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蕭遠辰坐在旁邊,聽着沈塵用着包容的語氣和別人打着電話,好奇得要命。
誰能讓他這麽溫柔?
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道:“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一位小朋友。”沈塵卻沒細答,他看了一眼戳在地上那副裝裱精美的畫,嘆了口氣,告訴張帆,“挂在牆上吧。”
這麽貴的東西
,放哪都不合适,還不如挂起來觀賞用。
蕭遠辰把小朋友理解為小孩。他放下心來,活力滿滿的站起身,自告奮勇幫忙。
他和張帆倆人一人一邊,比對了一下病房了的位置,思慮再三,還是将畫挂在了窗邊的牆上,方便沈塵一睜眼就能看到,也好愉悅身心。
忙完這個,蕭遠辰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來一個大袋子,裏面裝滿了各式各樣類型的書,獻寶一樣擺在床頭的櫃子上,“我看你一個人一直躺在病床上也很無聊,這些書給你,你無聊的時候可以看。”
沈塵淡淡掃過書籍,書的種類各式各樣,從童話書到歷史書,甚至還有幾本耽美小說。
蕭遠辰還在給他介紹,“這些都是我以前看過的……”
見沈塵視線定在書堆中封面粉紅的耽美小說上,蕭遠辰耳朵悄悄紅了,“啊,那個是以前高中的時候班裏女生同學給的……我能娛樂的書也就這些,你要是不看我就拿走。”
沈塵對這些接受度倒是很高,“那我閑的時候就看看。”
蕭遠辰心裏這才長舒一口氣。
沈塵終于不像以前一樣排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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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一本童話故事書,讨好地放到沈塵的枕邊,“這本我小時候特別喜歡,你有空看看。”
看着沈塵開始翻着童話書,似乎很有興致的樣子,蕭遠辰在原地站了半晌,眼裏帶着些不好意思與躊躇,“那個,我有一件事想問。”
沈塵擡眼看他。
“下個月是咱們母校的100周年校慶,學校給我打了電話,說是讓我……”他語氣有些糾結,最後又一咬牙,豁出去了,“邀請我和你一起去校慶同臺演出,當天會邀請各界名人出席,對于我們這種還沒什麽名氣的人來說是個表現的好機會。”
沈塵一愣,這校慶還和他有關系?
在原文裏,這場校慶實際上是靳修筠為了安慰受了傷的蕭遠辰,專門給學校撥了大筆投資,讓學校借着榮譽校友的名義給蕭遠辰發去了邀請,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認可。
蕭遠辰因為手傷,一直自我懷疑,每天僅僅看着鋼琴都會流淚。
哪怕後面手指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但依舊擺脫不了心理創傷。
在此期間,靳修筠一直悉心陪伴,倆個人濃情蜜意,蕭遠辰在愛情的鼓勵下擺脫了心裏陰影,在校慶演出上完美出演,不僅重新找回了表演時的狀态,還得到了當時邀請來的嘉賓的青睐,邀請他站上更大的舞臺。
原主後面衆叛親離,只能一個人費力地推着輪椅,一臉陰郁地坐在角落裏看着蕭遠辰在臺上發光發亮,滿眼都是陰狠的妒忌。
沈塵直言:“我沒有收到邀請。”
蕭遠辰也愣了,“不會啊,負責人跟我說了,已經聯系到你這邊了……”
倆人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蕭遠辰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了,“電話是不是打到了你哥哥那裏?”
肯定是了。
邀請他上臺一定是靳修筠的主意。
學校聯系不到沈塵本人,自然将電話打到了沈邢那裏。
沈邢何等聰明,只要簡單一聊便能猜出這場校慶背後的人。
憑沈邢這幾日對靳修筠的反感态度也能看出來,他肯定不願意自己和靳修筠再有接觸。
估計沈邢也是直接拒絕了,所以幹脆沒有告訴他。
沈塵目前只想過着閑散的生活,對這些倒沒什麽興趣。
沈塵:“你好好表現。”
蕭遠辰強顏歡笑的笑臉當即就垮了下去,滾圓的眼睛感覺當場就要落下淚來,“但是校方給我的條件是,必須和你一起演出,只我一個人的話是不行的。”
沈塵聽明白了。
蕭遠辰出場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逼着自己出場。
蕭遠辰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他不願意逼着沈塵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見他沒有興趣,他耷拉着腦袋,“其實不去也行,過些日子還有省內比賽,我也可以好好準備。”
他垂着頭,往外走,“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眼看着蕭遠辰耷拉着腦袋,背影十分落寞,沈塵于心不忍,總覺得自己做了壞事一樣,他嘆了口氣,“我有個條件,表演當天,我要匿名,還要戴面具擋住臉,你去跟主辦方提一下,他們要是同意我就去。”
他只想幫蕭遠辰走回原先的劇情。
最好的辦法就是隐匿身份,既滿足了出場的條件,又不會喧賓奪主,搶走主角的高光時刻。
蕭遠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雖然好奇為什麽要匿名,但好奇被喜悅壓了過去,“真的假的,你真的願意?你等我回去就去問問!到時候再聯系你!”
