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第15章

刑海和岳雲強兩人沖上前去将林驚蟄從廢堆裏扒拉了出來，于幺迅速跑上前将楚淵扶了起來。楚淵嘴角邊含血，頭昏腦漲地往四周瞧了一眼，眼花耳鳴，剛剛那炸響的聲音還繞着自己的耳朵邊經久不散，她煩躁地甩了甩腦袋，看見于幺在說話，聽到的卻是嗡嗡聲。

聶方遠和楚鋒掃了一下其他人，要麽已經變異成了活死人，在剛剛的爆炸中化作了粉塵，要麽還是個正常人，可缺胳膊斷腿的早沒了生氣。

唯獨扒拉出來的林驚蟄還喘着一口氣。

李醫生忙跑過來聽了聽心肺，看了看林驚蟄的眼睑，稍稍一做心肺複蘇，林驚蟄便睜開了眼睛。

楚淵抱着楚谷雨站起來，茫然地往後回顧，才發現那架直升機碎成了齑粉，砸碎了高速公路中央的隔離帶，熊熊火焰燒了起來，被挖出來的，全是殘骸，或是人，或是鬼。一幕幕全湧了上來，楚淵站在火焰外頭，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裏的孩子，張着嘴正在哭嚎，而她什麽也聽不到，這場無聲又殘忍的電影，就像是午夜裏的一場夢，夢裏火光沖天，屍體橫陳。

“……老大！老大！”

嗡嗡聲退去後，四周的聲音猛地湧進了耳畔，楚淵一擺頭，直勾勾地看着于幺。

“林驚蟄呢？”

她聲音啞成了沙，擡手一抹腦袋，額前全是血，頭發裏全是沙。這時才慢慢地聽到了四周的聲音，起先是楚谷雨的哭聲，接着就是李醫生招呼夏至拿藥的聲音，然後是刑海确認死者和活死人的聲音，随後是楚鋒一炮将殘骸轟成了粉碎的聲音。

楚淵低頭看了眼楚谷雨，孩子身上沒什麽傷，也沒被感染的痕跡，這才讓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将楚谷雨遞給了于幺。

“林驚蟄呢？”

她又問了一遍，此時才聽到了于幺的聲音。

“沒事，李醫生說沒傷到哪裏，運氣好，着力點找得巧，就是腦袋後面磕了一個包。”

于幺趕緊接過了楚谷雨，然後輕輕地哄着。夏至按照李醫生的囑咐忙完了林驚蟄那邊，又跑過來問楚淵：“姐姐你哪裏炸着了沒？怎麽都流血了？”

楚淵聽後這才一把抹掉了自己嘴角邊的血，又唾了一口血沫，揉了把夏至的腦袋。

楚鋒上前來看了她一眼，又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被李醫生按坐在地上的林驚蟄，半晌後一拍楚淵的肩。

“身手很好，你多防着點兒。”

楚淵沒理楚鋒話裏的話，跳起來就往林驚蟄的方向跑。林驚蟄也是剛剛從眩暈中回過神來，一擡頭就撞進了楚淵的眼裏。楚淵原本就帶了怒氣，眼眶還泛着紅，這甫一看過去，倒還是有些吓人。肖強給遞酒精的手頓在半空中不敢遞出去，心驚膽顫地看着楚淵，與夏至兩人并排而站。

“傷着哪兒了？”

林驚蟄被楚淵嗓子裏憋出來的這股子沙啞勁兒給聽愣住了，傻兮兮地呆了半瞬，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好像有一個包……”

楚淵徑直伸手去摸，剛好一手摸到了那鼓起來的一個大包，林驚蟄也不叫痛，只是身子微微向後傾了傾。楚淵又去掀林驚蟄的衣擺，卻被林驚蟄皺着眉頭一把握住了手：“我身上沒傷到。”

兩人相互僵持，誰也沒有作一步退讓。

最後是楚淵先放開了手，冷着臉站了起來，問随後站起來的林驚蟄：“剛剛是怎麽回事。”

“混進去了一只鳥，我就追上去了。”

楚淵也不再多問，招呼着聶方遠：“收拾好。”

聶方遠看着洩了氣的楚淵，又看了眼執着着拉着自己衣擺的林驚蟄，總覺得有些什麽，是他們還沒抓住，但又可怕地存在的。

于幺賤兮兮地跑到林驚蟄的身邊，掀開毯子，給林驚蟄看了眼還哭得抽抽嗒嗒的楚谷雨：“別擔心，老大接得穩，一點兒都沒傷着。”

這才将林驚蟄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給穩住了，她偏過頭去看楚谷雨，小孩子哭得累了，抽抽嗒嗒地咬着小手，熟睡了過去。

變故來得突然，任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如果不是林驚蟄不要命地沖上去抱出了楚谷雨，一整機的人只有兩個結果，一是在封閉狹小的空間裏變作自己所厭惡的怪物，二是随着墜機化作齑粉，無論哪一種，都否定了他們當初拼死拼活，踩拉着偷出來的那半條命。古時候的人命草賤，轉化到了如今，也不過渺小二字。

這一趟不要命的追逐，最終也只追回來了一個楚谷雨。

林驚蟄長嘆一口氣，慢慢地站了起來，舉目四望，荒蕪一片，那殘機被燒得只剩下了一架空殼，粉末亂飛，竄入鼻尖，林驚蟄打了個噴嚏，半耷在夏至的肩頭。

“姐姐你吓死我了，你剛剛跳上去的時候我生怕你沒抓穩掉下來了，這麽高，摔下來不死也殘了。”

夏至的聲音還有些抖，這是真被林驚蟄的動作給吓到了，“後來你把谷雨帶出來，我又怕你跑得不快，跟飛機一起炸了……”

後面的話裏帶了些哭腔，林驚蟄怔住，她擡頭看向夏至，正好看到夏至紅着眼眶，死死地拉着自己的衣擺。那軟糯糯的小手死死地揪着她的T恤下擺，被揪出了一個小手般大的印，像是當年那座壓着孫悟空的五指山，沉甸甸死壓壓地朝着林驚蟄的心口碾了過來，一時間讓她悶得出不了氣，猛地一把拉開了夏至的手。

“姐姐……”

林驚蟄半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喉頭一堵，猛地一口吐了出來。

吐東西十分單一，全是水。

她就好像一個沒有進過食的人，将水全吐出來後随意往地上一坐。

夏至早吓傻了，扯着嗓子叫楚淵，楚淵回頭，就見剛剛還裝模裝樣的林驚蟄此時正臉色煞白地癱坐于地，眼裏失焦，渾身顫抖，她快步走過去，剛一伸手林驚蟄便跳了起來一把扣住了楚淵的咽喉，另一只手迅速伸到腰間去拔槍。

第二次，793部隊成員加上楚鋒，齊刷刷将槍口對準了林驚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