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沈塵早上睜開眼的時候,顧淮已經不在病房了。
病房內只有一個新來的護工在。
沈邢新雇來的護工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一大早就已經來了病房,見沈塵還在休息也沒打擾,在一旁手腳麻利地收拾衛生,将沈塵之前随手放在沙發靠背上的衣服都給疊好收了起來。
沈塵起身想要坐起來,在一旁掃着地的阿姨眼尖,馬上放下手裏的掃把,幾步過來,“你不用動,我幫你。”
幫着把床調整為了合适的高度,阿姨站在一旁,臉上笑意盈盈的,“雇主你好,我叫劉蘭,是新來的護工,之後有什麽事你叫我就行。”
沈塵點了點頭,卻沒要求,只是突然問:“另一個人什麽時候走的?”
“屋裏另一個小夥子嗎?”劉蘭算了算,“我半個小時前來的,那個小夥子一直坐在沙發看着你,見我來了才走。”
想到顧淮臨走時對她溫柔的笑意,劉蘭就心生喜歡,“這小夥子和你什麽關系啊,感覺他還挺關心你,臨走的時候還在囑咐我,特別不放心的樣子。看着年齡不大,這人到是怪好的。”
“我……”沈塵覺得有些東西沒必要人盡皆知,更何況早晚會取消的婚約,他想了想,用了一個更準确的說法,“我弟弟。”
劉蘭:“你們一家三個兄弟啊,真是令人羨慕的兄弟情。你哥哥之前也特意打電話過來交代你的情況,感覺要不是他忙,他就親自過來了。這真是,不管是哥哥還是弟弟都很照顧你。”
沈塵頓了頓,也沒向她再解釋。
顯得太刻意。
他想到了什麽,側眸看向陽臺,卻發現陽臺上空無一物,他似有所覺,“劉姨,窗臺上的花呢?”
劉蘭跟着往那邊看了一眼,“什麽花,來的時候沒看到啊。”
腦海中回憶起顧淮昨天那一臉耿耿于懷的模樣,沈塵不禁想笑,看來昨晚顧淮還是把花給處理了,也不知道是扔了還是送給了隔壁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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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沈塵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劉蘭覺得這個雇主似乎也很好相處,便壯着膽子問:“沈先生,你弟弟有沒有對象啊?我看他模樣長得俊,我有個侄女和他年齡差不多,我尋思有機會介紹兩個人認識一下,看看有沒有緣分。”
沈塵嘴角的笑意收起,他垂下眸子,沒什麽興致,半晌才淡淡道:“等他來了你親自問他吧。”
劉蘭察覺到氛圍不對,識相的沒再說話,埋頭認真幹活。
接下來好幾天,顧淮都沒再露面。
沈邢倒是每天都抽空過來,視察一下情況,然後給保镖最新指示。
沈邢這次來的時候,沈塵正坐在樓下的花園裏曬太陽,在屋子裏憋太久,他實在是有些受不住了,于是在保镖的護送下來到了花園裏。
兩個保镖一邊一個站在沈塵身後,雖然穿着便服,但是模樣板正身姿挺拔,雙手背在身後就那麽站着,周圍路過的病人都離得遠遠的,看沈塵的眼神活像是看到哪家的□□少爺病後出門了。
沈邢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沈塵在保镖的威懾下,單獨在花園的最中心開辟了一塊無人的領域,惹得方圓20米再無其他活物,成了整個醫院人最少的地方。
就連一個小孩要過去摘花,都被他媽媽一臉兇相地拉走了。
看着沈塵無辜望過來的眼神,沈邢都有些于心不忍,妥協道:“以後讓保镖在暗中跟着吧。
沈塵求之不得。
沈邢坐在旁邊的石凳子上,看了一下四周,奇怪道:“顧淮又沒來?這都一周了。”
沈塵擡眸,不解道:“他為什麽要來他也有自己的事忙吧。”
沈邢看了他一眼,發現沈塵是真的疑惑。
難不成只有他認為,顧淮是發自內心想要來照顧沈塵嗎?