看着蕭遠辰一蹦一跳地出了病房,沈塵不由感慨,年輕真好,有什麽想法都能直率地表達在臉上。
他有多久沒有表達過自己了呢。
另一邊。
不僅沒人攔着,兄弟們都激動起來,還沒等顧淮有動作,就先一步鑽進了他的車裏,神情激動的就好像要去現場直播捉|奸,臉上一點熬夜的跡象都沒有。
見顧淮還在原地站着,顏非還探出頭來,喊他快點過去。
像是怕他反悔一樣。
顧淮無奈,笑罵着直接将車開到了醫院。
下車時,顏非提前預警,“你可想好了,你此次這麽一去,定是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直接惹怒你爸也就算了,沈塵那邊你也得罪透了。”
顧淮臉上戴着大墨鏡,甩着車鑰匙,直接進了電梯,“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
“沈塵就是個給我戴綠帽子的,他都沒給我留面子,我為什麽要顧着他?”
他看向兄弟三人,“而且我來就是要告訴你們,我已經有一個喜歡的人了,今天和沈塵把婚約取消了,我馬上就去找我的真命天子。”
随安有些意外,“真命天子?什麽時候遇見的?”
出了電梯,顧淮跟着熟悉病房的顏非往裏走,笑道:“就之前我拉進群裏的那個我的粉絲,你們有印象吧?我和他十分聊得來,他非常懂我,我想什麽他都能馬上理解到。多麽契合的靈魂!而且我打聽到,他也在這個醫院。所以今天正好一石二鳥,解決完這邊,馬上就去和他見面。”
随安愣了片刻,馬上想到了什麽,臉色有些微妙,“你是指塵輕?”
路過玻璃窗,顧淮借着反光玻璃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确保自己狀态十分完美,十分酷炫。他打了個響指,“沒錯。”
身側一個人駕駛着電動輪椅經過,一包紙掉落在顧淮腳邊,那人毫無察覺還在往前。顧淮看了一下,俯身撿起,幾步追了上去,“哎,你東西掉了。”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随安額頭青筋直跳,預感大事不妙,他伸手欲攔,“等一下……”
顧淮卻沒聽到。
他腿長,幾步追了過去。
那人停下來看他,清秀的臉上滿是疑惑,似乎好奇顧淮為什麽攔住他。
他的眼神太過幹淨純粹,顧淮被盯得恍惚了片刻,他緊緊捏住紙,愣了一下才想起給他,“……帥哥,你的紙巾掉地上了。”
沈塵看着眼前修長的手指,道了聲謝,将紙拿了過來,控制着輪椅繼續緩慢往前走。
顧淮收回視線轉過身來,就見自己的兄弟們站在他身邊,正一臉複雜地盯着他……的身後。
“你們愣着幹什麽呢?”顧淮看了一眼病房門前的标簽,看到了沈塵的名字,“怎麽不進去?”
顏非扶額,“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下一秒,顧淮一把推開病房的房門,看都沒看直接喊道:“沈塵呢?出來退婚!”
門外還沒離開的沈塵:……
随安幾人:……
正在幹活的張帆:……
病床上空無一人。
顧淮皺眉,“沈塵哪去了?知道我來了提前躲起來了?”
門外輪椅又轉了回來,聲音裏透着無奈,“在這。”
顧淮猛然轉頭,就見自己的兄弟們此刻笑得跟尊佛一樣和門口剛剛路過的輪椅美人打招呼。
輪椅美人淡淡跟他們打了個招呼,駕駛着輪椅過來,擡眸看他,“找我有事?”
