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顧淮雙手插兜,迎着寒風往醫院大樓裏走去。
沈邢說是邀請他一起吃飯,結果随便一打聽,那裏離這裏還有二十多分鐘車程。
也不知道他要吃的到底是什麽國宴,要費那麽大勁。他嫌遠,也沒興趣單獨讨好沈邢,幹脆在附近湊合吃了一頓。
顏非給他打來電話,“酒吧去不去?”
顧淮戴上耳機,走進醫院大樓,等着電梯,“不去。”
樓梯裏沖出來一個把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的人,他大步往門外跑去,慌忙之下還撞倒了一個在閑逛的小孩,惹來一陣凄慘的哭嚎。
那人卻片刻都未停留,在小孩身上跨過,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顧淮啧了一聲,上前扶起小朋友,不滿道:“逃命呢跑這麽急,真不是個東西,沒看到把孩子給撞倒了?
顏非:“什麽?誰?”
顧淮:“不是說你。”
小朋友被父母接走,電梯也正好到了,他大步走進電梯。
電梯角落裏站着一個和他差不多年齡的青年,似乎沒意料到電梯下行到了一樓,他愣了片刻,上前重新按了樓層,然後躲在角落裏,微微側過身,避免被人看到臉。
顧淮在他轉身的一瞬看到他通紅的眼以及未幹的淚。
顧淮裝作不知,站到他的對角處,聽着身後壓抑着的哭腔,思緒卻飄走了。
他想到了沈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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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看起來那麽淡漠,一副早已适應了現狀的模樣,會不會私下無人時也會像他這樣一個人偷偷哭泣?
有人安慰他嗎?
只是想想,顧淮就皺起了眉。
顏非在電話那頭喊了半天,“喂!你幹嘛呢?怎麽不搭理我?!”
在哪?
反正不能告訴你我跑醫院來了。
顏非那個大嘴巴,一點沒遺傳到他爸身為警察局長嚴謹的優秀基因,什麽事一旦告訴了他,馬上全世界都要知道了。
顧淮走出電梯,剛要編個借口,就見整個樓層一片兵荒馬亂,護士在走廊急速跑過。
每個病房裏但凡能走動的人此刻都聚在門前,不約而同看向角落裏的哪個病房,嘴裏念叨個不停,眼裏都是後怕。
顧淮有不好的預感。
他直接挂斷了電話,大步往沈塵的病房跑去。
病房外,醫用推車此刻橫躺在地上,地上散落一地的藥片、試劑,張帆紅着眼一臉驚魂未定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顧淮顧不得張帆,趕緊往屋內看去。
這一眼,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只見沈塵躺在病床上,他本來白皙的臉此刻滿是紅潤,滿臉都是汗水,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他的眼睛已經失焦,似乎失去了神智,此刻正無意識的大幅度喘着粗氣,看上去十分煎熬。
醫生們正把病床往門外推。顧淮匆匆一瞥,只見床單上滿是痛苦扭動時留下的褶皺,淩亂不堪,一片狼藉。
顧淮的心仿佛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
他一把拽起張帆,“怎麽回事?”
張帆視線這才緩過神來,他顫抖着嗓音,“我錯了,是我錯了。”
顧淮此刻完全沒有耐心,“發生了什麽!”
張帆語氣裏都帶着哭腔,似乎也沒見過這種場面,“我一回來就看見有個黑衣人正在往他的胳膊裏注射藥,我吓傻了,喊了他一聲,結果那人一腳把我踹開,跑了。”
顧淮一瞬間就想到之前在大廳撞倒小孩的人。
他死死咬着牙,滿腔怒火。
顏非又一個電話打過來,顧淮接起,卻帶着怒意,“顏非,馬上調派人手,全市布控,醫院附近一千米範圍內重點盤查,把人給我揪出來!”
顏非拎得清是非,收起玩世不恭,語氣也認真起來,“出什麽事了?”
顧淮咬牙,“沈塵被人陷害,現在在搶救。”
“什麽?”顏非馬上站起,“那人什麽特征?”
“他剛離開醫院,跑不了多遠,其他信息我一會發給你。”
挂斷手機,他又給夏纭星的父親夏致打過去電話,“叔叔,我未婚妻在你們醫院出了事,馬上把有關兇手的監控發給顏非。”
夏致動作也快,很快安保那邊就有人把整個醫院的監控發了過去,顏非回了個OK。
張帆目瞪口呆地看着顧淮游刃有餘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他……會沒事的吧。”
顧淮看了他一眼,卻沒說話,“告訴沈邢了嗎?”
“剛剛給他打了電話。”
顧淮垂下眼,坐在搶救室的門外。
過了二十分鐘,沈邢跑了上來,走廊圍觀地人早被護士們疏散幹淨,此刻又恢複了一開始的平靜。
他發絲淩亂,整個人氣喘籲籲,眼裏頭一次帶着些慌張。
他看向門外的顧淮,“沈塵呢?”
“醫生在搶救。”
沈邢看向亮着燈的搶救室,突然有些無措。
他得知消息的時候離這裏太遠了,根本趕不過來,如果這次沈塵真的出了什麽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一向優雅的臉上悔恨交加,回身狠狠踢在了垃圾桶上,也不顧滑下去的眼鏡,轉身怒道:“當時屋裏怎麽沒有人!”
張帆人都吓傻了,“當時……我被叫去幫護士開門。”
“跟你有什麽關系!我雇你是讓你幹這些的嗎?你的重點是照顧沈塵!你給照顧成這樣了?”
張帆抖了抖,往後縮了縮,沒再說話。
沈邢又問:“人抓到了嗎?”
