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少校這腦袋, 不擰下來,我們是沒有後路的呀。”
楚淵挑了挑眉尖, 然後竟是有些腼腆地沖着楊權笑了起來:“楊叔要知道我是個禍害, 早在我小的時候就該擰了我的腦袋。”
楊權順着這話又将時光往回拉了好些年, 這才想起來楚淵小時候的模樣。
楚家的孩子個個都是人才,只是老大老二沒能往軍人這方向走,楚國飛時常念叨, 直到老三那身體總算看得過去,楞是被楚國飛提進了軍隊當中來。楚國飛想要自己的孩子也是個兒子就好了,倒不是偏心兒子, 或者不喜歡女兒, 他只是想着若是自己的兒子, 他能打能教育,一定會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所以當楚淵出世的時候,他還有些恍然。
楚淵在小時候也是被捧在掌心裏疼愛的小公主, 即便楚國飛想要一個帶把的小子,可真當大掌心拖住楚淵那白白嫩嫩的小軀體的時候, 楚國飛一個大糙漢居然也跟着紅了眼眶。
他将楚家最小的小公主捧着含着,生怕摔了化了,大院兒裏的叔伯們也格外喜歡這個大眼睛, 長得靈動可愛的小公主。楚淵自來就不認生, 哪個叔伯都能抱,她總是攬着叔伯們的脖頸, 咯咯地笑,清脆的嗓音落滿了枝頭樹梢。
楊權最為疼愛楚淵,他總是将楚淵舉高高,越過了頭頂,聽到楚淵小黃莺一般的笑聲,他也總是會再問:“還要不要再高高”“再高!高!”
楚淵頭一次登高而望遠,是在楊權寬闊的肩頭,許多年後楚淵能站得更高了,能看得更遠了,然而太過久遠太過幼小時候的事,她也早已記不住了。
楊權突然想起楚淵小時候銀鈴似的笑聲,一時之間也有些晃神,他眯着眼睛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此刻的楚淵,孩子已生得更加漂亮好看,不似小時候那般粉雕玉琢般粉嫩,她的眼尾邊甚至因為長期的暴曬出現了一些細微的難以察覺的小曬斑,可是一雙眼睛卻比當年更加明亮。
楚國飛将楚淵當個小閨女養,可是小這閨女在見過槍炮之後再也不似個小姑娘家,她調皮搗蛋,她的鬼點子格外的多,她比另外三個哥哥更像個男孩子,她的運動神經特別好,她的反應格外快,她學習也很棒。
她比任何一個男孩子都有能力勝任楚國飛的重擔。
她爹在思考了三天後,一腳把她踹進了軍隊裏,自些楚家沒有一個閨女了。
楊權格外心疼這個小姑娘,時時跑去看望她,給她帶點好吃的咂吧咂吧。
他是看着楚淵長大的,他是真的将楚淵捧在手裏的,他甚至有些時候比楚國飛更像一個父親,他生怕楚淵磕着碰着了,他怕楚淵出任務不順利,他時常讓江越去幫襯着點,他總是第一個得知楚淵受傷的消息,也總是第一個得知楚淵順利而歸的消息。
但是現在,他才覺得他培養了一個大禍患。
這個禍患不會因為自己曾對她好,但可以放手自己手中的武器。
楚淵的心裏自有一杆稱,她明白誰對自己好,誰又在背後耍陰招,可是那一切都是私人感情,她自來不會将其與工作混為一談。
她的底線明明白白地擺在面前,為國為家為人,她是個軍人,是個頂天立地肩頭負有重任的軍人,私人生活上她可以讓一寸讓一尺,可是在工作面前責任面前,她就是擋在楊權面前的最大的禍患。
楊權輕輕招手,江越帶人站在了楚淵的對立面,楚淵的眉頭輕揚,槍半扛在肩頭,偏着頭沖着江越抿唇微微笑了笑:“楊叔,江越也是你一手帶大的,江家人你都能下死手,以後怎麽講給江越聽呀”江越臉色忽地一變,他的眉心擰緊:“楚淵你閉嘴!”
一聽到灑越的話楚淵的眉頭輕輕地跳了跳,她上前了半步,靠近了江越,站在她身後側的林驚蟄卻緊張起來,頓時從刑海的腰間抽了一把槍出來,但楚淵沒說話,她沒并沒有輕舉妄動。
“你其實都知道?”
“楚淵你看清楚了,這是時代所趨,人類的命運走向,更長的生命,更久……”
他話還沒說完,楚淵這一巴掌就實實在在地落在了江越的臉上。
她陰沉着一張臉,早已将剛剛的嬉皮笑臉收斂了起來,沖着江越冷笑了一聲。
“你還記得你當年宣了什麽誓嗎,那些話都他|媽喂了你吃了嗎?”