顧淮:“?”
顧淮大驚:“你是沈塵?你在外面幹嘛?”
“散步。”沈塵嫌他礙事,“麻煩讓讓。”
顧淮瞪大着眼,連忙側身進屋。他目視着輪椅美人坐在輪椅上極為順滑地駛進了病房,然後在張帆的幫助下重新坐回病床上,淡然的看過來,一副接待客人的模樣。
這一套如行雲流水,極為順滑。
顧淮人都看傻了。
夏纭星和顏非打算跟進去看戲,随安伸手給他們拽住了,他看着顧淮震驚的臉,想到剛才他說的話,“還是別進去了,我怕等會咱們被滅口。”
顏非、夏纭星:?
随安從外面把病房的門直接關上了,并暗中祈禱知道真相的顧淮可千萬不要發瘋。
屋內,顧淮一手勾下墨鏡,再沒有來時的嚣張。
也沒人告訴他沈塵長這樣啊。
與他所想象的刻薄、懦弱的長相截然不同。
眼前人面目清秀漂亮,只看骨相就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巴掌大的臉上五官十分端莊,長而密的睫毛看過來時微微顫動,讓人想要伸手觸碰。淺藍色的瞳孔裏沒有半分波瀾,反而讓人想要一窺他驚慌動情時眼裏該是何等的美色。
顧淮清了清嗓,按捺下自己心裏的波濤駭浪。
長得好看又怎麽了,他是那種只看臉的膚淺的人嗎?
人是要看內心的!
他很快調整好狀态,努力找回自己的主場。他視線微微上挑,努力不往那邊看,“你就是沈塵是嗎?我就不說廢話了,我們兩個的婚約,不可……”
下一秒,一副熟悉的畫映入眼簾。
看到那個熟悉的憂郁小男孩時,顧淮眼睛都睜大了,整個人仿佛死機一般呆愣在了原地,剩下的話卡在嗓子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塵從他喊出來退婚的時候就認出他了,倒也不意外。
他擡眸,看着眼前帥氣中帶着些痞氣的青年半天沒有說話,好心提醒道:“不可什麽?”
顧淮腦子飛快運轉。
他機械的眼神在畫上轉來轉去,又懷疑般地移到沈塵身上,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畫展上的話都是比較小衆的畫家捐贈的作品,因為名氣不大,也不會有仿品的可能。
所以這幅畫世界上也就僅此一份,還被他買下來送給了塵輕。
那為什麽會在這裏?
顧淮大腦裏的全部思緒此刻都被炸飛,腦袋一瞬間恢複出廠設置了。
可偏偏沈塵一臉無辜地在盯着他看,好看的眼睛如星辰一般,讓人一眼就沉靜下來。
他勉強找回神智,原來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便被咽下,
“不……不可能那麽容易取消的。”
沈塵:?
沈塵:“什麽意思?”
顧淮撓了撓頭,有些語無倫次,“就是……我們的婚約……要等,總之現在是不會取消的。”
沈塵臉上劃過一抹茫然,不是來取消婚約的,那是來做什麽?
就過來通知他一聲?
那也夠無聊的。
沈塵有點理解不了他的腦回路,“我倆之間除了結婚退婚沒有別的話題了吧。”
顧淮似乎恢複了正常,只不過眼神時不時瞟向對面牆的畫,說話沒了一開始的淩厲,腦子裏飛速想着措辭,“嗯……我就是來看看……我未婚夫最近的身體怎麽樣。”
“我還好,謝謝關心。”見他一直在盯着畫,沈塵直接也跟着看了一眼,“你很在意?”
看着眼前的沈塵,顧淮心裏還是十分糾結。他故作輕松,走到畫的底下,一副很喜歡的模樣,“這畫還挺好看,在哪買的?”
沈塵搖頭,“朋友送的。”
顧淮心猛烈的跳了幾下,“什麽朋友?”
沈塵:“網上認識的,這幅畫怎麽了嗎?”
顧淮閉上了眼。
對上了。
沈塵……就是塵輕!
