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第8章

手|雷炸起，沖得楚淵險些從裝甲上掉下去，她穩了穩神問聶方遠：“歸隊了沒？”

“已歸隊。”

确定聶方遠已經掌握了身後的那輛公車，楚淵這才松了口氣，然後敲了敲車窗，倒着一個腦袋看着裏面的林驚蟄。

“脫力了，拉我一把。”

林驚蟄挑眉，但依舊按着楚淵的說法拉了她一把，等楚淵一落進車廂，她卻立馬放開駕駛位，讓給了楚淵。

楚淵咂了咂嘴，白了林驚蟄一眼，然後正正經經地開起了車。前面的道路上已經全是屍體，她眼也不眨地一一壓了過去，跟啃薯片一樣嘎嘣脆。

之後的路就要順利很多，等楚淵到那個廢棄的化工廠時，畢長安和刑海早已等在了門口，沖着他們歸來的隊伍張開了雙手：“歡迎回來。”

楚淵沒搭理他，直接越了過去：“清點人數，檢查。”

畢長安和刑海對視一眼，然後找到五位醫護人員，還有一位女護士在逃亡過程中被活死人撕了個粉碎，七人開始對幸存者進行檢查，林驚蟄帶出來的兩隊裏早已将可疑感染者全都剔除了，只有最後一輛公車上的人還沒有檢查。刑海将重點放在了最後一輛公車上，發現有兩個男人疑似感染，男人都站了出來，沖着他們笑了笑。

“能給一槍痛快嗎？”

“爸爸！”

一個男孩沖了出來，被那父親按着腦袋推開。當時身為父親的他實在不信任從天而降的楚淵等人，像楚淵自己所說那樣，如果他把孩子歸到老弱那一隊，楚淵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将這些拖累都處理掉。但當他看到林驚蟄帶着人都全須全尾地出來時，又有些後悔讓自己的兒子看到了這麽多的醜惡。他是護着小男孩時，被喪屍咬了一口，在上車的那會他就早該留下來了，放心不下，才會想着要親眼見到孩子平安。

“你安全就夠了，努力活下去。”

小男孩哭得嗓子都啞了。

刑海扣下扳機，小男孩的眼前一黑，兩聲槍響，夏至只覺得捂着小男孩眼睛的自己的掌心中，全是濕濕的淚水。

劫後餘生的衆人全都松了一口氣，刑海揉了把小男孩的頭：“後面有一片林子，帶你父親去那兒埋了吧。”

血腥味會引來衆多的喪屍，好在這裏偏郊外，人數不多，喪屍數量也不多，衆人進了工廠，四處分散歪七扭八地癱在一處。身邊活下來的也算是共苦的戰友，叨叨兩句便已經熟悉了下來。

人數清點後，楚淵搖頭苦笑，不足百人。

楚淵讓于幺分了些壓縮餅幹給這些幸存者，然後歪着頭一倒嘴中喃喃着：“明天還得找吃的，找武器，找隊伍……”

話也不知道說到哪兒了，最後都咽了下去，和着夢，一道入了眠。

等楚淵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四周昏昏暗暗，她微微眯了眯眼，探頭去看了眼廠中歪七倒八躺作一團的人。站起來時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腥臭味兒，她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咬着牙踹了一腳躺在自己身側渾身清爽的刑海：“有熱水？”

其實冷水也行。

刑海指了指工廠後，楚淵揉了把自己亂糟糟的腦袋，去了工廠後面的隔間。

她猛地推開門，首先聽到了稀裏嘩啦的水聲，這才回了神杵在門口杵了半晌，隔着缭繞起來的霧氣，看到裏面的人正側頭看着自己。楚淵長嘆一聲，打了個呵欠：“你洗澡不鎖門的嗎？”

“你進門不敲門的？”

楚淵沒理會林驚蟄，徑直走了進去，解了自己渾身髒兮兮的衣服，摘了露指手套，又順手拉開了自己頭上的皮筋，人往前一站，淋浴的水花灑下來，這才讓她長長地舒了口氣，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了一番林驚蟄。

霧裏看人，有些模糊，但慢慢适應了這種視力後，楚淵還是能清楚地看到林驚蟄玲珑有致的身材，以及光滑白皙的皮膚。

她輕啧了一聲，手指腹揉着自己的頭皮。頭發裏全是灰和血，髒兮兮的還臭，別提多惡心了。

“你這拼死拼活地，沒比我們矯情，怎麽皮膚還好成這樣？”

她邊說邊手賤地掐了一把林驚蟄的腰。

林驚蟄的身材極好，從胸往下是極為平坦的腰腹，腹間有人魚線，細腰處微微下陷，有一個極性感的腰窩。

林驚蟄一把拍開了楚淵的手，繼續将自己的頭發做了清理。她比楚淵早進來，此時已經洗得差不多了。楚淵嘴裏哼着小曲，舒服地眯着眼睛揉着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林驚蟄卻将自己的T恤順手搓了一把，血和泥被熱水稀釋後緩緩從她的腳邊淌過，她有些不自在地又将腳清洗了一遍。

“我猜測了很多種可能，你會是什麽人，但好像沒一個猜中。”

