神智。
魚丹蝶痛苦地看着滿頭大汗的曹小胖，心底有百般糾結。
大約半分鐘後，何嘉宇手裏的奶茶也制作完畢。
曹小胖将兩杯打包到一起，滿臉堆笑地遞給等候已久的怪物：“您的奶茶已打包，希望先生在平臺上給我們一個好評哦！謝謝先生，請慢走。”
一連串禮貌用語蹦出，若不是魚丹蝶親眼看見，估計誰都想不到，這是班裏頗有些調皮搗蛋的曹小胖說出來的。
離開前，魚丹蝶最後看了眼店裏的曹小胖和何嘉宇，随後目光轉向怪物。
怪物正提着奶茶，慢悠悠朝街道盡頭的灰霧走去。
灰霧裏沒有路，顯然這在告誡魚丹蝶，不要跟。
可是，一想到第二條規則要求的[客人下單後，請盡量引導客人給奶茶店打低分]，她就放心不下。
論壇上說過，完不成規則，結局就是死。
她不想死！
她想活着！
站在商業街中間，魚丹蝶遲疑了幾秒秒。
随後，在奶茶店曹小胖、何嘉宇以及對面咖啡書店鄭英的默默注視下，她迅速追上怪物。
由于隔着距離，三個人都聽不清魚丹蝶在怪物跟前說了什麽。
但從魚丹蝶起初皺着眉頭、頗有些糾結的神情，到最後眉心舒展，仿佛了卻一樁大事的眼神中，三個人全部恍然。
魚丹蝶似乎成功勸說怪物給了奶茶店中評。
兩個團隊的戰鬥無聲地拉開帷幕。
夏音雖全程未參與，卻在閱讀的間隙将其收入眼底。
規則果然大于一切，哪怕看着如此乖巧精致的女生一開始那麽害怕，甚至控制不住掉眼淚，可面對規則赤果果的警告，最後依然選擇遵守它，站在了同學對立面。
這就是這場逃生游戲的殘酷之處，沒有一個人可以忤逆，除非本人願意主動獻祭自己。
顯然沒人願意這麽做。
當然，她也不認為自己有那個樂于助人的奉獻精神。
哪怕當時親眼看着體委簡星河變成一本書，親耳聽到班長安奇輝在書架區發出慘叫，她都無動于衷。
只救自己能救的人，這是她的底線。
對于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件，她只會選擇靜靜旁觀。
結束第二輪閱讀後，夏音抓住這個間隙，又一次快速溜進書架區。
有了之前的思考作為鋪墊，這一輪，她将尋找詭異源頭的重心放在了第五條規則上：[任何黑色封皮的書都不能離開書架，如果看見掉落在地，請及時撿起來放回]
黑色封皮。
她要在十輪閱讀結束前，将所有黑色封皮的書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