心裏被震得七葷八素,顧淮頭一次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他強顏歡笑,“只是看到覺得很好看,也想買一副哈哈。”
沈塵卻當真了,“之後我幫你問一下吧。”
“好,”顧淮不敢再去看沈塵一眼,只怕心髒都能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他避開視線,速道:“我還有事,明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
說完也不顧沈塵什麽反應,猛地打開門,似乎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關門的時候還特別放輕了動作,似乎生怕吓到屋裏的人。
聽到細小的關門聲,沈塵和張帆面面相觑,沈塵:“他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出了門,随安他們正坐在門口八卦,見他出來都圍了過來。
顏非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擠眉弄眼的,“怎麽樣?是不是極品!?”
在兄弟面前,顧淮又強作鎮定。他冷哼一聲,拿開他的胳膊,整了整衣服,“也……也就那樣。”
顏非和夏纭星不敢置信,顏非道:“我的天,這都不滿意,你的眼光是有多高。”
顧淮輕咳一聲,“也還好吧,不算太高。”
現在好像也有了個新的标準。
夏纭星問:“那婚退了嗎?”
顧淮擺擺手,一臉神秘莫測,“再說吧,現在不是時候。”
說完扭頭就走,再沒有來時的随意姿态,行色匆匆,像有人在後面攆他一樣。
顏非夏纭星對視一眼,一臉困惑,“顧哥餓了嗎,急着回去吃飯?”
唯一知道真相的随安回頭看了眼病房,笑着搖了搖頭。
看來是知道了。
……
回去的路上,顧淮沒了來時的興奮。他直接把車鑰匙扔給了随安,在随安意味深長的眼神裏坐進後車座。
他沒去管身邊兩個人如何打打鬧鬧,靠着窗,腦海裏一直回想着病房裏的人。
他拿出手機,塵輕剛給他發了條消息。
他對着畫拍了張照片,發了過來。
【你這幅畫在哪買的?有人很喜歡,向我打聽來着。】
顧淮放大照片,仔仔細細比對了好幾遍,才不得不承認,這畫就是沈塵在病床的角度拍出來的。
顧淮喃喃道:“還真是他。”
擺脫了一開始的震驚不敢置信,當真相明晃晃的擺在眼前時,顧淮反而接受度超高地承認了現實。
畢竟他日思夜想的塵輕,就這樣奇跡般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雖然不知怎麽變成了沈塵。
但沈塵……好像也沒傳聞中那麽差勁啊。
這不挺好看的。
看給他們兄弟們迷得,都癫狂了。
顏值這裏過關。
還那麽擅長音樂,聽說還在網上火過,回去找來看看。
仔細想來,就連他的病房都是幹淨整潔的,一看就是個精致幹淨愛生活的人。
還愛散步,坐輪椅也要散步。
生活态度也很積極。
和他很配。
一瞬間,顧淮在心裏把對沈塵的打分一下子從最開始的負分瞬間提到了接近滿分。
什麽對沈塵的偏見?
通通不記得了。
他關了照片,又讀了一遍消息。
讀着讀着,他啧了一聲,不耐煩地靠坐在座椅上。
聊天記錄裏“有人”二字,讓他心裏的某一個角落滋生出了強烈的不滿。
憑什麽網上的他就是朋友,現實的他卻只配得上“有人”兩個字?