更何況他還是沈塵的未婚夫,早晚要接手這件事。
沈邢剛要細問他,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呼喊,“沈塵!”
蕭遠辰小跑着過來了,見到沈塵,眼睛唰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跟那個燈泡一樣,十分明顯,“我剛要去病房找你來着,你怎麽在這。”
沈邢看了他一眼,因為他和靳修筠牽扯在一快起,對他不是特別喜歡,但看沈塵也沒什麽明顯的抵觸心裏,也沒攔着。
蕭遠辰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脫下背着的書包,打開拉鏈推過去給沈塵看,“這是我買的按摩儀,可以在你躺着的時候給你按一按腿,或許對你的康複也會有些幫助。”
他這一個禮拜接了好多節課,忙得腳不沾地,賺來的錢才夠買這個最好的按摩儀。
大概是跑來的,蕭遠辰圓圓的臉此刻紅撲撲的,眼睛小鹿一樣緊緊盯着沈塵,情緒似乎完全被沈塵所牽動,沈塵懷疑,如果他現在皺一下眉,蕭遠辰也會跟着難過。
視線在蕭遠辰幹得起皮的嘴唇上掃了一眼,沈塵示意身後的保镖把還沒開封的礦泉水遞給蕭遠辰,随後接過按摩儀,态度分不出喜怒,只是問道:“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受寵若驚地接過沈塵給的水,蕭遠辰心裏吃了糖一樣,眼睛都彎了起來,他緊緊捏着手裏的水瓶,舍不得喝。
“有的,之前跟你提到的校慶的事,校方同意了!我們可以一起練琴了!”
沈邢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沈塵,“你知道了?”
沈塵淡淡的“嗯”了聲。
沈邢不樂意了,“不行,你不能去。那可是靳……”
沈塵伸手攔住了他,用眼神示意蕭遠辰還不知道,沈邢反應過來,頓了一下,沒再說。
蕭遠辰茫然的看過來,“可是什麽?”
看着蕭遠辰懵懂到有些不谙世事的眼神,沈邢有些不高興。
他之前怎麽沒發現,自家弟弟心真是太軟了,什麽都要替別人考慮,就不能也考慮一下自己?
別人不顧着沈塵,他可得顧着,他話風一轉,“現在犯人還沒抓到,你和蕭遠辰單獨出去練習,太危險了,我不同意。”
蕭遠辰聽迷糊了,“什麽犯人啊?”
沈邢看不慣只想着自己的蕭遠辰,不顧沈塵的阻攔,直接把情況跟蕭遠辰說了。
聽完,蕭遠辰這才意識到為什麽沈塵身後站着兩個人高馬大壯漢,他嘴唇都有些顫抖,猛地上前一步繞着沈塵轉,把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聲音都有些顫抖,“這……你怎麽樣了?”
沈塵有些嗔怪的看了沈邢一眼。
他最不願意的就是看到別人可憐他、同情他,對他噓寒問暖,把他捧在手心裏生怕他摔了,有些過去的事情沒必要說出來博取同情。
但他從來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聞言也只淡淡應付道:“沒事,不用擔心。”
蕭遠辰連連搖頭,“我不去了,我也不放心,我不能讓你因為我而再次出危險。”
沈塵看着身邊兩個人草木皆兵的樣子,也是有些無奈,“答應他是一方面,主要是在醫院幹躺着實在有些苦悶無趣,我也想給自己找點事做。而且醫院也不一定安全,畢竟犯人知道我的病房不是嗎?倒不如到處走走,混淆他的視線反而更好。”
看着沈邢擰着眉頭思慮深重的樣子,他淺淺的笑了,“所以哥,拜托你一定要多給我安排幾個保镖,把我保護好,不要讓我再受傷。我相信你。”
二人看着他的笑容,一時之間有些怔愣。
周遭的空氣仿佛一瞬間暖了起來,讓人再生不起半點氣。
沈邢也是一愣,被自己弟弟這麽好言勸說,又笑又誇的,他能有多大的意志力說不。
那得多狠心。
他無奈的笑了,“你……比我想得要有防範意識。”
沈塵坦然,“畢竟命最重要,這點我還是拎得清的。”
蕭遠辰還沒反映過來,他只顧着盯着沈塵的笑看,等回過神來,“……這樣可以嗎?”