顧淮:“他跑得很快,對醫院應該十分熟悉。”
沈邢緊喘了幾口氣,他轉身坐在椅子上,扶着額頭,“這麽些年除了那次車禍一直平平安安的,這些日子也從未出過事,我就掉以輕心了,根本沒考慮過他會遭人報複,是我疏忽了。”
顧淮冷冷擡起眼,極度慌亂之下他的腦子異常清醒,“先別急着算賬了,有懷疑的人選嗎?沈塵之前得罪過誰?”
沈邢和顧淮對上視線,笑眼裏卻有些苦澀,“你應該問他沒得罪過誰。”
想到傳聞中沈塵之前劣跡斑斑的名聲。
顧淮:……
他面無表情地罵了一聲“艹”。
-
搶救室的門從裏面被拉開,醫生走了出來。
顧淮馬上起身圍了過去,“患者怎麽樣了?”
沈邢緊随其後,“情況嚴重嗎?”
醫生摘掉口罩,心有餘悸,“經過檢查,是有人往沈先生身體裏注射一些違禁藥物,這種藥物是市面上明令禁止的催情類藥物,對人的身體有極大的危害,過量注射會導致心髒負擔過重,嚴重的會危及生命。”
顧淮和沈邢二人臉色皆是一變。
“那他……”
“所幸搶救及時,病人身體裏藥劑殘留并不多。沈先生現在會有些發熱、呼吸急促、神志不清等症狀,紮完點滴就好了。”
顧淮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也有個好消息。”看着二人松了口氣,醫生又道:“剛才我們給沈先生全身做了個檢查了,發現沈先生的腿部神經現在正緩慢的恢複中。這很神奇,按照我們一開始的診斷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們猜測,如果沈先生後期治療跟得上的話,未來能正常行走的可能性很大。”
顧淮眼睛倏地亮了。
他問:“那之後要注意什麽?”
見沈塵沒事,沈邢這才緩過勁來。
他瞥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顧淮,有些納悶。
怎麽自己的話全讓顧淮這小子給說了。
明明他才是沈塵的大哥。
你一個沒過門的聯姻對象那麽關心幹什麽。
他神情有些不滿,但也沒說什麽,只是往旁邊移了移,看向醫生。
醫生也沒見過這種情況,只好說:“目前先保持身體健康,再注意一下心情愉悅吧。”
醫生走後,沈塵被推回了病房,二人緊随其後進了病房。
沈塵躺在舒适的病床上,小臉紅撲撲的,似乎心裏還有躁動的熱源,哪怕昏睡也不安分。
這一番無妄之災,把他折騰得更虛弱了,他不時挪動着身子,試圖解開自己身上悶熱的病號服。
看着這一場景,顧淮大步上前,緊緊攥住他的手,攔住他的動作,“沒事了。”
顧淮本就體寒,在走廊坐了半天,此刻身上還帶着寒意,被他一抓,沈塵動作停頓片刻,拽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前,似乎努力汲取着這一絲涼意。
沈邢摸了摸他的額頭,很燙。
“怎麽樣了?難受嗎?”說着說着自己還急了,“我就應該在這守着你吃完飯再走。”
他從未親自照顧過病人,此刻看着沈塵難受得蹙起眉,心裏十分焦急,卻幫不上忙。
可醫生已經看過了,眼下也只能等了。
過了片刻,沈塵緩慢的睜開眼,但意識似乎還未清醒,看過來的視線有些迷離。
他手還緊緊拉着顧淮的手,用臉蹭了蹭,随後有些不滿,“沒剛才涼了。”
顧淮愣了愣,馬上把左手伸過去,讓他拉着,沈塵立刻抓住他的手,領着他的手在自己臉頰、下巴、胸膛前走了一圈。
顧淮感受着手下溫潤如玉的觸感,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他啞着嗓子,“好點了嗎”
沈塵無意識的點了下頭,又搖頭。
“試試這個?”沈邢到護士站那裏拿了個冰袋過來。
說着他把冰袋放到沈塵手裏,還沒待多久,就被沈塵皺着眉扔開了,“太冷了,不舒服。”
沈邢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做了。
顧淮盯着冰袋看了半晌,他擡起眸子,空着的手拿過冰袋,又側身從桌子上拿來一條幹毛巾,将冰袋裹成一圈。
沈邢眼睛一亮:這招好。
他伸手就要把冰袋重新放回沈塵手裏。
顧淮冷着臉拿回:“別凍着他。”
沈邢:?那怎麽整。
下一秒,就見顧淮将冰袋握在手裏,等手涼得溫度适宜時再把手遞過去交換,空下來的手重新握緊冰袋。
如此反複,沈塵這才終于滿意,他眉頭舒緩了許多,然後眼睛一閉,徹底昏睡了過去。
在一旁的沈邢對這一操作都看傻了。
這也行?
他剛要開口提醒,一擡頭,卻發現如流水線一般熟練交換着手的顧淮,此刻卻別過頭,耳朵比沈塵的臉還紅。
……
在病房裏守了幾個小時,沈塵的情況也已經完全穩定了。
夜已經深了,再待下去沈邢的目光就能把他穿透了。
顧淮垂眸盯着沈塵安睡的臉看了片刻,幫他把垂在臉上淩亂的頭發捋了回去。
“明天再來看你。”
他聲音很低,像是某種隐秘的承諾。
轉身離開時,一只溫軟的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衣擺,沈塵聲音虛弱,卻好像藏了鈎子,勾得顧淮心麻了半邊。
“別走……留下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