他怒了,打字噼裏啪啦。
【只有你有,誰也買不到!】
車在馬路上飛馳而過。
看着顏非在身邊吵吵嚷嚷,喊着要去大酒店吃上一頓,然後一個轉彎腦袋撞到了車窗上,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樣。
顧淮頭一次樂不出來。
摸着柔軟的座椅,思緒卻不由得飛到沈塵那邊。
沈塵只能在病房那種艱苦的地方生活,屋裏幹巴巴的,除了他那副畫連個調節心情的擺件都沒有。
這過得是什麽憋屈日子啊。
顧淮不由得有些心疼。
“不知道醫院的床硬不硬,他躺着舒不舒服,能不能睡好。”
-
一頓飯吃得食不下咽,顧淮滿腦子都是沈塵。
擔心他睡不好,怕他吃不好,最怕的是……他不接受自己。
自我折磨之下,他只覺得喝的水都是苦的。
他放下杯子,不顧兄弟們的挽留,開車回了家。
洗漱過後,他靜靜躺在床上,腦子卻出奇地清醒。
本着不要折磨自己,明天精神滿滿去見沈塵的想法,他拿起手機,開始搜沈塵之前的視頻。
本打算看一下沈塵的視頻就去睡。結果——
更精神了。
整個晚上,他一邊為沈塵出色的演奏驕傲,一邊又為他被人污蔑時的無助生氣。
他一開始還趴着看,最後直接精神的坐了起來,眼睛都看紅了。
等他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時,天已經泛白了。
顧淮:……
頂着兩個熊貓眼,顧淮無力地放下手機,此刻心情和兄弟們完美共情。
他嘆了口氣,起床打了幾個電話。
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他又叫來專用化妝師,把自己收拾得像是要去T臺走秀一般,完美遮蓋自己略顯疲憊的臉之後才滿意的去了醫院。
路過樓下的時候,因為昨天太過魯莽,他還特意繞到醫院對面的水果店,買了個頂配果籃才進病房。
沈塵擡眼看去的時候,都沒注意到來的人是誰,只看到一個長了腿的超大果籃走了進來。
一直到他把果籃放下,沈塵才發現是顧淮來了。
他穿着修身剪裁的黑色皮夾克,內搭一件白色T恤,頭發淩亂卻有型,顯得整個人十分有朝氣。右耳上方挂着一枚耳釘,跟随主人時不時的轉頭閃着亮色的光芒,十分耀眼。他薄唇此刻微抿,透着不自然的紅,淩厲的骨相十分有沖擊性。
顧淮皺着眉在病房四處打量了一下,屋裏地方太小,角落裏又小又硬的沙發上擺滿了一堆毛巾,唯一能放果籃的地方只有床邊的床頭櫃。
他輕啧一聲,把床頭蕭遠辰帶來的一大摞書搬到了地上,然後把果籃放了過去。
看着果籃滿滿登登地占據沈塵身邊最重要的位置,顧淮這才滿意。
沈塵眼看着他自來熟一般對他的東西進行了搬動,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你怎麽來了?”
顧淮又從角落裏拿過來一個椅子,放在他的床邊,然後自顧自地拆開果籃,從裏面挑出一個紅彤彤的蘋果,“你吃嗎?”
一會就吃飯了,沈塵搖頭,“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顧淮笑了笑,“我畢竟也是你的未婚夫。”
顧淮皮相是十分淩厲的長相,不笑的時候看着拒人千裏之外,十分難以接近,此刻笑起來,就仿佛收起周身的毛刺,變得十分溫順。
倒真像一個大學生。
沈塵突然想到,按照小說裏的人設,顧淮一路跳級,今年畢業了也才十九歲。
還真是個大學生。
沈塵對單純的人向來比較寬容,他以為顧淮不好意思開口取消婚約的事,便想着主動提出。
“婚約的事……”
顧淮卻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談那個。”
他的神情一瞬間暗淡了下來,沈塵有些捉摸不透。
這時,大哥拎着保溫桶走了進來,他看到顧淮的背影,愣了一下,“顧淮?你怎麽來了?”
“大哥,”顧淮一瞬間反應過來來者是誰,聲音都變得甜了幾分,叫得沈邢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顧淮視線在他手裏的保溫桶上轉了一圈,馬上明白了過來,他笑了笑,“這不是聽說我倆的婚期定了嘛,我便想着提前來看看他。”
大哥将信将疑地拿出保溫桶,顧淮特別有眼力見,直接幫着弄好桌子,怕沈塵吃飯不方便,又從桌子上拿過來一小包紙巾,放到沈塵手邊。
這一番操作看得沈邢有些愣,他有些意外,“看你父親的态度,我以為你不願意呢。”
顧淮也一臉為難,“沒辦法,但有了婚約便也有了責任,我總要來負責。”
沈邢非常滿意,“你小小年紀,責任心卻很強啊。”
顧淮此生最讨厭有人說他小,他剛要反駁,想到說話的是沈塵大哥,又生生忍了下來。
見沈塵欲言又止,幾乎要吃不下飯,沈邢教訓道:“沈塵,你跟他學學,對婚姻別總是那麽抵觸。”
沈塵擡頭,看向顧淮,似乎在用眼神确認他是不是真的這麽想的。
結果顧淮對上他的視線,只是笑了笑,眼裏滿是清澈的單純:“怎麽了?想喝水?”