沈邢瞥了他一眼,正經分析道:“他說的也對,一直呆在一個地方反而更危險。”
最主要的是,這件事是沈塵想做的。
傷病後,他從未跟自己提過要求,一直是被動接受的狀态,如今他開口了,他這個做哥哥的怎麽忍心拒絕。
什麽靳修筠不靳修筠的,完全沒必要躲着他,他自會保護他的弟弟遠離他。
沈邢大手一揮,特別慷慨,“那我去收購一個琴房。”
蕭遠辰被他豪無人性的發言吓到了,“收購?這麽誇張嗎?我本來想着讓他來我在附近上班的琴房,那裏離醫院也近,而且平時人也很少,很安全。”
沈邢卻搖頭,“還是不安全,電話給我,我派秘書去聯系他,直接包場。”
蕭遠辰一邊感慨鈔能力的強大,一邊把老板的電話號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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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微弱且柔和,氛圍燈打在酒吧裏的每個角落,朦胧的氛圍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縱情聲色。
酒吧的桌子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酒杯,玻璃杯在燈光下折射着各異的光芒。
清脆的玻璃杯敲擊臺面,顧淮面無表情地放下空酒杯,冷冷的視線趕走了又一個湊過來的男生,十分嫌棄,”顏非,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在的時候,不要找人。一個個的香水味能嗆死人。“
根本比不上沈塵發梢的洗發水味道好聞。
又想到沈塵,他伸手去拿酒杯的動作停頓了一秒,轉而拿了另一杯度數更高的。
顏非剛被他爸扔家裏關了一個禮拜,好不容易出來了,馬上就約上兄弟們出來喝酒。
他趕緊過去跟人調笑着說了幾句話,把人趕走了。
夏纭星見顧淮情緒不佳的樣子,湊過去,“顧哥,你怎麽一副失戀的模樣?”
顏非見狀嘲笑道:“失戀的前提也得有戀可談啊。”
顧淮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嫌一個禮拜關的短了?用不用我親自打電話過去?”
顏非撇了撇嘴,沒敢說話。顧淮在他爸心裏的地位比他都高,他要告狀,自己保準沒好日子過。
“喝喝喝,你愛怎麽喝怎麽喝,別管他。”他拉着夏纭星去舞池裏玩去了。
随安笑着坐在顧淮旁邊,低聲問,”這樣子是因為塵輕?或者說,沈塵?“
顧淮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着他,眉頭挑起,“你知道什麽?”
随安淡笑着拿起酒杯,往後靠了靠,“你別這麽防備,我不全知道,但是大概清楚。”
見顧淮還不信,他從外衣兜裏拿出手機,點了兩下拿給顧淮看,上面赫然是和沈塵的聊天記錄,裏面兩個人簡短的打了聲招呼。
顧淮盯着上面熟悉的頭像看了一會才移開視線,煩悶的喝了口酒,嘟囔道:“當初就不該拉進群裏。”
又問,“他們加了嗎?尤其是顏非。”
随安搖頭,“沒,那天沒機會,不過下次遇見就不一定了。”
顧淮一口酒下肚,“別跟他們說。”
随安沒答,反問道:“所以你今天在這……”他想了下措辭,“借酒澆愁,是因為他?”
顧淮看了他一眼,對他這洞察力十分佩服,“不愧是導演。”
他們朋友四個裏面,就數随安最成熟穩重,主意也多,顧淮平日裏有什麽事拿不準了也願意跟他說。
此刻他好不容易找來一個知根知底的宣洩口,也沒管自己丢不丢人了,他捏着手裏的酒杯,“如果是你,對一個人有着朦胧的好感後,突然發現這個人可能和你認識的不一樣,你不清楚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麽樣的,你是想要去抽離,還是繼續?”