江越實在很少有見過這種模樣的楚淵,她的表情帶着些平日裏不曾見過的譏诮,笑時薄薄的唇角微微向上揚起了一個十分刻薄的弧度,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滿的嫌惡。
江越從她那一雙帶着嫌棄的眼神裏看到了“惡心”二字。
他頓時不吭聲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跟着還疼的,還有一顆早已死寂的心。
半晌之後江越輕笑一聲,繼後擡起了自己手中的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楚淵的心口。
“楚淵,今天你讓開,我還能……”
楚淵又揚起了手,這一次江越并沒有讓這一巴掌實實在在地落下來,他側身一避,槍順勢插|進了自己的腰間,而手下卻并沒有停下來,他一把握住了楚淵的手腕,楚淵卻如一條滑不唧溜的魚,順勢往下,拉着江越的重心往下沉,而膝蓋早已上擡,眼見就在當胸踹江越一腳。
可江越這麽多年也不是只混了個頭銜而已,他瞬間側身,避開了楚淵的攻勢,可楚淵依舊沒有放過他,眼見楚淵要去掏槍,江越頓時抽出了槍來,兩人的槍口一致沖向對方,楚淵撤退一步,站在自己身後的林驚蟄也将槍架了起來。
林驚蟄上前一步,站在了楚淵的身側,她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對楚淵有危險的江越,倒是楊權輕輕地笑了起來。
“身手還是這麽漂亮。”
“楊叔教得好。”
楊權只是輕輕地笑,卻沒有接楚淵這樣的話,他仔細地再看了看楚淵,這才微側頭時悄悄地打量了林驚蟄一眼,随後他将江越拉了回來,自己卻上前一步,站在了楚淵的面前。
“小淵,咱們商量一下?”
“楊叔,要麽你放下武器,跟我回去,至于事後怎麽處理,上面來?”
楚淵抿唇,“要麽……楊叔,誰厲害,誰決定咯。”
楊權聽到這兒就知道這路子是走不下去了,他再看了楚淵一眼,然後輕輕地向後靠,沖着江越微微颔首。
江越的人頓時已經圍了上來,刑海早已做好了準備,一見衆人圍了上來,他帶着人也上前了一步,将槍架了起來。
楚淵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楊叔,你剛剛如何能控制住驚蟄的呀?”
楊權的眉心輕輕地擰了起來,他一時之間有些琢磨不透楚淵話裏的意思。
他的确是靠林驚蟄來監視楚淵的,直到現在被楚淵點破,他才惶然想起,剛剛林驚蟄居然已經避開了他的控制,她到底是如何掙脫的?
楚淵那麽多廢話,又是激怒江越又是漫不經心地叨叨,她在等什麽?
剛剛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還沒等楊權再細想,原本沖着楚淵等人架槍的一行人頓時将槍一收,槍口轉瞬指向了楊權,這變故委實來得太快,楊權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不可能!林思季早已将林驚蟄完全控制了!”
“控制你大爺!老子若不是等着将你們全拉下來,還等得着到現在還跟你裝!動老子的人前怎麽不先想想後果呢楊叔!”
楚淵扯了扯嘴角,她邪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張揚肆意的自大,如一只嗜血吃肉的狼,上前一步,楊權便跟着後退一步。
她也沒急着動手:“江越,成王敗寇,走到這一步了你也不是沒有長眼睛,該怎麽做你心裏真的沒點逼數嗎?等着下半輩子全去蹲勞飯啊?”
江越側頭看了眼楚淵,他似乎想到了些什麽,然而輕輕地沖着楚淵笑了笑。
“抱歉。”
楚淵還沒有深刻地去體會他這一句抱歉到底是為何,意識還沒有來得及拉回來,卻見江越舉起了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空彈殼在地上砸出了清脆的聲音,楚淵微微愣住了,她伸手,茫然然地接住了江越往下掉的身體,楊權似乎也沒有回過神來,他只拿一雙空洞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如同一場還沒來得及落幕的拙劣表演。
他突然笑了起來,楚淵怒而站起來,槍也握在了手中。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原本腦漿都蹦了出來的江越身體卻突然一個抽搐,他站起來的速度極快,一直握在手裏的槍順勢握了起來,他如一個憑空而生的幽靈一般瞬間站在了楚淵的身後。
林驚蟄的神色突變,其餘的人都是她反向控制住的,自而反向倒戈站在了楚淵這頭。
只有江越,他是個死而複生的鬼怪,他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楚淵的身後,槍口對準了楚淵的心口。
只需一槍而已,楚淵便會沒了性命。
林驚蟄距離楚淵還有一定的距離,她手腳冰冷,她一時之間沒有章法。
她已經趕不到楚淵的身邊了,她甚至連扣扳機的時間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