沈塵:……
搞不懂。
他搖了搖頭,悶頭喝了一碗蓮藕排骨湯。
原來沒有劇情裏原主對顧淮鬧的那些幺蛾子,顧淮居然是個這麽有責任感的人。
哪怕是和不喜歡的人結婚,也能不甘不願地主動來看他。
還挺出人意料的。
他放下筷子,不願耽誤這麽一個良好青年,“婚約的事,你要是為難,我會取消的。”
他本以為顧淮會順着他的話聊。
誰料下一秒,顧淮垂下頭,站在一旁沒說話,可周遭的氣氛怎麽看怎麽像是沈塵把人給欺負了。
沈塵眉頭一跳,下意識覺得自己要解釋一下。
還沒等開口,沈邢先不幹了,他用手輕敲桌子,“我說可以了嗎?你倒是擅自做主,別的都好說,這事沒門啊。”
他擡腕看了下表,“你這邊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沒事的話我去公司一趟,”說完看了一眼顧淮,試探着開口,“你要是沒事的話就留下來,你們倆個正好熟悉熟悉。”
得到了沈邢的批準,顧淮眼裏的笑意更深,他藏起眼裏的笑意,一本正經轉過頭去,看向沈塵,“這是大哥的要求。
沈塵無奈,眼睜睜看着顧淮在自己身邊坐定了,視線像是好奇一樣,把病房內的每一個角落都掃視了一遍。
張帆每天中午照顧完沈塵都會去隔壁給他父親送飯,還沒回來。
此刻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
沈塵看向身邊的人。
說來奇怪,沈塵一生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但顧淮卻是他見過的最引人注意的。
他的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與不羁,站在人群中都會讓人一眼發現,根本忘不掉。
此刻,顧淮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身下的床。
看着看着,似乎眉頭還微微皺起了。
怎麽,這個床的存在礙你的眼了嗎?
沈塵有些好笑,這人臉上表情倒是豐富,沒事看看還挺解悶。
等了一會兒,顧淮似乎忍不住了,突然問道:“這床你睡着舒服嗎?”
沈塵完全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愣了一秒,都沒反應過來應該回答什麽。
“……還行。”
醫院的床都是統一标準的,也沒什麽舒服不舒服的,能睡就行。
可他這一秒的猶豫落在顧淮眼裏卻成了不好意思開口,他動作迅速,直接拿起手機,“把東西都拿上來。”
沈塵:?
十分鐘後,門外突然傳來搬動重物的聲音。沒一會兒,有兩個穿着家政衣服的工人扛着一張床墊進了病房。
另外兩個人緊随其後,扛着一個超長的沙發要往屋裏進,似乎被門卡住了,此刻正艱難地往裏推。
沈塵往他們身後看了看,發現還有兩個人拎着一袋布料一樣的東西,在門口等着。
這是……在幹嘛?
工人擦了擦汗,“客人,床墊給你送上來了,要放到哪裏?”
沈塵一臉迷茫,“顧淮,這些人是你叫來的?”
他這聲名字叫得顧淮渾身舒暢。
他站起身,嘴角似乎笑了一下,沈塵沒看清,只聽他說:“冒犯了。”
随後還不待沈塵反應過來,突然附身輕柔地把沈塵整個人抱了起來,然後轉頭囑咐工人,“麻煩了,把床墊換上吧。”
沈塵猛地被抱起,吓了一跳,可偏偏腿部使不上力,特別被動。
他推了一下顧淮,一貫淡漠的臉上有些慌張,“你先把我放下,那邊有沙發。”
顧淮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床對面的沙發處。
只見之前還待在角落裏的那個小破沙發,此刻已經被工人扛了起來,正費力往外搬動着。
頃刻間,整個屋子裏完全沒有了可以坐下的地方。
沈塵臉上閃過一抹局促,緊緊咬着唇,似乎對眼下的情況有些不自在。
他不知道,這幅不自然的樣子,顯得他嘴角殷紅,表情帶着些風情。
顧淮喉結上下動了下,微微偏過了頭。
沈塵猛的想到門前的輪椅,他松開咬着的唇,輕輕拍了一下顧淮,勁道跟貓撓一樣,“我輪椅在那呢,你把我放下吧。”
顧淮只是往那邊掃了一眼,施施然收回視線,不太在意,“太遠了,屋裏全是人,等折騰過去了這邊都換完了,來回折騰對身體不好。”
還真是。
看不出來顧淮性格看着大大咧咧,實際上心這麽細。
沈塵收回視線,有些不好意思,“這麽抱着我你會累的。”
懷裏沈塵發尾傳來了洗發水清香,顧淮心情奇好,“別擔心,你很輕。”
沙發挪進來後,門外的工人上前把窗戶上原本純白的窗簾摘了下來,換上了一套深藍色窗簾。
窗簾上點綴着淡淡星辰,擺動間仿佛窺見星空,極為浪漫。
浪漫的同時……還有些土。
顧淮這是把照顧小女生的方法搬到了他一個男人身上嗎?