“抽離。”随安毫不猶豫。
“你還真絕情。”顧淮皺了皺眉,仰頭又是一杯酒。
随安好笑,“怎麽,你不認同我的提議”
見顧淮沒說話,他身形舒展,看向遠處摟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那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顧淮還垂着頭,沒什麽精神,“我就是擔心,萬一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錯覺呢,我一個人兀自上頭,全情投入,最後摔得神魂破碎,黯然離場。我不喜歡這樣。”
随安盯着顧淮的側臉,真是稀奇,這些事能把顧淮給困住。
随安突然開口,“沈塵是個騙子。”
顧淮轉過頭來瞪他,“你瞎說什麽呢?”
“大家都這麽說啊,說他騙人騙錢,無惡不作,簡直是個人渣。”
“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顧淮沒好氣的罵了聲。
說完馬上反應過來,他愣了一下,看向随安。
随安直接站起身,”那換個角度考慮吧,我去把沈塵微信給顏非。“
顧淮一把給他按下了,咬牙切齒,”你敢。“
随安嘴角的笑意都控制不住了,”你看你都這反應了,還在那糾結什麽呢。"
顧淮:……
随安:“總要摔過一次才知道,啊,原來是這滋味,下次可得躲着點。”
“我就不可能摔!”顧淮一把把酒杯砸回桌面,發出清脆的一聲巨響,他一瞬間想通了,“不行,我要去看他。”
愛怎麽樣怎麽樣,沈塵是什麽樣的人,他必須親眼去看,親自去感受。
天王老子來攔他也不好使。
想到這些日子為了整理清楚思緒,他整整憋了一個禮拜都沒去看沈塵一眼,顧淮心裏就懊悔不已。
再不去,沈塵估計直接把他忘了。
徹底玩完。
想到這,顧淮連招呼都沒打,站起來急匆匆地走了。
“他怎麽走了?”
看着走過來的顏非,夏纭星迷惑的眼神,随安輕笑。
都說愛情能使人變糊塗。
”看來咱們這很快就又要多出來一個傻子了。”
顏非、夏纭星:???
先解釋一下,“又”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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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跑到醫院樓下,剛要上去,就聞到自己身上濃厚的酒味和陣陣香水味。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收回腳步,跑到附近花園裏的石凳子上,打算等味道散去些再上去。
他不想沈塵誤會他一直在外面不務正業。
在原地坐了20分鐘,顧淮低頭嗅了嗅,感覺聞不到什麽味道了,這才起身要上樓。
剛起身,就見不遠處一個染着紫色頭發的女生走過來,手腕處打着石膏,揚着張笑臉跟他打招呼,“顧淮,好久不見,你什麽時候回的國?”
“沒多久,”女生氣質十分清冷大方,顧淮認出了她,“你的手怎麽了?”
女生一看手就想笑,怕不直觀,她直接把袋子裏的x光片拿出來給顧淮看,“你就說離不離譜,我昨晚睡覺掉地上了,下意識用手撐了一下,好家夥骨頭錯位直接給我幹骨折了,起碼得養兩個多月。”
她像沒事人一樣一個人在那笑了半天,看顧淮沒啥太大反應,笑着拍了他一下,“接下來這兩個月我怕是沒法去上班了。你那邊收不收留啊?”
沈邢陪着沈塵繞着醫院散步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正常來說他們兩個人站在花園裏,旁人還真不太會注意到。
但顧淮身高腿長,長相又帥,旁邊的女子清冷苗條,長得也好看,兩人笑談着的模樣,屬實養眼,跟拍偶像劇一樣。
路過的人很難不去看一眼。
沈邢還推了推眼鏡,“這不是顧淮嗎?他陪誰來醫院?旁邊這人也不是顧妙啊。”
沈塵視線在女子放在顧淮身上的手和手裏的x光片上停留片刻。
原來他這幾天不是在忙,是在陪別人。
心口有些憋悶。
病好像還沒好。
沈邢也猜到了什麽,他有些火大,“不是,都要訂婚了還給我搞事,我要過去問問他怎麽回事,訂婚前趕緊斷幹淨。”
沈塵收回視線,攔住要去找他的沈邢,語氣淡淡的沒什麽情緒:“回去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