楚淵将頭發擰幹，拿皮筋挽起來，然後開始洗自己身上的髒污。林驚蟄在聽到她的話後手下微頓，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衣服，半天沒回答楚淵，好像楚淵在自說自話那般。

楚淵不死心，勾起眼角來又問了林驚蟄一遍：“你是誰呢？”

“……林驚蟄 。”

楚淵被林驚蟄的回答逗笑了，她繼續哼着剛剛沒哼完的小調子，将自己渾身上下洗淨後也搓了一把自己的衣服，出去的時候穿了一件新的黑背心，一條短褲，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衣服給挂了起來。而林驚蟄只将自己洗好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兜，也跟着出了隔間。

夜裏有些風，林驚蟄一點也不覺得涼，反倒是六七月的天氣的确有些燥熱，衣服貼在身上不過一會就已經幹了。她在工廠外頭坐了一會，眯着眼睛打量着遠處伺機而動的腐鳥，直到一棵光禿禿的樹枝上落滿了十八只腐鳥，個個直勾勾地盯着這邊時，她才轉身進了工廠。

夏至一直沒睡着，等到林驚蟄回來，她才慢慢地靠近林驚蟄，小心地靠在林驚蟄的身邊，一顆亂跳不安的心這才慢慢緩了下來，之後也跟着衆人進了夢鄉。

楚淵轉了一圈回來，便發現林驚蟄和夏至的小腦袋靠在一起，夏至已然入睡，而林驚蟄的眼皮依舊在動，也不知睡沒睡着。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林驚蟄将那個小奶娃放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若不是楚淵向來對周遭事物都摸得一清二楚，別人恐怕很難發現這個只會喝奶的小崽子。

她微微笑了笑，然後出了工廠，往裝甲車上一卧，點了支煙，掐着煙嘴，擎等着這只煙自己慢慢燒完。

再擡頭時，看到樹枝上的腐鳥，她眯着眼睛數了數，呵，二十六只，也不怕把樹枝給壓斷了！

第二天天一亮，夏至跑出廠房的時候，便見楚淵正在收拾東西，她蹑手蹑腳地上前去，一時還不知道該叫楚淵什麽，糾結了半晌才開口問：“姐姐，你們要去哪兒？”

楚淵被這一聲“姐姐”叫得魂兒也快丢了，喜滋滋地掐了一把夏至那水嫩嫩的小臉蛋兒。在部隊裏這麽多年，誰把她楚淵當個女人看過，別說她了，就連她自己看于幺，也覺得那是個糙漢子。如今被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叫了一聲姐姐，簡直是這灰暗時刻的一束暖陽，暖得她心口慰貼。

“弄食物弄武器，轟死那些雜碎。”

可偏偏這個姐姐說的話卻跟個土匪似的。

夏至不像一開始那般慌，反倒是看着楚淵笑了起來，眼睛亮亮的。

楚淵沖着畢長安和刑海招了招手，兩人紛紛上前來：“你們兩個守着，長安時刻注意着軍區那邊的消息，刑海你找個點，将四周的情況打量一下，我發現廢工廠裏有□□，你想辦法弄□□出來，我們火力不夠了。讓幺和強哥去上次咱們掃蕩的那個服務區撈點吃的給大家先補着，方遠注意着安撫衆人的情緒，C市的軍方你們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聯系上，如果被攻陷，咱們拟定好計劃，得去那裏弄點武器，我先去探個路，能運多少算多少。”

畢長安吓了一跳：“老大，C市軍區從這兒得穿過半個城市到另一頭，這麽多喪屍……”

楚淵留下了所有人，一個人去弄武器，跨半個城市，裏面全是喪屍，很難全須全尾地出來，但他們的确又急需武器，如果坐以待斃，這裏就會是他們的墳場。如果能聯系上軍區，那麽可以空運武器過來。不過如今C市全是喪屍，避難所裏的幸存者還是他們這一隊殘兵解救出來的，C市的軍區怕是早已經被攻陷。畢長安這幾天來一直試圖聯系軍方，可是內部通訊一直無法接通，臨近的幾個市的軍方也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心裏早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楚淵大概也猜到了。

大部分軍區已經被活死人攻陷占領了。

大批的軍火擋不住成山成海的喪屍。

疫情爆發太快，誰也沒有想到。

楚淵甚至有猜想過，這種生化病變會不會是研究所裏的人違法背德做了某些禁止的事，并且沒辦法壓制住，所以一夕爆發。

如果研究所裏的人也不幸遭此大變，還有誰能解決這場人類浩劫。

難道真的就是末日來襲，人類就此喪命？

楚淵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給了畢長安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啓動車，将車駛到了林驚蟄的面前，卻見林驚蟄微微擡了頭看向她。

今日的楚淵依舊穿了那身迷彩服，頭發束起，眉眼輕揚，活脫脫一個兵痞子。

“我要去軍區撈點武器回來，順路麽？我載你一程。”

林驚蟄眯起了眼睛，仔細看了眼楚淵，然後繞到了副駕駛，打開了車門，輕巧一躍。

裝甲車轟隆咆哮着揚長而去。