又換床墊,又換窗簾的,把他當嬌嫩的公主呢?
沈塵笑了笑,心裏突然軟了幾分。
看着看着,他突然意識到,顧淮這是把整個病房都換新了。
“這能随便換嗎?”
顧淮緊了緊手上的力道,逼着沈塵把視線轉移到他身上,才笑道:“放心,這醫院院長是夏纭星他爸爸,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
夏纭星好像是剛才跟在随安身後的人。
沈塵有點印象,這才放心。
工人們幹活十分麻利,沈塵在顧淮的懷裏剛有些感到不自在,他們就忙完了。
看工人們走了,他連忙拍了拍顧淮,就聽顧淮輕聲啧了一聲,然後把他放在了病床上。
沈塵轉過頭去,就見顧淮還是笑着看他。
奇怪,那聲“啧”是他幻聽了?
再次回到床上,沈塵不用動都能感覺出,舒适度确實比一開始好很多。
這麽一對比才顯得之前的床有多不舒服。
沈塵心情有些好,話也多了起來,不禁抱怨道:“我一個大男人被你們抱來抱去的,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恐高了。”
“還有誰……”顧淮猛地想起壽宴那天,靳修筠就是把沈塵抱回的房間。
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方才的好心情盡數消散。
實在沒有想到。
那天他湊熱鬧看的一出好戲,居然有朝一日成了一個回旋镖,反身紮在他的心上了。
他心裏酸溜溜的。
之後有他在,誰也別想再抱他!
“怎麽了?不舒服嗎?”看顧淮神色不好,沈塵也摸不準他的想法,還以為自己給顧淮累到了,他剛要給他胳膊揉一揉。
張帆突然推開病房門,一眼就看到了屋內的顧淮和煥然一新的屋子,他一愣,“我走錯房間了?”
沈塵收回手,“沒有。”
顧淮擡起眼,看向張帆的眼裏沒有笑意,他咬牙切齒,“你還挺會挑時候回來。”
張帆渾然不知,“怎麽了?”
顧淮笑意更甚:“沒什麽。”
張帆沒看清他眼裏的刀子,一屁股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這也太軟了,帥哥你買的嗎?只來一次還買這麽貴的沙發,太破費了。”
顧淮雙手環抱,“誰說的,我以後會常來。”
聽到熟悉的語氣,張帆這才仔仔細細打量了顧淮好幾眼,意外道:“是你啊帥哥!我就說你怎麽看着那麽眼熟呢。”
顧淮都不記得他了,聞言瞥了他一眼,“你見過我?”
“就是上次啊,在複建室那裏,你還建議讓我學會用法律的武器保護好自己。”
顧淮想起來了,剛回國那天晚上,他曾偶然看見一個人在複建,他強忍痛苦卻一聲不吭,柔軟的細白腰肢充滿力量,整個人就是柔美與堅韌結合的美。
他沒忍住便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這個也是沈塵?
他看向沈塵的眼神變得紛繁複雜,夾雜着各種情緒。
我說的沒錯。
你果然是寶藏。
電話響了,顧淮轉身到外面去接電話。
顧淮走後,沈塵看向張帆,“法律的武器?”
張帆笑了下,“之前你剛蘇醒的時候用花瓶砸過我,我當時擋了一下,手被劃傷了。”見沈塵垂下頭,他倒先慌了,“你之後對我也挺好的,現在想想你應該也不是故意的,我傷也好差不多了,所以沒事了。”
沈塵不知道這些細節。
他也完全判斷不了原主究竟是有意無意。
但他還是開口,“抱歉,傷害了你。”
張帆都愣住了,他沒想過有一天能聽到有人跟他道歉。
他輕輕笑了笑,此刻是真的覺得沒事了。
-
顧淮在醫院待了一整個下午。
他倒是也沒閑着,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把沈塵病房這個樓層混熟了。
顧淮長得本就帥,整個人身上一股游手好閑的富家公子氣質,一笑起來說不出的魅力,特別招小姑娘,沒多久,顧淮就把沈塵在醫院的情況摸查得差不多了。
沈邢把晚飯送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顧淮笑着和護士們聊天。
沈邢看着圍在他身邊的美女,臉色不太好看,“讓你來和沈塵相處,你相處到了護士站?”
顧淮現在對沈邢的态度整個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站直身體,語氣十分誠懇,“哪能啊哥,我這不是打探一下情況嘛,我總得了解一下沈塵病了這麽些日子的情況。”
護士們也笑着跟着點頭。
沈邢這才将信将疑,他往沈塵的病房走去,“他幹什麽呢?”
顧淮攔住沈邢,“別進去,他中午吃過飯後有些困,好像是這些日子沒睡好,現在還沒醒。”
之前的女護士點頭,“是啊,昨晚還跟我們要了安眠藥,說是晚上腿特別疼。”
顧淮皺眉,“他以前也腿疼嗎?”
護士也疑惑,“按理來說之前都是毫無知覺的,這種情況也是近來頭一次。”
顧淮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的腿有可能好轉?”
護士笑了,“那就真是醫學奇跡了。”
顧淮卻沒樂,他垂下頭,若有所思。
沈邢停下腳步,看着手裏拿來的保溫桶,“那這個先放在這裏吧,一會他醒了,麻煩你給送過去。”
顧淮打量了一下保溫桶,突然靈光一閃:對啊,拿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拿住男人的胃。
他來了精神,“哥你每天這麽忙還親自做飯送飯,多麻煩啊,怎麽不找家裏傭人來做。”
“傭人做的飯沈塵不喜歡。”
顧淮順勢道:“那我幫你分擔分擔?”
沈邢意外,“你要做飯?”
顧淮打開保溫桶看了一下,是玉米排骨湯,他扣上蓋子,不屑道:“這是什麽技術活嗎?看起來也就那樣。”
沈邢斜睨了一下顧淮這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樣,“說得好聽,你會嗎?”
顧淮笑了笑,“不會啊,但我可以學。我學習能力很強的。”
沈邢:……
簡直無語,顧淮這人是如何理直氣壯說出自己不會的。
不靠譜。
沈邢在心裏給他貼了個标簽。
還在努力刷好感值的顧淮不知道,他這一使勁,直接把好感度拉到谷底了。
沈邢看了一下屋裏,沈塵還在沉沉入睡,張帆正坐在門口候着,手機傳來徐陽定好位置的短信,他看了眼顧淮,“別幹等了,出去吃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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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很重,空氣中傳來陣陣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屋外誰噴了香水,聞得他頭暈。
沈塵費力的半睜着眼,眼前黑漆漆的,看不見一絲光亮。
就這一眼,仿佛耗盡了全部的力量,他眼皮沉沉地再次阖上。
他臉色緋紅,一直無意識地喘着粗氣。手擡都擡不起來,渾身仿佛有巨石壓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屋外傳來輪子滑過的聲音,門被推開,走廊的光亮順着照亮了門口的一塊小地。
到吃藥的時間了。
沈塵昏昏沉沉的想着。
他想擡眼去看門口,可根本睜不開眼,意識再次陷入混沌。
門外,護士和張帆打了個招呼,剛要拿着藥進屋,卻突然一個驚呼,“怎麽回事,我藥拿錯了。”
張帆:“這還能出錯?”
護士也是一臉詫異,“我拿的時候明明是好好的啊。好奇怪啊,我回去重新拿一下,你幫我看一下車。”
過了一會,護士又小跑了回來,“張帆,房間門不知道被什麽擋住了推不開,護士長查房去了,你幫我推一下?”
張帆毫不猶豫跟了過去。
他的身影剛從轉角消失,下一秒,禁閉的房門突然被從外擰開。
一個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
他左手拿着一管針管,針尖往下滴着濃白色不明液體,只看一眼都讓人不寒而栗。
看着病床上安睡過去的沈塵,他動作狠厲,毫不拖泥帶水,徑直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